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连载二)
作品名称:攀枝花 作者:啊睿 发布时间:2017-06-10 08:25:21 字数:8177
第一章
2
汽车从成都出发,一路往西昌方向驶去。
车上的这几位年轻人,都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刚刚走出校园的他们,浑身充溢着可以燃烧一切的激情。大学毕业后,他们有的留在学校,有的分在科研单位,有的进了国有大型企业。到新单位报到不久,他们又听从祖国召唤,奔向祖国更需要他们的地方----攀枝花。
那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将建怎样的企业,那里聚集着的是怎样的一批人,带着赤诚、神秘、憧憬,他们在心里激动地大声呼喊:“攀枝花,我们来了。”
车子一路前行。沿途地势渐渐从平原过渡到丘陵、山区地带,随着海拔的不断上升,一路上,崇山峻岭的美丽景色,让他们激动、沉醉。
“你们看:那层林尽染的红叶,色彩斑斓,就像一幅无边的油画,虽然我是四川人,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色。”沈道泽激动地说出此时他内心的感受。
“翠竹青青,流水潺潺,农舍掩映其间,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秋蝉的低鸣和那潺潺的山溪……宁静唯美,宛如仙境。”林晓薇这位北方姑娘,也被眼前童话般的南方秋色所打动,伴着车子行驶的鸣笛声,从她口中脱口而出的,仿佛是广播播出的配乐诗朗诵。
“我没你们文艺,我此时的心境,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男儿国是家,长剑走天涯’。”
听到罗和平潇洒豪迈的话语,一车人都为他叫好。
车子继续前行,大家平静下来,重新靠在车箱两旁坐下来。
挨着道泽的罗和平,侧过身问道:“道泽,你都留校了,这是多好的机会,不后悔?”
道泽心有所思地望着远处,平静而坚毅:“也许吧,留在学校,能静下心来,做个好老师,专心搞点研究。可攀枝花让我激动,让我为它热血沸腾。国家在攀枝花建这样大的一个钢铁企业,我们学冶金的,错过这样的机会实在可惜。你想啊,建这样的钢铁企业,从设计、建设、生产,每一环节,都能参与其中,这是多难得的机会。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实践和经验,所以我想,趁现在年轻,多参加一些实践,在实践中摸爬滚打,今后,无论是待在厂里,还是回到学校,手里有了第一手资料和积累起来的经验,这才是我最看重的。”
28岁的沈道泽是成都人,他是工作后上的大学,原在成都一所高校学无线电专业,后因所在高校专业调整,加上根红苗正,转到重庆大学冶金专业。在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年,即与小他2岁、可谓青梅竹马的张希垚结了婚,如今,他们的宝贝女儿刚满三岁。
道泽知道罗和平是追女朋友去的攀枝花:“大罗,你的‘朱丽叶’追到没有?”
“进行时,尚在努力中。为三线,也为爱情,我是公私兼顾,争先恐后,赴汤蹈火。”
罗和平是道泽他们班上年龄较小的一拨,由于个子高,大家叫他大罗。大罗今年23岁,打得一手好篮球,他性格开朗、说话幽默,属于那种心中不留事,走哪那热闹的人。道泽一直把他看成还是情窦未开的大男孩,几天前才知道,大罗大三时暗恋上了同系的女同学孙梅。当他知道孙梅去了西昌,原本分配回成都的他,立即报了参加三线建设的名。
“你在学校怎么不追?”
“那敢,学校管得那么严,而我又是如此听话的学生。”
“我可听说我们系有几个给她写信的,都被拒了,你有戏?”
大罗信心满满地笑道:“这种温馨浪漫、两情相悦的事,只能意会,哪能言传。”
道泽瞥了他一眼:“呵,胸有成竹啊,那祝你马到成功。”
大罗不胜感慨:“唉,毕业时,我分到成都,她分到武汉,我以为没有希望了。上个月,才听说她到了攀枝花的西昌筹备处。感谢老天的眷顾,重新给了我机会。”
一旁的郭培鑫,插话道:“看在同学一场,进去后,我们想办法为你制造机会,不过成不成,关键还要看你的努力啊。”
大罗双手抱拳:“再下多谢了。下次回成都,我请你们吃夫妻肺片,外加麻婆豆腐。”
郭培鑫笑道:“不行,怎么也得加个回锅肉吧。”
“没问题。”
道泽问大罗:“她在哪个部门?”
