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连载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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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志鹏接到周书记打来的电话，说是铁五师在隧道施工中，遇到硬度达7级的花岗岩，急需合金钻，让他务必从各工地调集一批支援铁五师。放下电话，赵志鹏立即赶往各工地，想方设法收集到2300余个合金钻，并亲自送往铁五师。
　　路过铁五师施工工地，见不远处一位熟悉的身影，像是多年不见的战友李学文，赵志鹏忙叫司机停车，工地噪声大，他大声喊道：“李学文，李学文！”
　　果然是李学文，他也惊喜地喊道：“嘿，老赵，赵志鹏！”
　　两位老战友紧紧拥抱在一起。看到战友衣服湿透、嘴唇开裂的模样，赵志鹏紧紧握住李学友的手，半饷，才说道：“辛苦了。”
　　李学友却笑道：“彼此，彼此。”
　　如今，已是铁五师某营副营长的李学文，负责眼前这段长达100余公里的重点路段，说话间，他见不远处一位驾驶挖土机的战士，动作不符合标准，便跳上去做着示范，直到这位战士达到要求，他才跳下来。
　　赵志鹏这才有时间问他：“我知道你们师去年12月就进来，但没想到你也在。”
　　“我们是奉命陆续从云贵高原、中尼公路、东北林区和襄渝线上过来的，为了尽快向这里集结，可以说是披星戴月、昼夜兼程。”
　　赵志鹏虽然从铁五师转业多年，但他对这支英雄的部队，仍然充满着感情。铁五师前身，原是晋缓军区独立十旅，1949年初，划归第一野战军第七军十九师。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先后参加了晋中战役，临汾战役，参与了保卫延安，解放太原，之后西下陕西、陇东，会歼胡马残余。1949年12月1日，响应毛主席“向全国进军，解放大西南”号召，十九师从一野建制抽出，划给18兵团指挥，配合二野西进北上的部队，南下四川，以南北合围之势，解放成都。接着又参加剿匪战斗，歼灭匪徒5286人，打死川西平原的匪首蒋炳南。随后，由步兵改为铁道兵，参加抗美援朝，冒着敌机昼夜轮番轰炸的危险，在零下20度、硬如岩石的冻土层和高山大河，连夜抢修连接朝鲜东西海岸的战略铁路，受到了时任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的嘉奖。1954年3月奉命回国，又先后参加了修建东北森林铁路，福建鹰厦铁路，南福铁路，贵昆铁路，湘黔铁路，久南公路，罗羊公路及国防专用铁路，秦巴山区的襄渝铁路，援越抗美的抢修工程，中老（挝）公路，中尼（泊尔）公路，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战功卓著、英模辈出，敢打硬仗、恶仗、不怕吃苦的人民铁军。如今，他们又奉命参加成昆铁路建设和渡口基地建设。
　　赵志鹏知道铁五师一直战斗在渡口最艰苦的地方，他感叹道：“你们啃的都是硬骨头啊！”
　　李学文点头道：“不瞒你说，每一处都是硬仗。在枣子林、手攀岩、橄榄坡、九道拐和新庄的隧道施工中，洞内不是冰冷刺骨，就是高达60℃的高温，甚至出现泉涌般的地下水，随时都要提防遭遇瓦斯爆炸和塌方的危险，但是，为了赶时间，必须坚守阵地，一寸一寸地开挖掘进。爆破后，洞内浓烟滚滚，加上通风不良，毒气熏人，有战士昏倒在地，抬出去，后面的又继续上。饿了，啃几口馒头，渴了，就喝地下水。露天施工，同样艰苦，这些年，由于我们都在寒带和温带施工，对渡口这样的气候很不适应，许多战士和我一样，嘴角开裂，鼻子流血。”
　　是啊，虽说现在是三月，在露天作业，一到中下午，太阳晒得你头皮发烫，而在山洞里作业，一早一晚，又冻得你浑身发抖。想到老战友工作的环境如此艰苦，赵志鹏关心道：“老李，需要我做点什么？”
　　李学文笑了笑，拍拍赵志鹏的肩膀：“大家都差不多，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回到驻地，赵志鹏心情一直不能平静，李学文他们一直默默无闻地战斗在条件最艰苦、环境最恶劣的地方，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想到这，他找到周浩，向周书记汇报了部队的困难，建议尽其所能，为部队解决一些生活方面的困难。
　　三天后，周书记带队，为铁五师送去了二车的生活物质，有盐肉、面粉、土豆、粉条，还有明矾、肥皂、手套和水桶等。
　　
　　7
