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佛眷顾得获宝 誓死英豪战胡番
作品名称:塞上风月剑 作者:潏川戴月行 发布时间:2017-06-07 17:53:46 字数:12457
草堂寺是中国佛教八大庭祖之一,乃是当年鸠摩罗什大师集义学,译经文之处。自建寺以来。这座道场便开演正觉,宏宣道法,将佛陀的至心本愿发扬光大。千百年来,寺里的那些个贤师大德,承佛善业,劝化世人,博得了兆民的拥戴。虽说,现今处在兵戈乱世,但这座声名远扬的寺院却还是德泽遐及,纯诚依旧。
自从夷狄复占中原以来,那章宗皇帝为了安抚天下,广揽民心,重新修整了庙宇,并亲请了个护国法师来主持这座梵宇丛林。据乡民们传言,这名大法师名曰扩廓帖木尔,乃是一位得道的番僧,他自幼在极西之地习的了大神通。因其有着除魔驱鬼,禳灾避邪的莫测手段,因而被世人尊称为‘无尽藏大菩萨’。而其座下的一干彪悍头陀,也俱都面目狰狞,孔武有力,恰似那庙里供奉的力士,金刚。可奇怪的是,这位上师平日里既不操持寺内事物,又不讲经说法,只一味的闭关修炼。那些煞神般的弟子也极少外出。而于众乡临经常见面的依然是原先那些慈眉善目的比丘,僧侣。
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个番僧俱都是功力深湛的武林高手,他们来此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原来,自从金人侵占中原以来,这陕南、鄂豫一带的崇山峻岭中就一直有义军出没。他们高举复兴大旗,四处出击,可让胡儿吃了不少苦头。金邦虽多次派兵围剿,但义军们倚仗着地势险阻,忽聚忽散,往来不定,将夷狄的铁骑戏弄的团团转。金人无奈之下,只得派重兵封锁沿山的各处峪口,这才勉强遏制住义军的扩展蔓延。可是,总派大军堵住这些个大大小小的沟谷也不是长远之计。于是,有人向金主进言,可以从漠北抽调些番僧、异道委派到沿山各个道场担任主持、掌教,而后再陆续从诸军中选拔若干锐卒、武士,分派到这些观宇之中。这样一来,重山之中耳目遍布,那叛逆的行踪可不是了如指掌了么。按理说,这一招也称得上是个妙法,。可那晓得此策还未来得及实施,那个年迈的皇帝就不幸染疾晏驾了。自从圣主归天后,强盛的大金国马上便陷入了长期的动荡之中。为了避免南朝趁机来犯,金人被迫从川陕后撤,并同南朝罢战,议和,重定盟约。在此后的十几年内,一直凭河固守,休养生息。直到新皇即位,国力复振后才统雄兵再次攻陷了中原。而后,又将那些长期和大金作对的叛逆尽数击退,重新逼入苍茫的群山。紧接着,这位贤明英主又采纳了那个前朝老臣的建议,在沿山散布细作,暗伏坐探,时刻注视着义军的一举一动。而龙洲道人一行要去的草堂寺明面上是个西天净土,实际上却无异于龙潭虎穴。
这天是菩萨成道之日,寺中大作法事。十里八村的百姓们蜂拥而至,来礼佛还愿。道爷于钦使杨瑾、光杆帮主唐允三人装扮成附近的乡民以进香为名到道场中探察情况。他们随着人流涌入古刹,兴致勃勃地挤在人群中逐殿顶礼叩拜。三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俱都久闯江湖,知晓这释家的至宝必然安放在后寺的浮屠内。这藏宝图干系复兴大计,极有可能置于佛塔下的地宫中。所以小哥们在进了香后,便随着人流转向后寺,若照佛门规仪,后寺是不允许香客入内的。但今个却是菩萨灭秽圣悟,百姓们祈愿求福的盛日,是以,除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外,寺内各处任由信众们游赏。相比前殿的肃穆庄严,后寺则显得清幽雅致多了。不大的院落,小径盘曲,花木扶疏,丛竹婆娑,鸣禽相应,竟隐隐有些许园林意味。三人跟着人流涌进一道狭窄的木门,来至那座相传藏有佛陀舍利的浮屠前。这座青砖砌就的十二层塔庙掩映在一株繁茂的古树下,其形制古朴周正,看起来宛如一位宁寂端重的大德在打坐冥思。只是这座佛塔不甚广阔,高耸,其下也不似有容纳灵宝的地宫。三人围着佛塔转了一遭,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异样,便走至周边的围墙下观赏那些雕刻精美的佛画。