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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五节

作品名称:后遗症      作者:朱大帅      发布时间:2017-06-19 13:58:02      字数:3190

  他们约法,不在双方父母面前表明分手,过一段日子再说。这样说定曼莉强撑着情绪收拾好形容,顺带补了妆,可是情绪不像衣服脏了洗洗就能干净或是夏时的暴风骤雨能一会儿就停。
  张曼莉的心要它定,要它平缓,它耍性子偏跟曼莉过不去,仿佛泼皮落户,非有鲁智深的勇猛和斗劲制服不了那些什么过街老鼠、青草蛇。她的妆在眼泪里融化,把脸摧毁得也像大夏天里暴风雨的世界,满目的疮痍,成不了装饰。补了好几次都不成,朱大雄这个不近人情的负心汉等得焦躁,一甩脸自己出去了。张曼莉把自己泡到浴缸里,幸亏天气入秋,凉水也不太冷,可是张曼莉出来,脸冻得也煞白,浑身不免冷颤。
  用这种方式来止住眼泪宛如自残,只是麻痹神经,用一种痛换取另一种痛罢了。像久蹲的双腿伸直,那种麻木刺痛非要捏紧拳头狠捶不可。最后张曼莉总算克制住了自己,没让鼻子发酸,眼睛发涨,也幸亏有了化妆品的遮饰,她出来时一张脸看不出哭后的眼皮浮肿,一双眼也瞧不清哭过的猩红泛丝,可是那张不带笑容的脸跟贴着人皮面具或是坟墓里没有皮肉的骷髅相差无几。
  一行人坐在张来福的加长跑车里,敬存以为婚事板上钉钉,神清气爽。他屁股在深陷座位,隔窗指点江山,谈笑有声。几十年里他从没这样高兴,心情从没这样愉悦。大雄他妈也像凭空中了500万,喜开嘴尽情笑,脸上的笑纹倒不像12级暴风下的浪纹,像12级的暴风在吹打她脸上的皱纹,张来福也笑脸相迎跟着笑,这些笑声里当然也掺和着很难笑却强颜欢笑。
  不一会车子到达酒店,本县级唯一的、首屈的、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张来福下车时把手插腰指示大酒店的样子,就有如毛主席他老人家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样子:“这五洲大酒店厨师手艺不错,这些年来盈利不少,今天我们就在这吃吧。”
  大厅经理隔老远哈着腰一路跑过来:“张董,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张来福背手径直朝里走,一壁说:“找个包厢,叫厨师做些拿手菜。”那大堂经理把笔记本呼啦啦翻着,急忙说:“28楼天上人间还空着。”
  “那就天上人间吧。”张来福回过头,“两位亲家要转转吗?”
  敬存和他几十年来守着黄土地的妻子忙把双手摇晃,嘴里连说不用,可是二老随张来福进酒店大厅时,他俩的眼神就仿佛《西游记》第十六回里那好几百岁的老和尚对唐三藏的袈裟垂涎三尺的眼神。一路东张张西望望,只恨不能学那老和尚可以把这酒店里的一切陈列给占为己有。
  二老跟随张来福,走在有倒影的大理石地面上,相互搀扶着,生怕脚下生滑。他们坐电梯,那电梯扶摇直上,敬存平生第一次坐,没注意身姿平衡,电梯启动时,一个趔趄没站稳,亏得有朱大雄伸手相扶,否则真要当众出丑。可是电梯里的人都在好奇看他,他强作镇定,把朱大雄推开,嘴巴里若无其事道:“哎,老了老了,腿子骨不好了,这电梯也怪得很,咋不说一声,就直接开,把我还吓了一跳。”
  到了28楼,经理引领他们到包厢,这包厢的桌子宽敞得能坐得下50人,大桌子中间不放菜,放的是青山绿水和姹紫嫣红。头顶上一盏欧式吊灯,把菜都染上奇幻颜色,整个包厢就仿佛梦幻世界。四壁全是画,中堂位置上挂着一幅五只蝙蝠围着杏树的图画,敬存近视似的观看,冒充内行说:“这画好,有内涵。”张来福豪爽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好不好,请的是市里头有名的画家来画的,说什么幸福者,杏蝠谐音也,就画了这么几个蝙蝠。”这画家倒没说幸福也可以用性福来替代,想来一对赤身裸体激战正酣的男女比五只蝙蝠更来的传神和有含义。
  服务员陆续上菜,张来福客气道:“大家随便坐坐。”敬存和大雄他妈好像坐痛了屁股,至少坐着很不舒服,一身骨头架子都凹陷在真皮沙发里,张来福把酒开瓶,敬存连说不喝酒。可是他瞧见是72度五粮液,忙把小杯子换成大口径的啤酒杯,嘴里还客套说,“亲家公,今天真不能喝,我们还得赶晚路回家呢。”张来福尽地主之谊当然劝酒给倒满,他只恨不能化酒为毒,让他们一家三人全死了算逑,别祸害自己女儿。敬存熬不住嘴馋,敏上一口道:“这酒好,跟我们自家酿的酒有的一拼。”张来福顿时仿佛痴傻,他的表情惟妙惟肖的就宛如信以为真那四个字。
