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杨幺郎出击官军 程昌寓绕道公安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7-03 19:04:18 字数:10044
程昌寓船队还在茅草街的时候,探子就把消息禀报到杨幺大寨,杨幺说:“你搞清了没有,程昌寓来了多少人,多少官兵,多少家眷?”
探子说:“我只能讲个大概数字,官军一千多一点,还有很多家眷,官吏,逃难的人众。”
“他们来了多少只船?”
“一起三十几条船,都是大帆船。”
“官兵拿的么子兵器,有无土炮?”
“都拿的砍刀,一把砍刀五六斤重。”
杨幺挥挥手就叫探子下去了,他在议事厅来回走着,思考着要不要打,这里面的人有兵有官有民有家眷,成分复杂,要不伤及无辜就很难了,若是像以前样乱杀一气倒还可。
自从统一龙阳义军以来,杨幺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改变钟老爷以前杀人政策,不能再搞五杀了,主要的就是斩杀朝廷命官和与他们对抗的官兵,至于其他人,一般就不杀了。
如果程昌寓身边只带了一千多官兵,那就用不着大动干戈,只带一个寨子的兵去就够了,事实上,他不能只带一个寨子的兵,带的兵要分摊下去,战利品也要分摊下去,这是一个原则,不能违反。
杨幺当即叫亲兵去把几位大帅找来议事。
杨钦、黄诚、夏诚、刘衡等人应声而至。
杨幺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这里来了个陌生的敌人,这个人就叫程昌寓,他是新任的鼎澧路镇抚使,兼知鼎州。今后,我们将长期和这人打交道,他新到鼎州,我们不拿出态度是不好的,应当去欢迎他。欢迎的方式有多种,我们选择的就是消灭他带来的官军,消灭他带来的官吏,缴获他带来的物资,至于家眷和逃难的人众,我们就放过他们。”
“程昌寓上任是分成两路来的,一路由副总管杜湛率领,二千多人,全是官军,他们的任务就是走陆路进入松滋、石门、慈利、澧阳、安乡五县,消灭这里的义军,然后来鼎州。到目前为止,松滋五县已为杜湛克复,那里的义军有的战死,有的溃散,有的投降,朝廷的势力又回到了那里,程昌寓下死力镇压义军,与我等结下血海深仇,此仇不报非君子,非大丈夫也!”
“程昌寓这一路是走水路来的,他这一路有三千多人,其中,官军一千二百人,家眷几百人,大小官吏几十人,剩余的全是逃难的人众,难民中有外地难民,也有本地难民。他们一起乘坐了三十二只大帆船,除开人,还有一些物资在船上。”
“我们要打的就是程昌寓这支走水路的官兵,力争全歼这支官兵,程昌寓带来的官吏也要杀掉,不能让一人漏网,至于家眷和难民,尽最大可能不杀他们,给他们活路。”
黄诚说:“程昌寓有三千军民,我们至少也要出动三四千义军,这样的话,就要四五十只船了,在哪里截击他们呢?”
杨幺说:“最好的地方就是鼎小江,等他们船队全进入鼎小江,我们义军就两头一围,将他们全歼于江中。”
夏诚说:“围歼他们的地点我没意见,我在想,他们肯定是一路饥饿,从羌口到鼎口这一段距离,有几个村庄街市可能是他们停船靠岸的地方,特别是丰水村,那是个大街市,程昌寓一定会在这里停船觅食,我们可在这里设伏。”
杨钦说:“幺郎的方案很好,将程昌寓堵在鼎小江,让他无路可逃,夏猫儿的补充意见也很好,我倒是认为不要埋伏也可以,他们只有一千多官兵,我们去三四千人,就是吃也可以吃掉他们。他们若在船上,那就在船上打;若在岸上,那就在岸上打。依我看,最重要的就是堵住他们,不让他们逃出去。”
刘衡说:“那就这样呀,还讨论么子,分派任务吧,大家依计而行就是啦!”
