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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美村庄 第二十二章

作品名称:纯美村庄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7-11 11:03:32      字数:14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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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森木林抽大烟,已经上瘾了。闹土匪前,森木林去了一趟哈拉滨府串亲戚,给在哈拉滨府的亲戚家,也就是森木林的一奶同胞的二哥哥森木茂家,送三十颗老人参。森木林的二哥森木茂在哈拉滨府开了个大烟馆。对此,森木林很好奇,相当的好奇了。按常理儿,开大烟馆的人,本身很少有抽大烟的。可森木茂不同,一边开大烟馆做买卖坑害别人,一边自个抽大烟,毒害自己。森木林在森木茂家呆了七天,六天都泡在了森木茂的大烟馆里了。临回家的时候,森木茂送给了森木林一套烟具,烟枪烟灯之类的很齐全的。还送给了森木林一大包烟土。森木林越抽越来劲,越抽瘾越大。没多久,他二哥送给他的那包烟土,就被吸光了。在鞋大鞭子抢掠凤翔屯之前,森木林曾把屯子里公有的大牲畜,牛马猪羊鹿,卖给了嘉木丝镇还有博利镇的牲口贩子。把所得的钱财,携带到嘉木丝镇,买回来了大烟土。他的这种行为,最先被屯民衡行陆发现了……
  这事也巧,也是必然。衡行陆是屯子里畜禽饲养场的场长。森木林要私卖屯子里的大牲畜啥的,必须要跟衡行陆商量。第一次森木林卖大牲畜时,一下子就卖掉了十头黄牛,八匹马,二十只羊,三十头猪,四头公鹿。
  衡行陆问森木林:“屯长啊,干什么卖这么多的大牲畜啊?”
  森木林毫不掩饰地说:“我问你,你想不想挣些现钱啊?”
  衡行陆爽性答道:“不想挣现钱,那我就是个二百五了!森屯长,何是你——”
  森木林阴笑道:“你看看,咱们卖掉这些大牲畜之后,所得钱款,咱们二一添作五怎么样啊?”
  衡行陆明白了,森木林屯长这是拿屯子里的公共财产,中饱私囊啊!好好好,我早想这么干,可实在是不敢啊。想不到堂堂的一屯之长,居然也这样的贪婪。有钱挣就行,见钱躲着走,那我还是个正常的人吗。于是衡行陆说:“屯长啊,想不到你这么看重我。咱们还是四六分成吧。我四你六。你必定是屯长啊。”
  这会儿,森木林的大烟瘾上来了。他顾不了许多了,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仅有的一点烟土,卷进旱烟里,大口的吸了起来……
  衡行陆惊讶的问到:“森屯长啊!你抽的是啥玩意啊?”
  森木林吸了几大口后,便有了精气神儿!他说:“我抽的可是好东西啊!这一点点的碎面面,就得五块现大洋的!好了!好了!”森木林左手掐着卷了烟土的旱烟卷儿,右手拍着衡行陆的肩膀,赞道:“老衡啊,你真是个痛快的人!我啊跟痛快人办事,就是痛快。咱们可说好了,这事可不能在别的屯民跟前瞎说八道啊!”
  衡行陆笑道:“我不傻的!这事怎么能往外说啊?”
  森木林把衡行陆拉下了水。当天晚上,夜半时分,嘉木丝镇的牲口贩子,从凤翔河通往松花江水路,运走了凤翔屯畜禽饲养场的十头黄牛,八匹马,二十只羊,三十头肥猪,四头公鹿。森木林不食言,把所得赃款,分给了衡行陆四成。给完衡行陆钱,森木林就搭乘牲口贩子的船,到了嘉木丝镇,购买了大量的烟土。
  在衡家,衡行陆很尊崇妻子买玉魅的。衡行陆把钱拿回家里,就交给了老婆买玉魅。买玉魅被被眼面前的一堆现大洋惊呆了,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多的现大洋啊。她追问衡行陆:“说清楚了,这可不是小数目,这些钱是哪来的啊?”
  衡行陆天生就不是一个能撒得了谎的人。他跟买玉魅说:“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能满屯子散去啊!”
  买玉魅急着说:“啥散不散的!你就快说出这些钱的来路吧!不然我饶不了你的!”
  衡行陆说:“那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是我和森木林屯长一块做买卖挣的大钱!”
  买玉魅撇了撇嘴:“哼!和森屯长做啥买卖挣这么多钱啊?别是贩卖妇女儿童,当上了人贩子了吧?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不走好道了是不是啊?”
