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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缝补婚姻的碎片

作品名称:萍归何处      作者:许我凤冠霞帔      发布时间:2017-06-09 18:13:25      字数:4402

  时间的齿轮滑到了二零零六年的秋天。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如往常,秋萍在冯蛭梦呓似的“妈妈......妈妈......”地呼唤声中醒来。
  借着昏蒙的月光,她依稀看见冯蛭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几句后再度沉沉睡去,如雷的鼾声很快响起。
  秋萍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脑袋的下面。侧耳倾听窗外点点秋雨细打芭蕉,所有的思想和意识在这凄切而寥落的秋声中苏醒。
  唉!秋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雨打浮萍,聚散总随流水去;风吹秋梦,凄凉常伴落花依。
  秋萍!秋萍!这片秋天的浮萍伴随着婚姻这艘小船无比孤寂地飘荡着,凄零漂浮的浮萍无所依傍,无从寄托地随波逐流着,不知该飘向哪里,也不知能飘到何时。
  秋萍戚戚然,惶惶然地陷入一片惆怅之中,一首关于浮萍的诗跃入脑海:
  “向晚波微绿,
  连空岸脚青。
  日兼春有暮,
  愁与醉无醒。
  漂泊犹杯酒,
  踯躅此驿亭。
  相看万里外,
  同是一浮萍。”
  
  这段婚姻既然因为王晴的客观原因不得不维持着,那么就只能努力地经营下去。人都说婚姻是责任,婚姻是义务,如今这责任和义务中不但包含了活泼可爱正在健康成长着的女儿,亦包含了父母兄长对这段婚姻翘首以盼最殷切的希冀。
  一张薄薄的结婚证书上看似只简单地镌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其实却涵盖和束缚了太多的社会标尺、道德规范、行为准则,更何况,这段婚姻还关乎到几个家庭的稳定和和谐,牵一发而动全身。
  虽然每次被冯蛭打骂羞辱后的痛苦无以复加,虽然无数次地想要乱刀砍死那个恶棍魔鬼,但终究一次又一次地隐忍了下来。
  秋萍知道,她万不能擅动啊!万不能!
  所以,即便是这堵婚姻的围墙已经风雨飘摇;即便是这张婚姻的帷幕已经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秋萍也会尽力地尝试着去修补破损的漏洞,也会费心地去缝补这婚姻的碎片,竭尽所能地对这座摇摇欲坠的婚姻之城力挽狂澜。
  秋萍认真仔细地思索过,她和冯蛭的婚姻最突出的一个矛盾根源就是冯蛭根深蒂固的处女情结。
  为此,秋萍特意挑了和冯蛭还算基本融洽的一个时间,给他讲诉了一个有关处女情结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一个男孩被一个女孩深深地吸引,并疯狂地爱上了那个女孩。于是男孩对女孩展开了强烈的追求。通过不懈的努力,男孩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女孩牵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可是,婚后的男人却怅然若失,郁郁寡欢。因为新婚之夜,妻子交付并非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处女之身。
  在后来的岁月中,男人总感觉在他的婚姻生活里,似乎缺少点什么,似乎失去了什么,似乎总有那么一点不完美的遗憾。
  就算温柔贤惠、勤俭持家、聪慧可人的妻子相伴左右;就算乖巧伶俐、聪明懂事的儿子承欢膝下也不足以填补男人心中那块难以抹平的残缺之所。
  就这样,男人内心的欲望之火总在伺机向外张扬,向外膨胀着。
  直到有一天,男人因工作之便结识了一个女人。
  女人靓丽的容颜、曼妙的身姿掳获了男人那颗躁动的心。更让男人沉醉其间,欲罢不能的是女人看似纯洁天真,纤尘不染的气质。男人如获至宝,如同得到了一块不然尘埃,洁白无瑕的美玉。
  男人拥着女人在洁白的床单上续写着亚当夏娃最原始的萌动。
  男人迷醉在女人那副娇怯羞涩,未经人事的青涩模样中。他欣喜若狂,狂热地耕种着那片自以为还没有被开垦过的处女地。激情的风暴渐渐退却,床单上的点点落红刺目地映入男人眼中,像一块烙印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中。他喜极而泣,就像一个四肢健全的乞讨者获得了一枚硬币后那种卑微的、扭曲的满足感。
  从此,男人心甘情愿地做了女人最忠实的奴仆。
  妻子泪眼婆娑的结发之情、儿子伤心沉痛的孺慕之情,都未能挽留住男人毅然决然离开的身影。
  一个完整而美好的家,在男人狠心地抛下一纸休书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男人迫不及待地又重新步入了另外一段婚姻的门槛。
  男人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勤奋耕作让女人的肚子收获了劳动的果实。可女人附在男人耳边一通撒娇,说还没有准备好当妈妈,所以暂时不能要孩子。男人虽然有诸多的不舍和不忍,可对这样一个宝贝女人还是言听计从,千依百顺的。
  男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等待着一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眼睁睁地结束在那堆冰冷的器械中。
  须臾,医生猛然拉开手术室的门,无比痛心和惋惜地冲着男人吼道:
  “你们现在这些夫妻到底是怎么啦!不想要孩子,就要采取必要的措施嘛,你的妻子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人流手术了,你们要考虑清楚,如果这胎再做掉的话,恐怕以后再也怀不上了。”
  男人的脑袋“嗡”地一下,如遭电击,整个人都懵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手术室,难以置信地质问女人。
  女人眉头一挑,语带嘲讽地说: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个处女膜修补手术而已,现在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只要花800块钱就可以满足你们这些变态男人的处女情结,这有什么不好呢?”
  男人听了女人的话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如当头棒喝,遭受过重创一般,顿时陷入癫狂的状态,嘴里不住地神神叨叨起来:
  “呵呵!800块钱买来的处女,800块钱买来的处女,好讽刺啊!好讽刺啊!......”
  秋萍讲诉完这个故事的时候,见冯蛭低垂着脑袋,闷声不语,她接着说道:
  “冯蛭,你难道不觉得心灵上的纯洁比身体上的纯洁更能感动人心,震撼人心吗?你的贞操观念仅仅只是以是否处女来衡定,你的思想还束缚在过去那一套封建礼教中。其实,你想想,我们结婚以来,我并没有做出过半点违背道德、违背伦常的事,这不足以说明我恰恰守住了我的贞操吗?至于,我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失身,这是事实,可,那是在我们认识之前呀。”停了一口气,秋萍继续说:
  “所以,你何必那么偏执呢?你一直执拗在你自己编织的处女情节中不可自拔,如同陷入了一个狭隘的怪圈,你在折磨对方的同时,也在自我折磨,何苦呢!冯蛭,难道你从来就没反思过?从来就没自我审视过?你的这种处女情结是极端病态、极端扭曲的吗?”
  冯蛭仍然阴骘着一张脸。
  秋萍无法揣测他在思考什么,也无从估摸这个故事对他到底有没有带来心灵上的触动、灵魂上的感悟。
  后来的事实证明,秋萍的良苦用心只是徒劳,枉费工夫罢了。冯蛭依然是冯蛭,只因为冯蛭就是冯蛭。
  这个节点便是他人生结局的一个结。这是后话。
  