杨幺说:“这样吧,我们五人各出八百兵八条帆船,刘衡的船队从挖窖湖绕过去,再从羌口往下堵住程昌寓,我们其余的人船从鼎口进入,在鼎口封锁他们。当官兵上岸后,刘衡和夏诚各用二百人在江面上看住官兵船只,防止他们外逃,其余义军一律上岸杀敌。”
程昌寓船队那天进入鼎小江后,刘衡船队也从挖窖湖也进入了鼎小江,他们不慌不忙远远地尾随着。
刘统领带一部分人上了哈巴脑弄饭吃,刘衡船队就在离他们一里地远的江上泊着没动,待刘统领的人全部上船开走,他们才一起跟着开走。
刘统领船队开到了丰水村一带,程昌寓的人马在岸上也吃完了,他们揉着肚子,拿着抢掠过来的财物兴冲冲兴冲冲上船了,大家解了缆绳收起锚,点起篙将船摆直,正要起航前进时,突然看见前方黑压压来了几十条船。
刘统领比程昌寓还要早些时间看到义军船队,而且他还看到了他们后面跟着的刘衡船队,预感到大事不好,就把自己乘的那条船靠近了程昌寓的船只,大声对着程昌寓说:“程吏部,我们已经被贼兵包围了,前后都有他们的船只,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打吧!一边打一边突围,能逃出多少就是多少。”
刘统领就叫官兵开了船冲到最前边去,叫民船和官船稍稍向后。刘统领冲在最前头,他披了铠甲拿着砍刀站在甲板上,船在前进,他在思考着对策。
杨幺船队基本上无隙可乘,鼎小江原本不宽,他们十条船一排冲了过来,刘统领想,这倒是个机会,贼兵多,战场却是有限,我何不也排着队冲过去。刘统领便组织了十条船顶了上来。
这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作战双方排在前头的都是十条战船。刘统领站在船头,威风凛凛地说:“来者何人,我本知鼎州程吏部所率官兵,今赴鼎州就任,尔等为何拦截?”
杨幺也披挂上阵,站在船头,他说:“吾乃龙阳义军总首领杨幺是也,尔等既是程昌寓官兵,想必也是有名号的,快快报来名号受死,免得做个无名死尸。”
刘统领说“吾乃程吏部统领刘高享,尔等贼兵,世受皇上恩典,不思报答我大宋,反而结成盗伙,危害一方,还不快快缴械投降,束手就戮!”
杨幺说:“你这个狗官临死前还大言不惭,这朝廷就是个混账朝廷,你们这些官兵全是危害民众的狗兵,你看你们一路走来,每到一地,就是抢掠民财,与民争食,不杀了你们这些狗兵,老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刘统领说:“你这贼人强盗土匪头子,休得乱说,我等初来鼎澧路,赴任仓促,带少了财物,免不了有扰民行为,将来站稳脚跟后,定来偿还,何须尔等贼人嚼舌嚼蛆。”
杨幺说:“我问问你,尔等狗兵贼官今天是否在哈巴脑在丰水村捉鸡杀鸭了,是否杀猪宰羊了,是否把老百姓地里瓜果都抢吃了,是否把人家坛里米舀到了船上,尔等若是秋毫无犯,回答没有,我就放了你们,若是回答有,我就照例杀了你们,把你们肠肚里的食物抠出来倒进鼎小江喂鱼。”
刘统领说:“你就是是贼人,关你屁事,我刚才就说过了,因准备不足,我等路上确有扰民行为,将来情况好转,我等重来忏悔,与你贼人何干?”
杨幺说:“你这小小狗官不知道哇,我等专门替天行道的,大道不平我来铲平,天下不平,我来铲平。这件事我管定了,狗官,吃我一叉!”
