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连载八）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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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室里，向德端坐在显微镜下紧张工作，有人拍他肩膀，他抬头，是恒工：“结果出来了，达到预期效果。”
　　向德似乎不相信：“真的？”
　　恒工肯定地点点头。
　　向德一下站起来，激动的拥抱恒工，嘴里不停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能不激动吗，这是他走出校门，跟着恒工做的第一个实用课题，如今成功了，他感到无比的喜悦。相比向德的激动，恒工则淡定许多，他拍拍向德的肩膀：“好啦，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继续努力吧。”
　　向德双脚立正：“是，请师傅放心，徒弟一定努力。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
　　“准备打道回府。忙完手里的工作，你就去订两张后天的火车票。我明天也回家看看，顺便把家里的一些资料和书籍整理整理，好一块带走。”
　　“那我来接你。”
　　“不用，我后天直接到火车站，到时，我们在进站口见。”
　　
　　向德订好返程火车票，回招待所路上，路过一家百货商店，他走进去，想为晓薇挑选一件礼物，转了两圈也没选上中意的，柜台的一位售货员大姐问他：“这位同志，买点什么？”
　　“想为女朋友选件礼物。”
　　“看你这样，就知道想买东西，可心里又没主意。”她从柜台里拿出一条大红色纱巾，问道：“你看这个怎么样？我们这的姑娘都喜欢。”
　　这条大红色纱巾不仅颜色艳丽，而且质地飘逸，特别适合晓薇，向德连忙说道：“谢谢，谢谢，我就买这个。”
　　
　　晚饭后，向德来向喜贵道别，喜贵宿舍的同事告诉他，喜贵上中班，向德让他转告喜贵，说他明天回西昌。
　　回到宿舍，想到实验有了成果，很快又将见到晓薇，向德心情无比愉悦，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情不自禁吹起了口哨。收好行李，见时间还早，他坐在桌前，翻开桌上的笔记本，扉页里的红叶展现在他眼前，这是上大学时，晓薇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向德拿起红叶，睹物思人，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与晓薇相恋时的甜蜜情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向德与晓薇结缘于滑冰场。那时，他还是大二的学生，每当冬季，他和同学便时常相约去滑冰。对于北方人来讲，滑冰是一项极普通的运动，人们以会滑冰为荣，大的教小的，会的教初学的，滑冰场上，年轻人争强好胜，小伙子总爱比个高低，看谁滑得快，滑得好，而姑娘们则比谁的动作轻盈而优美。大雪纷飞后的一个星期天，向德和同学又一次相约来到滑冰场，场外，树枝上压着雪，树干上裹着雪，场内，地面上铺的雪已结成坚硬的冰。向德在一旁做着热身运动，看着那些和爸爸妈妈一起学滑冰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快乐无比的情景，那些在冰面上做着一个又一个惊险动作的小伙子，不时引来身旁姑娘的尖叫声，他也深受感染，跃跃欲试。忽然，远处一个身穿红色毛衣的姑娘，牢牢吸住了他的眼睛：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从远处滑过来，只见她舒展着双臂，就地一跳，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轻盈地飘落在冰面上，接着又是一个起跳，如展翅飞翔的海鸥一般，她那美轮美奂的形体动作，让向德惊叹：“这姑娘滑得太美了。”向德朝那姑娘滑过去，滑到她面前，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嘿，你滑得太棒了！”
　　那姑娘朝他嫣然一笑，张开双臂，脚下稍一用力，便滑出了好远。姑娘清纯可爱的模样和她在冰面上优美超群的形体动作，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回到学校，向德意外发现，滑冰场邂逅的那位可爱姑娘，竟是与自己同级不同系的校友。于是，向德抓紧机会向她发起进攻，半年后，向德终于捕获了那位姑娘-----林晓薇的芳心。
　　在北方，滑冰不仅是速度与静态的完美结合，也是年轻人聚会的好地方。节假日，或是周末，只要有机会，向德便会悄悄约晓薇到公园或其他滑冰场滑冰。冰场上，放眼望去，一群兴奋疯狂的年轻人在冰场上穿梭往来，耳朵里除了冰刀划过冰面发出的嗤嗤声外，就是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向德和晓薇算是这里的高手，向德能很快地从场地的这头滑到另一头，而晓薇，清纯空灵，衣带飘飘，她的单腿滑、转圈，漂亮而优美，总会吸引众人的目光。
　　转眼，进入到秋天，这已是向德上大学后的第四个年头。一天中午，向德拿着饭盒，悄悄跟在晓薇身后，见四周没人，赶紧靠上去，递给她一张纸条，晓薇打开纸条：“明天早上7点，我在老地方等你，我们去圣·索菲亚教堂。”她转过身，感激地朝他点点头。原来，校团委准备组织晓薇他们到附近的中学当辅导员，其中一项任务，就是带同学参观圣·索菲亚教堂，为了完成好这次任务，她想找机会先练习练习。上次见面，晓薇对他说起这事，没想到向德怎么快就安排了。