他们顺着高墙挨个看过去,当看到那幅‘信女忆佛’时,俱觉得眼前一亮。但见的,这幅砖刻上雕着一位柔美女子,手持荷花,挺立着身姿遥望西方,那眼神中满怀期盼之情。观那容貌,神韵,竟于那帛画上绣的织女像一般无二。再细瞅那女子双目微斜,竟有意无意地瞅向那座佛塔。众人心下会意,不由得露出欣喜之色。寺中侍应的僧侣见三位施主观壁出神,便上前欲宣法结缘。龙洲道人见那小沙弥走至近前,忙合掌恭敬地开言道:“敢问小师傅,此幅画绘的莫不是昔日摩登伽女,受佛教化,出三界火宅,证果得道的故事么?”那小沙弥亦双手合十,笑容满面地回礼道:“施主所言不虚,昔年,摩登伽女因执著五百世的姻缘,是故五百世皆为女人。后来在楞严会上,得楞严咒的力量,忏尽业障,证阿罗汉果。”龙洲道人略露疑惑地问道:别处壁画上所绘的俱是西域胡人,独此处的摩登伽女如何改作汉女模样。”那小沙弥展颜一笑:“施主确然观察入微。当初小僧见到此画亦是不解,也曾请教于方丈师伯。师伯他老人家说,这是一位精通佛画的巧匠有意为之。其内蕴含着上乘妙理。据师伯讲,我佛如来,应机说法,随类现身,抛却了万念惑业,渡化那极苦众生。施主想必也知晓,这红尘之中色相缤纷,世间凡夫愚痴贪嗔,执著于爱恨交织,留恋同有无掺杂,真个是烦恼不断,妄念不息,执人,执我,执事,执非,故而漏落生死,轮回往复。需知,佛学德广,法门众多,若然一义言之,实际上无二无别,所要遵从的,唯端心正行而已。佛祖非凡非圣,法门非色非空,含灵万物俱为一体,大千群萌无恶无善,人间地域,不分西方中土。一切有情,无论贵贱,莫问胡汉。皆俱如来德相,智者慧根。所以,一切道业,均为济苦,万般教化,总为善流,何来彼此分别,那有人我二相。”三人闻得这番精辟地见解,俱都点头称赞。龙洲道人听至妙处,便仗着他博学多才,同这小沙弥大谈起‘法穷心尽,离相见性’的上乘义理,只听的两位同伴目瞪口呆,自愧不如。
是夜,龙洲道人便于杨瑾,唐允二人潜入后寺,细细探察那座佛塔,而秦当家则率余者在寺外林中的孤冢旁接应。本来,在这样一个月华似练,澄明莹亮的夜晚是很难隐匿身形的。但近些天寺中忙碌异常,此刻僧侣们早已困倦熟睡。放眼望去,旷寂的道场内绝无半点声息。三人从一个偏僻的角落翻入后寺,借着花木的掩映,靠近那座砖塔。他们从不同角度观察了良久,实在瞧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端倪蹊跷之处。又将塔上的佛像逐个摸索搬动一遍,亦是毫无所获。无奈之下,便来至那幅佛画前细细端详,月华之下,那娇艳的女子,眉目流盼,衣裾随风竟似活了过来。看到壁画上的女子如此动人,道爷亦是凡心大起,禁不住咏起魏末狂客阮籍的千古名句‘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纤罗衣,左右珮双璜。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那二位伴当正在焦躁之即那容的这酸儒如此吟诗遣怀,欲待发作,却听道爷略带欣喜地言道:“你们再仔细看看这女子。”二人见他神情肃然,知其必有发现,便一齐凑了上去,定睛观瞧。可瞅了半响,也未看出个所以然。他们正狐疑之即,却见道爷已飞身跃上塔旁的巨树四下找寻起来。二人虽惊诧无比,但此刻却不是开言询问的时候,只得隐身树后小心戒备着。
于师妹痴心偷盗,习武不同,龙洲道人可谓是尽得玄门秘传。像什么制符炼丹,风水堪舆,纳甲占筮,算批流年,扶鸾打卦,奇门遁甲,乃至探吉穴,定阴宅,总之装神弄鬼,糊弄钱财的把戏没有他不会的。更难能可贵的是,道爷头脑活泛,反应机敏,那一双贼眼在小师妹的严训下更是犀利,尖锐。否则如何随着师傅坑蒙拐骗,浪迹江湖。这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道爷一出手,就必有发现。这不,只片刻功夫,道爷便从树冠间探出身来。甚为得意地开言道:“树上有个洞哪!看来有门。”他一面说着,一面自背后取下长剑爬伏着去探看那个树洞。一探之下,道爷喜不自胜,忙对二人言道:“这洞还蛮深的,想来必是入塔的门户了。多亏了祖师爷显灵,弟子这里谢过了。”