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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六节

作品名称:后遗症      作者:朱大帅      发布时间:2017-06-20 11:20:59      字数:4061

  张曼莉的神魂仿佛孙猴子的灵魂能脱壳而出,突然听到有人点名,神魂才回归本体,可是全没听到张来福讲的话,只看到他一张皱眉紧锁的脸,以为是在对自己生气。她刚才已经受气,到现在一肚子还是闷气,心里只想着怎么解气,哪里还受得住别人的脾气,仿佛有了导火索,张曼莉把椅子往后一撩,“嘭”一声站起来,那气势就宛如汽油上浇了一颗明火:“你干嘛,我招你惹你了是不是。”
  刚才满场还都是话,现在顿时鸦雀无声,彼此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大雄他妈不知道吃菜了,敬存不是站立而是僵立,那张苦瓜脸色就仿佛欠了谁几百万。只张来福凝视自己女儿,一双眼睛挤紧做暗示,眼神里满满当当的含义能赛得过一大本百科全书,可是张曼莉像磁盘内存太过狭小或是电脑的性能太差,读取的能力和速度跟不上,完全没搞懂自己老爸的意思;直到朱大雄拉她衣袖,她才醒悟自己的失态,在长辈面前该保持好自己的姿态,不该那样的变态,把脸像橡皮筋一样强拉出一道笑容,缓和语气说,“我坐好好的,你没事提我干什么?”
  “我……我……你看朱伯父想跟你敬……跟你喝酒呢,你该敬他一杯。”张来福尴尬笑的脸堪比猪肝色,倒比他原来的那张脸要好看些。
  听着这些话,张曼莉向桌子照一周,瞧见敬存还站着一动不动,又联想适才父亲讲的话,聋子也该搞懂是怎么一回事了。把酒杯举起道:“伯父,真不好意思。”换了称谓,不叫爸爸了,“都是我脾气不好,这杯酒我敬你。”曼莉讲完一仰头,那杯子就见底,有几滴眼泪在仰头的那一霎那悄无声息滑下来。曼莉喝完酒像侠客似的把嘴一擦,同时手指伶俐的划过脸庞,那眼泪消失了,这些旁人当然没发现。
  朱敬存喝了酒,修复了面子,满意地坐下,张曼莉把酒给他斟上,又说:“伯父,刚才那杯酒是赔罪,这杯酒我诚诚恳恳敬你,希望伯父不要介意。”不待敬存说话便碰杯,再次仰头,敞开喉舌两关,直着嗓门进了肚子。张来福在一旁忧心忡忡,可是他笑说:“这孩子什么时候酒量大涨呀,我都没看见过她喝酒,她平时不喝酒的。”说时掉转头对着大雄他妈,“曼莉这孩子就任性,不能喝酒的,她平时也就喜欢吃点零食,今天看到你们二老,她是高兴呀。”
  这两杯酒起码半斤,曼莉喝完,肚子像燃着一团火,肠胃像烧开水的声音,翻江倒海的,又像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细密小针在刺。她捂紧肚子,强忍痛苦道:“这酒好,我要多喝几杯。”可是她眼睛都烧红了,又站起来要敬大雄他妈。张来福在旁边再笑不出来了,直言不讳说:“孩子,伯母知道你心意,你不能喝酒的,我看还是算了。”
  张来福这前后简短的几句话里,脑残也该会意,能听的明白了,朱大雄把拉她衣袖的本事又使出来,敬存也劝阻道:“不能喝就别喝了。”大雄他妈像关心亲生女儿似的,嗔怒道:“这丫头,好客也不能这样,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别整得那样客气。”
  可是任凭谁说都不顶用,张曼莉今天好像打定了注意,非醉不休,那杯酒再次见了底。这三杯酒的架势比了武松喝那三碗不过岗都有过之而不及,不同的是武松喝完,是借着酒劲上山打虎,张曼莉没有老虎可打,只能拍拍苍蝇。她在座位上摇摇晃晃,红着眼把迷离光线误认为是乱撞的苍蝇,撒着酒气说:“咦,你看有苍蝇在乱飞,别弄脏了菜,来,让我一巴掌拍死它。”
