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蝴蝶《六上》

　　自从打败了来犯的胡大头匪徒之后，震三山和王老黑每遇大事情总要向刘英讨主意，要办法。有时震三山和王老黑要离开山寨去办理一些事情，就告诉弟兄们，有事找刘小姐定夺。就这样刘英渐渐地走到了管理松树岭的前台，弟兄们都叫她三当家。尽管刘英自己否认，可在弟兄们的心中她就是龙头老大。王老黑也对弟兄们说：“让刘小姐管理这么个破山寨，太委屈她了。”震三山对刘英更是敬畏有加，言听计从。山中大事小情基本上是刘英全权处理，山外的是是非非皆由刘英亲自摆平。
　　刘英在刘家响窑时，就练成了一手过人的枪法。刘家响窑有老虎不出洞的炮台为依托，长枪便于发挥射程远，准确率高的威力。刘家的6支枪有5只是长枪。刘英的长枪功夫比震三山还要高，只是短枪还技不如人。在震三山的亲自点拨下，不长时间就练成了双手齐射“二十响”的绝技。且出手极快，能做到上马三枪，下马三枪。百步之内，百发百中。刘英平时爱穿白色轻柔的羊羔皮披风，骑一匹纯白“千里追风”，狂奔在千里雪原，崇山峻岭。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穿梭于万木丛中。为此，江湖人送绰号“雪蝴蝶”。由于松树岭山内管理有方，山外处事公道。而且还高擎抗日大旗，深得江湖土匪的信赖，多有小股队伍来投。两年之后，在松树岭的旗帜下已经有了300多人的规模。这在当时是一支十分了得的队伍。山下的财主，商号只要定期交粮纳银，就可以享受松树岭的保护。这时深受战乱匪患之苦的商家，财主来说，也算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有一次关门山镇“全得益”的老板吴老根押着两辆三套马车的货物从省城归来。刚进林海县境内就被一伙土匪拦住，十几支短枪齐齐地对着吴老根。吴老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明白这个时候只有舍财才能消灾：“诸位大哥，咱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今天相遇也是缘份。既然兄弟们需要，就赶走一车。留给我一车，也好送到松树岭。让我兑现过年时承诺给我妹子雪蝴蝶的日用品。”匪首听到吴老根提及雪蝴蝶不由一楞：“你既然是雪蝴蝶罩着的，那就请快上路吧！原谅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说完一挥手，众匪徒摧马而去,片刻就没了踪迹。可见当时雪蝴蝶在这带的影响。
　　日本侵略者为了有效地遏制日益高涨的抗日风火，在被占领的东北三省农村建立了联保制度。乡镇设立了维持会，让当地有影响到的土豪劣绅做维持会长。并且加强了地方武装，扩充了警察署的规模。这不仅能强化日伪政权的地方统治，而且也能有效地切断各抗日队伍的物质供给。日本人任命刘金为沿江镇维持会长，任命刘银为沿江镇警察署署长。日本人第一看中刘家的是这一带有名的响窑，没有一支土匪敢窥视，具有组建地方武装的能力；第二是刘家财大势大，不仅有万亩良田，沿江镇有三成的商铺是刘家所开；第三是被称为沿江刘氏三雄（凶）的刘氏哥仨颇有些恶名。不但老百姓畏惧，凡事连“镇长”都得让三分。刘氏三凶两年多来对震三山恨之入骨，发誓一定要置震三山于死地，以雪妹妹被绑架之辱。前几天，日军临时拼凑的讨伐队驻扎沿江镇。刘金、刘银知道讨伐队的队长龟本次郎是一个能主宰林海县的重量级人物。他们经多方打听得知，龟本次郎的翻译官刘国维是王家骏国高时期的同学，千方百计与刘国维套近乎。并通过刘国维在镇上自家开的饭店宴请到了龟本次郎。其目的就是谋取镇长的职位。当龟本次郎在刘国维那里知道刘氏兄弟是王家骏的妻哥时说：“震三山杀了你们妹夫，绑架了你妹妹作人质，又逼你们的妹妹为匪，与‘国家’和皇军对抗。震三山与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震三山匪部时常骚乱皇军和‘靖安’军。希望你们想办法消灭震三山，不但报了家仇，也为皇军解除了‘治安’之忧。升官也大大的。”狡滑的龟本次郎给了刘氏兄弟一个难似上青天的希望。既给了翻译官的面子，也无愧于王家骏，又给了刘氏兄弟“机会”。
　　不知天高地厚的刘氏三凶把龟本次郎的允诺视为千载难逢飞黄腾达的机遇。刘氏三凶齐聚刘家响窑，密谋抓捕震三山的计划。
　　“我的警察署20多号人，个个都是敢玩命的主，加上咱们家4个百发百中的炮手。再花钱买通桦树沟的胡大头，我就不信拿不下松树岭。”一向自以为是的刘银说完了这番话，竟得意地站起身来，一只脚还踏在椅子上。