“还不清楚。”
道泽想起什么,从挎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外号叫眼镜的:“眼镜,我差点忘了,招待所有你一封信。”
同学私下里都知道,眼镜正与他在老家的一位乡村代课老师热恋。一旁的大罗煽动道:“情书吧?准是那位漂亮的乡村教师写的,拿出来念念,让我们分享、分享。”
眼镜大名叫吴喜贵,比大罗大一岁,与大罗相比,性格显得内向、拘谨,他接过信,笑了笑,便装进身旁的挎包里,随后将挎包小心移至胸前悟住。
郭培鑫低声问:“道泽,到里面去,你爱人同意吗?”
“她挺支持我的。不过,还是你好,一家人在一块。”
“我俩一同申请的,我们申请进去的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能在一起。”33岁的郭培鑫是他们班上年龄偏大的几位之一,女儿已经七岁,她爱人汪雨琪今年四川大学历史系毕业。同学曾开玩笑说郭培鑫与汪雨琪是绝配,郭培鑫身材消瘦,话语不多,汪雨琪则身材健壮,热情开朗。郭培鑫毕业分配到外省,汪雨琪分到成都一家档案馆。
金向德拿出橘子分给大家,剥开一个递给因晕车而依偎着他的林晓薇,又拿出几个,递给靠近驾驶室的郭培鑫:“麻烦您,递给驾驶室。”
郭培鑫接过橘子:“谢了。”随即扶着车箱站起来,朝驾驶室喊道:“雨琪,接住。”
“谢谢啦。”坐在驾驶室里的汪雨琪接过橘子大声说道。
道泽剥开手里的橘子,边吃边问金向德:“你们也是响应号召报的名?”
金向德摇摇头:“是随单位进去的。我俩毕业后,分到鞍钢研究院,院里安排我们到厂里实习,实习期还未完,我们院就整体搬迁进西昌了。”
相仿的年龄,相似的经历,短时间的接触,大家彼此很快热络起来。金向德有北方汉子特有的方中带圆的脸型,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更加贴合他儒雅的气质。与他同行的林晓薇,扎着两条小辫,清纯、漂亮,虽然是哈尔滨人,却更像南方姑娘。他们俩相互间那特别的神情,不用问就知道是热恋中的一对。
听金向德说鞍钢研究院整体搬迁到西昌,道泽饶有兴致分析道:“我们临毕业那会,好多单位来学校要人,结果大都无功而返。而这次,仅我们冶金系,我知道的,就有23名同学过去,你们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国家全力确保的一个重大建设项目。”
郭培鑫也一板一眼道:“我所在单位的几位高工,几个月前就受命参加了冶金部组织的科研组,说是参与那里的矿石冶炼攻关。”
道泽心里一阵激动,他挽起衣袖:“看来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大罗眼里充溢着希望:“但愿进去后,能从事我喜欢的冶炼分析。”
眼镜也被大家的情绪感染,插话道:“我的毕业论文是高炉方面的,如果让我选,我想到高炉。”
金向德说道:“我的大方向已定,具体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林晓薇直起身子:“我学的是土木建筑,到了里面,还真不知道让我干什么。”
道泽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专业对口就行。”
还是郭培鑫老练,他不紧不慢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本来就是筹建大型钢铁厂,我们又都是学冶金的,专业肯定对口。”
下午5点多,道泽一行到达雅安某招待所。这家招待所,作为公司长途中转接待站,这段时间,四零公司的车子进出非常频繁。招待所一位中年妇女,看到印有“四零公司”字样的车子频繁往来于此,弄不清四零公司做什么的,她好奇地问林晓薇:“大姐,你是四川零售公司的吧,你们公司好大哟,这阵子,尽是你们的车子停在我们招待所。”
由于要去的地方,组织上告之是保密单位,林晓薇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第二天一早,道泽一行吃过早饭来到停车点,郝师傅领着三位提着行李的男士过来:“这是公司的赵科长、张工、宋师傅,他们也坐我们的车回去。”
相互认识后,道泽他们让出中间的位置给赵科长、张工和宋师傅,赵科长却谦让道:“不用管我,我是当兵的出身,让张工和宋师傅坐里面吧。张工是从鞍钢调来的工程师,宋师傅是武钢支援我们的宝贝,外号‘宋八级’,八级技工哩。”
宋师傅穿着蓝色工作服,干练、大方,他笑道:“赵科长,你别寒碜我了,人家可都是大学生。”
张工一身灰色中山装,戴着眼睛,谦和地点点头,坐在了中间,在大家的一再坚持下,宋师傅坐在了金向德这一方最靠里的位置。
赵科长坚持坐在最外面。他身着退了色的军装,动作敏捷,声音宏亮,古铜色的肤色配上他那魁梧的身材,让人感到他的成稳和力量。
从雅安出发不久,便进入崎岖的山路,尽管车上拉起了帆布车篷,大家还是感到了寒意,纷纷拿出毛衣或外套穿在身上。汽车盘山而上,又沿山而下,天空飘起雪花,路上已有积雪。为防意外,郝师傅停车,拿出铁链,梱绑在汽车后轮上。
