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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美村庄 第三十九章

作品名称:纯美村庄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8-10 00:03:28      字数:16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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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山村的村民们都集中的坐进了大议事堂。按照原来的安排,今晚由述桂昌给村民们上大课,继续讲述昨天晚上才开始的“社会主义”讲座——
  村民们都带了笔记本和钢笔。学习的时候做记录,早已是名山村村民们的习惯了。
  村民们都等着述老师给上课呢,笔帽已拔下来,笔记本已经翻开。
  大议事厅的前面横梁上面,挂上了两盏汽灯,真亮啊!
  大议事厅的四周墙壁上每隔一米间距,就挂着一盏马灯。虽然是晚上,大议事厅里灯光通明。村民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静待着述老师上台讲大课……
  没等了一会儿,没见到述桂昌上台,却见一位穿着黄色军装的中年男子走上了讲台。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元科来。他饿啊!他强忍着肚饥,开始讲话:“村民们,我是土改工作队队长。我叫元科来。下面我给大家介绍我们土改工作队的其他同志。这位是副队长拆漫颖同志;这位是云石富同志;这位是仗大一同志;这位女同志是嫀珂青;这位是丸畅顺同志;这位女同志是花旦鸯;这位叫喊满畴,这位叫战上峰;这位是运乃社同志,这位是颗百文同志……”元科来逐一的把工作队队员介绍给了名山村的村民。他介绍完了,开始了正规的讲话:“嗯!村民同志们,我们是地委派来的土改工作队。村民们应该早有耳闻吧?在哈拉滨一带,我们早就进行了土地改革,也叫土地革命。什么叫土地改革土地革命啊?想必咱们村民也都早就听说过了,那就是在农村,贫下中农从苦海里翻身得解放了。贫下中农再也不受地主富农们的压迫剥削了!贫下中农从此当家做主人了。我们的任务是,把地主家里,富农家里的土地,全部没收,之后,按各家各户的需求,分给贫下中农。更要把地主富农们家里的财产分给贫下中农,像猪马牛羊像大车小辆,像衣服被褥小到锅碗瓢盆,都要分给贫下中农的。在分田分地分浮财之前,我们的重点工作是访贫问苦,让大家自报成分。你是地主、富农,你就报上来!你是贫雇农,你就报给我们;你是中农下中农富裕中农,你也要自己报上来。什么样的人才是贫农雇农啊?我先简单的说说啊,大家仔细的听听。贫雇农,家里没有土地,靠给地主、富农家里做长工或作短工维持家里生计的农户,就是贫雇农。什么是下中农,家里有不多的土地,不顾长工短工,自家劳动种田维持家里的生计。这样的农户,就是下中农。什么人家是上中农或者叫做富裕中农呢?家里有一定数量的土地,农忙时雇短工。自家人也都参加农田劳动。基本没有剥削行为,这样的农户家,就是上中农或者富裕中农。这一成分,仅次于富农。关键是这样的农户没有剥削行为或者有点滴的剥削行为,像雇佣短工等等。什么人要划归为地主成分或恶霸地主成分?有极为明显的剥削行为,残酷的剥削贫下中农,从贫下中农身上榨取血汗钱,自家人不参加任何劳动,完全靠贫下中农养活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地主分子。恶霸地主属于民愤极大的长期压在贫下中农头顶上作威作福的老财,抢男霸女什么都干的地主分子,就是恶霸地主,恶霸地主是要被镇压被枪毙的!还有富农,富农家里有车马,有很多的田地,家里雇有一到三名长工,经常雇短工,家里生活基本靠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维系。这些都有严格的标准,我们的副队长拆漫颖同志,一会把文件念给大家听。就是了。现在咱们这个第一次村民大会,第一项会议议程是,我们工作队的两个人,跟全体村民交代罪行认罪——”
  “这怎么刚一来就犯罪了——”村民们哗然……
  “村民们静一静静一静!”元科来饿啊,用双手无力的摆动着,“村民们都静一静!听我把事情说完!是这样的。我么刚到你们名山村,根据上级的布置,我们要先入户访贫问苦。于是我们在走马观花的看过你们村庄基本面貌之后,我们就开始入户了。我们十一位同志,分成了六个小组,分别进入了一号院二号院三号院四号院五号院七号院。可个个家里都没有人!我们工作队里,一个叫喊满畴和一个叫战上峰的,进了五号院。诚然,我们工作队的同志们没吃早饭,没吃中午饭,昨天晚上喝的是嘎达汤,客观上讲,肚子都很空了。可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啊!有一条是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我们队里的喊满畴、战上峰却私下里偷偷的吃了五号院人家的四个馒头,一人吃了两个。他们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给住户写下了留言条!他们犯了罪啊——”
  一个村民站起来了!他就是五号院的住户述桂昌。“元队长同志!我叫述桂昌!五号院是我们家住的。喊同志、战同志留下的纸条,我们收到了,我们家人都看到了!我们家里人都认为,喊同志战同志,两位同志没有错误,更谈不上什么犯罪的!这两个同志,吃了几个馒头,留下了纸条,还留下了两块钱。我顺便跟元队长说说啊,我们名山村,历来没用过货币。我们跟外界的贸易或者说是买卖,从建村那一天起,就是以物换物。我的题外话是,钱币在我们村子里是没有用的啊——”述桂昌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送到了元科来的手上。“我们把这两块钱还给你们。好了,我接着说正题。刚才元队长声言喊同志、战同志都犯了罪!这实在是小题大做了!哪有那么严重啊!他们肚子饿了,看见了馒头,条件反射啊!便拿出了自己兜里的货币,跟我们家里交换了四个馒头。这很合情合理啊!所以啊,我代表我们全家,甚至是全村人,跟元队长建议,喊同志战同志没罪啊——”
  全体村民鼓掌!鼓了好一会啊……
  满头白发的述龙兴站起来了,瓮声瓮气的说道:“元队长啊!你刚才讲的那些话啊,我们还是听得懂的!可我们学习过,我们还懂得一点点哲学呢。那叫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元队长啊,我这位老年人说话不客气了,你这就是没有调查乱说一气了。我们学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我说说你对待我们村长的态度吧!我们欢迎你们进村的时候,你看看你们这些同志,对待我们对待我们的天村长,那是什么样的态度啊!你们把我们都当成了敌人,当成了你们眼里的地主、地主分子富农了!其实你们什么都还不知道,你们就在那儿给我们划道道了!你呀就是下车伊始哇啦哇啦的瞎说一气了!你也没有针对性啊!我们村子哪有什么地主什么富农什么贫下中农啊!你左说右说的,要先访贫问苦。我跟你们讲啊,我们名山村根本就没有什么贫苦人家——”
  拆漫颖呜唠嚎嚷的站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啊!你快闭嘴!你这是在宣扬阶级调和论!你懂吗?我断定!你就是一个又老又狡猾的地主分子!你叫什么名字?说出来!”