说着便装模作样地拜了两拜,就慢慢地下到树洞内。二个跟班见仙师大人有所发现,亦是满心欢喜,便即齐齐掠上树来,欲助其一臂之力。且说,道爷方自缩入洞中,就发出一声惊呼,忙自伸出手来乱抓。跟班们一惊,来不及多想,便攥住这神棍的双臂将他拖了上来。但见道爷脸色吓的煞白,心有余悸地指着下方说道:“有蛇啊!有蛇啊!”唐允闻言,忙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枚药丸欲喂他服下。却见道爷连连摆手道:“只是冷不防受了惊吓,不碍事的。”二人这才宽心。却听道爷又言道:“这个树洞,这个树洞。”杨瑾便即追问道:“这个树洞怎么啦?要不然,咱们准备上火折子。道爷喘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个洞太小了。而且浅的很。根本就不是入塔的通道。”跟班们听了立马愣在了那儿。
微风吹拂,花香怡人。三个小哥蹲在树上愁眉不展。难道他们的判断有误,还是这座古刹另有玄机。可这儿地域宽广,屋宇众多,总不能将此间翻个遍吧。他们呆坐片刻,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小哥们刚走进林中那座孤冢,秦当家就带人迎了上来,细问详情。但见的龙洲道人垂头不答,就知此行无功而返。便即劝慰道:“这藏宝图干系重大,必然置于异常隐秘之处,岂能轻易现世。大伙不要泄气,我们明日再来探察,说不定就有发现。”话虽这么说,可道爷心中依然沉郁憋屈。如今金人兵锋正锐,若不能及早拿到藏宝图,开启秘藏,待胡儿下了江南,一切努力可就白费了。于道爷不同。杨瑾和唐允二人却没有丝毫气馁,相反还对众人兴致勃勃地讲起了道爷适才闹出的笑话。在他们看来,这寻取宝图要靠机缘,是万万急不得。道爷正在懊恼之即,就听的周围传来窃窃的笑声,他抬起头来,但见众人正聚在四下盯着自己那张苦瓜脸直乐。想到此行毫无收获,反倒成了别人的笑料,道爷不由恨恨地一跺脚,却不想足下那块硬实的地面陡然陷了下去。然而道爷焦躁之下并未在意,当他瞧到杨瑾这厮兀自指手画脚的戏谑个不停,在思及自己适才的丑态,脸上更是挂不住了。他愤愤地瞪了这落魄王孙一眼,那家伙却依然嬉笑如故。他羞恼之下拂袖而去,不曾想这厮竟捧腹出声。道爷实在按捺不住,举掌拍在面前的碑亭上。但听得地下传来一阵轰响,那碑亭竟缓缓地在原地转了一周,众人见此异变也惊住了,齐齐看向了那座碑亭,龙洲道人更是狂喜不已,心想,莫非祖师爷真的显灵了,他老人家念在弟子为国为民,特意下界助我。道爷后退几步,细细打量起了这座坟冢,但见此冢,青砖围箍,墓前置着只长方形石制香炉,并竖着四根兽形石柱,坟茔后植着一排苍翠葱茂的翠柏,地上的草蔓间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纸钱,显然时常有人来此祭扫。此冢虽然不甚大,却非常的宁穆,素朴,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崇敬之意。再看碑亭上刻着几个雄健,沉厚的大字,‘理学大儒张载之墓’,道爷一看之下,不禁动容道:“万不曾想,这里竟是横渠先生的安眠之地。我等真是唐突了。”提起这张子厚先生可是大大的有名。他的至理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早已深入人心。因而被百姓视作孔孟一般的圣贤来供奉。而章宗皇帝也对这位千古名士推崇有加,金主本想着为张先生重新修墓立碑,以彰显大金崇德礼贤之意。胡儿原以为那些关学弟子必会感恩戴德,进而依附大金,却不料为其一口回绝。金人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得作罢。但为了表示其尚德之意,特地将此处划为禁地,不许任何人靠近,故而这些年来,战乱不息,匪盗肆虐,附近那些官绅富户的墓穴早已被发掘一空,但张先生的坟茔却被乡民,僧侣们妥善地保护了起来。据罗先生讲,大儒张子厚于神宗熙宁十年十二月自京返回家园,因病故于临潼,他身亡时只一侄儿,因其贫寒无法置办棺木,还是居住在长安的弟子闻讯赶来,将之葬于其讲学的圭峰山下。三年后方迁尸骨还归了郿县大振谷,此处虽只是个衣冠冢,。但乡民们还是年年祭祀不绝。