两船已经靠拢,杨幺对着刘统领一鱼叉戳了过来,刘统领把身子一扁,就让过了鱼叉,弯着腰一刀斫了过去,杨幺跳起来,躲过了刀锋,二人又跳到甲板上站定。
杨钦在一边看着,他一边看一边想着对策,终于想出了一个非常可靠的计谋,就叫义军兵士拿钩子去挖官兵的船只,只要挖住了就拖着走,拖进义军的阵船中来。
义军兵士找来了所有的钩子铁饼长钩,每三只钩子挖一只船,刘统领见状大惊失色,顾不得和杨幺打嘴仗了,赶忙跑去破解难题了,他叫官兵也拿了钩子去针锋相对,义军挖船,官兵就挖他的钩子,不让他阴谋得逞。
义军用铁钩子挖船是一起动手的,刘统领就叫官兵跳过去杀了拖钩人,官兵举着砍刀杀了过去,就被义军身后的鱼叉手叉回来了。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谁也没有得手,义军没有突破官军的阵船,官兵也没人突围出去。刘统领意识到这样下去极为危险,义军人多势众,当他们一旦拖船成功,必然就突破了官兵的阵船,官兵就没力量对抗义军了。
这样一想,刘统领就传令下去,叫各船务必将义军挖船的铁钩挖起来,不能让他们拖走船只,要誓死保住自己的船。
杨幺这边也在商议,杨钦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说只要用挖沟拖走了一二只敌船,就有办法破阵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挖船拖船。黄诚也说这是唯一办法,刘衡、夏诚都认可这个办法,杨幺也没得话说了,他重新布置了一下战场,叫中间两条船的后面让开一条航道,再从这两条船上系两条麻绳到远处的船上,一旦挖船成功,就叫后面的人拉动麻绳。
关键就是要挖船成功,杨幺将挖船的人由三人改成二人,再在他们身边配两个鱼叉手,只要官兵的反挖手一上位,就叫鱼叉手去叉死他们,这一次,杨幺获得了成功。
义军这边的挖船手牢牢地挖住了官兵的两只船,官兵的反挖手不得向前,他们每前进一步,就有义军的鱼叉手戳鱼叉过来,已经被戳死了四个官兵。
官兵的两条战船就这样被义军拖进了他们战阵,没人救得了他们,拖过去之后,四周的义军战船就划着船围上来,他们使用鱼叉戳官兵,官兵的兵器主要是砍刀,他们从没用过鱼叉,只能活活被义军鱼叉戳死。他们手握砍刀防身,鱼叉戳来了,就用砍刀左右挥砍,鱼叉快速地戳着,砍刀也快速地挥砍着,使用的力气却不同,官兵使出来的力气是义军的几倍,不一会就没劲防御了,义军却越戳越勇,终于将一个个官兵戳死了。
义军又拖走了两条官兵的船,用同样的方法弄死了船上的兵士。
刘衡的义军开着船从上面杀了下来,他冲进了官兵的船阵,却没遇到官兵,那里不是民船就是官船,他一一清查,将船上的难民赶到岸上去,将官吏捉来杀了,把他们的船只湾在一起。
杨幺拖走第二批官兵船只后,官兵的战阵就被彻底破解了,义军的战船冲进去了,两军在船上展开了激战。
刘统领对程昌寓说:“叫你们船老板快开着船掉头同我走,我们把船开到河边,贴着岸走。”
刘统领跳过了几只船,就跃到靠边的一只兵船上,叫船老板掉头贴着河边开船,划船的,摇橹的,荡桨的,扯帆的,凡是可以用力的人都在用力,刘统领带着几十个官兵拿着砍刀站在靠河中间的一侧,船在前进,官兵在砍杀,他们终于越过了刘衡义军的战阵,突围而出。程昌寓的那只船也跟来了,他们突围时,程昌寓从别的船上调来了五十个兵士做护卫。在程昌寓的身后,还跟来了一只官船,他们三只船就这样沿原路仓皇而逃。
厮杀还在进行,义军杀进官兵战阵后也是乱套了,有时两三只义军船围着一只官兵船冲杀,有时,一对一冲杀,有的人被砍死在甲板上,有的人被叉死在船舱里,有的人脑壳滚落在水里,身子还在船上,死伤是互相的,义军奋力杀官兵,官兵也在奋力保自己性命,大多的时候,都是对方被对方杀死,如果始终是一对一在厮杀,最后剩下来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这样的刀光剑影,却也不少的人置身事外,程昌寓带来的民船官船基本置身事外,他们没任何兵器。义军中排在老后的那些船只也进不了战阵,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战场的区域很有限,这怪不得他们,就是刘统领逃跑的时候,他们也是分辨不清的,不知道这船是谁的船。
黄诚大寨的小首领谢保义跳到了一只船上,他拿着战刀拨开众人去到船舱里,突然在这里见到一艳丽女子,年纪二十来岁。奇怪的是,别人见了他都是战战兢兢的,而这个女子却毫无惧色,挺像个见过世面的人,便抓了边上一老妈子问这女子是何人,老妈子说这是程吏部的小妾。
谢保义说:“程昌寓的小妾,你这老女人没说错吧?”
