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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一节

作品名称:后遗症      作者:朱大帅      发布时间:2017-06-15 10:05:36      字数:3045

  朱大雄坐火车到家后,张曼莉终于见到了他。她名字中虽然带个曼,可是言行举止并不慢,宛如朱大雄这次搭的火车,T开头的。
  跟她相处过的都认为她是个热心肠,急性子。不过她的热心肠仿佛温度过高,像夏季里大中午的太阳。
  人长时间的在大中午的太阳下是热死了,跟张曼莉在一起待久了定会叫腻死了。这种腻直译为烦腻或厌腻都显得不够贴切,还务必要用上数学里所谓例子才能讲明道清。因为数学公式虽然条理清晰,只有例子才活灵活现,能让人豁然大悟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譬如这种腻就像猪马牛羊肚皮上的那些肉,乞丐或是饿鬼可能还馋涎欲滴,朱大雄早尝过荤腥,并且还尝过不下一次,不能像猪八戒尝人参果,还想接一连二要尝出个鲜。所以这种腻应反复缓引苏东坡名句“想当然耳、想当然耳”。
  粗痞的人可能会直截了当这样解释:张曼莉的肉尝得太多,尝腻味了,该换种口味。
  她又长着个跟朱大雄差不多的身高,却比朱大雄更“沉”实,这种沉并不能浮皮潦草一语概之说是百十公斤那样的沉,她的沉像石头落入水中就会沉底的沉。因为石头落水不会发出声响?落入了水不会深深沉入水底?
  她和朱大雄正式成为对象时,朱大雄才发觉这张曼莉脾气特别得大,石头落水声的形容只是小巫见大巫,发完脾气继而就是冷战,仍朱大雄怎么哄都不行。那时候学生没有手机可用,便把情书作为倾诉对象。朱大雄得罪了她或是有让她觉得不周之处,往往情书都要写上好几大本。这石头每次一沉底,朱大雄都要脱掉一层皮或是废掉九牛二虎力气。
  他们发生第一次后,理所应当该有两次、三次。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掉价,依然刁钻蛮横动不动就跟朱大雄发火怄气,直到朱大雄大吼一句“分手就分手,谁稀罕你”。她才悔悟破了的瓜不值钱,更不值得要。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宛如蔓藤去紧紧攀附,把动不动就发火,改为动不动就“你要负责”。像狗儿犯错夹紧尾巴,有心收敛脾气,可是这短尾巴并不会因为夹紧而消失,至多算夹得好,人轻易不会发现。
  回来这几天,朱大雄虽然身是到家了,可心依然在那城市里逗留着不肯回。唐梦淑和叶初音的声音依稀还在耳旁回荡,当然更荡漾在心底。他的心要被她们荡的飘然忘其所以,漾的翘然云里雾里。经常一个人独坐傻笑,回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连吃饭睡觉都不得消停。想着临走时,唐梦淑要上班,没请到假,只有叶初音送自己,那火车站离别的一吻,长久而细密,要多消魂有多消魂。
  这些事,使他快乐,想着这些事,他心里的快乐便要使它在心里容纳不下,仿佛盛满水的壶,要溢出来一样。这快乐宛如制作馒头,几天来持续地在心底发酵,亏得快乐多,而人不会像馒头一样发胖。不过快乐太多了,好像可以堵塞正常的大脑,迷惑康健的心智。他跟他老头子吃饭,一口菜下去,喷了老头子一脸,继而就哈哈地笑。他老妈早晨叫他起床,看到这宝贝儿子蒙头躲在被窝里咯咯地笑。老夫妇俩经过几天来无微不至的观察,获得了最一手的情报,私下里做了充足的研究和论证;他老头子的研究心得是这孩子不正常,他老妈的论证结果是他脑壳有病。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朱大雄吃过晚饭,一个人靠窗坐着。他刚回来七天,却觉得早已度过七世。跟唐梦淑和叶初音都见不了面,只能借打电话发短信来消缺彼此得日思夜想。亏得防范严密,来往短信看完即删,往来电话打完立除,没被父母和张曼莉瞧出异样。可是心不消停的,想见面仿佛是冰毒、海洛因,吸食后会上瘾的。他现在恨不能生出一对希腊神话智慧女神,像思想一样迅捷的翅膀去见面。