面对着先贤的墓冢,秦当家以手加额慨叹道:“太后竟借先生之墓布下如此玄妙的机关,看来我华夏复兴有望了!”方才他们一心顾念小哥们的安危,俱攀在树上留意四下的动静,并未关注这座不起眼的孤冢。现在想起来确是罪过不小啊。那应该严厉斥责的罗先生虽说游历甚广,但心思全放在取宝之上,压根没想到已然身处关学圣地。但此刻却不是心怀愧意的时候,还是快些寻那秘图要紧。龙洲道人率先反应过来,他试着推动这座沉重的碑亭,如此尝试了几次,碑亭到底给其推了开来。瞧着下方露出的黝黑洞口,道爷打亮火折子,用绳子系垂了下去,但见火苗微微晃动,证明地道里空气流畅,想必内中设有通气的孔洞,于是道爷当先下到洞中,杨瑾,唐允紧跟其后也好随时协助密使大人。
这个丈许深的竖井,连接着一个向下折拐的台阶,众人只转了个拐角,前方便是条青砖铺就的甬道,看那方向正是通往后寺的佛塔。这下可算找对了地方,众人还记得那佛画上提的偈语‘始信人间无情爱,方知西天有舟筏。’原来这看似普通的偈语却是大有深意。大伙心中虽然欢喜,却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必定在这无有回旋的狭小空间,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三人向前行了百余步,便来至一处雕有佛像的拱门下,探头望去,只见前面的甬道豁然开阔,地面上铺设的青砖已然换作尺许见方的青石板,而两侧的砖壁亦换成了条石垒砌。只那穹顶依然是青砖箍就。细看那甬壁上呈不规则地分布着无数孔洞,想来这些机关专门是用来招呼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吧。再观那门楣的宽度,上方极有可能设计着一块厚重的石闸,天晓得,这门闸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将他们堵在里面。三人虽知这道门户大有蹊跷,但也不能自个吓唬自个。三人齐齐看向上方的横额,但见的门额上提着八个大字‘依随佛步,可入善门。’龙洲道人举火向前照去,却见地面上每隔几步便雕有一朵绽放的莲花,一直通向对过的石门。众人均知,昔年佛陀降世,现行七步,地涌金莲,光明显耀,普照十方。由此不难推断,这地上的莲华必是七朵,而每朵莲花之间肯定相据六步,自这道拱门至对面的门户,共计四十二步,取佛祖说法渡世四十二劫之意。大伙看着这条宽阔的甬道,不由得踌躇起来。莫非真要依照其言,踩着地面上那海碗大小的莲花方可通过。只是真要这么做,会不会反而中了此间的机关。思虑片刻,龙洲道人提议大家用指爪插入那些孔洞,以壁虎游墙功小心通过。话一出口,就看到二位伴当一脸鄙夷地斜瞅着他。不由暗道,自个怎能出这样一个昏招,难道还嫌大伙死的不够快?不够壮烈?于是他忙对二人赔笑道:“开玩笑的,哥哥们不必介意。既是佛祖如是说,我等便依教而行。想来定不会有差错地。”二人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良策,只得决定豁出去冒险一试,小哥们相互谦让一番,最终还是由密使大人打头,至于来打下手的小小跟班,则硬着头皮跟在道爷身后,依次提气踩着莲花纵跃而过。,待哥几个有惊无险地来至那门户前,方松了一口气,看来佛家果然不打诳语。三人稳了稳心神,看向面前的石门,但见的紧闭的石门上雕凿着一个碗口大小的法轮,上书四字‘请转法轮’经过方才的实践,道爷心中有了底,他未加思索地排开部从,抬手抓住那法轮,转动了起来。三遭转毕,便将双掌按在门户侧旁运功一推,那厚实的门户果然缓缓地旋转开来。大伙进入内中,背后的门户亦恢复了原状。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发觉自己处在一个小小的佛堂中。正前方端坐着佛祖的金身法像,座下的石台上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石制木鱼,旁边摆着柄沉重的石锤,而其上方的顶壁上则书着‘正觉法音,流响四方’几字。