  “我叫述龙兴!你说什么?我是一个又老又狡猾的地主分子?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我!看看我们在坐的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你问问他们,我是地主吗?”
  拆漫颖还真问上了:“村民们!大家要敢于说话了!千万不要被地主分子给吓倒了!我们工作队给你们撑腰!我们就是要把地主老财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们永远不得翻身!我问大家,这个述龙兴是不是地主啊?”
  “不是——”全名山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响亮地回答。
  拆漫颖本来就饿啊,她此时情绪特别的激动:“你们你们——”拆漫颖真的就晕过去了……
  老村医璋朗悦喊中年的村医:“禾苗苗!咱们救人啊——”她们到了台前,扶起拆漫颖。璋朗悦翻了翻拆漫颖的眼皮,摸了摸拆漫颖的脉搏。说:“苗苗,快回家,给她熬上一碗鸡肉汤,她是饿晕过去了,一下子还不能进硬食——”
  禾苗苗跑出大议事厅,回家了……
  这里,有几个年轻的女村民上前帮助璋朗悦,把拆漫颖搀扶到一个长凳子上。拆漫颖无意识的栽歪在了璋朗悦的怀里……
  “元队长啊!”天添好站到了台前,说:“让我来说说吧!元队长,还有工作队的同志们——”
  “你下去快下去!”嫀珂青推着天添好,直至把天添好生硬的赶下了台。“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是恶霸地主也肯定是地主!快下去吧!没有你的发言权的——”
  名山村的村民们都是善良无私的人。他们的后代遗传基因也是如此的。老辈们的偏心都被彻底干净的剜除掉了!村里人待朋友和善!村民们看着嫀珂青那样的对待他们的村长,虽然不忍心,可还是一味的原谅着工作队的同志们。村民们现在是顺其自然发展,倒要看看元科来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
  元科来没因为副队长拆漫颖晕倒而改变会议计划,更不能因为述桂昌的几句讲演而改变会议计划!他拉长脸盘的讲道:“村民们!即便你们能够谅解喊满畴、战上峰的罪行,我们也不能宽容的!下面由喊满畴先给村民们认罪!喊满畴——”
  喊满畴站了起来,肚子里虽然有了两个白面馒头,可根本还没有解决肠子肚子的战争!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这里要说明一下,工作队的同志们,腰里都别着手枪,手枪里面的子弹都没卸下来。因为上级有要求,时刻提高警惕,防止阶级敌人偷袭。元科来忙晕头了,按理,他应该把喊满畴、战上峰两个犯了错误的同志手里的手枪收回来保管起来啊,可他疏忽了,完完全全的疏忽了。喊满畴站了起来,真的是有气无力的说道:“村民们!我有罪!我给工作队抹黑了——”谁也没注意,喊满畴说着说着,就从腰里抽出了手枪,对着自个的太阳穴!“我该死我有罪我自裁——”“乒——”喊满畴扣动扳机,自杀身亡。当着名山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面,在名山村大议事厅里,喊满畴自杀了——
  元科来先是一惊!队长就是队长,这事能算什么事啊!不就是自绝于人民吗!元科来顿时一点也不饿了,他精神抖擞起来了:“村民们!这个喊满畴这叫自绝于人民!好啊!为我们组织节省子弹了——”
  “不!”花旦鸯站起来说道:“他是浪费了组织的子弹!他要是上吊跳井!那才算是为组织节省了子弹!刚才他自杀不是用了一颗子弹吗?这个家伙,真是鬼迷了心窍!死有余辜!”