　　
　　哈尔滨的秋天是金黄的，田野是金黄的，草是金黄的，树叶是金黄的，那金黄的树叶犹如一串串金色风铃，挂满树梢，摇曳生姿。向德牵着晓薇的手，漫步在铺满金色的落叶上，脚下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是那么的浪漫、惬意……在满是金黄色的落叶中，有片醒目的红叶，晓薇伏身拾起这片红叶，举向天空，深秋那一缕暖暖的阳光，照在这片红叶上，有如朝霞一般，红彤彤，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收起这片红叶。
　　俩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便到了圣·索菲亚教堂。走进教堂，晓薇自告奋勇：“我给你当解说员，条件是听完提意见啊。”向德满脸幸福地点头。晓薇清了清嗓子，边走边小声、但却是百分之百投入地为她唯一的听众讲解道：“圣·索菲亚教堂建于1907年，原为木结构随军教堂。1923年，为了适应哈尔滨东正教徒的急剧增加而重新兴建。这座教堂为庭式建筑，是拜占庭式建筑的典型代表。每当黄昏来临，夕阳辉映在高耸的穹顶上，鸽群如云，乐音如水，漫步在索菲亚广场上，颇有心旷神怡之感……”晓薇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向德满是爱意的聆听着，他像小学生一般提问道：“请问林老师，什么是拜占庭式建筑？”
　　晓薇轻声道：“调皮，注意好好听，林老师给你解释。拜占庭式建筑是指一种建筑的艺术形式，它是以基督教为背景，具有鲜明的宗教色彩，它突出的特征就在于屋顶上的圆形。一般来说，拜占庭式建筑有以下特点：一是屋顶造型，普遍使用‘穹窿顶’。二是在色彩的使用上，既注意变化，又注意统一，建筑内部空间与外部立面显得灿烂夺目……”
　　晓薇讲得认真，向德却走了神，他第一次那么克制不住地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像透过教堂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轻轻地、无声地在她头发、额头、鼻尖和嘴唇拂过，那是一种比初吻还要执着和热烈的心灵之吻……他情不自禁抓住晓薇的手：“晓薇，我爱你，你是我一生的财富，为了你，我一定加倍努力。”
　　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对自己这样的表白，晓薇顿时红了脸。
　　回到学校，晓薇用她那精巧的手，在那片红叶上精心刻了一个表达爱意的心型图，送给了向德。
　　
　　下午回到院里，室主任就通知说等他从院长办公室回来开个会，让大家等一等。向德处理完手里工作，就迫不及待拿起电话打给晓薇：“喂，请找林晓薇。”
　　“我是。”
　　听到电话里传来熟悉而又朝思暮想的声音，向德轻声说道：“亲爱的，ILOVEYOU.”
　　“向德，是你吗？”电话里传来晓薇惊喜的声音。
　　“是我，今天下午到的。一会我们室要开个会，估计下班会晚一点，七点，我在后山老地方等你。”
　　……
　　晓薇吃过晚饭，便对着镜子梳妆起来，还特意换了件外套。走出宿舍，来到后山，看看手表，离向德说的时间还差几分钟，便沿着山间小路，朝他们约会的地点慢慢走去。平日里，还有三三二二的行人来这条小路散步，可能天凉的原故吧，小路上散步的行人少了许多，她转过身，往来的这条路上张望，仍然没有看见向德。
　　“晓薇！”已在前面等待的向德，见晓薇转身向后张望，朝她喊道。
　　听到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晓薇微笑着，朝向德走去，向德张开双臂跑过来，紧紧拥抱晓薇，对她耳语道：“亲爱的，ILOVEYOU.”
　　晓薇感受到来自向德的体温和心跳，她搂住向德，喃喃说道：“ILOVEYOU.”
　　向德松开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向德热情似火的眼睛，直看得晓薇不好意思，垂下眼睑。傍晚的天气，虽然略感寒意，但热恋中的两个年青人却满眼春意盎然，向德挽起晓薇的手，述说着分离后的思念之情……看着脚下的一片草地，向德问道：“我们坐会？”晓薇顺从地点点头，向德坐下，绅士般伸手扶住晓薇，晓薇紧挨着向德坐下，向德将晓薇拥在怀里，晓薇依偎着向德，尽情享受着这甜蜜而又温馨的时光……
　　“刚回来，室主任就召集你们开会？”
　　“说参加承德试验的事。”
　　“你去吗？”
　　向德兴奋的说道：“这次很幸运，有我。”
　　“又要走啊，这次又是多久？”
　　“至少大半年时间吧。”
　　“这么久？”
　　见晓薇不舍的表情，向德搂住晓薇，温情的说道：“我每星期都给你写信。呃，差点忘了，给你带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晓薇看着向德，观察一番，猜想礼物应该在他兜里，自己最想要一条围巾，便试探着问道：“是围巾吗？”
　　向德笑道：“聪明，不但聪明，还心有灵犀，我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啊。”
　　晓薇贫了他一句：“好话都让你说了。”
　　向德一边伸手拿礼物，一边说道：“请闭上眼睛。”
　　他把礼物轻轻放在晓薇手上，晓薇睁开眼睛，见是现在最流行的大红色纱巾，高兴道：“这礼物我喜欢，谢谢你。”
　　向德不饶地说道：“说句谢谢就完了，不行，来点实际的。”
　　晓薇脸红了，她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朝向德的脸颊轻轻一吻，对他耳边道：“ILOVEYOU.”
