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29日星期三
作品名称:一个血透病人的自白 作者:清水闲人 发布时间:2017-06-19 13:10:07 字数:3032
走进休息室,我看到柴祥春的媳妇正在打开透析室的半边门,只是打开的门放手去了又关上了,她已打开的时候用手把门板向靠墙边固定着,而柴祥春的老婆则拿了一桶消毒液过去在帮忙,用这桶消毒液靠在门板上,以阻止门板有反弹回来重新关上。这透析室的门装有自动关门机械。柴祥春自己则脱拉着脑袋坐在轮椅上打着哈哈,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我来到张贴床位表的墙边,在已经张贴出来的今天下午的床位安排表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17号!”我大声叫出,“怎么今天又把我安排到乌英间了?”我知道,17号机在第四间病房,那里虽然摆了十张床但只有三台机器,很静。我想,可能是上午闲置没用的机。我也算是“早到族”的一员了,今天护士也就特意把这台空机先排给我了,以免我来得早还要老等。哦,今天是星期三,星期三的日子一般病人都不多。
已经有下机的病人出来了。管它是空机还是刚有病人下机的床位,进去看看。
在医护室门口,我停住了脚步。我想起了昨天的一件“怪事”:早上起来称体重,这体重竟然比干体重还少了一公斤。今天早上我又称了体重,还是少了半公斤。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的头天晚上走了好多的路?前天晚上沿着南二街走到了航埠路我每次买清明果的地方,买了十个清明果为第二天的早餐,沿着航埠路往上走又走到了虎山城;在虎山城沿着虎山路往上走到了新汽车站,在“蒙汰奇”电影院滞留了几分钟后沿着东岳三路走到了景星西路到了万商城,后从环城西路走着回到家里,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虽然没流多少汗水,但全身已是热乎乎的了。
可能是走路走得多了,身上的汗也就出得多了,出了汗体重也许就减下来了。
曾听到病友祝土修说了,他吃辣椒都会出汗,一出起码有半公斤。
我走进医护室同王医生说了我的事。王医生说,有可能是出汗的原因,人一出汗体重也会减轻。但他不是叮嘱我,别走得太累了,血透病人要注意自己运动的适度,要注意不要脱水。
从医护室出来我就直接到了第四间病房。这里摆了五张床和四台机,我知道,只有三台机可以用,也就是16号、17号和20号机。16号机的边上的16床已有病人躺着了,是一个女性。17号和20号两台机还空着。17号机的两边17床和18床的床铺都铺设好的,为了顺手我选择了18床为自己下午的病床。因为我的内瘘在左手臂,17号机也是在18床的左边,护士打针、上机都要方便些。
我先调整床位以适应自己一个下午能好好躺着看看“A派”上下载的电视剧,尔后脱去外衣重新走到透析室门边的电子称上称好体重并报给王医生后又回到了18床上躺下。
我看到芬芳过来。她还不是来给我打针的,她是来给16床病人下机的。
不一会,“兄弟哥”郑利庚也进来了。看来20号机是给他的。只是他也没有在20床上躺下,而是把20床床上的已铺设好的床铺全部搬到了边上的19号床上,重新铺好上床躺下,因为他的内瘘是在右手臂,躺在19床上护士打针才顺。
“29床怎么没人的?”我听到隔壁房间韦仙在叫。
“还没有修好吧?”在给16床病人下机的芬芳接话说。前天下午轮到我做时这台机就坏掉了在修。
“已修好了,可以用了。”我听到晓英的声音。
“姜美凤在哪组?”又是韦仙在叫。“她今天做的是大机。”
“可能是在晓英老师自己组里吧?”又是芬芳接话,“我看了,在我们两个组里都没有她的名字。”
“哦,可能是在我的组里吧。”晓英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看看今天我这个组有哪些病人呢。”
“姜美凤在哪里?”韦仙又在大声叫唤。只是久久没有听到有回答声,还没有来吧。
“可以等一下,让我上个卫生间?”我对芬芳说。