  会场上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元科来讲道:“我说错了!我检讨!对!他给组织浪费了一颗子弹!村民们!下面由战上峰给村民们认罪——”
  像那已经有了先例了,已经有一个拿手枪自杀的先例了,你元科来怎么还不把战上峰的手枪下了啊?!是忙晕了吗?不!多一半是饿晕了!这时候,只见战上峰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元科来跟前,很庄严的给元科来行了一个举手礼!接着他说:“我有罪!我给工作队抹了黑——”他是饿的够呛,可在从腰里往外拔枪的时候,那可是太快了,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啊。这个战上峰,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元科来,怒道:“你这个毫无人性的东西——”战上峰开枪了,真叫准啊,他和元科来距离也太近了,近在咫尺近在眼前啊!他一枪先打死了元科来,他什么也没说,就开枪打死了自己!他和元科来倒在了一起——
  还没等禾苗苗从家里把鸡肉汤端到大议事厅,拆漫颖还没喝鸡汤,一下子就被枪响声给惊醒过来了,她忽的一下子从璋朗悦的怀里挣脱出来,站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喊满畴因为吃了五号院人家的两个馒头自杀了!战上峰因为吃了五号院人家的两个馒头自杀了,还把队长元科来打死了!“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拆漫颖又晕了过去,扑通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禾苗苗来了,拿来了一瓷盆鸡汤。
  璋朗悦拿起羹匙,禾苗苗掰开拆漫颖的嘴巴。璋朗悦一勺一勺的往拆漫颖的嘴里喂着鸡汤……
  嫀珂青以及所有的工作队的队员们,一下子都蒙了!一个个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就见运乃社忽地站了起来!“村民们不要惊恐!村民们都不要惊恐!这死了三个人的事情,村民们都看得很清楚了!这是我们工作组内部的事情!和你们名山村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意外意外啊!没想到四个馒头,就要了三个人的性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现在闹不明白!这样吧,我们的元队长已经牺牲——不!我用词不当!我们元队长已经没了!还有我们的副队长主持土改工作!大家不要惊慌——”
  名山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没有一个惊慌的!这有什么好惊慌的啊!名山村的人们心里都想着,想着工作队为什么来名山村,打土豪分田地斗地主访贫问苦——可这些和名山村挂不上钩啊!扯呼不上啊!他们原本今天晚上和每天晚上一样的,要学习社会主义理论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名山村的人都把工作队的同志当做了朋友了。原本要好好招待他们的。可他们不知为什么,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进任何人家吃饭。这很让名山村的人们纳了闷儿了!开大会就开大会吧,还要让两个队员认什么罪!不就是吃了述家几个馒头吗!人家还写了留言条放下两块现金。两块钱要是在鹤鸣岗镇,那能买多少个馒头啊!真是的!人家有什么罪啊!罪在哪里啊!这分明是元队长把人给逼死的。人家死不甘心还拉上元队长做了垫背!这是为何许啊?为哪般啊?名山村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纪律!严明的纪律严格的组织纪律!元队长做的对!元队长坚持原则,对喊满畴、战上峰的处理决定没一点错的!喊满畴、战上峰自私自利的心膨胀了!不认识自己的错误,以开枪自杀了解自己的生命,还要实施报复,杀了元队长!这足以看出地球人的偏心是何等的可恶可气可悲可怜啊……
  拆漫颖苏醒过来了,彻底的苏醒过来了。她站起身来,重又看了看眼面前的三具尸体,心里一震接着又是一震!“这是一笔血债啊!”她喃喃的叨咕着:“这是一笔血债,就是因为元科来心太慈手太软了!当时就应该先把喊满畴、战上峰枪毙!然后报告给地委!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元队长走了!自己主持工作队的工作吧!她清了清嗓子,讲道:“村民们!村民们!眼前的血案阻挡不了我们搞土地改革的革命浪潮。阶级成分的划分关系重大!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下面由我来主持会议!”她先吩咐道:“云石富同志颗百文同志,你们现在就把元科来同志的尸体运回到地委!嗯!我想了!贫下中农家里是不会有任何车辆的,也不会有爬犁这样的运输工具的!咱们就先跟富裕人家租借一辆马车或者一驾马爬犁。你们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向主持地委工作的岚德铎同志详详细细的汇报清楚,并请求再派三人以上的工作组到名山村来。名山村太复杂了!”她说着便问道:“在座的村民,谁家有马爬犁,我们工作组租一架——”
  全体村民都把目光投向了天添好村长——
  天添好站了起来。“拆漫颖拆副队长!我们名山村,谁家也没有任何车辆,也没有马爬犁——”还没等天添好说完,拆漫颖便拔出手枪,指划着天添好:“你这个大地主大村霸!不要把事情做绝!你这话是在公开与工作队做对!你想阻止村民借给工作队马爬犁吗!你这是螳螂挡车!你要自取灭亡的!你老老实实的坐下——”
  天添好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宽吉昌站了起来:“这位副队长同志,我已经年近百岁了。能让我说几句话吗?”
  “报上你的名字!你也自报一下你的成分——”拆漫颖说道:“报告完了,根据情况,看看能不能让你说话!”
  “我叫宽吉昌!”宽吉昌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什么成分的事情!我们名山村没有一家一户有土地的,土地都是大家共有的!我们名山村没有一家有任何车辆和什么马爬犁的。马车汽车牛车马爬犁这些运输工具都是大家所共有,是村里的共有财产。拆副队长,你说说,我该定个啥成分啊——”
  “这个——”拆漫颖拍了一下桌子“啪!”说道:“你这位老人,怎么胡说八道啊!怎么搞阶级调和论啊!村民们,这位老人说的是真话吗?”
  “当然是真话——”村民们朗声回答:“都是真话!”
  “这怎么可能!”拆漫颖小声的嘟哝着:“这是天方夜谭啊!只有苏维埃领导下的集体农庄才是这样的啊!难道说名山村提前进入到了共产主义?提前进入到了社会主义?这怎么可能啊——”拆漫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坐在头排的村民听的还是很真切的。述桂昌坐在头排,他站起来说:“拆副队长!怎么不可能啊?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参观调查!查访啊!一切结论不都是产生在调查研究之后吗?我们请你们工作队的同志们,挨家挨户挨个人的调查好了。你们在调查的同时,你们还可以到我们村里的人家里和各个部门查访参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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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拆漫颖讲话,嫀珂青忽的站起来:“谁能相信你说的鬼话啊!真是的!你放心!是真的它就假不了!是假的它就真不了!纸里是包不住火的!雪地里是埋不住死人的!我们工作队的同志,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一切牛鬼蛇神都是逃不出我们的视线的!拆副队长,我建议,咱们马上让村民们自估自报家庭成分。”
  拆漫颖说:“还是把元队长他们的尸体处理一下吧。云石富、颗百文,你们赶紧出发!嗯——”拆漫颖走到台下,在村民的座位间走来晃去了一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站在了馒足足跟前,俯下身子道:“这位大叔,你贵姓啊?敢问怎么称呼?”