“就是呀,军爷,我哪敢蒙您,您要是不信,就亲自问问她。”
谢保义一想也是,就用战刀指着那艳丽女子说:“你是谁,你真的是程昌寓的小妾么?”
那艳丽女子回答:“小女子没名号,别人都叫我小心奴,小女子正是程昌寓小妾。”
“这就奇了怪了,程昌寓都溜走了,还有别的家眷也溜走了,你既是他的小妾,为何落入我手?”
“小女子和程吏部不是坐同一条船。”
“这更是怪事了,你既是他小妾,自然是他家眷,为何与他不同船?我看你不老实,一定是在欺蒙我等!”
老妈子这时候插话了,她说:“军爷,小心奴是程吏部小妾一点也不假,我就是服侍她的下人。我们没同程吏部一条船,完全是程夫人的缘故,程夫人容不得我家小姐,才将我们分开。”
终于弄清楚了这艳丽女子的身份,谢保义喜不自胜,他找到黄诚,就要了这一船战利品,开着回到了黄诚大寨。
谢保义有自己的打算,这女子实在是太漂亮了,他要将她献给黄诚,至于黄诚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情,英雄爱美人,这是哪个英雄都难以逾越的关卡。
战场终于沉静下来了,鼎小江里已经没一个活着的官兵了,他们的尸体都被扔到了水里。义军也战死了两百多人,各水寨将他们的尸体清点一下,自己寨子找回自己寨子的尸体,扛回去挖个眼埋了。
杨幺几个人把战利品大致一分就各开着船回去了,那些从江陵开出来的船都成了义军战利品,那些船把式也被义军掳去了。
黄诚回到大寨,刚在厅上坐定,谢保义就把小心奴献了上来,谢保义说:“军师爷,我捉到了一艳丽女子,她是程昌寓的小妾,献给军师爷,望军师爷笑纳。”
黄诚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小心奴,顿时就感觉到这女子让这议事厅增色不少,五尺高的个头,蓄一头乌发披在脑后,犹如一黑色的瀑布,沉静光洁的脸上一边一个笑靥,浅浅的,圆圆的,似乎可以盛酒,,似乎又盛不住酒,一张脸还未笑就灿若桃花。
黄诚笑着说:“保义呀,这好的尤物你就舍得送人么?”
谢保义说:“小的就是一堆牛屎,不配这美女子。军师爷是麝香,有这美女子相忖,那还不是绿叶荷花一池藕。”
“保义呀保义,你学得油嘴滑舌了,把官府的一套学过来了。你想想,我即使喜欢这女子,能娶得了她么,你嫂子还不把我吃了。”
“这个好办,我有一计,程昌寓是金屋藏娇,军师爷也可以学学,将这女子藏一个秘密寓所,您三五天光顾一次即可。”
“亏你想得这么周全,到底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还是拿回去自己享用吧。”
“军师爷,我献都献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您万一不要,那就想想,转让给一个合适的人就可以了。”
谢保义这一说,倒是提醒了黄诚,是啊,何不将这女子给另一个相配匹的人呢,也不枉她长了一副靓丽的皮囊。
黄诚就开始盘问起小心奴来,问她是哪里人,原是做么的。
小心奴说:“奴本开封人氏,原在京城权开封府大尹日做露台弟子,大家叫我小心奴。程昌寓去开封公干,见奴有几分姿色,便将奴卖了回来,奴只得从了。”
黄诚说:“这程昌寓老贼贼心不死,他做你老爷也差不多,你这么年轻,这么靓丽,就甘心随他了?”
“大人,如今这世道,年轻靓丽有么用,还不是官宦人家玩着的工具。他有权势,你能不从么?要想活下去,就要跟着权势走,否则,就会死的很惨。”
“你跟了程昌寓这老贼,就没去过他的家呀,他就金屋藏娇把你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然后隔三差五去会会你?”