　　“就凭咱家那4个炮手和警察署那20几条破枪，也想攻打松树岭？再说警察署有重大行动要向镇长报告。攻打松树岭要越乡跨镇，镇长那老东西肯定不会同意。”诡计多端的刘宝马上就否定了刘银。
　　“买通胡大头也不足取。别看桦树沟和松树岭有过结，但他们未必就肯帮助我们。花重金收买土匪头，还不如花重金买个官更直接。我们只能智取。我最近听江湖中的朋友说，震三山与雪蝴蝶打得火热……”在商海沉浮了多年的刘金知道赚钱之艰难，江湖之险恶。他想出了一个更“江湖”的主意。
　　由于日本侵略者实施了“集群部落”战略（日伪把分散的小村合并为大村，就是东北人俗称“人圈”。并驻军设防，监视居民。切断人民群众与抗日武装的联系和物资供给）。松树岭也发生了物质供给方面的困难。震三山，王老黑和雪蝴蝶正与几个头目商议如何砸几个为日本人做事汉奸家的响窑。或者打下一座“集群部落”。既能解给养之急，又可以鼓弟兄们的士气。这时，一个当值的土匪来报：“报告三当家，刘家响窑来人找你。”
　　“快让他进来！”雪蝴蝶惊喜得有些急不可待了。
　　“大小姐，总算见到你了。家里人好想你呀！”刘家响窑的管家于老六给雪蝴蝶呈上了一封信。然后又极不自然地向震三山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雪蝴蝶展开信纸，三哥那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
　　小妹：
　　光阴似箭，我们已有三年多未能谋面。甚为想念。一月前，老母偶染风寒。虽多方求医，仍未见好转。老母年事已高，恐有不测。老母唯盼与你见上一面。还望小妹排除万难能回家看看。三哥：刘宝
　　某年某月
　　“于六哥，我妈妈到底患的是什么病？”雪蝴蝶看罢信泪流满面。
　　“老太太平时就总咳嗽，上不来气。这些你是知道的。可是最近又浑身发冷，体温却很高。躺在炕上已经好几天了。郎中大夫没少请，药也没少吃，就是不见好转。”于老六把老太太的病情拿捏的恰到好处。连学过医的雪蝴蝶也没听出半点破绽。
　　“我要回家看看！”雪蝴蝶让人把于老六带下去歇息后，趴在椅子扶手上泣诉着。
　　“现在山外边局势吃紧，路上也不安全。再说，你大哥、二哥现在都在为日本人效命，这里边是不是另有阴谋。我们不能不防啊！”震三山走到雪蝴蝶身后，双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冷静的分析着。
　　“有病的不是你妈，当然你不着急。我又没让你跟我一起去，你害怕什么？”雪蝴蝶听到震三山阻止她回家，不由得气上心头。
　　“蝴蝶妹妹，你别生气，大当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日本人撒屯并村，建立‘集团部落’，明显是在加强军事统治。我们能施展的空间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更重要的是日本人到处贴告示，悬赏捉拿我们。你回刘家响窑要走乡过镇，一旦被人认出来，那可是太危险了！”王老黑也觉得贸然下山不够慎重。
　　“二当家，那咱们也不能永远不下山吧？我在回家路上也正好打探一下情况。”雪蝴蝶仍然坚持回家的主张。
　　“就是要回家，也不能马上回去！缓一段时间，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刘家响窑，就是有阴谋，他们措手不及，也没办法得逞。”震三山凭直觉判断，刘家响窑一定是设好了陷阱，正等着雪蝴蝶的坠入。他真是在为雪蝴蝶的安全担心。
　　“我主意已定，你们就不要再劝了！”此时的雪蝴蝶满脑子都是妈妈的痛容病貌，根本听不进别人的不同声音。
　　第二天早上，雪蝴蝶带着随身待卫二丫和于老六骑马下了山。急匆匆地向刘家响窑奔去。怕暴露身份，不敢在乡镇和大村吃饭、休息。傍晚就在一个只有3、4户人家的小屯草草地住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又继续赶路，于第二天中午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之久的刘家响窑。
　　听说妹妹回到了家中，刘氏三凶跑着到大门口迎接。雪蝴蝶把马缰绳交给了于老六，就同三位哥哥跑到了四层大院的最后一层套院的妈妈住屋。跑在前面的雪蝴蝶推门一看，只见妈妈躺在炕上沉睡着，大厅的地桌傍坐着一个貌似医生的人，她三步拼两步来到妈妈的身边，匍跪在地双手扶在妈妈身上：“妈！妈！我回来看您来了。”
　　“老太太折腾了一夜，这会儿刚睡着。”那位“医生”，走过来告诉雪蝴蝶。
