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再访秦岭深处——青木川（二）

　　浅墨和她的儿子顺街道边走边留神，忽然在老街下部的左侧一个门市前面发现了“种德书屋”的招牌。
　　惊喜中她和儿子跨过门前小溪流，走进书屋，有一位中年女人略带笑意迎上来。
　　“你好！”浅墨说。
　　“你好！你好！”中年女人说。
　　“请问徐阿姨好吗？徐先生今天在不？”浅墨说。
　　“哦！好着呢，都在的。你稍等，我这就去叫他们来。”中年女人笑着说。
　　浅墨和儿子打量着书屋的周围，这里没有太多的藏书，墙上挂有几副书法字画，字迹苍劲有力，落款是徐种德老先生，也有徐种德儿子徐联邦的落款，徐联邦受父亲影响，写得一手好字，据说自从《一代枭雄》热播以来，也带红了他的书法字画，随着一波一波游人涌进青木川，遇上识货的爱家总少不了收藏几副徐联邦先生的书法字画。墙面上挂有一个较长的玻璃相框，里面有一些徐老与青木川故事中重要人物的照片，其中就有徐老和叶广芩作家等人的集体合影，书屋主要以徐老生前的书法、他儿子徐联邦的书法、叶广芩作家的名著《青木川》一书为重要看点，因为时值下午五点，天空还一直下着细雨，整个老街道稀稀拉拉，也没有多少游人。所以，没有看到人们想象中的热卖，书屋显得异常的清净。
　　“就是他们二位。”中年女人说。
　　随着中年女人的介绍，从门市里先后走进三个人，一位约80多岁，身着兰色大襟衣服，体态瘦弱，明显佝偻，满头银发，面容慈祥的老人。一位五十有余，中等身材，头发乌黑浓密，浓眉大眼，眸子里炯炯有神，肤色略暗的中年男子。最后进来一位个子高挑，面目清秀，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不用推测，一看便知。
　　“哦！您就是徐先生吧！”浅墨说。
　　“我是徐联邦，这是我的八旬老母亲，这是我内人，这是我儿子。”徐先生笑着和客人边握手边做介绍。
　　“阿姨吉祥！您老人家身体好吗？”浅墨说。
　　“好！老了，不中用了。”徐阿姨笑着说。
　　“阿姨看起来身子骨还硬朗，您的孙子长得很帅！能见到阿姨和你们全家我很高兴，也非常荣幸！哦！只顾说话，忘了介绍我是谁了，呵呵！我是甘肃陇南市西和县人，一个普通的文字爱好者，这是我儿子。”浅墨说着就搀扶着徐阿姨坐下，并亲呢的把徐阿姨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捂住。
　　“奶奶好！徐叔叔好！”浅墨的儿子恭恭敬敬问好长辈。
　　浅墨和徐联邦先生就坐在门前一张横放着的长方形桌子后面，面对面的探讨着。
　　“前半年5月份我来过一次青木川，了解到徐老先生生前一生为人正气耿直，为了报答魏老爷支柱他求学之恩，可谓是历尽艰苦磨难，却始终忠心耿耿，最有功的是把一个原始的青木川和真实的魏老爷还原于世人，协助叶广芩作家写完了青木川一书。其人品、气节、学识让人佩服敬仰。因上次时间仓促，没有拜访徐老先生的书屋而遗憾！所以，今天从成都返程回家，路过又来青木川，主要是来看看徐阿姨和徐先生您，若您有时间的话，可否给我说说您的父亲徐老先生和魏老爷的一些事情。”浅墨说。
　　“可以，今天我正好有空。”说话间，徐先生从我手里接过徐阿姨的手，搀扶着母亲往门口走，他夫人赶忙拿一条小凳放在门口平台上，徐先生扶母亲坐在门口小凳上说:“娘，你先歇息一会。”徐阿姨就坐在门口，看着过往行人，消磨时间。徐先生进书屋和浅墨从父亲与叶广芩写的《青木川》谈起。
　　“听说叶广芩作家多次来青木川采集资料，都有徐老先生的参与和指导，而且您常常地陪护在老父亲身边，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接送父亲，您应该非常了解青木川一书写成的大体过程，是吗？”浅墨说。
　　“基本是，不过有我父亲在的场合，我始终是在旁边等候的角色，只是他们在谈论什么我基本都是知道的。”徐联邦说。
　　“听说徐老先生学问很高，精通几国语言，对您的教育非常严格。”
　　“是的，父亲在世时，他说啥就是啥，我从来不敢顶嘴。今年我也58岁了，一直都觉得我父亲的严谨是我一生都必须效仿学习的。”徐联邦说。
　　“徐老先生在世时是电视剧《一代枭雄》中（徐忠德）的人物原型。老父亲不在了，可以说您是青木川古文化传承者之一，也是父亲浩然正气的坚守者，更是一代青木川活化石。”浅墨说。
　　“也算是吧。”徐联邦说。
　　“徐先生，这书屋是啥时候开的，您为什么要开书屋呢？这有什么情节吗？”浅墨说。
　　“这个书屋是我父亲去世后开的，开这个书屋主要是为纪念我父亲而开，书屋也是延续青木川故事的一种方式方法。因为《一代枭雄》的上映热播，青木川这个小镇被许多人知道并了解，一年四季也常常有远方的游人慕名而来，节假日游人更多。有些是报社的记者，有的是写书人，有的是来欣赏老父亲书法的，有的是来听我父亲与青木川的传奇故事的，像你这样带着对家父一生浩然正气的仰慕，以及被他感恩感德的行为所感动、折服的人也有。所以，但凡有人为纪念我父亲而来‘种德书屋’访问求见，我只要有空，一般都会接见他们。”徐联邦笑着说。
　　“听说那些走出大山到成都读大学的学子们都是当时任辅仁中学谢（女）校长亲自挑选的成绩优良的农家贫困子弟，是魏老爷读到哪供到哪，费用全由魏老爷负担？”