芬芳给16床病人下好机就过来准备给我打针了。而此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突然涨了一阵气,并往下直冲肛门。可能是这几天“大黄碳酸氢钠片”吃多了的原因,这些天里老是有想大便的感觉。先前我已有忍受“三急之一”的苦衷,我已不敢再造次了,还是提早解决的好。
“这有什么不行的?”芬芳说,“你先去上了卫生间吧,我那边也还有一点其他的事。”
看来芬芳她也是抽出一点时间先过来给我打针的。这段时间是护士们最忙的时候,一边要给上午时段病人下机,一边又要准备给下午时段病人的上机。
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卫生间在休息室外面的走廊的另边。我痛痛快快了一场后回到透析室,我还有意识地到电子称上称了一下体重,嘿,竟然又轻了0.3公斤,又可以少脱300毫升的水了。我还特地到医护室向王医生报告了这一情况,让他调整一下我刚才报给他的体重,也好同时调整下午的脱水量,以免透析时脱水过多。
脱水过头会引发抽筋的。这是每一个血透病人最怕的事。
一点左右我就上机了。
上机后因牙痛一直睡不着,就躺在床上听听隔壁房间的一些声音。就在第三房间,柴祥春同他的老婆正在吵架。他们夫妻老是这样喜欢在透析室人吵架。好像是柴祥春想吃东西叫他老婆去拿,他老婆不拿。
“刚这么一点时间肚子就饿了?”柴祥春老婆在说柴祥春。
“我中午没吃你不是不知道吧。”柴祥春在责怪老婆,“那时我吃不下,现在想吃东西了。”
血透病人往往是这样,有时没胃口,甚至吃下了东西会恶心,这是因为身上毒素累积的原因。我也是常常这样,中午这一餐不想吃。
“谁叫你不吃的呢。”柴祥春的老婆说。
“去拿来!”是柴祥春凶巴巴的声音。
“在家里,这么远的我怎么去拿呀?”女人的口吻也好重。
“唉,你死了更好。”冷不丁柴祥春说了这句话。
“是死了更好。我死了就不用这样天天辛苦陪着你了,还受你的气,挨你的骂!可怜的孙子还一个人在家里。”柴祥春老婆也愤愤地说。
“不能这样说的,老柴,”是护士金妹的声音。“你老婆死了留下你一个人,就是谈天你也没有一个伴呵!”
“这人同她谈得了什么天呵!”老人有点口吃地说。
“老婆走了,老柴,再有谁来陪你、照顾你呵?”是金妹的声音,“看看你的儿子、儿媳天天都这么忙的,女儿又不在家,还有谁会来陪你呵?”
没有再听到老人的声音了。
“这种人还有一点良心吗?”是柴祥春老婆的声音。
“把手伸出来,给你量血压了。”金妹说。
随后,透析室一时又归入平静。
四点多钟,16床的病人在同换药水的护工张红在谈天。
哦,这时我知道了16床病人她是谁?她就是那个喜欢说话的郑贞妹。她今天来得这么早?好像她是碗窑塔山村的人。
“春节前在衢州,”郑贞妹说,“我儿子第一次带我到血透室,我看到一张张床上躺着的人都用白布裹着,我怕了起来就不想做了。”
记得郑贞妹曾说过,她是在衢州肾病医院检查时确定是得了尿毒症的,并在衢州肾病医院做了临时管,那第一次血透也就是在该医院做的了。
“没进过这个病房的人是吓人的。”张红一边说着一边在给16号机换药水。桶装药水一桶不够机器四个小时用的,中途用完了都要由护工添加。
我记得我自己第一次走进透析室时曾经也吓了一跳。那是去年3月初在杭州浙一医院。是我姐姐用轮椅把我送进透析室的。但里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排排的床上都是白布包裹着的什么,有的还在扭动着,像是进入了一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间——则是,阴间应该是黑暗的?
就在我回想着当年自己的情景时又听到了郑贞妹的说话:“我当时就叫着让我儿子给我推出来,我也是坐着轮椅有我儿子推着进去的。我就跟儿子说,这里太吓人了,这血透我不做了。”
“得了这种病只有做着才能活命呀。”张红说。
“我也知道这血透不做时间长了人就得闭死了。”郑贞妹说,“我村里就有一人,他是在江山化工厂工作的,也是得了这种病,做了一年的血透,家里没钱做不起了就没做了,时间不长就死掉了。”
“只要做着是不会死的。”张红说,“这里有做了十几年的,现在人还是活得好好的。”
“只是这样做着这病也好不了,时间长了,没有这么多的钱做呵!”郑贞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