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约会

　　  
　　 
　　   1
　　农村的夜晚宁静而安谧。
　　村外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清脆而响亮，渐次消失，夜又恢复了寂静。窗外那几颗老榆树顶上传下来的断断续续的风鸣声让人能够记得享受夜晚的平安与祥和。
　　和城市里的人们相比村里的业余生活就单调冷清得多。吃过晚饭后，知青们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金山他们只能在大队屋里就着全村仅有的一盏玻璃罩套着的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的淡黄色光线下看看书。他们有时候轮流讲个故事或是偶尔唱几句京戏。这就算是他们丰富的夜生活了。
　　村里几个年轻人都爱来凑热闹。一会听胜利讲水浒一百单八将：武松的酒后神威，鲁达的仗义豪爽，林冲的逼上梁山……一会听前进讲三国里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长坂坡张飞的怒吼退兵，赵子龙千里单骑救主……一会听金山讲地球是圆的，它不但自己转，转一圈就是一天，它还围绕着太阳转，转一圈就是一年。而且美国就在我们的脚底下……
　　大家讲得津津有味，听的人都聚精会神的样子。村里的年轻人第一次对外边的世界感到无比新鲜和好奇。也都大开了眼界，那些新鲜事和文学人物都深深打动了每个庄稼人的心。
　　经常的交流使得他们更深的认识了对方的内心世界。拉近了彼此的感情。
　　村里有个叫二妮的姑娘，特别喜欢前进讲故事，便经常来听。日子久了就彼此有了好感。
　　二妮是村里所有朴实的姑娘里的一个。她衣着朴素，扎着两条大辫子，细瘦高挑的身材，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大而有神，眉毛弯而细长，鼻梁高而坚挺显得格外精神，嘴角微微上翘，天生的自来笑愈显和气，温柔可亲。
　　这天傍晚，太阳刚刚落到村西树林子里，二妮就从家里挑了水桶往河边走。两个水桶在她轻快的脚步带动下一前一后的有节奏地摇晃着，扁担稍上发出欢快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边走边哼着小曲，待快到大队屋时脚步慢了下来，并不停的向院内张望。她多么想看到前进的矫健的身影啊。
　　院子里边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说笑。也巧了，前进正将洗好了的白色衬衣往院子里的铁丝上晾晒，一眼就看见了二妮往院子里张望顾盼的眼神。两相注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继续往前走着。那苗条的身材，摇晃的辫子和微微颤动的胸脯深深的吸引着前进的目光。
　　当她走过门口，又微微回过头来盯着前进看时，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不由自主的举到胸前摇了摇，算是会心的打了个招呼。
　　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前进赶紧穿好衣服也往河边走去。
　　通往潍河的那条小路两边的小白杨已亭亭玉立，不太繁茂的树冠上那些枝条已随着气温的回升渐次抽出了嫩芽。几只鸟雀在枝桠间跳跃着，鸣叫着，相互嬉闹着，是在分享春天到来的喜悦。
　　不一会前进就来到了河岸上。他试探着关心的问到：
　　“二妮，这么晚了自己出来挑水，不害怕？”
　　“这不你来了吗？”二妮低着头微笑着应到。那包含着某种情感的声音甜甜的，柔和、微弱、细长……
　　说着，前进已向前替她提上一桶水来，她也用扁担将另一桶水打了上来。两个水桶从河里出来，水面上就荡起了两圈波纹，波纹逐渐成圆状荡漾开去，相互碰撞、交叉、融合。那夕阳照来的红色光芒伴着两个年轻人的影子在跃动的波光里很是自然地成为了一体。
　　她正蹲下身子准备把扁担放到肩上。
　　“还是让我来吧。”
　　前进抢过扁担，自己挑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
　　二妮跟在后边，见他挑着水桶走了一会就两手托着扁担，好像吃力的样子，腰板也略微弯了下来，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心痛。
　　于是向前接过扁担挑起来就走，边走边说：“早回家吃饭，吃过饭后再去听你们讲故事。”
　　“我讲的那些好听吗？”
　　“嗯嗯。”她边走着边忙不迭的点头。
　　“那一会咱到河边树林子那儿，我单独讲给你自己听，好吗？”
　　“嗯……”
　　“那好，咱回去快吃饭，一会河边见。”
　　两个年轻人第一次算是有了个简单的约会了，各自心里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2
　　夜晚潍河里的水静静地流着。偶尔有几条鱼儿蹦出水面，似乎嬉闹的样子拍打着河水发出清脆的声音。微风吹过河边的小树林，刚发出嫩叶的白杨树梢上“唰唰”的细碎的响声夹杂着淡淡的清香飘过两个年轻人的身边。远处几点闪闪发亮的萤火虫跳跃着形成一团白色耀眼的光芒，热烈地飞舞着又逐渐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上。
　　她专心地听他讲孙膑和庞涓的故事。讲到孙膑脚残后悲惨的遭遇时她惋惜的叹气，讲到庞涓兵败无路可逃时又替他悲伤。