　　向德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啊，太幸福了！”突然，他说道：“晓薇，我们结婚吧！”
　　“你不是说，要参加承德的实验吗，你人都不在，怎么结？”
　　“等我回来，咱们就结婚。”
　　“嗯，听你的，满意了吧。”
　　终于等到了这句说，向德幸福得心都醉了。
　　
　　3
　　二月下旬的西昌，阳光明媚，已满是春天的气息。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复：攀枝花成立特区政府，仿大庆例，政企合一。成立党委，由冶金部党委为主，四川省为辅，实行双重领导。冶金勘察公司武汉分公司提交攀枝花厂址初步设计阶段工程地质勘察报告书。有关单位相继提交水质、地震、风向等方面的报告，为设计施工提供依据。全国9个部18个勘察设计单位1000多人汇集攀枝花，开展现场设计大会战……
　　办公室里，道泽伏在桌上刻着蜡纸，长时间的伏案工作，感觉眼睛有点疲劳，他站起来揉揉眼，“刻完了？”挽着衣袖的王凯，从油印室出来问道。
　　“还剩最后一页。”
　　“哦，那我先把这几张拿去印了。”王凯走过来说道。
　　“印的时候油墨少一点，按你说的，我稍为加了点力。”道泽吩咐道。
　　“嗯，知道。”
　　刻完最后一页，道泽拿着刻完的蜡纸，走进油印室：“王凯，我来帮你翻纸。”
　　“嗯。”王凯点头道，让出位置给道泽。有道泽的帮忙，一摞资料很快油印完毕，待分捡装订好，王凯拿起装订好的资料，赞道：“你的字刻出来就是漂亮。”
　　“谢谢你的夸奖。”
　　“我说的是真心话，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工作上手快，质量高。”
　　“你也不错呀，文武双全，既会摄影，又会画画，做起事来干脆利落，你可是我们行政科的绝对主力啊。”
　　“哎，只是一些雕虫小技。道泽，我特别羡慕你们大学生，天之骄子，我做梦都向往着能有一段值得回忆的、充满朝气与浪漫的校园生活。”
　　“你只比我大三岁，当初应该有机会呀？”
　　“我初中毕业就参军了。哎，这个梦想，只有靠我儿子帮我实现了。”
　　“听说你儿子挺聪明的。”
　　“还行，是个小班长呢。”
　　“道泽。”杨洁科长进来叫道。
　　“杨科长。”
　　“你准备下，把手上的工作暂时交给王凯，明天随医疗队进攀枝花。”
　　听杨科长说完，道泽想自己不是学医的，随医疗队进攀枝花也帮不上忙，他疑惑地问道：“我随医疗队进攀枝花？”
　　见道泽疑惑的表情，杨科长忙解释道：“哦，你刚出差回来还不清楚，是这样，攀枝花发现了麻风病，听说这种病很吓人。据当地人形容：鸡吃了麻风病人吐的痰，人再吃了这种鸡下的蛋，都会传染上麻风病，一传十，十传百，搞得里面人心惶惶。”
　　道泽也听说过这种病，说凡是得了这种病的人，手脚溃烂，肌肉萎缩，面瘫，样子很吓人，他依稀记得曾经看到一幅麻风病人的照片，照片上的麻风病患者，披头散发，脏得只看见两颗眼珠子，拖着残缺的四肢在地上爬行。他还听说，为防止传染，会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划定麻风病隔离区，只要得了麻风病，便会被送到这个地方隔离起来。旧社会，为防止传染，不仅把麻风病人隔离起来，甚至用火烧死，想到这，他点头道：“我听说过这种病，是挺吓人的。”
　　“消息传过来，我们也咨询了西昌卫生局的同志，他们说攀枝花曾属于麻风病流行区域。”
　　听杨科长这么一说，道泽感到问题严重：“那就有点恐怖了。”
　　“是啊，里面除我们采样队外，还有一大批筑路、供电、设计等先遣队同志，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好，那将严重影响里面的工作。鉴于问题的严重性，指挥部将情况迅速向冶金部作了报告，部里又立即与卫生部联系，今天中午，卫生部派出的医疗组已经到了。考虑到医疗组进入攀枝花，不仅路途远、路状差，进去后医疗组的防治、宣传及后勤工作也需要有人协调，所以，指挥部让我们派一名同志陪同医疗组的同志进去，还有，也顺便给采样队带些东西进去。”
　　听杨科长这样说，道泽感到责任重大，他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尽力完成好这次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