“他只能是这样子,大人有所不知,他屋里老婆就是一个母夜叉,不准他在外拈花惹草,这程昌寓偏偏就是个偷腥吃的馋猫,这样,我便被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怎么就是个露台弟子呢?你要是教坊的钧容直就好了,程昌寓就不敢染指了。”
“大人真是说笑话,我一个日不晒夜不露的乞丐,做得了露台弟子全靠了我的容颜和聪明劲,不然的话,直到现在,我也还在要饭。”
“这样说来,你小时候还是蛮苦的。”
“苦水滴滴啊,大人,我五六岁的时候,就没了爷娘,至今我都记不起爷娘的相貌了。我亲戚家里没人愿意收留我,只好去讨饭,讨了五六年饭,有一次遇到了永遇乐戏班子,我就跟着看了几夜戏,还当着班主的面哼唱了一小段,班主看中了我,就把我收留了。”
“有点传奇色彩啊,这么说,这个永遇乐班主挺有同情心的,你后来的成长应该与他有很大的关系?”
“是啊,他真的是个好老头,给我买好看的衣服穿,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教我学唱戏,教我认字,把全身的本领教给了我,我跟着班主过了十一年,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这个程昌寓老贼一定是花了银子赎你的,不然,你那班主可是亏大了。”
“这个事情我不知道,听人说,他花去了五十两银子。”
“你既然会唱戏,想必也是个名角,唱一段我听听如何?”
小心奴清了清嗓子就唱起来:“叫一声众兵丁细听分明,萧天佐摆下了无名大阵,他要夺我主爷锦绣龙廷。向前者一个个俱有封赠,退后者按军令插箭游营。耳边厢又听得銮铃声震,军士撒下绊马绳!”
黄诚拍着手说:“唱得好,唱得好,你这生角不错,唱腔雄浑高亢,我原以为你是旦角呢。”
谢保义插话说:“听你唱戏,想必你在开封露台弟子中应名列第一啊,开封的老百姓应该都认识你的。”
“奴不敢称排第一,很多人认识我倒是不假。”
黄诚说:“这样吧,我就把你许配给我们大楚的王子,他叫钟子仪,是我们楚王的少子,他一家现在除他,其余人全被宋军俘虏了,将来,他会当大位的,你跟了他不委屈你,比跟程昌寓老贼强多了。”
“我全听大人的,大人叫我嫁谁就是谁,我无话可说。”
黄诚就吩咐亲兵去把白德和钟子仪叫来了,黄诚说:“小亲王,你看看这女子如何,漂不漂亮,把她嫁给你如何?”
钟子仪一来到黄诚的议事厅就看到了小心奴,只看一眼,就被小心奴的美色迷倒了,黄诚问他他也没听见,侧着头一个劲打量着小心奴,还走拢去,捏着小心奴的手。
黄诚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钟子仪这次是听清楚了,就说:“军师你说的是真的吗,要把她嫁给我么?我太喜欢她了,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你还真是个情种啊,你还没回答我的,她漂不漂亮?”
“这还用得着我说么,我一见到她,就目无旁人,你们就没这种感觉么,你们认为她不美么?”
黄诚说:“我们都认为她美,好马配好鞍,美女配王子,她就是你的了,你们年纪相当,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钟子仪就去把小心奴的手牵了起来。
黄诚问白德怎么样,白德说:“军师就是军师,深谋远虑,看水一丈二尺深,我没得说,为亲王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德带着钟子仪、小心奴一起走了。
谢保义手一摊就找黄诚讨赏钱,黄诚说:“你讨屁钱啊,人被亲王领走了你又不是没看见,讨赏钱也是跟他去讨。”
“我不,买肉只问提要子的人,我把人献给了您,您却转手赏给了别人,当然是找您讨赏钱。”
“要赏钱没有,把你提一级吧,当个统领如何?”