道爷瞧了佛陀的教诲,便万分虔诚地伏倒在蒲团上连连叩拜起来,可他还未来得及站起身来,立功心切的光杆帮主唐允就心急火燎地蹿上前去,他双手抡起石锤,使劲敲在了那木鱼上。只听到一声闷响,地下传来如雷般的轰鸣,那木鱼慢慢没入石台,随后,如来的法像亦移开了。三人忙围上观瞧,但见的莲台下覆有一块石板,道爷立起眼目,拨开两支同时伸出的手臂,冷哼着将那尴尬讪笑的伴当毫不客气地挤到一边,而后才挽起衣袖,装模作样地查看了半天,最后在二人的连声催促下方行动了起来。但见其下的暗槽中放置着一个精致的石匣。众人不由得大为振奋,看来,这藏宝图就在这匣盒之内。道爷极力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将石匣取出,盖好石板,又将佛像推回原处。小哥们瞧着这只小巧的盒匣,但见上面雕着四个姿容优美,飘逸绝伦的起舞飞天,他们料想,这内中即便藏有至宝,必然是暗藏玄机,因而亦不曾冒失。一行人等方欲原路返回,但觉得地面一阵剧烈地晃动,众人未曾提防,几乎摔倒。道爷环顾四周,室内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心知,佛堂中的机关已然发动,,看来他们要另觅出路了。保护密使的从属们虽然也认同道爷的推断,但依然不死心,可待杨瑾,唐允自原来返回,却发觉那拱门处落下了一道石闸,二人方信道爷所言非虚。
不提秘室中的三人找寻出路,再来说秦当家等人的状况。他们自小哥们钻入地道后,便用树枝,杂草掩盖了洞口,然后将手下兄弟散开,重新戒备。待一切布置妥当后,老当家便于自己的军师罗先生仔细琢磨这里的神奥机关。却原来众人站的那片平地是一个由石块铺就的平台,内呈圆形,外围方正,只因时日久远,上面纤草弥漫,早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小心探察,决计不会发现此间的异样。罗先生伏下身子用手摸索着丈量一番,脸上不由流露出惊骇之色,他难以置信地言道:“想不到,这处机关,啊不,应该说是座极其复杂的阵法,竟然将阴阳八卦,五行奇门结合了起来,果真是玄妙至极!”罗先生见秦当家似有不解,便解释道:“此乃采用上古洛书秘法布下的机关,其变幻不定,神异无常,相传大禹治水之时,有神龟出于洛水,有贤能者依照龟背上的玄妙纹路探究出了洛书奇图。此图五行相克,阴阳逆转,亦真亦假,亦虚亦实,循环往复,运转无穷,因而这处机关聚万物之大成,显洪宇之本源,老朽也只是听人提过,总以为乃虚妄之言,没想到今日在此睹其神异,真乃万幸啊!”说道这里,老夫子用手一指那平台,接着讲道:“方才道长恰好处于正中的五戍土,也就是孕育万物的牝元之门,伏羲先天卦象中的无极之位。而道长身前的碑亭则占据了正南方的金庚九,亦是八卦中的离位,我等当时围在周边,却无意中立定其余七处卦位,亦对应了洛图上的火丁二,水癸六,水壬一,木甲三,金辛四,而那主位的五戍土就是开启这处机关的关键之位,说起这碑亭所处的离位,也是此中的枢纽所在,依卦象上讲述,离者,附也,利贞享,象曰,明两作,大人以续明照于四方……”这时,秦当家早已听的云山雾罩,忙打断了老夫子的长篇大论。“军师的意思是?”一贯好为人师的罗先生这才发现确实有些过火了。对于这等不入流的蠢笨俗人讲此仙家异术那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唉呀,自己啥时候也和这班憨货搅和在一处了,真是有辱斯文,真是自降身份。在这一刻,以孤傲,清高著称的老夫子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见到老当家可劲地追问,他不耐烦地直接言道:“若按八卦方位推算,这离位对应的正是休门吉位,亦是进往佛塔地宫的入口。”秦当家见到老夫子邪火发作,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没有说错话啊,怎么还触了这神棍的霉头,若是还在山上,非找个茬扣其几个月的饷银,但现在——可离不了这位爷,还是忍忍吧!老东西,让你生儿子没屁眼!啊不,让你的后人都没屁眼!