　　即将在弄弄坪开工建设的联合钢铁厂，一期工程设计规模为年产生铁160～170万吨、钢150万吨、钢材110万吨，这个规模相当于旧中国钢铁最高年产量的2倍左右，目标鼓舞人心，但也困难重重。由于联合钢铁厂厂址，选择在交通闭塞、被高山峡谷和大江大河封阻隔离的荒蛮之地，在建这样一个超大型的钢铁联合企业的同时，还需同步配套大型火力发电站等。而电站的特大锅炉、汽轮机、发电机、冷却循环系统和送变电设备等，有些还是几层到十几层楼高的特大型设备。钢铁厂本身也有许多大型设备，如巨型的高炉、送料系统、热风炉等等，这些设备，不仅庞大，而且全是精度要求很高的钢结构。还有特大转炉、钢锭模、加热炉、开坯机、初轧机、钢轨轧机、制氧机等重达几十万吨的特殊、大型专用设备，而生产制造厂家又远在东北、沿海地区和山西等地。先期的运输任务全部落在了由北京、辽宁、山东、安徽、河南五省市抽调组建而成的五大车队，五大车队日夜兼程，南来北往，奔驰在1300公里的川滇公路上，开创了用汽车远距离运输特大型设备、建设现代化大工业的先例。
　　各类物质和设备运达山下后，靠手提、肩抬、人拉，硬是把一批又一批的建设物资，渡过了江，送上了山。在这里，无论你过去干的是什么，做过什么，这个时候，首先就是当好一名搬运工……
　　大罗和另一位师傅搭档，抬着设备往山上走，他左右摇晃，气喘吁吁，和他搭档的师傅，一口四川话说道：“停下，停下，罗技术员，怎么搞的哟，你身子扯到的，步子也不稳，要合着节奏。”
　　大罗停下来，擦着汗，自嘲道：“就是哈，我这手脚都是爪的。”
　　“你身子要侧到，脚要弯到点嘛。”
　　大罗照师傅说的，摆出姿势：“这样哇，师傅。”
　　师傅笑道：“对啰。”
　　几个往返，抬完了设备，大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办公室，刚喝了口水，听到广播说又有一批物资运到了，要大家赶往山下参与搬运。大罗拿起绳子和扁担来到山下，看到停在路边的车辆，其中两辆车上装满又粗又长的大型钢管，他心里犯了难，这样的庞然大物如何搬上山。没想到，随后赶来的几位老师傅却很有经验：他们先在钢管上绑了6个大横杆，每个大横杆两边再各绑上一个小横杆，小横杆每两人一组，再用一根粗绳绑住钢管，最前面一人双手紧紧拖着粗绳，这显然是为了防止如果有人摔倒，以避免钢管滚下来砸到下面的人。大罗和师傅们用力将钢管抬上肩膀，大家一边喊着号子：“吆嗨吆嗨吆嗨”，一边随着号子节奏，迈开脚步向山上移动。就这样，一根接一根的抬，几公里的山路，不时有扁担被抬断，直到天都黑尽了，才将两车钢管全部抬上山。
　　晚上，大罗肩膀疼得厉害，他打来一盆热水，用毛巾热敷，一旁的工友见状，递给他一块用帆布做的垫肩：“明天你用这个试试，会好些。”
　　大罗推辞道：“你留着自己用吧。”
　　“我这还有一付。”
　　“那谢了，这东西哪来的？”
　　“我哥给我的。”
　　“你哥也在这？”
　　“他在电力部门。”
　　“哦，他们架线更辛苦。”
　　“听我哥说，他们在山上架铁塔，每座铁塔要用3辆解放牌汽车运，和我们这差不多，运到山下，拆散后，再用人往山上运，铁塔角钢最上面一层每根都有35公斤重。水泥、沙石、电线全靠人抬、肩扛、毛驴驮。为了赶时间，他们把锅灶都安在了山上，白天头顶烈日地干，晚上就睡在山上。”
　　
　　又一批物质到了，需要搬运。为节省时间，大罗拉着道泽随他抄捷径，途中，正好遇到从山下上来的赵志鹏，赵志鹏问道：“下山抬设备？”
　　道泽点头：“嗯。”
　　赵志鹏调头跟着他们往山下走，他说道：“这边太陡，那边还有一条小路，跟我走。”
　　路上，赵志鹏问道泽：“李医生来信说，希垚又给你生了个女儿。”
　　道泽笑道：“是啊，都快一个月了，还没见着面。你什么时候准我假？”
　　“等忙过这阵，无论如何都让你回家看看。”说着说着，赵志鹏带着道泽和大罗，绕过陡坡下了山，却无意间闯进了爆破区，等安全员发现，已来不及通知他们撒离，安全员着急地大声喊道：“快隐蔽，放炮啦！”
　　听到喊声，赵志鹏才知道他们进了爆破区，情况十分紧急，他迅速看了看四周，发现身旁有几个翻斗车，他朝道泽和大罗喊道：“向我这样，躲进翻斗车底下。”只见他迅速将工地上的手推翻斗车翻过来，让自己躲在下面，道泽和大罗学着他的样子，迅速将一旁的手推翻斗车翻过来，躲在下面，随着爆炸声响起，飞石打在翻斗车的铁皮上，发出“咣咣、咣咣”的震耳声。
　　爆破解除的哨声响起，赵志鹏推开翻斗车站起来，拍打着落在身上的灰尘，笑着对一旁的道泽和大罗说道：“对不起，好心办了坏事，好在有惊无险。”
　　道泽和大罗，从手推翻斗车里钻出来，尴尬的笑了。这时，安全员跑过来，向他们赔礼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没看到你们。”
　　赵志鹏知道是自己的错，忙说道：“不怪你，是我们从那沟里直接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