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情债难了

　　雷子找杨天舟喝酒。到了家里坐下，有女人从他卧室里出来，开门走了。
　　雷子倒不是吃惊他找女人，而是这女人，不是那个姓冯的吗？她怎么……
　　他将询问、疑惑的目光转向他。杨天舟只是笑笑，没说话。
　　“这女的不是善类，你搭谁不好非搭她。”
　　“也不全是我搭她。”
　　“你还是留点心吧，小心到时候甩不掉。”
　　“放心，我能招她就能甩她，想就此赖上我，她还没那个胆量。”
　　因为这一段插曲，两人喝酒的兴致大减，但还是倒上了满满的两杯。
　　有人敲门，杨天舟去开门，大吃一惊，门外的不是冯丹娜或是别人，而是“冰雪红唇”。
　　她？来我家干什么，她是怎么找来的。
　　“冰雪红唇”径直走进门来，眼睛扫了一圈房子后：“姓杨的，你不是人！”
　　“说话放尊重点，我不是人，你又是什么？”
　　“你少装蒜。第二天早上，我走出房间出宾馆，被吧台拦住了，说还欠着一半的房钱没给，问我要钱；还说‘我又不认识她，干嘛要付另一半的房钱’。我说你是不是人，这么有钱还在乎那点房钱，你拿我当什么了？你……你不是人！”
　　杨天舟不耐烦地：“我知道，后来你一气之下报了警，说你被‘迷’了。警察来了一问，知道是恶作剧，房钱早就付过了，你还因为报假警被拘留了。”
　　她一脸委屈地：“你耍我是吗，很好玩是吗？”
　　“你不是想玩吗，我陪你玩了，怎么就不是人了？”
　　“你——”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家是谁告诉你的？”杨天舟严肃地问她。
　　“哼，你当我是小白羊好欺负是吗？谁不认识几个江湖朋友。”
　　“你想怎样？房钱我付过了。”
　　“我、我想要你为我负责。”
　　如果有一口酒，杨天舟肯定会全喷到她脸上，一滴不剩。
　　雷子这时说话了：“小妹妹，你应该感到庆幸，你随便摇，摇出来的只是个P友，不是抢劫犯、人贩子、皮条客，要不，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次算你走运，下次长点心吧。”
　　“你再不走，我也叫警察了。”杨天舟下了最后通牒。
　　“姓杨的，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冰雪红唇”说完，摔门走了。
　　“你现在也开始学坏了。”雷子灌下一杯酒，又玩起了深沉。
　　“还不都是你惹的祸。”杨天舟埋怨他。
　　“我惹的祸，你接的盘啊，你不应该学我。”说到底，他是在担心：“学我什么不好，偏学这个。”
　　杨天舟听懂了：“放心吧，我就是这么一阵，过去了就好了。”
　　“那就最好，别学坏。”
　　重新坐下来，倒满酒杯。
　　“婚离了，该考虑下一任杨太太了。”
　　杨天舟哭笑：“说实在的，我是没孩子。如果有，我真不想再结婚了。”
　　“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她。”雷子说得很平静。
　　“她有男朋友。”
　　“你可以抢啊。”
　　“知道她为什么叫‘钟贞’吗？忠贞是抢不过来的——你希望我娶她？”
　　“这么多年，我了解你，她跟了你让人放心，我总觉得贺聪那小子不靠谱。”
　　“能当上贺聪的女朋友能是一般人？你还是不了解她，她是正派，但并不代表没有心机和城府，你多虑了。对了，上次那个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你还有吗？”
　　“有，怎么了？”
　　“给我。”
　　“说真的，你心里没想过吗？”
　　杨天舟不回答。
　　“如果心里真的想，就放心大胆地去追吧，又不是没有能力和条件，错过了，不觉得遗憾吗？”
　　“顺其自然吧。”杨天舟含糊地结束了话题。
　　兄弟俩正喝着，敲门声再度响起，这回又是谁？不会又是“冰雪红唇”吧。
　　不是，是老姐杨天舲。她的神色和表情异常，会是什么事能打击到一向刚强果敢的老姐呢。
　　见到有酒，杨天舲直奔过去，倒上一杯，一口灌下去。
　　“咋了老姐？”杨天舟问。
　　杨天舲向后一靠，闭上眼睛不答话。
　　杨天舟害怕了：“你倒是说话呀，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杨天舲睁开眼睛：“没有、没有，张宏杰的媳妇生了，是个儿子。”
　　原来，是这样。雷子不是外人，杨天舲没有回避他。
　　“他生了个儿子，我可以彻底放下了，以前我还抱有希望，现在，没了。”
　　雷子能体会他的心情，毕竟自己也曾经经历过。他以过来人的口吻劝她：“既然如此，就不是你的姻缘，开始是有些难受，过后也就那么回事。大姐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
　　杨天舲摇头：“不，没机会了，以后我不想再结婚了。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又不是离了男的活不了。”
　　“大姐潇洒，来，碰一个。”
　　一声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两人吹上了。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雷子喊杨天舟一起。
　　杨天舟正在公司办公室处理文件，秘书晓珊敲门进来：“总裁，外面有女人找你。”
　　她的语调异样而且声音压得很低，杨天舟于是发话：“让她进来。”