细究起来,这横渠先生不仅是个著名的理学大师,对于那玄门道法亦是极有研习。而这位先贤墓前的机关正是在太后的恳请下,由他那些爱徒们费尽心力琢磨出来的,以保障地宫的安全。若欲开启,便要合八人之力,分据各方阵眼,再从上德无为的主位发动,并及时推动吉位上的碑亭,而众人就在不知不觉间稀里糊涂地触动了机关。如此说来也该的宝图现世。这天地万物皆有运数,机缘因果亦有定论。若非天意使然,只怕诸人费尽心机也是徒劳。不过,这进的内中算是得了造物的首肯,可要得偿所愿却得看他们的造化了。秦当家一向啸聚山林,自是不明此间的道理。可老夫子却知晓其中玄机,只见他面色凝重地言道:“此机关一经触动,五行交错,适才的吉位已破,现在这碑亭所处的卦位应该变成了坎位,而对应坎位的却是景门,此为大凶之门,如此说来,这入口只怕是要被封死了……”“那么,道长他们不会有危险吧?”秦当家无不担心地问道。“无妨。”老夫子高深莫测地淡然一笑,“今天恰逢辛丑之日,休门吉位应在震位。若老朽推算无误,道长一行当自震位脱困。震者,二雷重叠,震能亨通,虽有小难,但君子若惧慎重,当无忧矣。‘天元赋’上说……’秦当家见这神棍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卖弄起来,便没好气地问道:“老罗,你就说这么办吧?”罗先生被头儿打断了兴致,心下老大的不爽,他抬首望了一眼天色,喃喃道:“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应该来得及,若拖延的太久,便难说了。”“老罗,你别卖关子了,就给个准话吧!”看来,秦当家着实急的不行。且说老夫子见当家的如此沉不住气,便即用手一指道:“我们在正东方等候道长一行。”于是,秦当家立马召回其余兄弟,将这里草草料理了一下,便匆匆消失在徐风轻辉之中。
自古佛家讲因果,重报应。道家说造化,论无为。只因自己无意间触碰了机关,道爷便认定他就是开启宝藏的有缘人,是必蒙上苍垂青,诸佛护佑。虽然此刻来路已被封死,但他相信,只要遵从佛旨,定可安然脱身。方才他依佛所示,不是如愿地得到了宝图么?大伙在周遭找寻了一番,在法像背后的黄幔下发现一扇小小的门户,暗门内是一条低矮的甬道。众人猫腰钻了进去,行了数十步,前方出现三扇石门,其上分别书着‘觉门’‘正门’‘静门’。面对这三扇石门,龙洲道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依佛家所言:“禅宗为觉门,要明心见性,方可大彻大悟,修持最难,也最为凶险。除非资质极高之人才可得成果位。由此可见,此门中必有特殊机关,还是不入为妙。正门为教下,分作唯识、般若、华严、天台等宗门,要正知正见,以次而行,讲究遵照经典,循序渐进,虽缓而稳。但此刻,众人俱都饿了,谁还愿意在这道门户中慢慢摸索啊。内中若是一个九曲迷魂阵,岂不惨了。而净土法门乃佛祖慈闵世人,特别宣讲的,是万修万人去的便捷法门。所至心求者,无不如愿。故而大德曰‘一心称念,必得往生,诚意奉持,终或善果。’所以说净土法门是极简便,极稳妥之法。若是有人诚意向佛,一念即可往生极乐国土,永世脱离轮回之苦。这么说来,只有进入‘净门’才是正确的选择。于是道爷带领二人径直入了‘净门’。
三人才行了几步,就发现这通道渐行渐阔,走了不久便又进入一个肃穆的佛堂,但见的莲台上塑着一尊真人大小的如来法像,佛陀金身前是一座石台,那石台上嵌着只硕大的石钵,内中书了四字‘礼敬如来’。道爷略一思索,便将包袱中的石匣恭顺地放在了钵盂内,只听得一阵轻响,那石钵竟缓缓地沉了下去。随后佛像亦无声无息地移开了,下方不出所料地露出一个方洞。三人依次下到内中,发现他们置身在一处斗室中,在其东侧的墙壁上开有一条通道,想必是走出这地宫的出路吧?而在那对过的石壁上装着一枚石环,旁侧刻着几行小字‘法身本非食,应化亦复然。长为人天福,慈悲作福田。’道爷看罢一笑,抓着那石环用力拉动,只听得一声闷响,一只石箱被拉了出来,而那箱中便是方才那只被当作供奉之物的无价匣盒。道长取出盒子,只轻轻一推,那石箱便慢慢回归了原位。三人随着通道行了百余步,前方便隐隐现出一个透着微光的洞口,他们走至尽头,发觉自个正立身一处深井的侧壁之上,大家不由得暗叹这出口设计的巧妙。小哥们探头望去,却见的井口上方光线明亮,估摸了一下时间,已近第二日午时了。于是三人熄了火折子,坐了下来静待天黑。大伙忙了好几个时辰,早已饥渴难耐,而且看情形需继续饿到定更时分方可脱身,但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这内心还是振奋无比。