  冯蛭不规则的鼾声把秋萍游离的神思拉回到现实中。
  她翻了个身,背对冯蛭侧卧着。
  依然侧耳倾听绵绵秋雨敲打窗棂的声响。
  记得不久前的一天,秋萍再次接到了王春华的电话。
  她在电话中的语气异常气愤,说话也极为难听。她说不过区区3000块钱而已,怎么还拖着不还!难道还想赖账不成!
  秋萍惊诧,她告诉王春华说两年前冯蛭从杭州回来那次,她就已经把钱给了他,让他还给王春华的。
  王春华一口咬定说根本没有那回事。
  秋萍马上质问了冯蛭,没想到冯蛭理直气壮地说,都是陈年旧帐了,干嘛要还。他说他当时把那3000块钱转手给他母亲了。
  秋萍为之气结,她说我们每个月都有给你母亲钱的,够她一个月花销不说,还绰绰有余。再说,那是还给人家王春华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呀。
  忍着一口气,无奈之下,秋萍只得亲自把钱打在王春华的户头上,才算彻底了结了冯蛭在结婚前的一本烂账。
  摆平了这件事,秋萍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今年中秋节的时候,冯蛭母亲来了。
  她提出说想去秋萍娘家看看。她说一方面想去看看孙女;另一方面也想去拜访拜访亲家。
  不管冯蛭母亲出于什么样的意图,秋萍没有必要去细细探究。她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个差事,答应全程陪同,充当冯蛭母亲“护花使者”的角色。
  秋萍自然明了“母亲”这个词在冯蛭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她本在极力修复、缝补这段矛盾重重的婚姻,所以做一个好儿媳也在这个课程之列。再有,秋萍也想藉此机会能够改善妈妈和冯蛭母亲这几年疙疙瘩瘩的关系。
  冯蛭母亲两手空空的和秋萍一同出发了。
  秋萍虽甚感诧异,可也闭口不问。
  直至快到家时,秋萍见冯蛭母亲也没有要买礼物的举动。
  秋萍心里直犯嘀咕:这冯蛭母亲是怎么啦?活了这么大年岁了,第一次登门上亲家家里,又正逢中秋节日,难道就这样空手而去?难道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
  秋萍纳闷之余转念一想,恍然明白,呵!这就是冯蛭母亲不是吗?这才是她的处事作风,这才是她的为人风范,不是吗?
  难怪,冯氏母子俩如出一辙哩!
  秋萍自我解嘲轻轻一笑,于是,她自己跑去买了两包礼品。
  秋萍把礼物推到娘家人面前,为了掩饰心虚,慌忙热情夸张地说,这是我婆婆给你们挑选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冯蛭母亲在秋萍娘家呆的两天时间里,秋萍见她和女儿小嘉韵的相处画面并没有想象中的温馨融洽,祖孙情深。而且,她和妈妈的尴尬关系也并没有得到实质性地改善。
  虽然秋萍妈充分展现出了作为女主人的热情和待客之道;虽然秋萍妈不计前嫌,忽略了当初那一跪之仇。可,冯蛭母亲就是冯蛭母亲,她并不愿领受秋萍妈为大局着想而抛出和解的“橄榄枝”。
  倒是秋萍无意间听到冯蛭母亲自顾自地一个人在那儿念念有词:
  “还是个工人家庭呢,原来也不怎么样嘛,我以为我们老冯家还能跟着沾沾光嘞,我呸!”
  秋萍的心抽紧了一下,隐隐的酸涩让她好一阵难受。
  是,秋萍娘家当时却还住在乡下,可是,这跟冯蛭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冯蛭母亲所说的那两条理由都不是她来此的主要目的,那么她是特意来察看秋萍娘家的家境吗?以便作为她日后攻击别人的又一利器吗?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秋萍哭笑不得。
  孟子的“人之初,性本善”和荀子的“人之初,性本恶”这两种对立的观点,像两方势均力敌对垒的军队纠结在秋萍的思想中。她茫然了,她想不明白,也分辨不清:人性,究竟是什么呢?
  “人性”是多么广义,抽象的一个词条啊,不是吗?人的大脑本是一个复杂的结构体,那么就注定了“人”这种特殊的动物具备了复杂的思想意识,不论是善恶相伴,还是恶善相依都具有不定性的多面性。
  