　　进来的果然是“冰雪红唇”，这回找到公司来了。她昂着下巴，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
　　“有事？”杨天舟继续低头工作。
　　“啪！”的一声，一只涂满各种颜色指甲的手拍到了他的桌上，下面是一张医院化验单。
　　杨天舟扫了一眼：“哦。”
　　被一再冷落的“冰雪红唇”沉不住气了：“你好好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我看到了。”
　　她索性直接挑明：“你看清楚了，我、怀、孕、了！”
　　“我看清楚了。”
　　“是你的，我怀孕了，是你的。”
　　杨天舟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想要钱是吗？直说，多少？”
　　“我再说一遍，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我怎么知道是我的，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吧？”
　　“冰雪红唇”怒了，站起身就要抬手。
　　杨天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啪”地摔倒她脸上，打开的封口处露出几张照片的边角。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冰雪红唇”打开，一样一样看过，不淡定地问。
　　“就像你说的，谁还不认识几个江湖朋友。”
　　“冰雪红唇”的肩膀顿时松懈下来。显然，他认识的江湖朋友比她的要大上几个级别。
　　“我怀孕了，孩子真的是你的。”她改换了诚恳的语气，对他说。
　　“你当我是傻子吗？”杨天舟瞄向了那些“证据”。
　　“自从和你之后，我再也没有和别人……”
　　“听我的话，再去一次医院吧。”
　　“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要为我负责。”
　　“之前的都没为你负责，凭什么要我负责？你对自己都不负责，谁又能为你负责呢？”杨天舟觉得她既可恨又可怜、可悲。
　　“我会自己负责的。”“冰雪红唇”说得掷地有声，转身要离开——
　　“下次别再来找我了。”杨天舟半提醒半警告地对她说。
　　“冰雪红唇”摔门走了。
　　我也是自作自受，惹了一身骚。不过说到底还是雷子惹的祸，被他坑了。
　　杨天舟懊恼。他想了想，最近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暂时离开帝京一阵子，去桃源散散心，和张乐天、蚊子他们聊聊玩玩，过几天清静悠闲日子。
　　想到此，杨天舟叫来了秘书晓珊：“帮我订一张明天去C城的机票。”
　　“哦。”她应着，下一句问他，“总裁，刚才那个女的是您的什么人？”
　　“你现在越来越胆大了，不过问别人的隐私是最起码的礼貌和修养。”
　　“可如果关系到了公司的利益，那就不是您个人的私事了，我是为公司着想。”
　　“你说的、有道理——下次她再来，知道怎么应对吗？”
　　他知道，“冰雪红唇”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晓珊接下了任务状。
　　对于这个秘书，杨天舟还是比较满意、信得过的。
　　“我这次出去，要在外面多呆上一段时间，有事情勤向董事长和总经理汇报一下工作。”杨天舟交待说，他指的是杨母和姐姐杨天舲。
　　“放心，我会的——总裁，不管怎样，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凡事想开、看淡一些。”
　　“你今天的话很多。”
　　“您的健康也关系到公司。”
　　从桃源回帝京的一路上，杨天舟回想了在桃源的经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每天早睡晚起，哥几个偶尔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郊外钓鱼、兜风，打球、下棋、摸牌，玩玩闹闹，大多数时间闲着，坐看天上风云变幻。
　　也算有件大事发生吧，蚊子前妻的老妈、继女小霸道的姥姥、他的前丈母娘在Z镇病倒了，亲戚朋友没一个帮衬的。万般无奈之下，老太婆找到了前女婿蚊子。最终，蚊子管了，将前任岳母接到了桃源，方便照顾。病好后，前岳母留了下来，找了份工作辛苦赚钱，声称为蚊子留点遗产。难得的是，蚊子的现任女友始终支持他。
　　蚊子也算拨开云雾见光明了。人啊，少一点算计、多一份善意，运气不会差。
　　回到帝京，杨天舟到了母亲的红叶小区，归家的热情被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弄灭了。
　　她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找到老妈这里来了。
　　姐姐杨天舲也在，杨母看了他一眼：“就等你回来了。”
　　她转向“冰雪红唇”：“我们承认，他有责任，该负责的我们会负责的，你想怎样？”
　　“我要他娶我。”
　　“不可能！”姐姐杨天舲断然否决，“我们凭什么要为你负责？”
　　“冰雪红唇”脖子一梗：“凭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是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吗？恐怕连你都不知道是谁的吧？”杨天舲不客气地说，家里已经将她了解得通透。