　　刘氏三凶见震三山没有出现，感到有些失望。只好先把雪蝴蝶让到了前厅。刘金首先试探着对雪蝴蝶说：“老妹儿，自从你被震三山那个浑蛋绑到山上后，咱妈就一直惦心着你。就是睡觉说梦话，满嘴都是你的名子。吃饭也大不如以前了，咳嗽的也越来越历害了。这不，前几天又添了新病，高烧不退，喘不上来气，整夜睡不了觉。妈自我感觉不好，非要见你一面。你可回来了，妈的病也会好一大半的。这回就不要走了。咱们家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响窑，我就不信，震三山敢带人来砸。”
　　“大哥，我已在山上入了伙。不能在家久住。我现在与震三山共踏一座山，同走一条路。你们就看在兄妹一场子的情份上，今后就不要仇视震三山了。王家骏的死和震三山无关，他带日本兵攻打大黑山，打死了那么多的中国人。我爱王家骏，王家骏也爱我。不能因为我们的爱就让那么多的人付出生命呀，这爱也太沉重了。”雪蝴蝶用手抹去泪水，又接着说：“我听说，你们哥三个都在为日本人做事。希望你们做事情手下要有分寸，多为中国的老百姓想想，给老百姓留一条活路。现在日本人到处悬赏捉拿我和山里的人，我不能久留，再到妈妈那里看看我就回去了。”说着就朝后宅走去，雪蝴蝶再次来到妈妈的房间，看她还是在沉睡着，上前为妈妈整理一下被子：“妈妈，不孝的女儿回来看您了，知道您病得不严重，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事，不能久留，就不等您老人家醒了。好好养病，早日康复。我还会回来看您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放到了老太太的枕边。然后起身吩咐二丫把马牵出来准备返回松树岭。
　　就在雪蝴蝶和二丫牵马走出大门的时候，震三山和随从刘喜的两匹马伴着血色残阳飞到了雪蝴蝶和刘氏三凶面前。惊恐的雪蝴蝶根本想不到震三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跑上前去接过马缰绳：“你怎么来了？”
　　“老人家有病，我来探望不应该吗？”震三山当着刘氏三凶的面不便说的太多，只是微笑着用力握了一下雪蝴蝶的手。似乎告诉她一切都没问题。
　　“在回家的路上，我才感觉到越快到家时，天越冷，风越大。你顶风冒雪的来看我妈，我真心的感谢你。”雪蝴蝶对震三山的到来还是觉得不放心。特意把“风大”、“天冷”说给震三山听。
　　“今天还不算冷。我下山的时候还特意让弟兄们看了看天，试了试风。你没看，我连狐狸皮大衣都没穿。”震三山听懂了雪蝴蝶的话外之音，也特意作出轻松的表情安慰她。雪蝴蝶为震三山和刘氏三凶相互作了介绍。刘金引导着震三山来到老太太昏睡的房间。雪蝴蝶要把妈妈叫醒。刘宝赶快上前拦阻：“先让震三山先生看看，等吃过饭后，再叫醒妈与你们相见说话也不迟。”
　　“老人家，震三山前来拜见。听说您身体不好，特地带来一棵老山参孝敬您。”震三山长跪在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双手把老山参托放到老太太的枕边。
　　雪蝴蝶和震三山经不起刘氏三凶的“盛情”挽留，来到摆好了饭桌的大客厅。片刻，就摆上了一桌极其重要丰盛的山珍野味。落座之后，刘金环顾了一下：“于老六，快把‘大夫’叫来一起陪客人吃饭。顺便向妹妹介绍一下最近老太太的病情。”
　　“诸位久等了。”那位长着一对豆核眼，留着山羊胡的瘦黑“大夫”在于老六的引导下，来到了大客厅。
　　“徐‘大夫’，快请坐。”刘金待“徐大夫”落座后：“老三，快给诸位斟酒。”
　　“好！”刘宝答应着站起身来，端起桌上那把造型和花纹都极为精致的金酒壶，逐一为大家倒酒：“这是前天刚让人从省城买回来的‘关东第一烧’。请品偿。”
　　“酒好，壶也挺讲究呀！”震三山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精美的酒器。
　　“震三山先生真有眼力。这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物件。一定是主家多年传承的宝贝。”这位“徐大夫”动作异常敏捷，在刘宝持壶抖动的瞬间把酒壶接了过来：“三少爷不方便，震三山先生的酒让我来斟。”
　　“那就有劳‘徐大夫’了。”刘宝听震三山说“壶有讲究”，吓了一跳。要不是“徐大夫”出手解围，说不定还真露出破绽了。
　　“家母患病，小妹不辞辛苦前来尽孝。震三山先生也百里之外顶风冒雪前来探望。我和两位弟弟甚感欣慰。为了家母的身体早日康复。来，我们干一杯。”一向老辣狡猾的刘金也被震三山的“壶也挺讲究”和刘宝的“抖动”惊出了一身冷汗。为了掩饰惊慌，他首先站起来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