  “你说啥话啊?”衡行陆辩解道:“我们俩可没贩卖妇女儿童。我们贩卖的是大牲畜!”
  “哪来的大牲畜让你们倒卖啊?”买玉魅吼道:“别是你们偷着卖掉了咱们屯子畜禽饲养场里的大牲畜吧?”
  “你说对了!”衡行陆说:“这事可是屯长带的头。他跟嘉木丝镇的牲口贩子联系的买卖。一下子卖掉了十头黄牛,八匹马,二十只羊,三十头猪,四头公鹿——”
  “啊?”买玉魅吓得脸色大变。“你你——你们这是在犯罪啊!那可是咱们全屯子的共有的财产啊!森木林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干这坏事?你你,你简直就不是个人啊!”
  衡行陆说:“你不知道啊。我看出来了,咱们森屯长,抽上大烟了!我想,肯定没钱买大烟土了,就打上了咱们屯子里的畜禽饲养场里的大牲畜的主意了!你不要骂我了!这事是森木林干的。他是屯长,我敢阻拦他吗?不敢的!只能跟着他干就是了。他吃肉,我不过就是喝口汤罢了!能怎么样啊?真是的!只要不说出去,屯子里的人都会蒙在鼓里的!”
  “你快拉倒吧!”买玉魅说:“没有不透风的墙!饲养场的饲养员们,没有一个瞎眼睛的,没有一个不识数的。人家到时候那么一清点牲口的数目,必然要报告的。当然先要问你了!你值的夜班!人家问你,少了多少多少头猪,少了多少多少只羊,少了多少多少头牛,少了多少多少匹马,少了多少只鹿。我问你,你怎么回答啊?你告诉饲养员们,说来了狼群了,都叫群狼吃了。你这么撒谎聊屁!人家谁信啊?钱当然是好东西了!哪个不想要钱,那才是王八蛋呢。可这钱咱们拿着,也得说出个来路不是?”买玉魅转了转眼珠。说:“我跟你说,我帮你开脱就是了。咱们这样办,把所有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森木林的身上,你就直接告诉饲养员,就说森屯长抽大烟没钱了,卖掉了这些大牲畜。顺便再忽悠你们的饲养员,坚决要求把剩下的大牲畜,全部平均分给各家各户……”
  没错的,把屯子里共同饲养的大牲畜,全部分给各家各户的主意,始作俑者便是买玉魅。
  衡行陆听了妻子买玉魅的话,最先在屯子的畜禽饲养场里,跟所有的饲养员,讲出了森木林为了自个买大烟土,勾结嘉木丝镇牲口贩子,私自出卖了十头黄牛,八匹马,二十只羊,三十头猪,四头公鹿……
  一天没到头,全屯子的人就差不多知道了。于是一些屯民就反了森木林,于是就把屯子里畜禽饲养场的所有畜类禽类,一律平均分配到了各家各户。
  屯民们是很善良的,没人在追究森木林偷卖大牲畜的事情,也没人出来带头追缴森木林的赃款,更没人知道衡行陆从中得到了四成的赃款。
  也真是祸不单行,刚刚分得了大牲畜,还有鸡鸭鹅兔什么的,不舍得杀吃肉,精心的饲养着,好吗,鞋大鞭子带着土匪队伍开进来了凤翔屯,得了,精心饲养的鸡鸭鹅兔都成了鞋大鞭子们的盘中餐,成了土匪们的酒肴。精心饲养的猪马牛羊鹿,也都被鞋大鞭子们杀的杀,宰的宰,命大的马匹被鞋大鞭子们牵赶到了鸡心岭——
  要说,森木林家分得的猪马牛羊鹿,鞋大鞭子们可没得及!咋说呢?刚一分到家里,森木林就全部卖给了宜兰镇的牲口贩子,换了大烟土。鞋大鞭子第一次带着众土匪闯进凤翔屯的时候,森木林家里几乎就一无所有了。
  鞋大鞭子很气愤。“你他妈的把家财全败了!得了!拿人顶吧——”
  鞋大鞭子跟森木林表白:“跟你讲啊,森屯长,你家但分有几块现大洋,有个把头的猪牛羊啥的,我也就不糟践你家里的两个黄花大闺女了!这没办法啊!只能这样了!”