按理来说,向太后在仓促之间修整寺庙,不可能设置如此繁复精奥的机关,却不想这后寺之中却是另有玄机,只不过被太行碰巧借用了而已。却原来,这砖塔恰好建在了原先那八角浮屠之上。这下方的机关是昔日鸠摩罗什大师为了保护佛祖舍利而苦心设计的。想当年,鸠摩罗什大师在圭峰山下结庐译经,并修了这座佛塔。在这浮屠下的地宫中珍藏着自西方天竺带来的至宝舍利,后来,此塔地面部分毁于战火,那仅存的些许遗迹也掩蔽在了丛莽杂草之中。宣和年间,太后以进香为由,修建佛塔,不想却发现了这封存千年的地宫及那匪夷所思的机关,以后,太后在原址起立浮屠,并将藏宝图于如来舍利一同放在现成的地宫之中。,又把理学大师横渠先生的衣冠冢自山脚下迁至此间,他的那些关学弟子便依照先生所著的洛书玄门理论,在墓前布下这巧夺天工的机关,使其成为护佑宝图的又一道屏障。
想起方才的经历,小哥们似乎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现在回思起来,还有些难以置信。当时,三人面对重重机关确是无计可施,他们只是遵从佛陀的善言,这一路行来竟是如此地顺利。这三位可不是糊涂人,自然明白,这地宫下的机关,实际上是测试取宝者的至诚忠贞之心。只有胸怀坦荡,凛然无私,纯厚质朴之辈,不贪,不疑,仁善,正信之人方能得到佛祖所赐的福泽。若是那无德无义,荡逸恣妄,欺诳诈伪的恶徒焉能奉行释尊的教语,到头来只怕早已送了性命。
天慢慢黑了下来,小哥们已然饿的眼冒金星,神志不清了。但现在却不是出去的时候,大伙一边恨恨地咒骂着老秦这些个耍奸的滑头,一面强压着心头的焦躁,又苦苦挨了许久。最吃不得苦的落魄王孙杨瑾首先熬不住了,他将心一横,率先顺着井壁上的凹坑爬了出去。当他将头探出井口,才发现外面是一片菜田,四下里更是静谧异常。这时,另外两个饥汉也急不可耐地‘回归了人界’。唉呀,这番可是遭罪了,的赶紧找到老秦他们大吃一顿。可小哥们方自起身,四下里火光闪亮,十余条黑影已然迅速地围堵过来,见到这般情景,好汉们俱都一凛,但此行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即便变故突起,大不了尽力一战。指不定,老秦等人就在附近等候他们,只怕很快就可赶过来支援。
其实他们也知道,那地宫产生了如此大的动静,想必寺中的僧侣已然发觉。那个漠北来的主持焉能不管不问。在他们探察之前,便已摸清了这番僧的底细,也提早做了周详的准备。
眼见得对方将至,也容不得他们多想,大家互视了一眼,齐齐飞身掠起,向着正南方的连绵群山扑去。三人身在半空,便将趁手的暗器打出,只听得几声惨叫,已有数人栽倒在地,哀嚎不止。就在对方一滞之即,好汉们业已突出了敌手的合拢。这时,一声惊雷般的怒喝响起,一名胖大的番僧跃众而出,疾如闪电地朝他们冲来。与此同时,另一名大汉亦紧随其后地暴射而至。
三位小哥是何许人也,只一撇就瞧出对方人数虽多,但高手只有两人,是以尽量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也好利用最短的时间打发他们。道爷等已然猜出这胖大的番僧便是那扩廓帖木儿,说起来,这凶僧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这厮掌中一条骷髅棒少有敌手。而其独门绝技‘阴风魔煞掌’,亦令武林中人闻之胆寒。所以道爷一行决定将其引往树木丛杂之处合三人之力一举重创此撩。若能侥幸得手,再一鼓作气,废了另外那人,至于那些粗壮的莽汉,三位小爷还真没放在眼里。可要是弄不过人家,那便有多远跑多远吧。至于能否逃的掉?就另说了。
正如道爷他们所料,在一阵急走之后,那十余名壮汉早已被甩的无影无踪了,只那番僧于其后的大汉还紧追不舍。看二人身法如电,确当的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他们的阅历,自然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决对讨不了好。单以脚程而论,三人无论在轻功还是内力上已然输了不止一星半点,更要命的是,大伙已是饿的半死,可看人家那壮实样,很显然是吃的很饱的。只转瞬间,对方已欺近身后,没办法,只得硬拼了。眼见无法脱身,三人不得不返身应战。
