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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眷顾

作品名称:潍河静悄悄(小说)      作者:见君      发布时间:2017-06-12 12:19:41      字数:2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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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眼老张的野性是出了名的。据说年轻时在东北被土匪绑过票。在土匪窝里生活了大半个年头,最后竟然在大土匪头目的女人的帮助下打昏了看守,逃出了条性命。
  他个子魁梧,肩宽背阔,方脸大腮,额头明亮,眉目有神。脸上的皱纹和菱角更显他的沧桑和男人的霸气。把兔子皮用尖刀剥下来的凶狠更显起他的残忍和强悍。
  自打小鬼媳妇怀孕后,他已送过来五只兔子了,在那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这是最好的营养品。
  在小鬼媳妇看来,小鬼对自己虽体贴入微可缺少大坏的胆大放浪,似乎只有小心眼,偶尔还朝她发脾气。大坏和老张比起来又缺少男子汉的霸气和责任感,自从那天夜里他跑了之后再也没来看过她,基本上算是无情无义了。所以一段时间以来,她把老张当成了心目中的男子汉了。
  这天早上,老张又乐呵呵地提留着一只兔子来到小鬼家,正巧碰上小鬼朝着媳妇大发脾气。说什么孩子不是他的,还不知是谁的野杂种,弄得媳妇在炕的一角嘤嘤抽泣。
  老张一看,问明了原因便哈哈大笑。
  “小鬼兄弟,要不人说你小心眼。管他是谁的,只要生在咱家热炕头上,那就是咱的。孩子将来管你叫爹,谁也领不了去,还得给你养老送终呢!”
  一句话,说得媳妇不哭了,小鬼也张着嘴干站着。
  “要是在东北,谁家媳妇和别人生的孩子多,还光荣来。要不哪有劈犊子这一说?”老张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接着说,“去,烧水去。待我把兔子剥了皮就煮上。今天咱哥俩好好喝两盅。”说的小鬼乖乖地到院子拿柴火烧水去了。
  2
  小鬼媳妇透过窗户看着老张淋漓尽致的把兔子剥了皮、开了堂、剁成块,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感激和敬佩之情。就忙不迭地下来准备做兔子肉汤吃了。
  天晌了,太阳暖暖的已升到正南方,该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小鬼拿出一透明玻璃瓶装的55度诸城酒厂产的诸城老白干烧酒——那是他前些日子干活休息期间到外村地里捡拾的地瓜干换来的。
  小鬼拿着酒瓶来到院子里饭桌前坐下来。他咧开嘴巴,把酒瓶盖子斜立着含在右嘴角上,用他那口干硬的牙齿“咯噔”一下取下那生了锈的铁质瓶盖,“啐”的一声吐到地下,那铜钱大小的瓶盖就“滴溜溜”滚到桌子下边去,碰到桌子腿后“咯噔”躺了下来。他把酒倒满黑色的圆锥形小酒壶,又倒满了第一个乳白色的小酒盅。老张顺手用火柴把酒盅里的酒点着,小鬼紧接着把酒壶用右手拿着放在火苗上烤起来。那个被锤砸伤的食指已不能折弯,倔强地扎煞着朝向对面的老张。
  两个老男人的眼睛同时直直的盯着那“滋滋”的在黑色酒壶底下热烈燃烧着的蓝色火苗。一阵阵酒香直往他们的鼻孔里钻去。
  小鬼媳妇也把煮好了的热腾腾的兔子肉块和肉汤用黑色瓷碗盛好端了上来,顿时那浓郁的肉香和着辛辣的酒香就从这四方小饭桌面上蒸腾弥漫开来,逐渐扩张充实了整个小院。两个男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好像很久以前早就渴望着这一顿美味大餐。
  小鬼先把煮开了的酒壶挪开,又低下头去把嘴撮成圆筒状小心地对准还未燃烧完的细小火苗吹去。火苗熄灭了,他先给老张倒满酒盅,又把因燃烧还剩一半的那酒盅填满,两人吆喝着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两人都略有醉意。老张讲起了当年从土匪窝里跑出来的情景。
  “那土匪头目的女人啊,长得那可叫俊俏来。白里透红的脸蛋,脸蛋上的那个面皮啊就像……就像刚出锅的豆腐脑,细嫩透亮,吹一下就要破了的样子……她那两湾眼眉啊黑黑的、细细的、弯弯的深护着下边……下边那两潭深水似的墨黑眼珠。眼珠那个明亮啊,稍一转动简直就是在说话一样传递着她的……她呀,本是良家女子,被土匪抢来做了媳妇。”