  馒足足站了起来。“同志,本人免贵姓馒,叫馒足足。拆副队长同志,敢问有什么吩咐?”
  拆漫颖说:“馒足足大叔,我问问你,按照政策条文,你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成分啊?”
  馒足足说:“我家没有土地,我家的房舍家具都是村里的共有的财产。我家没有私产。我们村家家户户都一样的,谁家也没有私产。一切的一切都是村子的共有财产。拆副队长,你说我该定个啥成分啊?我们村的人都一样,我们村的人,你们都该给定个啥成分啊?”
  拆漫颖一脸的茫然。“馒大叔,你说的话可都是真话吗?”
  “刚才我们村学的述老师不是跟你说了吗?”馒足足说:“述老师说的没错,都是事实!一切结论都应该产生在调查研究之后。我们村里的事情,你们工作队,一家一户的看看不就行了吗?有时间,把我们村子里里外外的都好好看一看,看看我们村子到底有没有像你们说的那样的地主富农,什么恶霸地主!看看有没有像你们说的那样的苦大仇深的贫雇农。这一切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这分明都摆在这里啊,我们谁说什么,你们也不信。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馒足足坐下了。
  外面飘起了雪花。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十六分了。
  拆漫颖喝了一瓷碗鸡肉汤,身上有了点底气。可别的工作队员肚子里可是一点没食啊!云石富、颗百文他们可是饿得很啊!他俩还要连夜赶回到地委所在地鹤鸣岗镇。这俩人的身上有点嘚瑟,抖得很厉害!这两个人都在想,这大冷的冬天里的夜里,肚子里没食儿,坐在马爬犁上,还不得活活的给冻死啊。云石富、颗百文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把肚子里的真话说出来。看看拆漫颖还在村民的座位之间,站在馒足足跟前,低着头在沉思着什么。她忽然说道:“馒大叔!这样吧!不管你是什么成分,你现在就去给工作队赶来一驾马爬犁。对!一驾就行!我们要派人马上返回地委!你快去办吧!”
  “这事好办!”馒足足走出大议事厅,很快的就把一驾两匹马拉着的马爬犁,赶到了大议事厅的大门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把名山村的事请,报告给地委,请示地委领导,如何处理名山村的问题。工作队的同志们先把元科来的尸体搬上了爬犁。
  云石富说:“拆副队长,依我看,把喊满畴、战上峰的尸体也一块拉走吧。拉回到地委,你看行吗?”
  云石富的声音很低很低的,他实在无力大声说话了。
  拆漫颖没大听清楚,她问道:“云石富同志,你说什么?大点声好吗?怎么嘟嘟囔囔的啊!成什么样子啊!”
  战上峰重复云石富的话说:“老云说,把老喊、老战的尸体一块拉回到地委。问你可以吗?”
  “嘶哈——”拆漫颖抽了口冷气,说:“行!一块拉回地委,这也是个证见!首长看看,心里好有数啊!你们赶快把那两个人的尸体抬出来,放到爬犁上吧!”
  云石富有点喘大气了。说:“我,我们,饿,饿坏了,抬不动啊!拆,副队长,啊,我,我们能,吃点,饭,再回,地委,吗——”
  “这个——”拆漫颖从兜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她想到了,队员们已经是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没错啊,这天很冷,这老天又下起雪来了。弄不好,还要刮大风,这要是在路上,突然刮起了大烟儿炮(风卷着雪,雪被风吹形成一股股雪浪。东北人早年间称这种自然现象为大烟儿炮),那就很危险了!但是她还是没答应云石富的请求,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你们立即出发!及早赶回地委!立即请示地委首长,之后,马上赶回来!”
  喊满畴、战上峰的尸体还没抬出来。
  颗百文问道:“拆副队长,那两位同——那两个人的尸体不拉了?”
  “拉走!一块拉走!”她命令道:“运乃社!仗大一!嫀珂青!丸畅顺!花旦鸯!你们都搭把手,把喊满畴、战上峰快快的抬到马爬犁上!”
  运乃社、仗大一抬着喊满畴的尸体;嫀珂青。丸畅顺、花旦鸯舞舞扎扎的抬起了战上峰的尸体。两个罪人的尸体和元科来的尸体摆在了一架爬犁上。原本拆漫颖要两驾马爬犁,后来她改变了主意,还是一驾爬犁吧!
  馒足足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一直站在大议事厅大门的左侧,等待着马爬犁的出发。拆漫颖原地转了一个圈儿,之后跟云石富、颗百文说:“一路要高度的提高警惕!出发吧!”
  颗百文、云石富依旧背着行李,挎着背包。“你赶啊,还是我赶啊?”云石富问颗百文。
  颗百文说:“我身体素质比你强!还是我赶吧!”颗百文拿起鞭子,喊了一声“驾——”马爬犁就离开了名山村大议事厅的大院,朝着村南门的方向跑去了……
  馒足足小跑着,追上了云石富他们两人。“站一下!站一下——”
  “吁——”马爬犁停了下来。馒足足把抱在怀里里的包裹递给了云石富。“把这个包裹拿着拿着!这包裹里面有我家刚刚烙出来的发面饼!没多给你们拿,只拿了十张,还有那么一点热乎气儿,我拿羊皮坎肩包着呢!还有两瓷罐子鸡肉汤!里面有四个鸡腿四个鸡翅膀。也热乎着呢。记住,把马爬犁赶出村子,之后,找个背风的地界,吃饭啊!不然这大冷的天,你们啊,非出事不可啊!好了!快走吧——”
  云石富、颗百文两眼含着热泪,低声没力的说了声:“谢谢!谢谢你了啊!回头我们再给你钱——”
  馒足足看着在漫天飞雪里,渐渐远去的马爬犁,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感慨……
  大议事厅里。拆漫颖讲道:“村民们,自估自报成分,你们是口头自报啊?还是自个写出来啊?自个写出来,恐怕很困难的!有几个识文断字的贫下中农啊!”
