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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五节

作品名称:后遗症      作者:朱大帅      发布时间:2017-06-13 19:47:26      字数:4179

  马路上人来人往,微风拂面而过,街道两侧小树都在随风摇头,向他们敬礼。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巍然耸立,像横排一列的三军仪仗队,在受他们检阅。灿烂阳光普照万物,给物体点缀层层金颜。
  一出到外面,朱大雄打破沉默就道:“哎呀,还是外面空气最清新。”顶奇怪的是旁边唐梦淑和小甜全都缄口不言,朱大雄找话说,“我这裤子破了,怎么也得换一下,否则张着洞,形象多不雅观。”
  谁知道一言既出,唐梦淑跟小甜抢着讲话,争着言论。一个表示拉链坏了,该去裁缝店修补;一个认为修补裤子就要脱裤子,形象更不好,不如重新买一条。她俩从讨论交流到争执辩论,朱大雄心里亮堂堂的明白,可是他静悄悄鬼祟祟一旁走着,大气都不敢喘。旁边唐梦淑动了真气道:“他是我男朋友,用不着你管。”
  一句话让小甜脸都涨红,时间也给她拖延着不肯走,憋了半天才把这部小说的后续情节继续延伸:“他也是我朋友,我咋不能管?”
  唐梦淑钢刀切土豆丝似的干脆道:“不用你管。”那边小甜直辩道:“我就管。”唐梦淑又说:“你管不着。”小甜反问:“我咋管不着?”
  两人关于斗嘴的文法练习,短时间内想来不会完,反正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朱大雄在旁边觉得再不能延沓了,怯懦说:“我原想……”他这一句话没讲出来,唐梦淑和小甜放开嗓门同时道:“你闭嘴。”憋得朱大雄一口气像垂死病人差点上不来,那句话也遭了腰斩。
  他看唐梦淑和小甜吵架俨然有不死不休之势,心里七上八下,想不出一个正确合理的方案,便咽口口水,假装道:“你们别吵了,多伤和气。裤子破在我身上,换裤子还是补裤子,那在我,不在你们。”
  没成想他这一句唐梦淑和小甜不但没听见,并且还越吵越凶,朱大雄只好大喝一声:“不要吵。”
  事实证明声音高亢的人永远在理,唐梦淑和小甜霎时鸦雀无声,朱大雄紧接着正色道:“谁要吵,就到一边吵去,在大街上也不嫌丢人。”说时心虚气短自顾自向前走去。他怕小甜会说出自己真实身份,又怕她把昨晚的事抖露出来。虽然小甜答应过他,绝不泄露,可是人的保证,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朱大雄一人向前走时,两个女人像定格了似的,彼此怒目对视好一会,俨然有电视剧上大人物月黑风高决斗前的风范。那唐梦淑把头一撇,满是不屑,脸上的嘲讽和讥笑能写上好几本大书。大人物决斗都是刀光剑影,这两个女人把唇枪舌剑发挥到极限。那唐梦淑一脚把路边石子踢飞,怒气填胸说:“不向镜子里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狐狸精,还真跟我抢起男人来了。”
  等到下半天,她们视对方如稀薄的空气,跟朱大雄讲话,眼睛里全无对方。朱大雄说要去再买条裤子,那小甜脸上得高兴就像墙壁上的腻子粉,拿刀能刮得下好几层。朱大雄说还是修补一下完事,唐梦淑就眉飞色舞傲慢对小甜泛白眼皮。
  朱大雄在旁边叹气,心想女人的嫉妒心一上来,真是神鬼都要让三分,只得委曲求全,想出了一个最折衷同时也是最愚蠢的办法——既修裤子,又买裤子。谁知道一言既出,旁边两人都不满意。这个说,你是我男朋友,竟然联合别人攻击我;那个暗示,难道你忘了昨夜彼此的真情流露?搞的朱大雄左右为难,大伤脑筋,情急之下竟撇下两个女人偷偷溜跑。
  他偷溜不到几分钟,手机里电话一个接一个,朱大雄果断关机,一个人在马路上东逛西晃。自感了无意思,又折回宾馆房间,心思紊乱的打开电视三心二意的看。
  电视上正播着婚外情,讲的是男人功成名就后,嫌弃糟糠之妻,便夜不归宿,在外保养小三。女人知晓后大吵大闹,要离婚分割财产,丈夫无心管理工厂,倒置破产,女人心神恍惚带娃娃上学,又被车撞。最后弄得家无宁日,男人在路边小摊伤心买醉,悔不当初。
