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寄人篱下（2）

　　一天晚上，黄振和汪花吵架。黄馨已经习惯父母这样争吵，她若无其事地说，“姐，你还是到书房呆着，不用管他们，他们吵完就好了，我也回屋去！”
　　叶梦听着黄馨的话走进书房关上门，她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许多无花果树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仿佛在炫耀枝头上挂满了如乒乓球大的果实。窗外传来知了清脆地鸣叫声，似乎再说着，“苦命的叶梦，苦命的叶梦！”
　　书房外面是汪花与黄振激烈地争吵，忽然间叶梦听见黄振咆哮着说，“汪花，你欺人太甚了。我老家来人了，你连门都不让进，你家来了人，就可以住进来。告诉你，这房子也有我的份，凭什么让你一个人支配！让叶梦滚，现在、立刻马上让她滚！”
　　“黄振，你敢！告诉你，如果你敢让叶梦走，那我毫不客气地把你打回‘原形’。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汪花铺路得来的，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只是一个农民！农民，你听懂了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凭你那点本事就能拥有今天的一切！”汪花毫不留情地讥讽。
　　随后，汪花放低嗓音说，“黄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因为小事而毁了你的大好前程，你还是乖乖的，冷静的想想。我们吵归吵，闹归闹，但不要彻底伤了和气，一旦撕破脸闹掰了，最终吃亏的是谁？想必你心中非常清楚！还有，不要把我当傻子，除非我主动发善心放过你，否则你永远转不出我的手掌心。我真心送你四个字：和气生财！”
　　外面瞬时安静下来，静得都能听见客厅墙上的挂钟指针旋转走动的声音。
　　叶梦听了彻底懵了，她坐在地上，终于明白自己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更无法想象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竟如此复杂。
　　叶梦实在无法忍受这样身心倍受煎熬的日子，她想着各种办法要离开青岛。每次，她趁着去车站接黄馨回家的时间，给大姨打电话。
　　叶梦泪流满面地向大姨求救，“大姨，我不想待在青岛，一刻也不想待，大姨，您帮帮我，劝劝我爸爸妈妈，我想回家。这里挣得钱再多，我也不稀罕。”
　　电话那头的汪银听着侄女说出这番话，内心非常心疼和难过，“小梦，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什么事？”
　　“大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你们姊妹之间的关系。正如小舅、小舅妈他们所说的那样，我是真的领教到了。大姨，求您帮帮我……”叶梦不停地哭诉。
　　“傻丫头，过两天，你二姨就从老家回青岛了，到时候去你二姨那边住就会好的。你再忍忍，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劝你的父母，到现在为了你的事，你爸都不理我了，你大姨父不让我插手管这件事。孩子，真对不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打电话时，安慰安慰你，孩子，你不要想不开呀！”汪银无奈地说着。
　　听着大姨的这番话，叶梦知道大姨这边是行不通了。那一刻，她的内心一片凄凉，在这个世上，她唯一能靠得人只有自己，可是自己身单力薄的，究竟该怎么办呢？
　　一次，汪花愤怒地质问，“叶梦，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宝了。以为我们稀罕你是吗？说，为什么给你大姨打电话告状？我们对你怎么了？还说什么在这边一个月一万元的工资，你都不稀罕！叶梦，你以为我愿意留你呀？我真TMA的好心得不到好报，为了你住在我家的事，你小姨夫跟我干仗。你倒好，不仅不感谢我，而且四处告状。好像我们把你怎么了。有你这样的吗？我真后悔答应你父母让你过来，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你跟你爸一样，都是一群‘白眼狼’！”
　　叶梦低头不语，汪花直接说，“叶梦，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可怜，不想看见你露宿街头，我才说服了小姨夫让你住在这，我对你怎么了？是虐待你了还是怎么你了？告诉你叶梦，你要是想死，别死在我家。你这个婊子娘养的，你TMD的死得远远滴，我可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叶梦强忍着泪水，知道眼泪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如今，连死的机会都失去了。自从来青岛，叶梦从未睡一个安稳踏实的觉，每晚都是在凌晨一二点入睡，早上五点就醒了。内心承受着无比的痛和恨，她恨父母、恨小姨、恨小姨夫、恨二姨……可是内心又有个声音告诉她，他们都是长辈，不能这样怨恨他们。谁让自己没有用，要是有本能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了……叶梦内心无比纠结、痛苦着，不知道自己的前途何在？不知自己还能忍受到何时？只有漫无边际地煎熬着，一天又一天，数着日子过……
　　二个月后，汪花告诉叶梦：“明天，你可以上班了。”
　　叶梦听了非常兴奋，这样白天就可以摆脱了这恶魔般的生活。
　　叶梦第一天上班，就遭到余莉会计的奚落，“叶梦，中专毕业！唉，我们公司最低学历都是本科生，你这？唉，要不是看在刘局的面子上，绝不会录用你。既然来了，也不能让你吃闲饭，以后公司收拾卫生、打杂的事情全部由你来做！”
　　叶梦听了内心不是滋味，可是想想比待在小姨家要强，听别人的指责数落，总比听小姨的讥讽嘲笑要好。想到这，叶梦笑着说，“余会计，我知道了，多谢您的指教，我会好好工作的！”
　　余莉办公桌对面是公司的出纳，叫王瑞霞，她同情地望着叶梦，却不敢言语什么。
