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寄人篱下（1）

　　常言道：寄人篱下的那种滋味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出那份无奈、纠结、痛苦。而叶梦寄住在汪花家，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汪花对黄振说，“这都八点了，叶梦怎么还没到？”
　　“那你为什么不去车站接她呀？第一次一个人来青岛，她分得清哪对哪吗？”黄振略带讥讽地说。
　　汪花没好气地说：“那么大的人，又出去上过学，不会这么弱智吧！再说了，我在电话里将咱们家地址清楚地告诉她了，她一下汽车，再打个出租车不就到了，多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振白了汪花一眼自顾去了卧室。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汪花过去开门，“叶梦来啦，你看这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到？这脸色怎么煞白煞白的？”汪花故作惊讶状。
　　“小姨，没事的，一路上晕车。”叶梦嗫嚅着。
　　黄振走出来，“叶梦来啦，坐车一路辛苦了。还没吃饭吧，给你做饭吃！”
　　叶梦忙说，“谢谢小姨夫，我晕车难受，吃不下。”
　　黄振理解地说，“晕车是非常难受的，那你喝点热水，然后洗洗早点休息。我要辅导小馨功课，有什么事找你小姨。”
　　“叶梦，把行李箱拿进书房，这是干净抹布，赶紧地把箱子擦干净，别弄脏了地板。”汪花丢了一块湿抹布过来。
　　叶梦拿起湿抹布将行李箱认真地擦干净，换好拖鞋，拿着箱子走进书房。
　　汪花指挥着，“你的行李箱放在这上面，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是帐篷垫，放在最下面，用来防潮的，这是褥子和床单铺在上面，这是夏凉被，青岛这天气不像老家，白天热，下半夜会有点凉，你把东西整理整理！对了，有睡衣吗？”
　　叶梦摇摇头！
　　“一会我给你拿一套，晚上一定要穿睡衣睡觉，还有睡前你记得把门反锁上。一会你拿着牙刷毛巾出来，快点收拾，在黄馨作业写好前，你洗好澡回屋睡觉。”汪花命令式说。
　　叶梦动作麻利铺好地铺，从行李箱拿出毛巾牙刷走出书房。
　　汪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看见叶梦出来了，拿出一套已经被洗得发白的睡衣递给叶梦，也就是一件短袖、一条短裤，材质是纯棉的。
　　叶梦小心翼翼地跟着汪花来到卫生间，汪花关上卫生间的门，反锁后，指着一处空白的毛巾架，“这块空的位置，以后就放你的洗脸毛巾，这是刷牙杯，我已经清洗干净了，是黄馨以前用的，本来是给你买了一个新的刷牙杯，但黄馨看中了，所以就把她的给你了。”
　　叶梦将毛巾放在毛巾架上，牙刷放进这粉红色的塑料杯中。
　　汪花又教她如何使用热水器，哪边是热水、冷水，洗衣机怎么使用？
　　随后汪花脱下衣服拧开热水喷洒，叶梦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
　　“你怎么还不脱衣服洗澡？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让你帮我搓搓背呢！”汪花催促道。
　　叶梦磨磨蹭蹭地脱下衣服，汪花一把把她拽过去，“你动作快点，先把头发打湿。”
　　叶梦就像小木偶一样被汪花来回摆弄着，她怎么说，叶梦就怎么做。
　　忽然，汪花直勾勾地打量着叶梦，看得叶梦内心发毛打怵。她条件反射地双手抱在胸前。
　　汪花笑得花枝乱颤，“叶梦，你看你那个样子，你害羞啥？我又不是男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汪花停止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唉，叶梦，你怎么一点都不随你妈呀？看看你，又矮又胖，特别是那小腿，可以称得上‘大象腿’了，上身还可以。看看你这长相，啧啧，哎呦，真是惨不忍睹啊。哈哈，你要是半夜三更走在街上都非常安全的。就你这样，男人看了都逃之夭夭。你怕什么，过来让我看看皮肤如何？”
　　叶梦听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汪花不依不饶地拽住叶梦的手，惊叫了一下，“啊呀，你这多大点的孩子，手上就有老茧了。你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看来以后，不能让我家黄馨干家务和粗活，否则她那双柔软细腻光滑的芊芊玉手，就变成枯草一样了，想想都可怕。快点让我捏捏身上皮肤，嗯，还行，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来，你帮我搓搓背，会吗？”