  鞋大鞭子的话表现的是真情还是假意,无从查考了。可森木林屯长,卖掉了刚刚分得的大牲畜,买了大烟土,这可是百分之百的事实,是绝对不可否认的事实。
  森木林屯长抽大烟是实,可说他杀了衡行陆一家人,那可就是越世人、哈登草两口子的胡猜乱想瞎联系了……
  
  鹤鸣岗镇老镇长宽吉昌就等着哈拉滨府派来的新镇长到任了。新镇长一到任,他就立马到名山村当普通村民了。他和老伴儿取和蔼的偏心早就被仙翁仙婆摘除了,他们老公母俩的胸腔里跳动的都是天球人胸腔里具有的圆心。他们老两口那都是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有益于别人的人,大公无私的人,高尚的人了!
  今天宽镇长很早就到了镇府。刚一进大门,昨晚值夜的衙役火德碐,就把凤翔屯衡行陆一家八口被灭门的惨案讲给了宽吉昌。火德碐跟宽吉昌说:“凤翔屯来了叔侄二人,怀善吉、怀念,他们转达了屯长森木林的要求,让镇府马上派人到凤翔屯查实凶犯。宽镇长啊,您看,派谁去啊?您能亲自去一趟吗?”
  宽吉昌想了想,说:“我亲自去!这样吧!火德碐,你先不要回家了,你叫上今天的当值遂意止、响球冠,带上我老伴儿,咱们一道去凤翔屯。”
  “宽镇长啊!”火德碐不解的问道:“到凤翔屯办案,咋还带着大娘啊?”
  “是这样的!”宽吉昌解释说:“你呢,估摸着,新镇长,这两天也就该到了。副镇长航索贿得明天上班呢。咱们今天不能等了。不再等新镇长的到来了。等你从凤翔屯办案回来,你就顺便转达一下,我和我老伴在凤翔屯那边,就直接去名山村了。我就不回这鹤鸣岗镇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火德碐说:“您放心!我一定会转达的。”
  “你快去喊人!”宽吉昌说:“顺便再套上一驾爬犁。我跟名山村赶回来的爬犁,还得赶回名山村呢。”
  “我明白了!”火德碐这就去喊遂意止、响球冠。去套马爬犁了——
  宽吉昌回到家里,跟老伴说:“咱们今天就离开鹤鸣岗镇。穿暖和点啊。”
  “咋地?”老伴取和蔼笑问道:“你不等人家新镇长到任交接完官事再走了?”
  “不等了!”宽吉昌说:“凤翔屯发生了灭门惨案。来人叫我带人去办案。我想,咱们就趁这时,在凤翔屯办完案,就从凤翔屯,直接到名山村就是了。”
  真是没啥可带的。取和蔼把平时穿戴的衣帽鞋袜,用一块兰花布,裹吧裹吧,就上了马爬犁。“走吧!还看个啥劲啊?”
  “瞅瞅,不要落下啥!”宽吉昌里外屋的看了看。“啥也没有。锅碗瓢盆,不用带了。好了!走吧!咱们到镇府大门口,和火德碐他们一道去凤翔屯。”
  两驾马爬犁,拉着五个人,直接朝凤翔屯跑去……
  当日申时三刻,宽吉昌一行人顺利的到了凤翔屯。森木林村长在家里做了一锅面条,招待了宽吉昌、取和蔼、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
  在森木林屯长家里,宽吉昌简单的询问了一番案情。森木林说不出什么子午卯酉的。简单的吃了点晚饭,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宽吉昌跟森木林说:“森屯长啊,赶紧领着我们去衡行陆家。我们要查看现场。”
  “稍等片刻!”森木林来了大烟瘾。“宽镇长,等等等等啊,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森木林躲进了自家的仓房里,狠狠的,卯足了劲儿,抽了一袋大烟。之后,他带上马灯,转身出来。“宽镇长!走吧!我带你们去衡行陆家的现场。”
  天色黑起来了。宽吉昌把老伴取和蔼留在了森木林家中,带着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就来到了衡行陆的家中。
  看尸首的怀善遇见森屯长领着镇里面的官员来了,赶忙迎上前去。“几位大人辛苦了!”