　　“外面办公室靠左手边最后一个空位置，以后就是你的办公桌，现在过去收拾收拾吧！”余莉轻蔑地看着叶梦。
　　叶梦刚来公司报道，就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本就敏感自卑的她，内心更加自卑、伤心。可是她一想到在公司虽然受了委屈，但至少有工资拿，有了钱她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天天挨饿。等她攒够了钱就要搬走，绝不会在小姨这受气受罪。一想到这，叶梦感觉到自己的前途有了一丝光明，她内心反而非常感激余莉留下了她。因此，叶梦向余莉弯下腰深深鞠了一恭，表示真诚地感谢。余莉看到叶梦如此礼待自己，一时间，她的内心反而有点歉意。
　　上班的时间，叶梦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梳洗好就出门。从汪花家到公司，坐公交车需要五十分钟至一个小时的时间，走路则需要一个半小时，公司规定八点前到。为了节省公交车费，叶梦五点半就出门走路去公司。叶梦觉得走路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而且还能四处看看风景，熟悉熟悉这边的路况。每天这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给叶梦带来了很多快乐，她喜欢这样开始新的一天工作生活。
　　在公司里，叶梦虽然只是做着打杂的活，但内心还是蛮开心的，至少上班的时间，她的灵魂是自由自在的。她越来越害怕回汪花的家，下班后，她有时在路上转悠得很晚，有时在商场的休息区呆坐着，直到时间很晚了她不得已才磨磨蹭蹭地走回去。回到汪花家的叶梦匆匆地吃两口饭，就开始擦地收拾卫生。
　　周末休息，汪花问叶梦，“你来了都快三个月了，怎么没见你来大姨妈呢？”
　　“我也不知道！”叶梦懦弱地说。
　　接着汪花拿起电话就拨通叶梦家的电话，那边接通后，汪花指责着，“三姐，你闺女可太不像话啦！这才十九岁就在外瞎搞，你们是怎么教育的？”
　　“小花，什么事呀？这么生气？”汪美心疑惑不解。
　　“你闺女来青岛都快三个月了，大姨妈一次都没来，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怀孕了？”汪花气愤地说。
　　过了一会，汪美心淡淡地说，“去青岛的那天，她大姨妈在身上的呢。估计是水土不服吧，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汪花一听更来气了，“三姐，你心真大呀？自己闺女三个月没来大姨妈了，你竟然说水土不服，一点都不担心啊！”
　　汪美心笑着说，“我担心什么呀？她在青岛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成天跟着你，怎么会怀孕。小花你也太能想了，再说了，叶梦还没那份胆量。”
　　“三姐，你这话说的，如果叶梦真有什么事，那你的意思应该是我监管不周，是我的责任了。我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呀。三姐，你不要把女儿送来了，就不管不问了吧，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姐的份上，我，我也不管她了！”汪花气得吹胡子瞪眼。
　　汪美心安慰道，“小花呀，亏你你还是读书人呢。你看，她这才上班一周时间，之前全跟你在一起，她哪有时间单独出去！难道一周时间就怀孕了？你呀，真是瞎操心，她就是水土不服！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呢，不说了，挂了啊。对了，过年杀猪给你留一个腿子，行不行？”
　　“哎，哎，三姐，给我留后腿呀，前腿肉没后腿肉好吃。还有，你做的辣椒酱好吃，今年多弄些昂……”汪花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原本汪花想在她三姐面前故意说叶梦一通，谁知三姐不买账。好在三姐还识相，主动提出给她一些农副土特产品。否则，她真要好好数落数落叶梦。一时间，汪花心情愉悦，临出门时，汪花递给叶梦一包青食钙奶饼干，“叶梦，你在家看着啊，任何人敲门都不准开，美秀阿姨约我逛街。中午你自己弄点吃的，要是不愿做饭，来，吃这个！”
　　叶梦刚想说不吃这饼干，汪花马上说，“没事的，这饼干是我昨天买的，你小姨夫不知道，放心吃吧，免得到时候，你回家跟你父母说小姨的坏话，连一包饼干都舍不得给你吃。听话，啊，这饼干好吃嘞，等到过年回家，给你妈也带些！”
　　叶梦望着汪花笑意盈盈，哼着小调出门了。
　　一次吃过晚饭后，叶梦正在洗碗，汪花走过去，特地关上厨房的门，“叶梦，现在你也上班了，以后回来，经过菜市场买点水果或蔬菜回来。这样，你小姨夫看着也舒服，我也不至于在中间难做人呀。”
　　“嗯，好的！”叶梦嘴上答应了。
　　其实，叶梦的内心是在哭泣：来青岛时，爸爸只给了三百元钱，除去一百元路费外，上次买了一双三十元的鞋，只剩下一百七十元。上了一周班，早餐一元，中餐四元，一天就要五元钱，如今口袋里只有一百三十五元了。还有一个月才发工资，第一个月工资只有五百元。这哪有钱买菜买水果呀。
　　想来想去，叶梦决定以后晚餐不在家吃了，早餐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一共一元；中餐吃两个馒头才一元钱；晚上下班路上在买两个馒头，这样一天才三元钱。叶梦到市场上看了看，水果太贵，没发工资前根本买不起，目前，只有买些便宜的菜，还只能隔一天买一次，这样计划下来，勉勉强强扛到发工资。
　　“叶梦，你怎么竟买些便宜的菜呀？黄馨喜欢吃鸡，你小姨夫喜欢吃猪头肉，一周怎么也得买次荤菜吧。都已经上班了，还这么小气，不要跟你爸一样忘恩负义！”汪花的言语尖酸刻薄。
　　叶梦就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汪花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数落。
　　盼望，盼望着快点发工资，这是叶梦内心的祈祷。每晚，她都是枕着泪水入眠！她不知这样的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