“这样好,这样我喜欢,比赏钱还具体,还实在。”
话说程昌寓他们在鼎小江掉过船头偷着溜走了,他们鼓起风帆荡起双桨原路回去。
回到了公安县,惊魂甫定,程昌寓就开始清点人数,合计逃出来一百六十个官兵,再加一个刘统领。邵统制、鲁签判一应三十几名官吏得脱,还有程吏部、杜总管、邵统制、刘参议、鲁签判宅眷得脱,这都是好事。损失也是巨大的,一千零四十个官兵,一千八百名难民,还有几十名官吏及官吏眷属都没了,有的战死被丢进了水里,有的被义军掳走了。
在人堆里清来清去,就是不见了小心奴,这让程昌寓很懊恼,丢了为她赎身的五十两银子尚且不说,关键是丢失了这么一个宝贝。毫无疑问,小心奴会被义军糟蹋,一想到小心奴身上会躺着那些凶暴的义军,程昌寓心里就不寒而栗。
虽然还在赴任途中就遭到了义军袭击,程昌寓又不能不去鼎州赴任,不能违抗朝廷任命不说,那里是大宋的国土,岂有丢弃的道理。去还是要去的,不能走水路了,程昌寓已经有了教训,而且是一个天大的教训,龙阳县已经完全被义军控制了,他必须正视这个事实。
程昌寓重新选择了走陆路赴任,而且,他也不能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的去,而应该耀武扬威地去,理直气壮地去,他派人找来了杜湛,和杜湛做了长时间的磋商。
杜湛说:“大人原来选择走水路就是个错误,龙阳县已经完全为义军所控,走水路去鼎州,少不得要经过龙阳县,遇袭是自然的,全军覆没也是必然的。”
程昌寓说:“是啊,这人啊没后悔药吃,要是有,我就吃一石。我轻看了义军,没想到他们有如此的大势力,也没想到他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袭击我船队。”
杜湛心里说,你是谁啊,你不就是个小小的鼎州知州么?他口里却不敢这么说,程昌寓毕竟是他官长。
杜湛说:‘大人下一步计划怎么样?’
“这样吧,你把这里安排一下,带着你的官兵跟我去。我们不再走水路了,我们走陆路绕过去,到了鼎州再作安排。”
“大人,其实走陆路一点也不弯,只是艰难一点,我们可以安排官吏骑马,家眷坐马车,其余人众一律走路,打算在路上十天半月,总会走到鼎州的。那个杨幺义军也就是在灶门湾里敖的角色,他们离开了龙阳县就活不下去,绝不会在陆上拦截我们的。”
程昌寓认同了杜湛的话,二人就商议了启程的日子,只等杜湛这边把地方政务安排毕就可以动身了。
大约是过了三日,程昌寓队伍重新动身去鼎州赴任,还是差不多三千人的队伍,二千多官兵,几百人的官吏家眷随从佣人等等。
他们从公安县杨家垱进入澧县,然后直下鼎州。杜湛将官兵分为三路,开路的官兵一千人,殿后的官兵五百人,其余官兵一百人一小队在中间夹杂着官吏队伍,三千人的队伍走在路上摆了几里路长,沿路百姓看稀物一样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么子人,又不敢去问。
这样的行军速度肯定是快不了的,他们在路上花了十二天工夫,程昌寓这一次约束了官兵官吏等人,沿途不得再骚扰百姓,要吃的就要花钱买,不能白拿白抢。
这样的禁令执行起来很困难,军民杂处不好执行不讲,官兵身上的钱实在也有限,程昌寓还是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路边的瓜果蔬菜,他们随手便带,生着吃煮熟了吃随便。
好不容易到了鼎州,程昌寓站在北边的山上一看,真的是满目疮痍,龙阳义军早就把这里烧成一片灰烬,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黑的土地,房子都没了屋顶,大多倒塌得只剩半截砖墙,连门框窗纱都烧尽了,这都是义军叛乱带来的后果啊。
程昌寓在想,这房子被烧了,这里的人呢,是被杀死了,还是逃走了?若是被杀死了,他们的尸体在哪儿?若是逃走了,如今,他们身在何方?
他是这个州的最高官长,要把这个职位做下去,就得有人来接受他的统治,如若无人做他的子民,他还去治理谁,这知州又如何做得下去,做下去还有何意义?