  “我们都识字都会写字——”村民们齐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这——这——”拆漫颖万分万分的狐疑了:“这怎么可能啊?根本是不可能的!”
  宽吉昌站起来说道:“拆副队长啊,这可能不可能的,我们大家写写给你看看,你们不就是知道了吗?还有啊?我这百岁老人了,我说句话吧!你们定的那些条文,根本就不适合于我们名山村的!我们村子里,没有地主富农,没有苦大仇深的贫雇农!你们的这些条文,在凤翔屯,在大桦树屯,在别的村屯能适用,在我们名山村,是不适用的!述老师给你们的建议,你们应该采纳!你们走走看看深入的调查调查,看看我们名山村到底是个怎样的村庄,然后,你们再做结论!我可不是倚老卖老啊!平心而论的事情。拆副队长,现在得有九点多钟了吧?你们工作队的同志,恐怕真的快要饿坏了。我给你个建议,建议你们先把饭吃了。说真的,像你所说的,你们非要到苦大仇深的贫雇农家里吃同苦饭,让我说句很不中听的话吧,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你们非饿死在名山村不可了!因为我们村里就找不出一家什么苦大仇深的贫雇农人家来啊!你看看,你们到底吃不吃饭啊?你们还坚持让我们的村民自估自报什么阶级成分,这事,真是太强人所难了。”说完,宽吉昌坐下了。
  丸畅顺接着宽吉昌的话说道:“拆副队长!我个人认为,这位老人家,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认为,这位老人家说的都是真话。还真是的啊,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啊!我个人建议,咱们先暂缓自报自估阶级成分。有两点,我要阐明。一,咱们应该接受名山村村民的建议,咱们明天不妨,就挨家挨户的走访查访,咱们可以让村民们,明天都呆在家里,谁也不要外出劳动了,上学的学生也都留在家里。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挨家挨户一家不落的,访问调查了。这样一来,村子里到底有没有苦大仇深的贫雇农贫下中农,不一下子就清楚了吗?第二呢,村民们都称说,各家各户没有什么土地财产,土地是村里公有的土地,财产,也就是房舍家具什么的,也都是村里公有的。咱们不妨就查访查访,不也能清楚了吗?我说的是,咱们工作队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事情真的就像村民们说的一样,那咱们就请示地委领导,看看着个村里的阶级成分到底怎么划分,到时候,咱们听上级的指示不就行了吗!”
  拆漫颖狠狠地瞅了丸畅顺一眼,没言语。
  仗大一站起来说:“我仗大一,一贯听从上级的指示。我和丸畅顺去年就参加过土改工作队了。那会我们是在正方县劳家寨劳家庄。没错,到了劳家庄,我们还真是差点没被大地主而且是恶霸地主劳伦世所蒙骗。那个庄子很大,一千多户人家。有三户大地主,五户小地主。还真是的,我们遇见的情况相当的复杂。苦大仇深的贫雇农在庄子里占五分之四。也就是说,庄里的农户,大都是穷人。那穷人家穷的啊,就是神仙也看不下去眼的,也得泪流满面的。一家七八口人一床破棉被,一家五六口人穿一条裤子的窘状,屡见不鲜的。十三四岁的孩子夏天没裤子穿还光着腚的有地是。这可不是胡说唻悬!事实就是如此!那都不用挨家挨户的走访,随便进一家,都是那个样子的!我们到劳家庄,正赶上春天,劳家庄绝大多数人家都揭不开锅了,正值青黄不接啊!就那庄里人们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啊!用苦如黄连,这比喻不夸张。我把话说远了,我还得说说大地主劳伦世,那真是千方百计的拉拢腐蚀我们的工作队啊!按上级要求,我们先访贫问苦,要到苦大仇深的贫雇农家里吃饭,贫雇农家里吃什么,我们就跟着吃什么。我们进了真正的贫雇农家里,吃什么啊?什么也没的吃?吃糠咽菜?糠也没有啊?更何况菜了?到山地里采野菜?还没长出来啊!吃同苦饭?同苦是能做到的,吃饭是没有的!于是我们便饿了两天,在这两天里,我们打开了大恶霸地主劳伦世家的粮仓,打开了庄里所有地主富农家的粮仓,把粮食通通的分给贫雇农们。一开始,贫雇农们不敢靠前领粮食的。于是我们工作队的同志,就赶着大地主家原来的马车,拉着他们的粮食,挨家挨户的分送。就这样,有一些胆小的贫雇农,还是不敢要不敢吃。于是我们就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召开批斗大地主的会议。当场镇压了大恶霸地主劳伦世,给其他的地主戴上了地主分子的帽子。烧毁了地主富农们的地契,紧而又紧的丈量分割地主富农家的土地,打桩划界分给贫雇农民!就这样忙活,我们足足的饿了三天。三天后,我们工作队的同志们才算喝了一锅大馇子粥。同志们啊,我讲这些为什么呢?我是说,阶级斗争是复杂的!表面现象是不能相信的!我建议,工作队的同志,从我做起,饿上三天!今天算一天了!我们再咬紧牙关,饿上两天!从明天起,我们就挨家挨户的查访走访!不管是地主老财家还是真正的贫雇农家,我想啊,也就都一目了然了!这并不复杂啊!这就是眼前的事啊!拆副队长!我的建议如何?请你最后定夺!”