　　“我父亲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作家叶广芩这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作家多次考察证实。”徐联邦说。
　　“徐老先生（徐种德）是第一期被魏老爷（魏辅唐）《一代枭雄》同称(何辅堂)派送到四川大学历史系学习的贫困学生之一，据说作家叶广芩曾问:‘徐老先生，为什么魏辅唐一声召唤，你就回来了。’徐老先生说:‘人么，要知恩图报。’叶广芩再问：‘就为这知恩图报，你受了那么多苦，后悔吗？’许老摇头说:‘我的见识我的学养都是他给的，去四川读书的岁月，是我人生最精彩的经历，这些都是他给的，他不欠我什么。’徐老这些话语足能感动每一个仁义、有良知的人，尤其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魏老爷支柱的一批批大学生在魏老爷落难时，都避之甚远，没有一个回到魏老爷身边的，唯独徐老先生在魏老爷召唤时毅然决然的回到了青木川魏老爷的身边，这是何等的一种人格体现！那是个什么年代？何况是‘土匪’出身的魏老爷身边，可想而知，能不受牵连吗？徐老真是好人磨难大！”浅墨说。
　　“那是全国解放之际，陕南形势复杂多变，魏老爷（魏辅唐）写信给他赞助的学生们，让他们暂回家乡，帮他度过这段特殊的日月。出去的学子们只有在四川大学读历史的我父亲回来了，回来的理由很简单，知恩图报。当时魏老爷委任我父亲为少校参谋主任，一个随口而出的名分，给我父亲带来了一生的麻烦，历次运动，他都成为了‘运动员’。至于那些没回来的，后来成了专家学者，但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土匪’魏辅唐供给出来的，人心不古！”徐联邦说。
　　“是啊！人心始终是善变的。这些事实我在《青木川》小说里也看到了，今天在您这里得到了证实。也许那些魏老爷支柱过的一批批学子们走出大山的时候，还是心存感恩的，也想等学业有成再回家乡效力的，可当陕南形势与政策对魏老爷不利时，相应的对那些与他走得很近的人也就有了牵连，也不难理解那些曾受魏老爷恩惠，支助走出大山的学子们‘明哲保身’。那么，徐老义无反顾回到魏老爷身边，则属于那种儒雅仁义，睿智憨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无论时势是多么的对他不利，他都会与恩人同甘苦，共命运。”浅墨说。
　　“1949年7月，魏老爷扩编‘宁西人民自卫总队’时，掌握英、俄两国语言且精通历史的我父亲放弃成都优越的环境，回到陕西宁强县青木川镇被魏老爷任宁西自卫队少校参谋主任。因此成了我父亲被历届运动批斗的‘证据’。1951年1月31日随魏辅唐一起到宁强县城缴枪投诚，上世纪80年代以来他连任任1—5届宁强县政协委员，被誉为青木川镇历史‘活化石’。2011年5月31日14时他在宁强县青木川镇逝世，享年87岁。”徐联邦说。
　　“父辈艰辛苦难的日子随着远去的岁月与沉重的历史都过去了。留下来的只有他那种始终如一的坚韧和仁义，这是不菲的做人标准和财富。”浅墨说。
　　“我父亲一生为人师表，天生睿智，本性善良，待人忠厚，不失气节。所给予我的文化素养及人格成型的教育，我一生都受用不完，他做人的品德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是我人生最大的精神财富。”徐联邦说。
　　“嗯！也是做仁义之人的标杆。徐先生，你们一家四口就靠这相连的一间小百货店，一间书屋为生吗？还有别的住宅吗？”浅墨说。
　　“有，光凭这块地方是不够住的。这些年因着青木川的旅游业的发展，青木川的旅游真是炒热了，我们这里的人经济上也宽裕了，一些游客不远千里找到我，为的只是能真实的听到那些曾经发生在青木川的传奇故事。同时也买《青木川》一书，游客们觉得从我这里买书更有纪念意义和真实感，所以但凡来书屋的人们，他们都会买书，买了书就找我签名、并与我合影，尤其今年来“种德书屋”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虽没有太多的收入，反正比种地强多了。”徐联邦笑呵呵地说。
　　看来浅墨的担心是多余的，见徐先生谈笑风生的模样，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先生，谢谢您能接见！打扰您多时，时候也不早了，我邀请徐阿姨和你们全家跟我们一起合影留念好吗？”浅墨说。
　　“好！那就合个影。”徐先生爽快地答应了。
　　“那让我儿子给我们拍吧。”浅墨说。
　　“还是让我来吧！阿姨你们都站好位置，往我这儿看。”徐联邦的儿子说。
　　徐联邦那面目清秀，个儿瘦高的儿子稍稍的往下蹲了一点，也没有让照片里的人矮小。
　　“阿姨，祝您身体健康！明年我再来看您，您要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哦！徐先生打扰您宝贵时间，请给我买一本《青木川》，记得签名。完了我再去其它的地方看看就回家。”
　　徐阿姨热情的再三挽留:“大老远的来了，吃完饭再走。”浅墨和儿子谢过徐阿姨，出了“种德书屋”，面粉似得细雨依然在青木川老街的上空扬扬洒洒，浅墨和儿子撑起雨伞顺着烟雨蒙蒙的老街上行，一条老街由南向北拉得悠长，于烟雨中遥望那老街尽头回龙场，似乎更显得传奇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