车子沿着山路,转过一小弯,驶入一大弯,一弯连一弯,反反复复,眼镜、培鑫相继出现晕车状况,林晓薇则最为严重,她脸色苍白,不时变换着坐姿,好让自己舒服点,一旁的向德不时低声问她两句,无论向德问她什么,她只是摇头或点头,一直用手按住胸口,看样子很难受。突然,车子一个急刹,林晓薇忙悟住嘴,金向德见状,急忙站起来,走向驾驭室拍打道:“郝师傅,停下车。”
不等车子靠边停稳,林晓薇便扶着车箱站起来,将身子探出车外,呕吐起来,金向德一边扶着林晓薇,一边拍打她的后背,一旁的宋师傅将晓薇身旁的水壶盖拎开,递给她,一阵呕吐后,林晓薇接过水壶,漱完口,这才顾着对宋师傅说了句:“谢谢。”
为了赶路,车子继续前行。一路上,林晓薇呕吐不停,看到林晓薇难受的样子,赵科长喊道:“郝师傅停下车,让大家休息会儿。”
郝师傅选了一处相对安全的路段,靠边停下。他跳下驾驶室,拿出小水桶,招呼道:“大家靠边休息会,我去打桶水。”
下了车,大家舒展着僵硬的腰身和酸痛的双腿。赵科长叫上张工、宋师傅等走到一旁,各自点上一支烟,过过烟瘾。向德则陪着林晓薇蹲在路边,休息片刻后,晓薇感觉好多了。
看到天空飘舞的雪花,大罗兴奋地爬上山坡。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对面山峦那绵绵不断的茂密森林,墨绿中透出金黄、朱红,宛如一幅重彩的油画,展现在眼前,周围的灌木,脚下的草甸,铺满雪花……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朝道泽他们挥手:“快上来,好爽呀。”
听到大罗的喊声,道泽招呼眼镜,向德拉着晓薇,兴致勃勃往山上爬,汪雨琪牵着女儿,兴高采烈跟在后面。
晶莹剔透的雪花满天飞舞,大罗他们尽情享受这别样的冰雪世界。天空飘舞的雪花越来越密,雨琪女儿伸出双手,飘落的雪花落在她的小手上,捧起手中的雪花,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她禁不住兴奋的心情,在雪地上又蹦又跳……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景色,向德脑海涌现出主席那篇著名的诗词,诗的优美,诗的才略,仿佛此时,才些许领略到伟人当时的心境,他张开双臂脱口而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受到感染的道泽和大罗,跟着向德大声朗诵: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旁的晓薇和眼镜,毫不吝啬地为他们鼓掌。同样喜爱主席诗词的雨琪,脱口说道:“1935年1月,遵义会议上,确立了毛主席的领导地位,一年后,毛主席率红军东渡黄河,开赴对日作战前线,途经陕北清涧县袁家沟时,适逢大雪,毛主席登上白雪皑皑的山锋,看到雪花纷飞的壮丽河山,怀着革命必胜的信念,写下了这首气势磅礴、恢弘豪放的诗词《沁园春.雪》。”
说到伟大领袖,热爱与敬重之情油然而生,向德由衷赞叹道:“主席那狂放自如的书法自成一家,气壮山河的诗词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向德的话,顿时引发大家强烈的共鸣,道泽无限敬仰地说道:“‘打土豪分田地’,赢得全国老百姓的拥护;二万五千里长征,播下革命的星星之火;‘西安事变’审时度势,成为扭转时局的枢纽;从‘农村包围城市’,到最后夺权政权;‘抗美援朝’彻底粉碎了美帝国主义的阴谋,保了家、卫了国。”
汪雨琪按捺不住已经调动起来的情绪:“‘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何等豪迈,何等正气凛然。”
大罗紧接道:“‘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这是多么富有哲理的一句话。”
学文的汪雨琪,认为自己不能输给工科生,她马上接道:“‘封锁吧!封锁它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大罗也不示弱,脱口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汪雨琪马上接过来:“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这群年轻人,对主席发自内心的热爱与崇敬,对主席的著名诗词及经典录语,无不耳濡目染,信手拈来。
脚下积雪越来越多,大家嬉戏中打起雪仗。
雨琪带着女儿,兴趣盎然堆起小雪人……一旁的晓薇,看到雨琪带女儿堆雪人的情景,不禁想起儿时爸爸妈妈领着自己在雪地玩耍的情景,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雨琪见状,关切问道:“怎么,想家了?”