　　叶梦没有吭声，按照汪花的要求帮她搓背。
　　“嗯，真舒服。好了，你在冲下，然后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吧，这是吹风机，一会儿把头发吹干。明天带你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些，这么长的头发，废水费电又费洗发膏。看你就穿了一双鞋来的吧，明天带你去买双二三十元的球鞋。不过，这双鞋的钱我暂时给你垫上，等你以后上班了再还我。”汪花絮絮叨叨的。
　　叶梦赶紧拿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水，迅速穿上衣服。她接过汪花递过来的吹风机，赶紧吹头发。然后刷牙洗脸，一切弄完之后，她逃也似地溜回书房。
　　看着叶梦离开的背影，汪花鄙夷地嘟囔一句，“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回到书房的叶梦，关上房门躺在地铺上，泪水像决堤的大坝一样倾泻而下，更加后悔来青岛！青岛这个城市在叶梦的心中没有一丝温暖，只有冷冰冰的痛。突然间，叶梦的脑海中闪现出“人间地狱”这四个字。这一刻，她才明白小舅妈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可怕的。她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第二天，汪花美其名曰地说，“叶梦，从今天开始家里的卫生、衣服、洗碗、洗菜之类的活都你来做。你住在小姨家，小姨非常高兴，但还有你小姨夫呢？曾经，你小姨夫老家来的亲戚，我都没让他们踏进家门一步，他们来青岛都是住的宾馆，吃饭都在外面吃。这次，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做通你小姨夫的思想工作。为了能让你好好地住下去，你就得积极主动多做事，这样我也好为你撑腰，你小姨夫也不敢赶你走。其实干干家务活还是免费锻炼身体呢，后面，我找你二姨夫，尽量让你早上班。小梦，离得那么远干嘛，我又不是老虎。你过来，我教你如何收拾卫生，还有收拾卫生的用品放在什么地方。对了，这地板不能直接用拖把拖，而是拿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
　　汪花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教给了叶梦，并嘱咐她一定要收拾的干净，别抱着糊弄的态度，她会在一旁监督。
　　有时，汪花故意带着叶梦去她朋友那玩，见到她的朋友们，汪花就说，“你们有没有不穿的旧衣服呀？如果有的话，给我家侄女儿穿。这就是我的侄女儿，你们看看，她从老家来的，穿着打扮就是典型的村姑。”
　　汪花的朋友们说，你侄女看着挺老实的姑娘，感觉还可以，就是不太爱说话喔。
　　“是呀，嘴笨呗，这点随我三姐。你们看看她，唉，一点都不像我们汪家人，就随她爸。你们都不知道，她爸就是一个忘恩负义，没有出息的孬种。这不，看到我和我二姐在青岛，就非得死皮赖脸地把他闺女送来。还不是想着依靠在大树下好乘凉。说实话，要不是看在我三姐的面子上，谁愿意接收这么个废物呀，她也就能干干家务罢了……”汪花像讲笑话一样跟她们述说着，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
　　坐在旁边角落的叶梦，内心充满着愤怒，更多的是为父亲打抱不平。在叶梦心中，你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决不能侮辱自己的父亲。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小姨竟然如此奚落自己和父母，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待，除了嘲讽还是嘲讽。叶梦在心里呐喊：爸！您为什么非要逼我来青岛？您可知道他们根本不把您当人看，处处诋毁您、奚落您……
　　汪花讽刺挖苦叶梦，从来不避讳任何人。就在她女儿黄馨面前她都这样说。因此黄馨常常嘲笑叶梦，“哈哈，姐姐，你是乡巴佬，乡巴佬！”
　　“这牛奶谁喝的？”晚饭时，黄振在桌上问汪花。
　　当时叶梦下楼送垃圾去了，门是虚掩的，叶梦刚准备进屋，就听见这句话。
　　汪花说，“是我让叶梦喝的，这牛奶只有几天就过期了，黄馨也不喝，你们都不喝，我这不是怕浪费嘛，就让她喝了一包。”
　　黄振语气比较激烈，“她就是一个乡巴佬，有资格喝这牛奶吗？”