  适才满场都是话,现在满场都是她一个人的话。并且满场不仅有她的话,还有她的歌,张曼莉把筷子有节奏似的敲打杯碗,摇头晃脑唱道:“苍蝇、苍蝇,你真了不得,一大巴掌都拍不死你。”唱歌的旋律反复如是,唱歌的嗓门声嘶力竭。有时那一声突然高上去,高上去震颤的像是心脏都提高到嗓子眼,有时那一声尖上去,尖上去锐利的又像是给心脏来个对穿。整个场面被她咆哮地不成体统,张来福两条拧紧地眉毛像语文课本上的波浪线,敬存和大雄他妈像小孩子犯了错,大气都不敢喘。只朱大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出其中原由,他把张曼莉的筷子夺过来,严重而带警告意义地说:“曼莉,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好着呢。”张曼莉打个酒嗝,要夺回那根指挥棒,可是她力不从心,站起的瞬间,一个趔趄,倒在朱大雄身上。
  朱大雄抱着她,她把脸埋进朱大雄怀里,眼睛在入怀的那一霎那,懦弱地闭上,衣服上一滩湿漉漉的痕迹。
  这场酒宴最后不欢而散,朱大雄抱张曼莉时,拍着她背说:“该结束的还得结束。”张曼莉倒没讲什么,张来福仿佛找到台阶,强颜欢笑道:“对,就是,天下没不散的宴席,我们也该结束啦。亲家公、亲家母,今天招待不周,真对不住,改天我再好好宴请。你们如果想在这住宿,可以找酒店方经理,恕我不奉陪了。”说完就匆匆告辞,仿佛颜面扫地只能无颜相见。不一会来了几个酒店男招待把张曼莉强拉硬扯带走。张曼莉一路上,发着酒疯说:“不要拉我走,我还要喝,我还能喝。如果我不喝,我们就再也见不了面了。”
  敬存和大雄他妈面面相觑入坠云里雾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朱大雄淡定拿纸巾擦身上那片水迹,仿佛很不屑一顾:“还不走,留在这看戏呀,况且戏也完了,没什么戏可看了。”
  戏诚然已经散场,可是朱大雄的演戏才刚开始。刚才碍着有别人在,敬存不好问,现在别人走了,他可以打开门面跟自己人详细问,不过这自己人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譬如敬存问,这是什么情况。朱大雄就说,你不都看到了这个情况。敬存问,曼莉怎么发酒疯。朱大雄就说,你喝多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敬存问,她的心情像不大好。朱大雄就说,哪个人的心里没有一点心烦意乱。不管敬存问什么,朱大雄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
  敬存看自己儿子的口风比旋紧得螺帽还紧,很知趣的不问了,他50来岁的老妈像突然开了窍,在黑天黑夜对着浓黑包裹的朱大雄道:“你是不是跟曼莉讲了些什么?”
  “没有呀!”亏得有黑夜作保障,朱大雄可以安全的口不应心回答。他老妈毕竟做了几十年忠厚老实的贤妻良母,把女人所独有的疑虑和心计全荒废了。听朱大雄这样回答,自以为是:“真没讲什么?”于是话讲到别处,敬存说,“这张来福又是搞房地产、又是开大酒店,还有什么加工厂食品厂,身价起码这个数。”把大手掌伸着。
  大雄他妈惊大嘴:“呀!有500万呀。这得我们种多少田才种的回来。”敬存说话时,就仿佛那500万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呸,什么500万,是5000万啦,只要咱们跟他结成亲家,500万什么的,我看都不是事。”大雄他妈听说有了500万,喜开嘴,情不自禁搓着手,好像很难为情似的,可是她那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巴尔扎克笔下葛朗台偶有空闲便把小金库打开欣赏,脸上都泛滥着“银色”得那种神情:“凭空有了那么多钱,嘿嘿,真好。”
  相比对未知的500万心神驰往,敬存倒比较看重实际,是个所谓的现实主义者。他从酒店门口出来便咂嘴舐舌,原来是恋恋不忘那72度五粮液。这时候咽口水吞吐沫,仿佛没喝够,不尽兴似的,要在理想里追上它,再喝一次。
  这两位二老心上高兴,以为大事即将告成,这会子走在路上,心里头只有兴奋,每一个成形状的念头,他俩一会快乐地高声说笑仿佛马云在畅谈成功,一会窃窃私语又好像在密谈军国机要。倒是朱大雄不耐烦的说这样走下去,到明晚也回不了家。
  敬存听这句,大手一挥,那洒脱豪迈的气势,恢弘雄放:“打个出租车,不就行了。”
  大雄他妈听讲要打的,小气劲儿十足:“哟,好几十里路呢,这得花多少钱。”
  敬存大方的仿佛陈光标在做慈善:“什么钱不钱得,多小家子气,纠结那几个破钱干什么?”