  拆漫颖似乎微微的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没说话。
  花旦鸯站了起来!“我同意仗大一的意见!我同意咱们工作队的同志饿上三天!等深入走访调查查访之后,我们再入住贫雇农家里吃饭,自然是吃同苦饭,那也不迟啊!”
  “支持!”嫀珂青站起来,说道:“我坚决支持仗大一的建议!三天不吃饭,算不了什么。在劳家庄,贫雇农家里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上一顿饱饭,都没关系,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吗?咱们中国人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饿上三天吗?拆副队长!决定吧!快下命令吧!”
  拆漫颖终于说话了:“村民们!刚才我喝了一大瓷碗鸡肉汤!这个我是要付钱给禾苗苗的!如果禾苗苗是贫雇农,那就是阶级感情。如果禾苗苗被定为地主或者富农一类的成分,那就是拉拢腐蚀工作队的革命同志了。那就是罪行了——”
  村民们一个个的都扑哧扑哧的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啊!”拆漫颖严肃的说:“阶级界限是绝对不能混淆的!阶级阵营是必须清楚地!好了!村民们,既然你们不愿意自估自报阶级成分,那就等着我们工作组挨家挨户走访查访调查之后核实之后,再给你们划定成分吧!我决定,在名山村村民阶级成分划定之前,工作队的同志不进任何一家用餐吃饭的!这个,我们说到做到!真正的贫雇农可以暗中监督我们就是了!好了!工作队进驻名山村第一次村民大会到此结束!散会了——”
  “等等等等——”宽吉昌老人又站了起来,说道:“拆副队长,你们不吃饭,村民们也真不落忍啊!可我们也没办法啊!我有个建议!我知道你们组织里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样吧!我们村里有招待房,招待房里有厨房,那里柴米油盐一应俱全,原本就是招待外来客人的,客人们根据自个的口味,随便做什么吃。是的,既然是有纪律,那吃饭交饭钱住店花店钱,这原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我们村啊,不用货币,就是不用钱。我代表我们的村长我们全村人,欢迎远方来的客人朋友。我建议你们住进我们名山村的招待房吧。你们最好是不要绝食的,那样做影响你们身体健康啊!拆副队长,你能听一听老汉我的这个忠告吗?”
  “多谢你老人家了!”拆漫颖板起面孔说道:“我们哪也不住了!我们就睡在这个大议事厅里。睡在这个舞台上——”
  “那好吧——”宽吉昌跟众村民们说:“都各自回家吧!我代表天村长说句话!明天每家每户家里都要留人啊!留下一个成年人。其他的还都要去参加村里的劳动!各加工场的、畜禽饲养场的都要坚持岗位……好了!都回家吧——”
  村民们都各自回家了……
  大议事厅里,拆漫颖和仗大一、嫀珂青、丸畅顺、花旦鸯留在了名山村的大议事厅里。他们决定在这里过夜了……
  3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大议事厅里有火炉子。因为每天都要用这个大议事厅,村民们依然在这里有个每天早见面的仪式,晚上还要在这里上夜校。所以村里的这个大议事厅里面的取暖,就被列为村里极为重视的大事了!为此,村里每天都安排专人在大议事厅里烧火炉子。分黑白两班。今天白班的两个人是萌妹秋和亮兄夏夫妇两人。晚班是莱乐惜和肉苦今夫妇两个人。
  大议事厅里四周墙根处,都砌上了地火龙墙。四个角落四个大火炉子,火炉子带着四周的地火龙墙,所以,诺大个大议事厅,始终是温暖如春的。实际上,火炉子不用总看着,都是按时按点按量加煤的,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加一次煤。在大议事厅里负责烧火炉子的村民,他们在空闲时。可以在连着舞台后面的小议事厅里休息。
  十一点钟的时候,工作队的同志开完了小会。又饿又疲劳的拆漫颖、嫀珂青、花旦鸯,还有仗大一、丸畅顺、运乃社都睡下了。
  大议事厅的舞台是地板铺面。拆漫颖和嫀珂青、花旦鸯,三个女同志睡在舞台上了。
  仗大一、丸畅顺、运乃社三位男同志睡在了台下面的木板凳上了。
  他们都是和衣而眠的。他们的警惕性相当的高,睡觉时,右手都还捂着手枪。
  诺大个大厅里,仅仅睡着六个人,很显得空旷孤单。
  为了节约煤油,大气灯关掉了,四周墙壁上挂着的马灯,原本在晚上夜校散学之后,都有当夜值班的村民一一的灭掉的。今天没这样做,因为这里有工作队的同志睡觉过夜。所以,四周墙壁上挂着的马灯只在靠近舞台的地界,亮着四盏。
  拆漫颖他们刚刚睡下不久,莱乐惜和肉苦今就从值班休息间里出来,开始给火炉子加煤了。三个墙角的大火炉子里,他们都加完了煤,最后一个火炉子设在大议事厅东北角靠近舞台的地界。菜乐惜用火钩子,把炉盖一圈一圈的钩下来,刚要往下通通炉灰,就听见拆漫颖大声喝问:“什么人?不许动!”拆漫颖是被火炉子的盖圈落地声惊醒的。要说菜乐惜放炉子盖圈的时候,还是很轻手轻脚的。没有多大的响声。尽管声音不大,可处于高度警觉的拆漫颖还是被这小小的动静惊醒了!拆漫颖一个鲤鱼打挺,从舞台上跃了起来,双手紧握手枪,朝着菜乐惜和肉苦今这边快步走来。由于她的大声喊叫,嫀珂青、花旦鸯,以及睡在台下板凳上的仗大一、丸畅顺、运乃社也都醒了过来,一个个的都双手握着手枪,朝着菜乐惜、肉苦今包围过来……
  工作队的同志们齐整的放声喊道:“把火钩子放下!都举起手来——”
  肉苦今手里没有工具,他赶紧举起双手。菜乐惜按照工作队同志们的要求,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火钩子,也举起了双手。
  拆漫颖的枪口始终对着菜乐惜。她严肃地问道:“你们两个人深更半夜的,跑到大议事厅里来干什么?是想谋害我们工作队的同志们吗?快交代!是谁叫你们来的?快说!快交代!老实交代!”