  不管对面停下筷子、瞪着眼睛、半张着嘴巴的小鬼和灶堂边放下柴火、扭着头、定下神来专心倾听的漂亮媳妇如何着急的期待下文,他依然很是用力的样子,稳稳地端起酒盅,慢条斯理地送到嘴边,深深的吸进一口热乎乎的老白干,很享受的发出“啊”的一声长音;又用筷子去夹着他相中的那肥嫩的兔子肉块,送到早已低头把长长的舌头伸出来等待着的嘴里,才慢慢咀嚼着讲道:“她见俺长得年轻、老实、帅气……却被土匪们欺负,就起了恻隐之心。”含在嘴里的那块肉还在咀嚼品尝着,“……便行善积德,趁着天黑土匪们喝醉了的时候,让俺把看守打昏过去,偷偷把俺送了出来……”老张眉飞色舞、添油加醋的回忆着说。那肉块在嘴里嚼的差不多了才慢慢吞咽下去。
  媳妇又把一盘用铁勺子炒好的黄豆粒子端了上来,一股不一样的香味又蒸腾起来。
  刚才听得入神的小鬼很是感动:“老张大哥,俺就服你……”他结结巴巴地说,“来来,吃……豆粒,这是我闲空里去坡里拾的……”他夸张地做着去拾的手势,好像竭力解释着这不是偷的公家的。样子既滑稽又可爱。
  说完,他用筷子夹持了一个略显个大的豆粒送进嘴里,“咯嘣”一声咬碎了,顿时一股喷香的浓浓的味道就直钻进脑门里了。
  他端起酒盅朝老张面前一比划,那根翘起的手指在饭桌的上空划拉了大半个圈子,算是敬酒的仪式,随后“嗞溜”一声吸进一大口去,脖子扬起,热乎乎香喷喷的老白干随着喉结的蠕动就流进了肚里。
  他第二次拿筷子朝那盘豆粒叨去。可能是酒劲上来了,那叨着的豆粒竟然没有被夹住,而是慌里慌张的从筷子上掉了下去,碰到桌子就弹跳起来,由高到低蹦跳着从桌面旋转着往地上滚去。这可惹恼了主人,小鬼一边骂咧咧地抱怨着什么,一边展开手掌就像在草丛里扑捉蚂蚱一样去扑向那滚动的豆粒。
  老张从话音里听出小鬼是在借题发挥。表面是和那蹦跳的豆粒较真,心里却是对媳妇的行为耿耿于怀。
  “兄弟,你这多大点事,做人不容易,做女人更不容易啊。在东北到了冬天打牌,谁输了,拿老婆跟人睡一觉那算点啥事。哈哈哈……”老张已是醉态丑样,借酒发挥,胡话连篇了……
  小鬼媳妇听了,脸涨得通红。她在想:“老张啊老张,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谁知你说的那是真是假。反正俺是抬不起头来了。”
  3
  就这样,三人吃喝谈笑了半个下午。太阳已偏大西去了,小鬼是彻底的醉了。他回到屋里歪在炕沿上呼呼睡去。
  西斜的太阳把淡红色的光辉大把大把地射向低矮的茅草屋,那用潍河滩上的黄土打筑起来的墙面被晒得暖融融的。木制的窗户棱上糊制的白色窗户纸抵挡不住红色夕阳的婉约……
  老张醉眼朦胧地也来到里屋,看着小鬼媳妇红红的脸蛋格外娇艳。借酒生胆向她脸上凑了过来,她半推半就地让他亲了一口。拿眼看了一下小鬼,示意他不要太放肆。他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乐呵呵的哼着东北小调走了。
  “大哥,有空常来哈。”她娇声一出,老张又回过头来很命地盯了她一眼。歪歪扭扭地回家去了。
  
  潍河水昼夜不息静静地流淌着,千百年来滋润着这块肥沃的黄土地,养育了两岸朴实醇厚的庄户人。他们多么需要靠天吃饭啊,在最不好的年景里也得设法艰难地生存下来,一代一代,一年一年,一天一天重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
  新中国成立了,这里已经开始了崭新的时代。
  人们需要组织起来去战天斗地,改造自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需要再次被集体唤醒去靠自己双手再次重新创造自己更美好的生活。
  然而,当人们当家作主,自食其力,改良土壤,兴修水利的时候,突然发现大批的新中国劳动者们竟然不认识自己祖宗留下来的汉字,更谈不上科学知识和历史文化了。这显然让领导者们深刻的认识到,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最迫切需要的是迅速普及文化教育。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扫盲运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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