  他们招到一辆出租车,一问价钱,要300多。大雄他妈从千层万折的小手绢里,抠出来300多交给那车司机时。手上就仿佛粘了502胶水,那司机要用得上吃奶地力气才能夺过来。
  路上,大雄他妈对着那300多怅然若失,不过她知道自我安慰,懂得调解,是个所谓经历过风雨,看得见彩虹的人:“只要咱儿子能跟曼莉结成一对,我还惦记这点钱干逑。”
  车子在漆黑的小路上穿梭,农村马路没有路灯,只有车前的远光灯笔直向前射着,是深宵旷野黑夜里的两道污迹,发动机的轰鸣抵消了夜的宁静,仿佛给夜撕了道口子,不过这农村的夜寂静地太厚密沉实了。车子过去,那道被撕扯出地口子,顷刻间又弥补得天衣无缝,只车子每秒钟把排放的尾气洒在这无边无际无穷尽的黑夜里。
  大雄他妈排泄掉300多,心里的快乐仿佛煮沸的开水,直冒上来。嚷嚷着以后会怎样怎样,房子要住多大多大,车子要买什么什么。女人都爱幻想的,她虽然50来岁,还脱不了此等刻薄情感。敬存的快乐不比煮沸的开水,他是沸腾开水上的那层气,突突地能掀动壶盖。车子已经开到100码,他在车子里高兴的坐立不住,嫌开得太慢,不够撩动他一颗奋起的心,他虽然不幻想,但理想里不免也憧憬着美好日子的来临。
  从小路转入山路,车子开不过去,他们只能步行。现在是深秋天气,山深日短,白昼的热度不够吸尽深山大林里的湿度。到夜晚来临,温度更低了,三人走一会,冻得矮了一大截,一个个缩着脖子。敬存左手拿着的大手电光射丈余,像把黑暗斩为两段,凉风偶或一阵两阵,吹得他们瑟瑟发抖,路边夜虫干嚎的声音也给这冰冷凝固着,仿佛是半死不活前的呻吟,不像大夏夜,宛如是战场上冲杀时的呐喊。敬存给裸露在衣袖外的那只左手哈气道:“不要紧,再走10多里地就到家了。”
  三个人机械性的向前迈着步子,大雄他妈悔恨今天嫌麻烦,没多穿件衣服。这时候更年期的抱怨和唠叨让天都惧怕,离她更远了。因为刚才还黑沉沉看不见星月的天空,这时候云雾缭绕的苍穹里露出清朗的满月,她一路嘀咕:“天太冷,天太冷,我怎么就没多带件衣服。”这样唠叨没完,那月亮都恨不得塞了耳朵做聋子,只躲在深重的云层里,露出一线月色。
  这一线的月色刚够把视觉从黑暗转入模糊,眼前只有物体大概的迹象,没有事物实实在在的景象。大雄他妈转移抱怨和唠叨说:“这张来福真豪爽,给咱们安排到那高档的酒店去,咱们这一顿饭吃了,婚事也就差不多了。大雄呀,你说你和曼莉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朱大雄心里那么一颤得动,没想到母亲的抱怨和唠叨是带有强烈目标性,刚才讲的那许多话只仿佛是烟雾弹,是混淆遮蔽自己用的。这时候他母亲三步并两脚来抓他胳膊,要他回答。朱大雄暗自吞口水,赶紧转移话题说:“天好冷,我跑回去了。”说时走路变跑步,挣脱母亲手,也不管是黑天黑夜,径直向前跑去。他生怕在这问题上纠缠,更不敢告诉二老事实真相,怕又有一顿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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