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七节

　　夜已深，深得像桃花潭水。他们走在胡同里，亏得有远处路灯的照射，否则准会碰壁摔倒。
　　朱大雄扶着小甜走，一路上嘴里不停讲：注意脚下，那里有石子，小心别摔着……倍加呵护的样子，仿佛小甜已怀胎十月。
　　不一会他们走回宾馆，朱大雄极力邀她进去，小甜看他半晌，挑逗道：“你这司马昭之心，真是太过明显。”朱大雄这一路的目的全在于此，现在掩盖都忘了：“就进去陪我聊聊天嘛，我们啥都不干。”
　　“我一进去，不是羊入虎口？我看你不是啥都不干，而是啥都敢干。”
　　朱大雄几乎乞求说：“就进去陪我一会嘛，”仿佛时间长短能证明一切，“就一小会儿。”
　　小甜暧昧道：“就跟昨晚‘那一小会’一个样？”
　　朱大雄懊悔无及，想起那晚，雄起不到3分钟，5年来练就一身的筋骨肉，本想着要打场持久战，没想到一时半会竟没把控住自己，居然擦枪走火。现在被小甜嘲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不免像泄气的皮球，霜打的茄子——蔫了。只好强辩说：“那，那我是没注意。”好像这句话不够完全表达含义，又添了句，“如果有让我再次实践的机会，我绝对能证明一切。”
　　小甜引申论议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说时咯咯地笑，“你的实践毋庸置疑就那一小会儿。”
　　朱大雄急迫解释，仿佛时间的长短，事关自尊心的大小：“那次不算，那次我没有心理准备。”小甜不依不挠斗嘴道：“给你一辈子时间去准备，你也就那一小会儿。”说时唉声叹气，“弱也就算了，还逞强。哎，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小甜这样三言两语戏说，朱大雄不是鸵鸟，否则真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自信心丧失殆尽，宛如战场上打了败仗而丢盔卸甲的军队，只能用一败涂地去形容。他也不在文过饰非，找理由去解释了，只求宽恕似地说：“大小姐，我不就一时失误，没必要一直抓着不放吧，再被你这样打击，我以后恐怕终生找不回身为男人的信心啦。”看小甜不说话望着自己，以为她有松口的迹象，允许的可能，“你真是太可恶了，连次补过的机会都不给我。”说完谗着一张脸，眼巴巴望着，像极了小狗儿摇摆着那条短尾巴，摇尾乞怜等主人来施舍。
　　最后，朱大雄的卑躬屈膝乞求告怜，总算成功。只不过这成功，还真像马克思讲的那句话。朱大雄竭尽全力寻求的证明机会在实践当中，确实不堪一击。小甜兴奋头上，给他卡时间，竟然三分钟没到。但是人永远不愁为自己的过失找不到理由来解释。
　　激情过后，朱大雄舒舒服服躺床上，自解说：“哎，这两天跑来跑去，好累哟，真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呀！”这种时候20岁的女人会憧憬着未来，想着婚后的二人世界；30岁的女人会噘着嘴，闷闷不乐，觉得太扫兴；真等到40岁，大概直接就从床上跳起，发火道：“你是男人吗？每次都不行。”不过小甜都不属于这些年龄阶段划分的范畴，她想的是：“都2两次了，他应该算是我的人了吧。”
　　两人缠绵一夜，明天太阳出头，小甜早起，简单整理形容后，出去买早点。朱大雄还赖在床上不跟起，眼睛无意望见昨晚扔沙发上小甜买的衣服。他不是糊涂蛋，早看出买高价衣服，是让自己受之有愧的情感束缚，那句“我的就是你的”，是暗示要向她求婚的有力象征。
　　想到这些朱大雄大起恐慌，这玩笑开得大了，一时恐怕不好转圆。本来只打算跟她玩玩，没想过什么日久深远的事情。并且跟她对话，就能确信这种女天生具有风骚的迷醉性和放荡的刺激性，自己才招架不住，跟她发生关系的。
　　但是跟妓女的一夜充不得什么爱情，自己怎么可能找这种女人当老婆？哪怕是洗手不干的女人呢！
　　身体里还残存着封建毒瘤的朱大雄想，她以前脏，现在脏，将来也脏。那时小甜问自己嫌不嫌弃她，自己又不是大傻蛋，怎么可能直讲。这小甜的身世也很可疑，听他一面之词，更不能断定真假。朱大雄侧躺着身，把眼睛望窗外，假使她讲的都是真的呢，是命运玩弄，人世阴险才把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孩变成个实实在在的妓女呢。
　　朱大雄一骨碌坐起来，想着小甜声泪俱下表述，自己更愿意相信她讲的是真的，那么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一点点呢。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不是正好需要个男人时刻安抚？她遭遇了这么多，自己好意思再给他火上添油？况且这小甜长的也蛮不错，能够带得出去，给自己长脸面，就怕她行为不检点，将来不受约束，在外面胡闹……
　　朱大雄坐起又躺下来，自嘲道：“都想这些干嘛，未来还长着呢，何苦纠结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加上张曼莉，三个女孩任我挑，我还挑不出更好的？”
　　正想着，小甜买早点回来，有牛奶、水煎包，朱大雄借机大赞小甜采办本领。小甜把牛奶、包子递给他，笑说：“大雄，你这人说话太轻浮，不诚恳，我只不过随便买点早餐，需要你点头哈腰恭维吗？”好像讲得意犹未尽，“将来我可要好好教导你。”