  朱大雄看到这地方,像一切观剧者总爱吐糟几句,他心里正想着这电影真不咋地。电视上醉倒路边的男人拿张报纸给自己盖上时,镜头一转,回忆他年轻时缺衣少食,没钱没房没车,租在不足20平米的小房间过活,但是一家子却其乐融融。这样电影算完了,朱大雄不屑一顾,轻蔑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下又没有后悔药吃,等到穷困潦倒才后悔莫及有什么用,不如洗心革面重新来过。
  朱大雄没想到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比狗改不了吃屎,男人即使洗心革面,他的心还是向往当初的。
  电影放完,又是一连串无尽头的广告,朱大雄百无聊奈按遥控器,心里想着怎么去转圜。两个女人他都不愿意得罪,放弃任何一个心里都很不甘愿。电影里男人跟小三去鬼混的镜头自然而然浮上心头,朱大雄顿时灵感喷涌,只要她们不在一起,万事都可方便解决。
  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朱大雄的邪笑从心里镜子反射似的,映在脸上。他摸出手机,“啪啪啪“按着,然后他对着手机讲:“小甜,我是大雄,我决定了,这辈子我的裤子破了,我只买,绝不去补。”
  朱大雄的手机里传来的兴奋和激动,震颤得仿佛手机来电时的振动:“真的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之后的事,他们当然要在电话里彼此叙说心情,朱大雄当然又要不遗余力表示该找个地方见面,那小甜少不得又要精心装扮,好让“这心情”有个更大更宽广的升华空间。
  朱大雄挂了电话后,高兴得像青蛙直蹦跶。可是他耐住喜悦,又在手机上按着电话号码,接着便说:“梦淑,真不好意思,这时候才回你电话,我决定了,这辈子我的裤子破了,我都要省钱去补。”
  两通电话,两个不同的意思,却收到同样值得庆幸的回复。朱大雄兴高采烈趴在床上,时而翻滚用脚踢被,时而胡闹把手狠命锤床;时而模仿豪杰扯开嗓门放声说笑,闹得简直不可开交。楼下的住房人都跑上来警告他公共场所,禁止大声喧哗。
  等到这兴奋渐渐舒缓,朱大雄仰面对天花板说:“反正我后天就买票回家,既然你们都把对方视为眼中钉,那我只好让你们彼此都不见面。”他简单整理好自己后,匆匆向外面走去。一路上归心似箭,恨不能早些到达,他到没想射出去的箭,焉有复回的道理。
  只可惜这时候的朱大雄自信能瞒天过海,只要任意选择其中一个,那必不会识破。倒一万步讲,反正只有两天的时间,之后的事暂时等于身后的事,谁能有心情和余力去料理呢。
  小甜跟朱大雄约定在哪个哪个广场见面,等朱大雄到时,将近傍晚。即将过时的太阳依然为烧几朵飘忽不定的云而发那么大的火,空气都给它凌厉的眼光盯着,不敢流动。露空广场上几株道不明的稀有树种,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全都阳痿了。
  朱大雄就站在这树木下等小甜,不一会一个打着遮阳伞,全身一袭淡蓝连衣裙,脚上踩的高跟鞋仿佛踩着一对高跷的女人向旁边走去。几十米的距离,朱大雄都替她捏了把汗,担心要是哪里刮来一阵风,这女人准会摔倒出洋相。
  幸好太阳延迟着不肯下山,风也给它拖沓着不敢动。那女人一路扭摆过去,身体恨不能跟屁股分道扬镳,好让扭摆地幅度可在大些,勾引男人的度数可在高些。
  这女人走后,朱大雄落枕的脖子也恢复了正常。他正想着唐梦淑和小甜也能赛得过这女人,当头一片阴影罩下来,朱大雄抬头,又闻见那股熟悉的香水味。
  今天太阳烈,小甜也打了伞,她把伞遮住朱大雄时,俏声道:“我来了。”朱大雄原想说隔了三里远,我也能辨味找到你。一看到伞后小甜庐山真面目,喜形于色道:“你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小甜摸摸自己新发型,离子烫后的头发笔直柔顺,乌珍珠般的黑,根根像艺术家画出来的,远了看去光泽亮丽,像涂了油或是刷了漆。她笑道:“以前那五颜六色的头发,不知怎么回事,自从认识你,现在看起来顶讨厌了。”说时把自己头发沿后脑勺捋顺,抿着嘴,抬起玻璃球一样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看朱大雄。