晓薇用手擦去眼泪,不好意思点点头。
山下传来郝师傅声音:“上车啦,上车啦。”
听到郝师傅的招呼声,向德过来喊道:“晓薇,上车了。”
已经放松下来的晓薇,重又紧张起来,她对向德说道:“一听坐车,我头又晕了。”
“我们已经走了一多半,再坚持下。”向德劝小孩一般,拉着晓薇走下山。
车子行驶一阵后,在路边一户人家停下。郝师傅跳下车,朝屋里喊道:“大妈,在家吗?”他打着招呼进去,几分钟后,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些切好的生姜片,他对车上的人说道:“这是个治晕车的偏方,说是把生姜贴在肚脐眼和手碗上有效。”郝师傅一边说,一边把姜片分给郭培鑫、眼镜和晓薇。
“郝师傅,带点萝卜。”屋里跟出来一位笑呵呵的纯朴老大妈,身上的蓝色粗布棉袄已经洗得发白,一双如树皮般的手端着一簸箕萝卜。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郝师傅赶紧推辞。
“自己家种的,不值钱。”大妈执意让郝师傅带上。
“那谢谢您啦。”郝师傅接过洗干净的水红色小萝卜,往驾驶室放了几个,便全部分给大家:“大妈家的萝卜水多又甜,可当水果吃呢。”
分完萝卜,郝师傅把簸箕还给大妈。车上的人纷纷站起来,感谢这位热心的大妈。
车子继续前行。郭培鑫、眼镜和晓薇,照郝师傅说的方法,贴上生姜片,果然有效,再吃上这脆生生、甜中带点辛辣的小萝卜,情绪大好。大罗不禁哼唱起来:“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路旁,一位解放军战士手拿小红旗,示意郝师傅他们的车子停止前行,告之前面马上要放炮,一车人趁机下车休息。
道泽问老赵:“赵科长,这修的是通往哪的公路?”
赵科长笑道:“是铁路,成昆铁路。”
一旁的晓薇,望着周围连绵不断的群山,想到这一天多来所走的崎岖山路,疑惑地问道:“这工程太艰巨了,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尽是高山峡谷,赵科长,依我看,无论从建设周期、工程难度,还是投资成本、后期养护等方面考虑,都不宜在这样的环境中修建铁路。”
赵科长笑道:“你说得对,也说得不对。”
大罗追问道:“怎么讲?”
望着眼前的高山峡谷,赵科长介绍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1952年,新中国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成渝铁路全线完工,四川从此有了境内铁路,但与外省的连接通道呢?同年,刚刚在重庆成立的铁道部西南设计分局,他们接到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设计一条能连通成都与昆明的铁路。你们想啊,如果成昆线建成,向北能将大西南和华中、华北地区连接起来,直达首都北京,向南可以与滇越铁路连接,打通我国与东南亚沿海国家的陆上通道。
于是,他们提出了三个方案:
东线:从内江起,经自贡、宜宾、彝良、威宁到昆明,长约889公里。
中线:从成都起,经眉山、乐山、宜宾、巧家、东川、嵩明到昆明,长约810公里。
西线:从成都起,经眉山、乐山、峨边、喜德、西昌、德昌、会理、广通到昆明,长约1167公里。
都知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三条线路中,东线和中线的长度较短,地势相对平缓,地质构造也比较理想,而西线,我们已经有过体验,山势陡峭,奇峰耸立,深涧密布,沟壑纵横,地形和地质都极为复杂。西南设计分局采纳了前苏联专家的建议,组织勘探力量对中线展开了初测和设计。然而,由于一个意外的重大发现,否定了中线方案。”
看到大家好奇的目光,赵科长继续讲道:“1954年,在攀枝花附近发现了丰富的钒钛磁铁矿和储量巨大的煤矿。我们国家铁矿资源较少、矿产质量也普遍不高,这一发现,其震撼力可想而知。最终,成昆铁路选择了唯一能经过攀枝花的设计方案,也就是最险峻的西线。1958年,成昆铁路开工,但因三年经济困难时期等原因,三次开工,三次停工,到1962年底,成昆铁路彻底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是整整两年。
直到今年,党中央制定了加快三线建设的战略部署,成昆铁路建设才再一次全面启动。”
晓薇是学建筑的,她知道在陡峭的高山峡谷上修建铁路,首先必须解决好地势高差问题,她好奇问道:“赵科长,就是解决这么复杂的地势高差问题,难度也不小吧?”