  “老实交代!”仗大一、嫀珂青、花旦鸯、运乃社、丸畅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我们交代什么啊?”菜乐惜想把双手放下来。还没放下来,拆漫颖就又大喊一声:“不许动!举着双手!回答问题!”
  “我们是值班烧火炉子的村民!”菜乐惜依然举着双手,说:“我叫菜乐惜,他是我丈夫,叫肉苦今!我们是来给火炉子加煤的。你们叫我们交代什么啊?”
  肉苦今也说:“拆副队长,你们误会了!我们是值班的,是值夜班的。我们的职责,就是不让火炉子灭了。要保证大议事厅里永远温暖如春的。”
  “你们说的是实话吗?”拆漫颖的枪口依然对着菜乐惜的脑袋。“你们真的不是来谋杀我们的?”
  “拆副队长!”菜乐惜说:“你这是怎么说话啊!我们村子,自打入冬,议事大厅里的四个火炉子就一直燃烧着。我们村子,早晨村民们都要到这来早见面。每天晚上都要在这里上夜校,学习《道德经》学习共产主义理论,学习《资本论》学习《共产党宣言》。前天晚上开始学习社会主义理论。这些,你们都不知道的……”
  “我妻子说的都是实话。”肉苦今不敢把双手放下来,依旧高高的举过头顶,他说:“我们村子,从打阡陌有禾青庄他们建村以来,就一直没间断学习。我们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会背诵《道德经》,都会背诵《共产党宣言》,我们夜校老师述桂昌,就连《资本论》都能一字不差的一字不落的从头到尾的背诵下来的。不信,你们就问问试试——我们夫妇对《共产党宣言》《道德经》也都倒背如流的……”
  拆漫颖半信半疑,心里的警戒线还没清除。她把手枪收了起来。其他的工作队的同志,也都把手枪收了起来。
  “我先把火炉里的煤加满。”菜乐惜说着,就把双手放了下来。她捡起火钩子,把炉膛里的煤灰捅了下去。肉苦今拿着煤铲,很快的给炉膛加满了煤。
  拆漫颖还是很不太放心,依旧怀疑菜乐惜、肉苦今。她重复的问道:“你们真的是值班烧火炉子的?”
  “真的是!”菜乐惜含着微笑道:“拆副队长,你们要是不相信,你们现在就把我们的村民集合起来,你们可以一个一个的问问我们的村民,看看我们俩是不是夫妻,是不是夜班烧火炉子的。你们一问不就清清楚楚了吗?”
  花旦鸯说:“拆副队长,这位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你看,咱们还需要证明一下子吗?”
  拆漫颖拿眼睛死死地盯着眼面前的菜乐惜,狠狠地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菜乐惜笑呵呵的回答道:“差两岁五十了。我今年四十八岁了。”
  借着墙上挂着的马灯灯光,拆漫颖细细的打量着菜乐惜,突然发难道:“你撒谎!快五十了?谁信啊?快三十了吧?”
  “拆副队长啊!”菜乐惜依旧满面笑容地说:“我倒真想变成三十啊!岁月催人老啊!告诉你们我们的儿子都娶媳妇了!我们早都抱孙子了!有不到三十岁的奶奶爷爷吗?”
  花旦鸯、嫀珂青都感到吃惊,心想啊,这菜乐惜长得也太年轻了,从哪儿也看不出她快五十的样子啊。她们质疑了。仗大一问肉苦今:“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肉苦今回答道:“我四十九岁了,比我妻子大一岁.。”
  “啊?四十九岁?!”仗大一差点没跳起来。“你这是蒙鬼呢吧!二十九岁吧?我问问你们,干什么要往大岁数说啊?啊?什么目的什么企图啊?”
  肉苦今笑道:“干什么要往大里头说啊。我真的是四十九岁了!我们真的都有孙子了!要说这个啊,我们村的人,都长得年轻着呢。你们看见宽爷爷宽吉昌了吗?还有宽奶奶取蔼,那都是过了百岁的人了。你看他们,可能会说,也就六十多岁吧。实际就是一百多岁了。也许我们这地界水土好吧,更重要的是我们名山村的人,个个都活的轻松愉快。我们没有任何精神负担的。我们用我们的双手,在我们村子的地界上,创造幸福生活。我们从来与世无争的。所以啊,我们就活的年轻吧……”
  拆漫颖的眼光充满了狐疑,觉得眼面前这两个人,都在说谎。至于说谎的目的是什么,拆漫颖当然要调查的。此时工作队的同志们又都来了精神。嫀珂青问道:“我问问你们,你们说说,你们村里真的就一个地主也没有?真的就一个贫雇农也没有吗?”