  怀善遇拎着马灯,把宽吉昌、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领进衡行陆家的餐室。
  宽吉昌从怀善遇手里要过马灯,拎着,一个一个的查验尸体……
  森木林拎着马灯跟在宽吉昌的后面,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宽镇长啊,这肯定是鞋大鞭子的那伙残匪干的!没错的!肯定是的——”
  宽吉昌不理不睬森木林,只顾查验。整整的查验了验看了大半个时辰。
  终于验看查看完了。宽吉昌说:“很简单的,这八个人,都是被大斧子劈死的。这一家人,都喝多了喝醉了,口里的烧酒味、蒜泥味,到现在还没散尽。
  宽吉昌大声命令道:“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你们三位,仔细的搜搜,看看能不能找见那把砍杀了八个人的大斧子!仔细的找找啊!仔细——”
  “好的!”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三个人在衡家院里院外搜索着搜索着……
  宽吉昌叫道:“森屯长——”
  森木林答应道:“镇长,你说,什么事啊?”
  “得了!”宽吉昌说:“我不问你了。我问问这位看尸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怀善遇。”怀善遇回答道:“我是衡行陆的亲家。我大儿子和他家大闺女衡梅,就要结婚了。没想到,他家遭到了这样的横祸!”
  “怀善遇!”宽吉昌问道:“你能说说,你们屯子里,前晚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有的!有的!”怀善遇说:“那晚上,前半夜,名山村村长阡陌有带着好几十位村民,给我们村子送来了十二马车东西,送来了那么多的精米白面油盐酱醋茶酒啥的,送来了那么多袋子的五谷种子,送来了老多老多头大牲畜还有鸡鸭鹅兔啥的。不知啥人带的头,我们屯子里的人,这么跟你说吧,老镇长大人,我们屯子,那是家家户户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齐上阵,把名山村送给我们村子的精米白面啥的,还有五谷种子啥的,还有鸡鸭鹅兔,猪马牛羊鹿啥的,油盐酱醋茶酒鱼啥的,都一抢而光,都抢疯了,都抢红眼了……”
  “是这么回事啊。”宽吉昌说:“这就对了!抢疯了,抢红眼了!抢的都杀人了。怀善遇,你能跟我说说,你可知道衡行陆家抢了多少东西?抢了多少大牲畜啊?”
  “哎呀!”怀善遇说:“他们一家八口人都去屯子东头的小广场上抢东西了。可是抢了不少的!别的就不说了,光抢的大牲畜,就这院子里,站满了。那天晚上,也邪行了!按说老衡他真的抢了不少了,可他还跟我们屯子里的瘦干靶,就是岚玕铆,老岚那人身体太瘦了,没啥劲儿的,老衡硬是从老岚手里抢了两头牛,要说真是有点欺负人家了。嗯,这么说吧,他们家可是抢了太多的东西太多的大牲畜了——”
  2
  听完了怀善遇的表述,宽吉昌捋了捋嘴巴下的很稀很稀的白色胡须。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宽大人!”火德碐拎着一把大斧子跑进了衡家的餐室。“你看啊,在衡家的仓房里找到的!这斧刃都砍锛了——”
  宽吉昌接过斧子,在马灯下,仔细的看着,他一下子看见了斧柄上镂刻着一个“岚”字。他问森木林道:“你们屯子铁匠坊,铸造斧子的时候,也和镇里的铁匠铺一样,要把斧子主人的姓氏镂刻在上面吗?”
  “是的是的!”森木林说:“咱们这东北的东北方圆几百里,凡是铁匠坊给人家铸造斧子,或是其他器具,都要在上面镂刻上主人家的姓氏的。”
  “这就好办了!这个案子,即便是借斧杀人,也很容易破了。”宽吉昌问道:“你们凤翔屯里,有几家姓岚的啊?”