　　朱大雄正吃着早点，鸡蛋大得包子，馅多皮薄，一咬一口油。小甜最后一句，撑得他差点没给噎死，呛的眼泪都跑出来，好一阵咳嗽。
　　朱大雄这不出声的思想，仍小甜耳朵多少聪锐灵敏也没有用，只给他拍着背，嘴里关爱说：“又没人跟你抢，有必要那么狼吞虎咽着急嘛。”说时慢腾腾喝牛奶，兀自讲，“我看你干什么事都猴急，也包括那事。”朱大雄咳嗽得更厉害了，鼻涕眼泪都浪费一大把。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跟你讲些正经事。你明天要走，我想着要送你，所以今天我得先把东西收拾收拾，按摩店里还放着我衣物床铺呢，新房子我已经租好了。我去料理好后，待你临走前参观参观我的杰作。”朱大雄巴不得她立刻走，好打电话约会唐梦淑，只装惋惜说：“我也可以帮你收拾呀。”旁边小甜笑道：“你去不好，那里有人你不方便见。”
　　朱大雄恍然，仿佛灵光乍现，心里贼兮兮得笑：想小甜一走，那里的人更方便自己去相见。便假装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装模作样的姿态，把自己都忽悠相信了：“也是呀，我现在见到糖糖确实不知讲什么好，那么就辛苦你一个人啦。快去快回，你一在，我心都不定的。”
　　小甜惜别道：“我想再怎么快，也得一天时间吧，晚上再找你，给你放一天假，让你自由，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去。”说完摆摆手，向门口走去。朱大雄瞧她走，脸上阴郁表情再装不下了，从床上一跳而起。他对门口做剪刀手动作，好像拍照，嘴里愉悦道：“噢耶。”
　　他“耶”字发音还没完结，房门莫名其妙突然被推开，朱大雄赶紧从剪刀手换为手扶头，脸上的兴高采烈霎时间重新变为抑郁寡欢，这撇脚动作虽然快，可是已被推门人尽收眼底。
　　“我一走，你发神经啦？”
　　“哎，你一走，我心就不舒服。”朱大雄摇头叹气接着装。
　　“可是我还是要走呀，我回来是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朱大雄装得几乎是失败。
　　“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
　　朱大雄不知道装了：“呀，就是，我叫你小甜都叫习惯了。”
　　“告诉你，我真名叫叶初音，”小甜依门站立，“离开按摩店，我就可以放心用我的真名了，以后别再叫我小甜啦。”
　　据说“女朋友”是名正言顺，“小三”是横插一脚，说起来甲乙丙丁，界限清楚。其实全是一回事，因为都还没结婚，都享受不到律法所规定的权利，所以她们都具有一致性——争取享受到律法所保护的权利——婚姻。
　　不过女朋友可以公然出入，昭然炫耀，小三多少具有些隐蔽性，要私底下来，不能光明正大。但是从男人角度讲，偷情或偷偷约会比正大光明更来得刺激，更吸引人。唐梦淑和这位叶初音现在还分不清谁是小三、谁更名正言顺，她们各自都以为朱大雄的心里只装满着她们自己，容不下另外一个，她们也更不知道朱大雄身边还有一个张曼莉。
　　叶初音走后，朱大雄踌躇满志，处心积虑的约会当然成功。他用宾馆免费电话打给唐梦淑，那边老半天没接，正想着唐梦淑工作忙，宾馆电话响了。朱大雄顺手接起说：“喂，你是哪位呀。”只听见女人声答道：“你猜？”
　　“我猜你就是唐梦淑。”那边一阵清脆笑声：“算你答对了。”
　　朱大雄跟着笑道：“我正想着找你呢，明天我就要走，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想和你见上一面。”
　　“在电话里见，也不错呀。”唐梦淑道出真原因，“我这里工作好忙，请不了假。”
　　朱大雄论辩道：“这病句不通，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请不了，你应该说恐怕请不了。”
　　唐梦淑冤屈道：“好好好，都是你对好了吧，不过我这里工作真太忙了，我去请假老板不一定准的。”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想着要见你。”又甜言蜜语说，“见不到你，我度日如年的。”
　　电话里唐梦淑怦然心动：“那我去试试吧。”
　　“一言为定，我这就出发，咱们就到那个破饭馆边集合。”说时对着话筒亲吻，“我一定比你先到，我要拿出诚心。”
　　从宾馆到饭馆，两条街那么长。不过千米的距离，朱大雄嫌四个轮子爬行的出租车不够灵活穿梭，自己倒跑起来。路上人多，他左转右折，宛如跑酷，行动疾得倒不像风，像巴掌，因为他旁边一个瘦骨嶙峋腿如麻杆、只具备人形的小伙子躲闪不及，被撞了肩膀后，像挨了一记重巴掌似的连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朱大雄倍愧疚的道歉，那小伙子强说没有关系。
　　等跑到那破饭馆旁边，朱大雄一看手表才花了3分多。想这时间节约的真可贵，便找个花店，买株红玫瑰，准备待会送给唐梦淑，一表倾心之意。他走到饭馆门口，等了将近个把小时，老等不来。朱大雄想这样下去，只怕真等老了，也见不到。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问问咋回事，又想唐梦淑会不会考验自己，在某个角落偷偷观看测试自己的耐心。便把手机又重新塞回口袋，双手举着朵红艳艳玫瑰，虔诚得样子像极了古代大臣举着玉笏板上殿面君或是孔夫子老人家提倡礼仪的三跪九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