整个鼎州城仅剩张待制一幢宅院没被烧毁,程昌寓带着一应官吏住进了这幢房子,他叫杜湛也住进来。杜湛说,他不能住进去,他的兵士就在周围搭棚子扎营,他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第二天,程昌寓在前栋安静堂开议事会,程昌寓带来的官吏到会了,杜湛和他的那些兵营长也到会了。
程昌寓说:“我们今天开个混合议事会,有官吏,有兵营的官长,眼前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满目疮痍,遍地血腥,这八个字就可以概括鼎州的现实。”
“我们的现实就是困难重重,没了房子,没了人,没了旧官吏,没了集市,没了府库,没了粮食,没了银钱,总之一句话,该有的全没有了,不是一切皆有,而是一切皆无。”
“历朝历代州官县官千千万万,我不知道谁像我一样这样背时,这样逢厄运,他们上任,顶多就是府库里缺钱或者缺粮,总不会是没房子没人民没街市啊。所有的难处全叫我遇上了,我遇上了也就是你们遇上了,你们都是同我来上任的,今天晚上我们睡在哪里,明早上的早饭米又在哪里,明天我要去哪里办事?这些问题就是我们今后每天要遇到的问题。”
“这种灾难是谁带了的,那就是钟相父子带来的,就是龙阳义军带来的,钟相父子和龙阳义军就是我们大宋肌体上的毒瘤。现在,钟相父子这坨毒瘤已经被拔除了,龙阳义军这坨毒瘤更毒更大,朝廷把我们摆在这里,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拔毒瘤的,不把这坨毒瘤拔除,我们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首先是我们这群人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可能拔毒瘤。要活下去就要吃饭,就要用钱,这粮食和银子从哪来?老百姓是我们衣食父母,当然是找他们要去。我们要恢复税收,一个乡村一个乡村去把税收收齐,收税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很多的困难,有人会说,义军已经收过了,我们不再出了,这不行!谁要是强调这点拒绝给朝廷纳税,那就办他的资敌罪,他给义军交粮就是资敌,和义军没么子两样!”
“其次,我们要把鼎州城人找回来,把房子建起来,把街道恢复起来,把街市恢复起来,我们要渐次打拼街巷,分立官司舍宇,措置军马营寨。没那么多砖瓦怎么办?我们就建茅舍。我们要召集民户归业,即随军买卖经纪人等住坐,我们要纠集武陵、桃源县乡兵保甲,同军兵分头防守。”
“打击义军和重建鼎州,要齐头并进。打击义军的手段很多,一是作战消灭,二是招募投降,三是分化瓦解。这些手段要同时进行,它们不分轻重,不分主次,只要能解决义军就是好办法,就是为朝廷立功,就可以得到朝廷奖赏。”
程昌寓讲了很多很多,除开讲这些大道理,他还逐条讲得很细致,听讲的人不至于听后感觉到大而无当,不至于感到无从着手。
议事会后,大家就按照程昌寓说的去做,杜湛的官兵除开留一百人守卫鼎州外,其余的人都十人一组分到各官吏,官吏们带着他们下乡去征收税粮,组织保甲,组织民兵开展自保,鼎州无政府状态总算是结束了,城乡又开始恢复元气,活跃起来。
躲到远地方去的豪右以及躲到山里面去的市民,看到程昌寓带着大批的官吏官兵来到了鼎州,就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开始重建鼎州城,他们希望官府不再放弃他们,希望官府好好地保护他们家园。
程吏部招募乡道使臣李珪,入龙阳县水寨,以朝廷法令福祸,招谕杨华等,使之出首,放散徒众,著业耕种,复为税民,以前鼎口江作过之人,一切不问。
杨华看着前来招谕的李珪说:“李珪呀李珪,你该不会是李鬼吧?朝廷真的会招谕我们义军兄弟么?我们造了这么多孽,制了这么多祸,朝廷就不计较了么?你莫不是哄着我们投降了朝廷,然后再杀我们的头吧?”
李珪说:“杨头领,我怎么会这样对待你们呢,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程吏部确实是为了你们好,他说,只要你们不作乱,只要你们解散徒众,回去种田,复为税民,他就既往不咎,你们抢了鼎州城,血洗了鼎州城,在鼎小江拦截了他的船队,他都可以一切不问,绝不治罪。”
“你这样说,我们不相信啊,你即使说的天花乱坠,我也是有怀疑的,你有么子保证吗?我与幺郎他们其实不一样,我是不想和朝廷为敌的,组织忠义民兵保境护乡我同意,与朝廷为敌我不是很赞成的,但我又不能完全信你的话,就怕你蒙骗我。”
“官府说话,一言九鼎,不然他还叫么子官府,叫流氓不就得了。”
就这样,杨华带着他的人马第一次投降了程昌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