  外面的雨依然滴答滴答地落着,冯蛭踢打了几下腿,嘴里嘟嚷几声又沉沉地睡去。
  秋萍眉头深锁,凝神片刻,如果把温庭筠的《更漏子》稍微改动一个字,那么就变成了这样的一段话: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婚”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秋萍失笑,就这么一个字却把好好的一阙词改得惨不忍睹、面目全非了。真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词不成词,婚,也不成婚了!
  秋萍有些伤感地摇摇头,自己细心地捡拾起这一地的碎片,用心缝补起来的这段婚姻到底还能走多远呢?到底能否经受得住未来更大风雨的考验呢?
  她不得而知。
  天色已逐渐放亮,恼人的秋雨还在不知疲倦地滴落着。
  秋萍的双眼微微有些涩涩的酸胀,毕竟一夜未眠。困意顿时席卷了她,秋萍觉得好疲倦!也好累!
  噢!感觉疲累的何止身体,还有这段婚姻,难道不是吗?
  迷迷糊糊中,秋萍恍惚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划着一艘小船孤独地航行在并不平静的海面上,一路前行中,暗潮汹涌、惊涛骇浪、礁石林立、狂风暴雨这所有所有的灾难都扑面而来,秋萍自知不是一个好的航行舵手,因为,在行进过程中不但让那只小船被拍打得破败不堪,就连自己也被撞得头破血留,伤痕累累。可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停下那摇浆的橹啊!即便再困难,也还得继续前行,不然整个小船不就得沉入海底吗?秋萍挣扎着站起来,擦干泪痕,轻抚伤口,在一片黑暗中继续着跌跌撞撞的前行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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