  “这没错的!”菜乐惜始终微笑着。“我们全村人,虽然分成各家各户居住。可我们全村人过的就是一个大家庭的日子。在晚上的大会上,我们村民都跟你们说了。我们各家各户的财产,都属于村里的。我们各家各户,都没有土地。土地田园,都是全村人公有的。村民们集体劳动,集体收获。我们村子还有各类加工场,都是村子里公有的!我们的砖瓦烧制场,我们的畜禽饲养场,都是村子公有的。我们还有存车场呢。有好多辆大卡车,还有几辆小汽车呢。这些,都是从日本鬼子和伪警察那儿夺来的!当然都是村里公有的。宽爷爷不是建议你们了吗。建议你们在我们明山村里,挨家挨户的访查访查,参观参观我们的学校,我们的畜禽饲养场,我们的场院,我们的村医所,我们的烧酒房,我们的粮食加工坊,我们的成衣铺,我们的木具加工坊,我们的铁器加工坊……”
  “乐惜啊!不要再跟工作队的同志们聊了。”肉苦今说:“同志们很劳累的,让他们歇息吧!咱们也回值班室吧。”
  嫀珂青、花旦鸯、仗大一、运乃社、丸畅顺都看着拆漫颖。
  拆漫颖看了看怀表,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四分了。这马上就十二点了。她想,也是,大家得歇息歇息了!尽管对菜乐惜、肉苦今的怀疑还没解除,但她想,这会去挨家挨户的把村民们都叫起来,来证实菜乐惜、肉苦今的身份,也的确不合时宜!于是她吩咐道:“离亮天大约还有六个小时,咱们轮流歇息睡觉,轮流值班警戒。一人一个小时,从我开始。我第一班,仗大一第二班,运乃社第三班,丸畅顺第四班,嫀珂青第五班,花旦鸯最后一班。好了,你们都睡觉吧!我先值班站岗!”
  仗大一、运乃社、丸畅顺躺下了,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枪。
  嫀珂青、花旦鸯躺下了,手里也紧紧的攥着手枪……
  “没什么事了吧?”菜乐惜跟拆漫颖说:“拆副队长,没什么事,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我们马上该给火炉子加煤了——”
  马灯光下,拆漫颖又一次的狠狠的看了两眼菜乐惜和肉苦今。最后说道:“你们去吧!”说完,她手里握着手枪,朝着议事大厅的大门走去。她推开了大门,一股令人招架不住的冷气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哏喽一下子,让冷空气狠狠地噎了个正着。“哎呀!这雪啊!怎么下得这样大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退了回来,赶紧把大门关上了……
  菜乐惜、肉苦今开始了又一轮的加煤劳动。他们夫妇俩,不再理会拆漫颖他们了……
  天大亮了。拆漫颖是最后一个爬起来的。她身上力气很不充足了。她看了看表,已经是六点一刻了。她爬起来,很熟练的把行李卷捆好,背在了背上。把军用的黄挎包跨在了肩上。她跟队员们说:“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挨家挨户的查访!现在就开始……”
  拆漫颖带着嫀珂青、花旦鸯、仗大一、丸畅顺、运乃社走出了名山村那暖融融的大议事厅,走在了很深很深的雪地上,他们要彻底查访名山村的每一家每一户了,不管是大地主小地主富农还是贫雇农……
  名山村自打建村以来,就形成了一个早见面的公约。今天,自然也不例外。早见面,是在家里吃完早饭后。六点四十一分的时候,村民们大都聚集到了大议事厅。拆漫颖他们在道德广场的东边,遇到了很多很多的村民。拆漫颖问村民们这是要干什么。村民们回答他们:“我们村历来如此,每天早晨,都要到村里的大议事厅,这叫早见面。村长要是有什么事就在早见面的时候,跟村民们通报通报。村民们有什么事,也在早见面的时候说道说道。”
  拆漫颖多了个心眼,问村民们:“家里都留人了吗?不会让我们工作队扑空吧?”
  村民们都乐乐呵呵的回答:“都留人了。每家每户都留下一位成年人和一个孩子的。有道是孩子嘴里吐真言。你们有什么事,你们可以问孩子啊……”
  拆漫颖昨晚上喝的那碗肉鸡汤,早就消化殆尽了。她有了饥饿的感觉。别的队员那就更甭提了。他们强忍着饥饿,开始了一家一家的走访查访……
  村子里的大议事厅里。村长天添好跟大家讲道:“昨晚下了一宿的雪。瑞雪兆丰年啊!这是个好兆头!咱们今天先扫雪。现在看来,还没起风,据我的观察,几天内还是起不了大风的。所以啊,咱们都先扫雪。把道德广场上的雪清扫干净。把村子的街道上的雪,也清扫干净。还是老规矩,别的活都先停一停。嗯,学校的孩子们,就只管清理学校操场上的雪,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耽误功课。好了!就这样。大家都动起来吧——”
  名山村的全体村民开始清理积雪了……
  两个小时之后,村民们各就各位按部就班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时间过的那是真快啊!拆漫颖带着她的队员们,真是一家一户也没放过。在傍晚九点四十九分的时候,他们查访完了最后一家……
  没错啊!拆漫颖他们得到了答案:名山村的人没说假话!名山村里没有地主,名山村里,没有贫雇农,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农户。名山村村民住房、家具都是村里公有的,家家户户都一样,一样一样的啊。粮食蔬菜肉类油盐酱醋茶酒一应生活用度,都是村里统一供给的。名山村的男女都一样,都参加村里的劳动。名山村的学校,所有上学读书的孩子,都不交什么学费。名山村的村民都没有大病,都长得年轻漂亮,偶有感冒一类的小恙,村里的村医所,都是免费治疗的。村民们的穿着,都是村成衣作坊统一量体裁衣,根据个人所好,裁缝衣服,做鞋制帽……
  拆漫颖他们又饿了一天。他们在名山村一间小会议室里连夜开会。决定明天参观村民们所说的一切作坊,参观畜禽饲养场,参观大食堂、参观学校、参观武器弹药裤、参观村招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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