  朱大雄替她把伞拿着,没注意小甜眼神的交流,只笑说:“这发型好,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起来像小混混。”
  旁边小甜无声的交流失败后,改换战略目标,又拿声音来蛊惑:“只要你喜欢,我就愿意。”
  朱大雄像老鼠掉进米缸般得快活,可是他却说:“做你自己愿意的,不必在意我。”
  “可是,我很愿意你在意我,像这裤子。”说时小甜提醒朱大雄,小心裤子的洞别张得过大。
  朱大雄装严肃道:“你们女人就爱斤斤计较。”
  “我们计较是因为我们重视,”把自己头靠朱大雄肩上,“我这不是把你计较过来了嘛。”
  亏得这小甜还蒙在鼓里,假使她知道朱大雄阳奉阴违玩两面派,肯定要大吵大闹。朱大雄没那么傻,会不打自招,他只说:“真拿你没辙,在个小裤子上都能兴风作浪。”
  小甜幸福说:“裤子虽然小,却能见证你是钟爱我的。”朱大雄玩笑道:“这裤子的把戏玩的太龊劣,你就不怕我选择糖糖?”
  “怕,可是我要赌。”踮脚在朱大雄脸上又是淡淡一吻,“不过我赌赢了。”说完就胜利地笑。
  朱大雄偷乐,险些说“你赢了才怪”。又联想她们各自为了做赢家撕破脸皮的样子,便试探问:“那你跟糖糖的关系,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老死不相往来呗!从接到你电话那刻起,我就辞职不干了,以后恐怕再也不会见到她。”小甜眯着眼笑,“以后你要养着我了。”
  朱大雄的嘴险些要闭合不住,笑出声来。他心想自己刚出狱,工作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倒要养人了。真是天方夜谭,稀奇的要死。蹲了5年多的班房,失去自由的滋味谁能替他弥补,现在可算出来了,怎么也要好好去享受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吧。被一个女人拴住,还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可是吗?这样想着,朱大雄半天没讲话。
  小甜这辈子唯一的失算,就是没在朱大雄的意识里放个窃听器,没把他心理活动完完整整的记录,却天真以为他朱大雄是个高大上,是正能量的化身。还幼稚的认为朱大雄半天不支声,是在计划存钱,好规划未来二人世界,便撒娇摇朱大雄胳膊,说出来的话都饱含着幸福:“跟你开玩笑啦,我也有些积蓄,我准备自己开个服装店。”
  朱大雄虽然灵活,却是个没有经济头脑的人,他听小甜讲要开店,便好奇问:“开个店,得花多少钱?”
  旁边小甜大手一挥,仿佛人民币全都是她一个人印出来的:“钱都不是事,反正我有。”
  “你有多少?”朱大雄讲完才醒悟自己问得太过急切,有觊觎钱财的嫌疑,忙命令自己脸做出不屑于顾的表情。
  “反正开店的钱怎么都够了,百十来万,我还是有的。”小甜讲百十来万那几个字,语气里的那百十来万就仿佛一堆废纸。
  朱大雄想以前在拆迁队累死累活一月也才几千块,又得孝敬父母,又贪嘴图舒服。坐牢5年来,争着抢着干苦力,银行卡上只剩下可怜的万把块钱。这小甜竟然这么有钱,相比之下着实无地自容,只慨叹道:“你钱真多。”
  “那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你都不知道我挣钱多少辛酸。你在小商店打架被抓走后,我因为没照看好商品,也被老板撵走了。在这个城市,我举目无亲。曾经遇到的那些事,我都想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小甜仰头看夕阳在高楼大厦间隐现,落日的余晖铺撒在她脸上,把她的脸洗濯的红润明亮,“我想跟你讲个故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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