  好玩的是痴心妄想只有人会,并且只能人干。刚回来的那几天他独坐傻笑只仿佛是快乐残留的余味,像特供的茅台或五粮液,品上一口,都齿颊留香,回味无穷的。现在这快乐像苹果手机的电池,是待不了几天机的。快乐消耗光了,体内的其余情感好像也随之丧尽,成天没精打采,跟张曼莉在一起只能增长索然无味,增进回味无穷。
  朱大雄叹口气透过窗台,仰望天上稀稀疏疏几个星,它们彼此隔离的太远,没有鹊桥想来难以相会。那轮满月也在薄雾里潜藏着,宛如哭过的眼睛,鼓胀的迷离。月光照不见的树丛里,成群结队的夜虫干嚎不止,空气都给这声音煮沸了,夜的宁静全给这帮小虫撕扯的七零八乱。
  朱大雄听得心里烦闷,一转身倒头蒙被躺在床上。夜还未深黑,只仿佛是有人给这夜色里倒入了黑墨水,这墨水在广袤大地上散开,空气里沾染着昏黑而已,朱大雄明白今晚的睡眠定会像这星月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回来这许多天,曼莉不胜其烦天天缠自己,甩都甩不开,仿佛502胶水。每天一大清早就跑来,晚上也不肯走,仿佛早已是这个家的一分子,装腔作势地帮母亲干些家务,装模作样的跟父亲热络讲话,搞得好像真是他们的亲身女儿似的。
  朱大雄想这种女人也可耻了,还没过门,便想过夜,送上门来让自己轻薄,真是贱。今天好好跟她讲话,她还不肯回去,真是坚实的“贱”不动摇了,非要让自己发火才行。可笑的是居然还有脸跑到父母那里哭诉,父亲的胳膊肘也往外拐的,当着别人的面数落自己一顿也就算了,竟然自作主张打电话给对方父母,说明天就订婚,真是老昏头了。
  然而订婚就得结婚,跟这种女人过一辈子哪来幸福可言。不管怎样,明天订婚决不能去,去了也要找机会把事情讲破,自己虽然坐过牢,身价低,但没必要遮遮掩掩,否则这样拖着延着,太不爽快了。哎,都怪儿时胡闹,惹出大荒唐,朱大雄在床上叹气想:“难道我这辈子还非要被她粘上不成?”
  他妈这时候收拾好家务,仿佛续上他的思想,在客厅外敲门道:“大雄,你这孩子怎么现在就睡觉,你爸要跟你商讨明天去曼莉家的事呢,你们的事也该定一定了。”
  朱大雄在被子里嗡声道:“妈,你烦不烦,要讲几遍才好。这有什么好商讨的,不就订个婚,明天商店随便买点东西去,不就行。”
  他妈的手隔空举着,欲敲又止,继而叹气道:“这孩子,真不知感恩,要不是曼莉他爸,你现在还……哎。”说时叹口气,一壁走到客厅,瞧见他爸朱敬存看着电视,面前茶几上一叠花生米外加一盘老虎菜,正怡然自得往杯子里倒酒。便生气说:“家业都给你喝光了,孩子的事你也不操心,这次曼莉他爸花了多少力气,才把大雄弄出来;本想着订婚结婚,大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不误了明天订婚?”
  敬存把杯子往茶几上一顿,酒烘托着脸色发红道:“叫不来?你再去叫一遍,就说我叫的。”说时又把手重拍茶几,好像讲话得气势不够,需要拿拍茶几来增添威仪,“这小子,我看翅膀长硬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谁是他老子。”
  朱老头子自从有了这儿子时,就秉持中国传统育儿方式,“棍棒底下出孝子”。家里的鸡毛掸子往往是一地鸡毛,门前的柳树,但见柳树干,不见杨柳枝。他还记得大雄小时染上网瘾,躲在网吧不上学。自己找到他,一顿暴打后,朱大雄从此洗心革面,不去网吧不说,还对自己言听计从。
  朱老头子感到暴打的效果甚是明显,志得意满。自此后,逢人就说棍棒理论,还总结出一句连教育家都瞠目结舌的至理名言——小儿顽劣,只有害怕才能使他规矩。
  不过他千辛万苦培育出的儿子,即没成远近闻名的孝子,又没成学识渊博的才子,却成为打架斗殴的孽子,寻花问柳的浪子。跟张曼莉惹出大动静,遮都遮不住,亲朋好友全知晓了,对方父亲都跑来家里质问。朱敬存那时候摆桌子道歉,以为自己儿子既然做了夫妻之事,就得有夫妻之名。曼莉他爸借口年纪上小,现在就结还为时过早,最后双方决议只待过上几年再说。朱大雄也就辍学到工地上干活去了。没成想他这一干,直接干监狱里去了。
  5年的牢狱生涯里,朱大雄和曼莉书信往来。朱敬存看的明明白白,只奇怪现在出狱了,却对她的态度有所冷淡;本以为是时间冲淡的缘故,小两口温存上几天就好,没成想事情发展的路数充满着变数,跟自己想的没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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