疏林斜岸,五条人影斗的正酣。由于道爷背负那只沉重的石匣,所以杨瑾他们率先截下那番僧,将实力较弱的大汉让给了密使老爷。或许是真的饿的太久,方一交手,三人就落了下风。那番僧扩廓帖木儿,江湖人称‘摄魂尊主’武功之高自然不同凡响,而对战道爷的这厮也很不简单。此人名曰达鲁赤花,亦是北国出类拔萃的悍勇猛士。他手中这条虎尾三节棍,也是受了名人的指点。其不仅招式精纯,刚劲霸绝,而且身法灵变,反应机敏。想小哥们使用的均是刀剑之类的轻便兵刃,如何同此沉重,长大的武器比拼。虽说三人轻功尚可,善于腾挪闪避,近身缠斗,但对方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啊不,应该说他们吃的实在是太饱了。(你想啊,人家饱餐了好几十年的牛羊肉,对付他们这些半死不活的饿殍,那无有取胜的道理!)如此再这么苦撑下去,三人只怕是凶多吉少。龙洲道人打斗之即,偷着扫了下二位伴当,只见他们亦是被逼的翻滚蹿蹦,狼狈不堪。眼见三人性命难保,陡然听得人大呼道:“道长莫慌,我等到了。”但见的远方两条人影急掠而来,看来定是老秦他们。小哥们大喜之下奋力反击,此番务必要将恶贼毙于此处,为江湖除却一害。
却说龙洲道人趁那达鲁赤花分神之即,怒啸一声,内力疾吐之下,长剑一振,荡开飞砸而来的三节棍,就势扑近其身侧,右手拂尘抽卷对方手腕,左足已然踢向他的当胸。这汉子拦阻不急,忙弹步后退,道爷探身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对方咽喉。这达鲁赤花斜身让开,手腕一抖三节棍,一式‘盘龙搅海护在身前。道爷身形一转,施展幻踪步,立时闪至其后侧,一招‘骇浪崩云’挥剑斜扫。这汉子临危不乱,足尖一点,滑跃数步,三节棍一圈,紧守门户。道爷一击迫敌,胆气一壮,长身而起,青锋颤动间,连刺对方数处要穴。好个达鲁赤花,身子猛然后仰,左腿踹向龙洲道人裆部。道爷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得屈膝格挡,他拼的折了此腿,长剑却毫不迟疑地猛然刺下,那蛮子单臂撑地,旋身收脚后挫。道爷见占不得便宜,便即以利刃点地就势翻出。众人正在激斗之间,秦当家与罗先生已然挥动兵刃加入战团。有了生力军助阵,这局面立时大变。那老秦头加入杨瑾一方,和三人之力抵住了劲敌。而罗老夫子手中的链子枪也帮了道爷的大忙。谁曾想,这老夫子平时看起来风雅文弱,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见老神棍倒地扑展翻越,手中那条链子枪、抽、崩、扎、绕、宛如一条银龙,激起万点寒星。看着老神棍那卓绝的武功,道爷不由得忆起一个成名已久的武学前辈‘飞龙银枪罗耀辉,难道这文质彬彬的老头子竟是那浪迹天涯的江湖侠隐,那个达鲁赤花虽然勇烈善战,但到底是寡不敌众,他这三节棍利于袭远,但在贴身博命中却难以发挥优势,那罗先生贴地滚腾,扭闪,这条链子枪刁狠阴毒,令人防不胜防。龙洲道人更是身形飘忽,剑法犀利,拂尘缠卷间,招招制敌,就在其三节棍回撤之即,道爷手中拂尘业已卷住那棍稍,他近身弃剑,一掌击至,这达鲁赤花,见状不妙,忙翻掌相迎,,二人在拉扯之间连拆数招。那蛮子尽管拳掌刚健,内力充沛,但道爷采用小巧的擒拿手法使他无处着力,这达鲁赤花于道爷相对搏击,不免顾此失彼,一个不留神,双腿已被链子枪牢牢缠住,紧接着,罗先生亦撒了兵刃,抢上来拳脚相向。三人簇在一起,好一番殴斗,这蛮子虽说结实的像头野牛,可其下盘却移动不得,那经得住如此狠命的招呼,不一刻就给揍的瘫软在地。而得胜的一方也好不到哪里去。道爷被这铁塔般的汉子连着几记重拳捶的气血翻涌,嘴角溢血。罗先生这把老骨头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肘,饶是他躲过了要害,可肋骨也折了好几根。放倒了这蛮货,二人又憋着一口气,闯上去群殴那番僧,这扩廓帖木儿,再怎么有金刚护体,可也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眼见的又来了二个目泛红光的家伙,顿时慌了手脚,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番僧苦于招架之际,从远方又飞扑来几条人影,看其身法,绝不是自己手下那些蠢笨的武夫。他可不想步达鲁赤花的后尘,于是咬破舌尖,舍命呼喝出那光明八字真言,仗着明王的意念加持打出一个缺口,落荒而逃。(光明八字真言,嗡,嘛,智,牟,耶,萨,林,德。乃宁玛派的无上秘咒,可沟通天地伟力,承载法王神魄,从而短暂地获得不可思议的可怖爆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