　　前进不由得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多情善感的小姑娘的心地善良和简单纯洁，就打心眼里更加喜欢起她来。二妮听着身边这男人像个先生一样满肚子学问，也就无限仰慕。
　　两人边走边聊，他热情地说，她耐心的听。他多么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知识和自己感兴趣的所有话题都告诉她，和她共同分享体验自己对生活的感受，让她理解并跟随他的感动而感动。她也迫切想了解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的神秘精神世界和广泛爱好。
　　不知不觉已到了半夜里。他试探着拉了她的手，柔软且温暖。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感觉到安全可靠。
　　挂在树梢上的月亮早把自己皎洁的光辉洒落下来，为两个年轻人照亮了黑夜的路。斑驳的树影下两个瘦长的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
　　两人幸福的走着，快到村头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似乎一个人影，手里提着东西，后面跟着一条摇头晃脑的狗从村前的水渠向村西去了。
　　二妮望着南边那团黑影有些胆怯的向他靠了靠。前进安慰着小声说：“别怕，那肯定是兔子眼老张和他的大黑狗又去抓坡兔子了。手里提着战利品呢。”
　　“有你在，不怕。”说着又把松开的手重新伸给了前进。
　　他攥紧了她的柔软的手坚定的走着……空气中已略带些许潮湿，不知哪里飘来的淡淡清香在河边的小路上慢慢飘散着，这让两个年轻人沉醉在美好的月光下痴迷地享受着自己的青春年华……最后依依不舍的分手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爱情是任何时代都值得称道和珍惜的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两个年轻人从此开始了她们的初恋到热恋的谈心和恋爱，心里都很甜美，各自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梦想……
　　3
　　回到宿舍，前进悄没声息的脱衣上床。他怎么也无法入睡，满脑子在想着心中人的娇羞和妩媚。总是和书中描写的美妙少女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一会儿想到了柳青《创业史》里的徐改霞，身上透着的那种劳动者从劳动中培养起来的高贵和自尊；一会儿想起了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黑妮，在孤寂中成长起来的淳朴和正值；一会儿又想起奥斯托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边的冬妮娅，热爱读书学习受过良好教育的美丽和热情；一会想到……不同的生活背景和不同的女人……二妮身上似乎有着这些美妙少女所有的优点。
　　二妮回到家，悄悄的趋向自家大门口。还好，母亲给她留着门。她推开虚掩着的笨重而坚固结实的黑色橡木门——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老奶奶的坟墓被挖迁时爷爷辈上分得的棺木板子做成的。很奇怪的是她的鼻腔里，不，应该是心肺里竟然感受到那黑色而古老的橡木门里发出一股股幽香来，暗暗飘散着。像光亮在眼前涌动，像乐曲在耳边回响……
　　月亮已挂在西边的半空中，星星稀疏，光线微弱。那光线随着没人的院子墙外那颗老榆树掉秃了叶子，又刚刚秀出嫩芽的众多枝条组成诺大个树冠的晃动而来回闪烁着。
　　二妮简单的洗漱完，脱去外衣，仅剩下绣着一对绿色鸳鸯的红色护身兜兜，在白嫩而丰满的小肚肚上遮掩着似乎少女特有的娇羞。沐浴在窗外挥洒过来的星光下，回想着前进那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语调和他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她慢慢地感觉到热乎乎的脸蛋上已经红晕满腮……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革命最艰苦的地方去……”在那火红的年代里，青年知识分子们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怀着满腔革命豪情和大无畏的乐观主义精神，来到农村，来到乡下，来到贫下中农之间，与中国社会最底层的农民生活在一起。他们在积极的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在改造着自己的主观世界。
　　前进和二妮的恋爱就是那个火红的年代里，青春懵懂的青年人共同的志趣，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向往，让她们走在一起生活的光辉典范。它打破了千百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门当户对的婚姻观。让无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结合在一起，无怨无悔的去实践着自己的快乐人生。
　　让我们祝福她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