　　“黄振，你这话有点过分啦！乡巴佬怎么了？别忘了，你也是从乡巴佬走过来的，不要在这装清高，以为自己背景多么光鲜！”汪花反驳着。
　　叶梦轻轻关上门，纵然动作很轻，但门还是发出一点声音。她一声不吭地回到书房，关上门，泪如泉涌。汪花过来敲门，“叶梦过来吃饭吧！”
　　“小姨，我不太舒服，想睡会，就不吃了！”叶梦故作轻松地回答。
　　“叶梦估计听见你说的话了。你真是的，一包快要过期的牛奶至于吗？给一个乡巴佬喝了总比扔了要强吧。话又说回来，你出去请一个保姆一个月至少要二千元钱呢，这下有叶梦帮忙收拾卫生，帮你洗衣服、洗臭袜子的，家里收拾的干净利落，又有人伺候着，咱们多舒服呀。就算是条看门的狗，你总得也要给一口饭吃吧。”汪花埋怨地说。
　　黄振也没说什么，吃完饭，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了。
　　过了几天，大家也就淡忘了此事，叶梦当做没听见、没发生过一样。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汪花说，“最近咱们家的大米吃的很快啊！多一个人就是不一样。叶梦，你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准备一百斤大米让客车司机带过来，有趟车的司机跟我们很熟悉，我一会将那辆客气司机的名片给你，让你爸跟他联系。对了，还有辣椒酱、干菜，如果有什么蔬菜的话也带点。”
　　“哦，我知道了，一会就给我爸打电话。”叶梦小声地回应。
　　饭后，叶梦就给父亲叶林打电话，转告了汪花的要求。电话那边的叶林愣了愣，随即说，“好，我知道了，那我准备二百斤大米吧，毕竟你住在小姨家，吃喝拉撒都需要花钱的。这两天我就联系，让客车司机捎过去。你自己在那多注意身体，什么时候上班还没定吗？”
　　“没有，等着吧！我把那客车司机的电话报给你……”叶梦像完成任务似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汪花说，“你这么快就挂了电话，怎么不跟你爸妈多说几句呢？”
　　叶梦的语气平淡，但言语中夹带着另一种意思，“长途电话费太贵了，再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事，那我擦地去了！”
　　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叶梦就开始跪在地上认真擦地。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她必须要起床，扫地、清洗卫生间，然后清扫柜子上的灰尘。汪花规定，让叶梦每周给房间进行一次大扫除。
　　自从叶梦来了之后，汪花家里可谓是一尘不染。邻居过来串门都说，汪花你家收拾的真干净，我都不好意思进屋了。
　　对于叶梦而言，劳动干活反而更开心。她觉得用劳动来抵食宿，住在这心里也舒坦些。她还天真地想着，父亲将大米送来之后，吃饭就不用看人脸色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
　　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每次煮米饭前，都是汪花提前将大米舀好放在淘米盆里，让叶梦淘洗、煮米饭。吃饭的时候，汪花会说，“哎呀，女人呀就得要时刻保持身材，就不能贪吃，哪怕肚子没有吃饱，也得要忍着。只有管住自己的嘴巴，才能拥有姣好的身材。黄馨不一样，她还是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饭。真羡慕黄馨可以肆无惮忌地大口吃肉，大口吃饭，不仅嘴巴享受了而且肚子也舒舒服服的。”
　　黄馨笑着说，“妈，谁让你为了美活受罪呀。吃饭不吃饱，多难受。我才不会像你那样傻呢。”
　　虽然叶梦话不多，看着笨笨的，但她心中什么都明白。汪花这话中有话，她是听出来了。在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天真的。自此之后，叶梦就给自己减少了饭量。汪花家吃饭用的碗本来就小巧玲珑，以前叶梦是吃一小碗米饭，现在改成半碗米饭，这半碗米饭要是捏成团团，也就是市场上卖的小窝窝头那么大。至于菜叶梦更不敢多吃一口，尽量尝两口就不再夹菜。有时，叶梦饿得胃疼，在吃饭的时候，她就在米饭里倒开水，这样容易饱。饿了，她就多喝白开水。在汪花家住了一个半月，叶梦整整瘦了二十多斤。
　　每次，叶梦饿得头晕目眩的时候，她就自己给自己“画饼充饥”，想象着面前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她可以任意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