　　“我当然知道是他的，我和他之前之后没和别人做过。”“冰雪红唇”说起来，一点不脸红避讳。
　　“就算是，我们也会对孩子负责，你？爱找谁负责找谁去。”
　　“凭什么？”“冰雪红唇”也不是吃素的，和杨天舲杠上了，“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肚子总不是我逼着搞大的吧。我想来硬的，也办不到啊。不想被赖上，当初别做啊，有本事管住自己啊。快活完了不认账，没那么容易。”
　　“到底谁赖上谁啊？”
　　杨母这时说话了：“小姑娘，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推卸责任，也没说过我儿子没责任。但是，责任要分轻重大小，事情的前前后后，我已经了解清楚了。起因是他的朋友，我已经找他和你说明白了。”
　　母亲说的不假，他离开帝京的这段时间一直和家里保持联络。知道“冰雪红唇”的事情后，老姐找到了雷子，由他出面说明了情况。
　　“冰雪红唇”一挥手：“是他不是他不重要，和我做的是他就行了。现在留下祸害了，不想负责也得负。”
　　“如果真的是他的，孩子我们会负责的，但是你？抱歉。”杨天舲冷淡地回应。
　　“没门！”
　　“你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杨天舲一直压制的火气一点点地释放，“你也看到了，我们杨家在帝京大小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娶一个你这样的媳妇进门，也不自己看看？别拿你的肚子要挟，我家不稀罕。”
　　“冰雪红唇”也是道上混的，见过点世面，毫不客气地反击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怎么了？你们认为我脏是吗？其实脏的恰恰是你们。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老土、死守着过去的那一套，亏你们家还是豪门大户呢，思想怎么跟出土文物似的，跟不上时代潮流。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光明正大、都是我喜欢的，怎么就脏了、怎么就错了？现在的女人难道非要像过去那样咬牙死守着、不到洞房不办事？那一辈子不是白活了。拜托，什么年代了，还是这种想法的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老古董、变态。”
　　“你说过时、变态、有病，那我问你，满大街的修复广告都是给谁准备的？照你说的，不是更有病、变态吗？”
　　“……”
　　“就冲这一点，你就进不了我家的门。”杨母这时开口说话了，“别管是什么人家，首先要和家里人和睦相处，现在就和未来的婆婆、大姑子搞不好关系，哪家会让你进门？”
　　“……”
　　“你以为我真是老糊涂、不中用了吗？你们年轻人那些想法我都知道，要解放、要自由，不克制、不委屈、不将就，我全都懂，这些，我都尊重。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愿意接受。比如说，我对从事某种行当的女孩子没看法，但不能说我愿意娶一个风尘女当我的儿媳妇。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做什么样的事是你的自由和权利，我尊重你，但你也同样要尊重我，是吗？就像你说的，我们家封建、保守、老古董，你新潮、自由、有个性，既然彼此不合适，不如像之前的一样，好聚好散。”
　　“不想负责，干嘛招惹我？一句不合适就像打发我没门。爽的时候想什么了？快活完了，翻脸不认账了？”“冰雪红唇”咬死了不松口。
　　杨母叹气，转换了另一副口气：“也是怪我们，我过后也对他说，男孩子嘛，大度一点，和一个小姑娘斗什么气、争什么嘴，‘行不行’的自己知道就好，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激将法’要分用在什么地方。但话又说回来，男孩子嘛，遇到面子问题，冲动草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如果当初他硬把你推出门，也就没事了。我曾经不止一次告诉他，这种事不是不能做，一定要在双方自愿、互不干涉的前提下才行。另外，还要做好保护措施，不能害了人家女孩子，也怪事前没和你说清楚，少说一句话，谁想到能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杨母不愧是女强人、女中豪杰，一番话说得“冰雪红唇”垂头丧气、面红耳赤，彻底蔫了。
　　“我们家大小也算是豪门大户，这豪门大户有豪门大户的规矩，娶媳妇首要的一点就是要自身纯净、家世清白，娶你进门，我们家丢不起这人。”
　　杨母是何等人物，区区一个小太妹、小混混何足挂齿。
　　沉默片刻，杨母从桌下取出一个信封，推到“冰雪红唇”眼前：“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想你都需要。拿去，算是对你的补偿。”
　　“冰雪红唇”最终还是收下了，走了。
　　打发走了她，杨天舲对杨天舟说：“你回来了，让李嫂去买了菜，给你接风洗尘。稍等一会儿，就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