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于慧回家了

　　出了那条厂区的路，往镇上看去，是一条长长的街。我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从厂门口往上看，街还在很远的地方。现在路边的菜地已经看不见了，我不知在这样的环境里会不会慢慢忘记了季节。放假时街上人很多，三三两两地在走过。我与于慧沿着街走了十多分钟后看到了第一个服装市场。这里在去年都还是一个低洼地，我曾在这里追过一只青蛙。
　　如果有时候有人问你，你在什么情况下感觉时光最漫长！你一定要告诉他是陪女友买衣服的时候，这时候就是传说中的度日如年的时候。如果你想活到一千岁，你只需陪你女友逛一千日的街，你就可以光荣地告诉别人你已经一千岁了。
　　而我正在这样的日子里煎熬着，体验着一日中秋与一年中秋的区别。
　　时间的缓慢让我明白了秒针的含义，从没有那天像今天一样如此地期盼着夕阳。
　　“远乡，逛完这个市场也没有好看的，算了吧。”
　　“不急，多看看，肯定有你喜欢的。”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要不我们再去下一个市场？”
　　“好，没关系。”心里却在默默地诅咒着这个镇的人，你有事没事修那么多市场干嘛！
　　美丽的夜啊，我终于看到了星星。这时我们已经回到凤的厂门口。
　　凤已经回来了，这是保安告诉我们的。厂不大就有这种好处，门口保安可以记住厂里稍微出色一点的人。我们等了她一会儿后，她披着头发走了出来。
　　异乡的中秋，住厂里的员工一部分会组织起来，去沙滩上或公园或溪边，总之公共场地或野外没人管理的地方，几个人围成一圈，点上蜡烛与灯笼，用祭月来寄托对家的思念之情。我们三个也买了一些糖果，去到江边一边吃一边看沙滩上众人的嬉闹。玩着的时候告诉了凤我要接于慧过去的事。她非常赞同。但我们担心她一个人在这一边不好，她摇摇头说：“没事的，我认识了好几个老乡和姐妹，今天我们还去市里玩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有时间我也去看你们。”
　　或许是白天玩得太累，凤到了九点就喊回去。
　　从凤她们的工厂往旅馆走去，路上我对于慧说：“你明天就与我过去吧？”
　　“我还是辞职吧，辞职很容易的，到时我过来就行了，你把地址给我。”
　　“好吧，不过总感觉不是很安全。”
　　“我都这么大人了，你以为小孩呢。”
　　我点了点头说：“那你把不用的行李先拿一些给我，到时你就会容易一些。”
　　“不用，我又没什么东西。”说完就靠在我身上，半拖着，“太累了，你拖我回去。”
　　早上起来，将于慧送了回去，便一个人赶车回厂。回到宿舍时间才到下午二点多，工厂里静静地没有一点动静，人都出去玩了。躺到下午五点起来，便一个人上街去找吃的。街上人很多，黄昏正染在街上让每一个人都有一张泛红的脸。
　　找了一家小饭店吃了一碗炒粉后，便在街上逛到路灯亮起，然后一个人走回宿舍。李宏刚回来一会儿，他女朋友在更远的一个市。本来他们可以在一起打工的，但他女朋友的职位是在那厂混出来的，离了那家厂就找不到更好的工作。而他自己又在那里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就只好先这样分开。他看我进来就将一只桶从床底拉出来放上纸板，拿出一包油炸花生说：“女朋友做的，来我们边吃边聊。”并又从床下拿出一瓶白酒打开让我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他。
　　喝酒吹牛，男人孤独时最能让人麻醉的活动。瞎吹到了十点才上床睡去。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算着于慧要过来的日子。两个星期后算算她要来了，我就上街在一个同事租房那里也租了一间房，然后便开始了每天的等待。半个月过去了，我正想请假过去看一下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却收到一封信。
　　看完信我不由一阵愤怒，我说过我不在乎她的过去，她却通篇说着她的自卑与担忧。我越看越气，不由抓住信就撕了个稀烂。原来她一点都不相信我，一点都不了解我的性格！说好的辞职就过来，却来这么多的担忧，难道我对你的感情这么脆弱！恨不找一个地方狠狠地自虐。自己爱的人对自己的不信任竟然这么让人难受。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每天都在自己的难受里不能自拔。刘梅她们来找过我，我也不理她们，只到那天李宏刚问我：“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感觉你心事很重的样子。”
　　“没有，只是我女朋友说好过来，却又写封信不过来，说什么不配我。我说过对她好的，但她辞职了，又不过来。这不是摆明不想跟我了吗？”