  客人都落座,张来福表示没什么菜,大家随便吃点菜,客人当然要讲很多菜,要好好吃些菜。敬存赶了半天路,早饿的前胸贴后背,才感悟出文章里所谓没饭吃而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比不上看着一桌子菜而不好意思下筷,任凭这肚子咕咕叫来的难受。他陪着张来福又客套半天,又拉了半天家常,亏得时间都在这客套话里粘滞着走不快,像撇脚得杵着拐杖的老汉,否则这两个半天加一块,人也只好饿死了不再饿。他把意志忍耐着饥饿,直到主人说:“来来来,大家别客气,都动起筷子。”他的意志力总算功德圆满,拘束也忘了,狠命把筷子夹菜。
  现在这张嘴又是吃菜又是喝酒,简直空不出嘴来跟张来福寒暄。大雄他妈也像吃了鱼翅燕窝,嘴里“吧唧吧唧”的声音在真空环境里都能听到。当然鱼翅燕窝这两道菜,也是有的,桌子上不是摆放一道三丝扒鱼翅,一道红枣薏米燕窝?可是这两位乡下来的豪不识货,敬存出于好奇尖着嘴尝了这两道菜中的一道,那装出来的嫌弃劲儿,就仿佛晋武帝时太傅何曾,每日饮食费用上万,还说没有下箸处。大雄他妈忠厚老实,没听过深藏不露那句成语,把自己真实身份展现得淋漓尽致,乘着桌子旋转,迅疾似的把身前的每道菜夹碗里,继而塞进嘴,那股誓要吃完桌上所有美食珍馐的劲头,估计猪八戒都要叹为观止。
  朱大雄也在埋头吃菜,他打定注意,只要不在三位老人面前撕破脸皮,什么都好说。他今天只专为吃饭而来,吃完便可你东我向西,从此一脱难缠包袱,而获得自由生活。张曼莉把调羹弄汤,原本是吃货的她,今天仿佛忌口。
  整个桌子都在笑,张来福跟敬存这两个蒙在鼓里的人,不知晓内情,还你来我往,彼此推杯换盏。敬存几杯酒下去,头顶上五颜六色的灯光烘托着发红的脸变为深暗的阴紫,话唠子一开仿佛离弦的箭,泼出的水,如来佛那五个大手指想来也捂不住,千金一笑的大黄牙里咀嚼着未及消化的肉屑,有几滴顽皮而忘本的肉末不进肚里,溜进牙里,在讲话的气力里,以嘴为圆心,向四周180度喷射着。
  大雄他妈也谈风甚健,见缝插针似的,挤在张来福和敬存中间,把朱大雄小时候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抖麻袋似的全说出来。最后竟还加上总结:“这孩子呀,从小胡混瞎混,一点志向没有,我就怕他长大没有出息,可是没想到居然这样好运气,能找上你家曼莉,真是傻人有傻福。”说时笑得合不拢嘴,但嘴依然在努力地把剩余的话讲完:“我相信命的,这孩子被警察拷走的那天,有个瞎眼的算命先生说,必有贵人相助。”把大酒杯举着,“亲家公,你可不就是我们的贵人。”天知道这位算命先生并没说谎,朱大雄能在监狱蹲上5年,全是张来福这位贵人的幕后相助。
  “来来来,亲家公,我平时不喝酒的,这次我破例,敬你这位贵人一杯。”
  张来福仿佛心底的无声秘密被人发现,想起那时自己出的鬼主意,倒慌了神,把鬼脸一笑道:“我哪里是什么贵人,只是花了点小钱,把8年弄成5年而已。”大雄他妈好像还要在贵人身上求得好感,张着嘴准备继续辩论,想问有你这亲家在,为什么会有老百姓上访。张来福晓得厉害,赶紧拿酒给灌过去,结果她连着酒合着这个问题一起咽进了肚子。
  他们碰杯时神情激昂,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敬存。敬存那时也站起来把酒杯端着,没提防两人全没注意自己,现在把酒杯高举,放放不下、坐坐不下,局促难安。被忽略的尴尬,脸面丢失的难堪,这双重打击集于敬存一身。本来是酒精上头的脸红,如今添入纯天然的羞红,脸更一刻红似一刻,像新鲜熟透的红苹果,亏得有头顶五光十色的灯做掩护,不至于让人瞧出破绽,可是灯光明灭闪烁,把他的脸涂抹几层五彩缤纷,炫耀得像春天的梅雨季节,阴晴不定。
  张来福瞧敬存仿佛木杆一样站立,明眼心细看出是伤了面子,急中生智,把面子修补道:“亲家公,你真是太客气了,跟小辈喝酒还需要站着吗?我们家曼莉可没这样大的面子,哎呀,你这样做,可不是要折煞小辈。”又变换语气,变成刻意夸张的执拗,“曼莉,你这孩子真不懂礼貌,还不赶紧站起来敬伯父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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