“我想想啊。”赵志鹏低头想了想,将脑海中的记忆梳理一遍,这才说道:“据我所知,为了克服地势高差,成昆铁路要13次跨越牛日河,8次跨安宁河,47次跨越龙川江。在牛日河上的尼波和洪峰两站之间,虽然直线距离只有7千米,但高差却达到142米,为了选择合理的坡度,不得不将铁路线在这一区域进行三叠交叉,其中,跨大中桥6座,隧道11座,这段线路也因此被整整延长了一倍。在地势险峻的龙川江峡谷,由于隧道在大山里迂回重叠,进口和出口竟出现在了同一个方向,不过,彼此的高度已相差了几十米。”
听到赵科长这么详细的介绍,晓薇直点头,她惊叹道:“赵科长,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赵科长笑道:“我是铁道兵出身,从部队转业后,就在西南设计分局工作,今年初才到的公司,只比你们早进去了几个月。”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爆破声,几分钟后,解放军战士示意车子可以通行了。
车子继续前行。坐在车上,朝河对岸望去,只见人迹罕至的深山峡谷中,帐篷点点,红旗招展,山坡上,许多戴着安全帽的解放军战士,劈山开路,手推肩扛。悬崖峭壁上,有无数战士的身影,身上拴着绳子,吊在半空中,脚踩在峭壁上,抡锤打钎……
第三天,经过冕宁县、卢沽,下午4点多,终于进入西昌。
“同志们,西昌到了。西昌是凉山彝族自治州首府,我们公司就在离西昌县城15公里外的一处山坳里。一会,你们会看到我们公司的钢铁厂,它原是省里为发展少数民族经济上的项目,因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下马,现重新启动。不过,现在这个厂,将用于中央直属的重点实验项目。”赵科长介绍道。
车子行至一处叫小庙的地方,转进了一条柏油公路,公路两旁的十余排干打垒平房映入眼帘。
车子在一幢三层拱型结构的楼房前停下。房前一派忙碌,有几人正往一辆货车上抬几大箱物资,从楼里走出三人,匆匆搭上一辆吉普车便急驶而去,又一辆吉普车行驶而来,车上下来四人,边说边往楼里走去。
赵科长跳下车,对道泽他们说道:“你们先等着,我帮你们叫行政科的同志。”
几分钟后,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走出来招呼道:“各位辛苦了,我是行政科王凯,大家先把行李拿下来吧。”
王凯一边帮大家拿行李,一边说道:“请先将报到表交给我,你们暂时住公司招待所,宿舍已经分好,在我这领房间钥匙。安顿好后,就到二楼行政科办理相关手续。一楼是招待所,二楼、三楼是公司办公室。另外,今天晚上7点半,请大家到二楼209会议室,公司将为你们举行欢迎会。”
王凯细心周到的安排,让初来乍到的道泽、大罗他们,感受到了公司的关心与温暖。
一楼招待所,成了新职工的临时宿舍。分到西南钢铁研究院的金向德、林晓薇也一同被安排在公司招待所。这样,沈道泽、大罗、眼镜和金向德住在105,林晓薇和前期到来的另两位女同志住109,郭培鑫和汪雨琪夫妇则住在112。
安顿好后,道泽、大罗和眼镜立马来到二楼行政科。接待他们的是位中年女性,留着齐耳的短发,端庄、知性,她与道泽他们一一握手,热情而又带着程式化的口吻说道:“欢迎欢迎,我是行政科的杨洁,行政科由我负责。你们的档案几天前就到了,公司根据你们的情况做了安排,沈道泽同志到行政科,罗和平同志到设备科,吴喜贵同志到四一0厂。”
道泽对被安排在行政科感到十分意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杨科长,我没听清楚,我分到哪?”
杨科长重复了一遍,道泽这才确定自己的确分到了行政科,按照道泽的理解,行政科是起草文件、管理公章的部门,与自己的专业一点不搭,想到自己当初的想法落了空,道泽心里不禁凉了半截,他心有不甘的向杨科长恳求道:“杨科长,我专业是冶金,应该到厂里呀。”
杨洁笑道:“对不起,沈同志,这是公司的决定,我只是将公司的决定通知你。”
虽然对分到行政科不满意,但听到杨科长委婉客气的回答,道泽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随后得知,郭培鑫到了计划科,汪雨琪分到公司子弟学校初中部,任历史课老师。金向德和林晓薇则直接到研究院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