　　“这样呀，她也许是想让你过去接她，想你对她再有一些承诺也有可能呀！要不你再过去问她一下，当面说清楚。”
　　我想了想明白了一些说：“我一直都钻牛角尖了，我明天就过去。”
　　请了一天假，下午下了班便往于慧的厂里赶，晚上到了厂门口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人进去，一会儿她带着一个姑娘出来。那个姑娘一见到我就说：“于慧她回家了，她辞职后等了你一个月，你没有来她就回家了。”
　　我一听急了说：“她有没有说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万一你过来，告诉你一声她回家了。”
　　我默默地走了，没有哀伤也没有心痛。走就走吧，当一次最痛的失恋，然而我并不怕疼。她回家大概是选择了她订婚的男人，毕竟订婚这么多年，比与我在一起安全多了。十二点了，独自走在江堤上，天气不像白天那么热，江边蚊子也没有多少。找了一个墙角靠上后看着江面的流水。生活就像流水呀！流过了这么多的深情，而我却成不了堤坝，围不住它们成一片湖。
　　一个夜过去了，坐过了一夜的伤感在黎明时消逝。当曙光初现我却睡去，直到太阳走出地平线，用红色的光将我唤醒。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路上早走完了上班的人。我从江边堤岸的墙角坐起，走过沙滩上到公路去到公交站台搭上车往厂里而去，连凤都不想去问了。
　　由于没有那么用心地去赶车，回到厂里已经下午四点。稍稍冲了一个凉，扎进床里就睡去。
　　苦闷的心情纠缠着自己的日子，心事重重一点都不想上班。心里总是想起家里的时光，不时地萌生出回家的念头。一个星期过去，由于我们现在是夜班，日子就更加地无聊。每天晚上一点或两点睡到中午才起床吃饭。
　　刘梅与她男朋友的关系看上去感觉越来越好，有时还会看到他们一起过来。天气也渐渐冷起来，看外面风景时再也没有炎热的感觉，一种凉凉的滋味总在心里头。车间随着天气转凉却越来越忙碌，我们两个班也开始加班，每班都要上十二个小时了。只是星期天依然会放假，这是厂内老板要求工厂要有一定的人性化，要给员工一定的休息时间。同时也是想质量做好一点，增强业内的竞争力。
　　星期天在不知不觉里又来了。因为星期天放假白班不会来接班，做完订单已经是早上八点，安排员工打扫好车间也就快八点半了。走出车间阳光让眼睛很不舒服。到车间办公室眼睛才适应过来，写完生产报表都九点了。回到宿舍洗了一个澡，刚才恨不得倒在地上就睡的感觉却没有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正想起来去街上买饭吃，门上传来敲门声。
　　“谁？”我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竟然有人敲门，从没有过。
　　“是我，张XX。”原来是那个老乡。
　　“有事吗？”
　　“刘梅他们找你，想在下面喊，我正好进来就来帮叫一下。”
　　“哦，等一下，我来开门。”
　　“不了，我走了，还有事情。”说完就听到了脚步声。
　　随便洗了一把脸，从窗户往厂门边看去，能看到有几个人在那里。出了门来到厂门外，在的有刘梅与他男朋友，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青年与四个姑娘。我冲她男朋友点点头后就对刘梅问道：“你有什么事？”
　　“哟！没事不能找你了是吗？我们去玩，路过这想邀你一起去。”
　　“你们都是一些姑娘小伙，我与你们去有代沟吧？”
　　“哎呀，远乡哥，你要脸吗？你才大我三岁，这里就没有小你超过四岁的，你不也是一个小青年吗？”
　　“这我忘了，我以为我很沧桑了，你们这是去哪里？”
　　“前面呀，往那一边走有一个村，听说是风景区，是古镇嘞！”她用向往的神色看着前路。我不由给她泼点冷水说：“你家那小镇不古吗？”
　　“去不去，话太多，走。”说完拉住我一个衣角往前拖。然后对其他人说，“走喽。”
　　“这样拉着不好，我陪你们去得了。”说完让她放手，然后走在她们身后，沿公路往那座村庄的方向而去。
　　沿七米宽的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一个村庄。预估一下离我们现在还有四里多路，它在前方一条小路进去的山下。看来真是风景区，我看到有好多人在路口出入。走到路口后进去又走了三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小村，村门前写着XX村的字样。里面房屋古朴典雅，一条青砖与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在村中间。房屋普遍都是一层，唯一的二层房子出现在村中间的一个小溪边。它的院子比较大，几棵老树高高地耸立，将房屋围绕。院外的小溪绕过院墙，一头连着村后的山，一头往村外而去。再往里走的路沿溪而去，路旁的树郁郁葱葱。我们走完村里的路回身望去，小村隐藏在树丛中。
　　小溪是从山湾里流出来的，两座山将中间的小溪挤得很窄。有很多的人已经在村里做起了烧烤，只有一部分人往山里走。我们到了山边时人员已经分成三拔，我一个人在最后面，刘梅与一个姑娘在我前面，三个男青年与另两个姑娘一路打闹已经跑去了老远。在走完了沿溪的路开始上山的时候，刘梅回过头来说：“远乡哥，你是属蜗牛的吗？跟我们一起呗，要是有人以为我们俩是没男人保护的，过来欺负怎么办？”
　　“我离你们十米都不到，别人怎么会这么想？”我走了几步赶了上去回答说。
　　“那可不一定，是不是小林？”说完看向那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与她长得差不多高，身材微胖，发育比较丰满。剪着短发，脸上露出一点羞红说：“我哪里知道。”
　　“走喽，再不走人家都看不到了！”我看着前面说道。
　　刘梅说：“看不到就看不到呗，好稀罕！本来我与她只是出来逛街的，是他们几个死厚着脸要我们出来一起玩。我们现在正好三个，不陪他们正好。”说完又拉上那个姑娘的胳膊继续往山上走去。
　　走了一会后有了一种在家里上山干活的感觉，回身也看不到了山外的村庄，就是一片山色幽然。前后也没几个人，只有她俩一路的笑语。不由心里又流露出回家的渴望，眼前的山慢慢地变得熟悉，山路变得亲切。
　　山路越来越陡，现在上山的姿势已经需要用爬来形容了。一会儿刘梅喘着气说：“不行了，爬不动了。”说完就靠在路的一棵小树上，那个小林姑娘也累得有点喘，拉着她的手站在那里。
　　“休息一下再爬吧！前面好像有一个平一点的地方，要不我们去那里坐一下？”
　　她俩点了点头，又开始往上走去，果然有一个平一点的小小平台。在这半山腰这样的地方很少，所以已经被人开发出来做临时休息的场地了。三角形的小平台上下都是陡峭的山崖，有六个平方左右。上面有几块大石头，已经被人坐得很光滑，她俩找了一块便坐上去，还空着一半刘梅就指着说：“远乡哥，你坐这里。”我却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说：“这里宽一点。”
　　“远乡哥，要不要那么陌生哟？”说完跳起来走过来坐我旁边问道，“远乡哥，你不是要把嫂子接过来吗？为什么这么久没来？”
　　“吹了，她回家了！”
　　“你骗我，怎么会？”她一脸大写的不信，眼睛直视我的眼睛，要找出不信的证据。
　　“不信算了！”我苦笑着回答，然后看向远山的山顶，感觉与脚下相平。看来我们爬的这座山是周围最高的了。
　　“是真的呀，那怎么安慰你呀？”说完向那个姑娘说，“小林，你会安慰吗？”
　　“我晕死给你，勿问我。”她微笑里有点失去女人的矜持，看我一眼又看刘梅一眼，“你们是好兄妹么？”转过头后我听到了她半掩着的笑声。
　　“那个小林是吧，刘梅是这样的大咧，习惯就好。”说完又对刘梅说，“我可不需要安慰，只是想回家了。”
　　“干嘛想回家？你可以过年回去呀？”
　　“上班没心情，想回家住几个月再想下一步的路。当然，你小女孩不懂的！”
　　“滚开，我怎么不懂？失恋了心里想不开，想回家找亲情了。你干嘛不来找我聊呀？而且我是小女孩吗？”说完狠狠白了我一眼。
　　坐了好一会，刘梅站起来喊一声：“走喽。”就往上走去，小林跟在后面。我看她俩走了几步才起身跟去，看那山顶，还有不远的距离。
　　又上去了一百米的时候，他们五个已经下来了，刘梅对他们说：“你们下来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们，我们等会自己直接回厂了。”
　　他们几个冲我们说声：“好。”就又往山下冲去。我竟然看到了比我更洒脱更不可理解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看刘梅，感叹于他们的恋爱如此地随意！
　　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也爬到了山顶，山顶上是一块很大的石头，可以容得下四、五十人。放眼望去四周的远山有雾，山下的村庄浓缩成一个圆点。能看到那村街，与那里走着的蚂蚁一样的人群。
　　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休息，她俩却在不停地变换着角度观察四方。
　　“哇，我看到那边有一个湖，感觉好大哟！你看。”说完指着让小林看，小林点了点头好像没什么感觉。她就将头转向我，“远乡哥，你来看。”
　　我只想坐着不想动，就点了点头说：“哦，是吗？等会我来看看。”
　　“你来不来？远乡哥，真的是很大的湖。”
　　“好吧。”我起身往她俩站的那一边走去。离她俩前方一米多远的地方是悬崖，几棵树长在悬崖上，让人不至于站在那里感到害怕。在她手指的方向其实就是村街的那一个方向，是偏离她们厂的另一条路，很远。
　　“远乡哥，我好想看湖，可是出来这么久都没机会见着，哪天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后街不是有好几个湖吗？而且没多远还有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