  森木林说:“就一家!就岚玕铆一家。可岚家的人都很老实,都很本分的,岚玕铆瘦骨嶙峋的,体格很不好的,他不可能杀了衡家的八口人啊,他哪有那个气力啊——”
  “啥叫不可能啊?啥叫没气力啊!”宽吉昌说:“赶紧的!到岚玕铆家,岚玕铆就是凶手,这是明摆着的。俗话说,兔子急了都要咬人的。衡行陆从岚玕铆手里抢夺牲畜,衡行陆是把岚玕铆惹急眼了。好了不说了。赶紧到岚家去——”
  森木林拎着马灯在前面,宽吉昌、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紧跟在后。说话间就进了岚玕铆家的大门。嗨呀,蓝家的院子里挤满了猪马牛羊鹿,宽吉昌这么一看,更加断定,凶手就是岚玕铆了!在大牲畜间,森木林在前面挤着,他左手拎着马灯,右手不断的拍打着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的牲口,叫牲口让让道。宽吉昌、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四个人紧跟在森木林的后头。好家伙,费了好大劲儿,可算到了岚玕铆家的正房门口。
  岚玕铆家刚把大儿媳妇俩闺女的尸体扔进了后山沟沟。岚采雷、岚玕铆刚回来不久。家里人都刚端起饭碗不大会儿,正吃得热乎。一家人说不上悲伤,倒是兴奋占了上风。看见院里满院的大牲畜,好像已经把死了三口人的事,一下子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下只剩下吃喝了……
  森木林拉开了岚玕铆家餐室的房门。
  一股冷飕飕的气流冲进了餐室。岚玕铆、岚采雷、岚山瑪、负压嫀、观妹枣,一个个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森木林屯长带着四个陌生人进了餐室,正在吃喝的岚家人,不禁个个目瞪口呆……
  火德碐手持岚玕铆家的大板斧,喝问道:“岚玕铆!看看!这可是你家的大板斧?”
  听着喝问,看着自家的满带着衡家八口人血浆的大板斧,岚玕铆一下子七魂出窍,三魂归阴了,坐在木凳上吃晚饭的岚玕铆一下子从木凳上栽歪一下,便倒在了地上。岚山瑪、负压嫀、观妹枣手里的筷子也都吓得掉在了地上。岚采雷扑通一下子在就地上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连连认罪:“森屯长,是我杀死衡家八口人的!是我,是我用板斧砍死了岚家人,把他们家院子里关着的所有的大牲畜,都赶回到了我们家……”
  惊魂稍定的岚山瑪,颇有了远见,心想,事发了,可也不能让孙子顶罪啊,孙子还特别的年轻啊。杀了人家全家八口人,一命都难抵的。好在已经不诛灭九族了,一人犯罪一人伏法就是了。不行啊,不能让孙子顶罪的。岚山瑪想到这里,说道:“既然你们断定是我们岚家人砍死了衡家全家人。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事啊,是我儿子岚玕铆干下的。和我孙子岚采雷没一点关系。要治罪吗?那该把我儿子抓起来,是枪崩是砍头,随你们的意了!”
  宽吉昌说话了:“老哥哥,这事已很明了了。本来就是你儿子干的!我们当然要治你儿子的罪了。”宽吉昌看了看已经缓过精神来的岚玕铆,对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说:“把岚玕铆捆起来!”
  不由分说,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三个人启齿咔嚓就把岚玕铆五花大绑起来。
  “咱们走吧!”宽吉昌说:“你们连夜就把岚玕铆押回到鹤鸣岗镇吧!”
  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灭门案,就这样让宽吉昌给顺顺利利的告破了。在森木林家的院门前,岚玕铆被押上了马爬犁。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他们这就要回鹤鸣岗镇了。宽吉昌又一次的跟他们说:“来了新镇长,你们好好的跟新镇长干。一定要做一个清白的差官!”
  火德碐、遂意止、响球冠,三个人押着罪犯岚玕铆,连夜赶回鹤鸣岗镇了……
  宽吉昌和老伴取和蔼,坚决不住森木林家,非要住进屯子里的招待房。凤翔屯招待房,是一栋三间砖瓦房。本来就是专供镇上或者更高级别的官员暂住的。上面的各级官员有来视察的,办事的,当天都走不了的,就都住在这里,相当于招待所吧。三间屋子,都已经好长好长时间没人住过了。也不能绝对的说没人住过。屯长森木林就常隔三差五的来这里住住。屯子里有三个年轻的寡妇,霞美矫、和玉敏、裁青青。森木林屯长,常常在这屯子里的招待房里和这几个寡妇鬼混过夜。屯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的,这事儿,是屯子里不秘密的秘密。这不是吗,原本今晚上,森木林约好了霞美矫在招待房里过夜的。为了不违约,能和霞美矫幽会,森木林再三要求宽吉昌、取和蔼住在自己的家里。宽吉昌早就知道,凤翔屯专门设有招待上面来的官差的住所,早年间,他也曾不止一次的住过。他说:“不麻烦你们了!按例办事,我们还是住招待房方便不是。”
  森木林编瞎话说:“住招待房是方便,可招待房已经多久没人住了。夏天还好说,这大冬天的,也没烧炕啊!冰冷冰冷的。你们夫妇都诺大年纪了,住那冷屋子,要落下病的啊。还是住我家里吧!暖和和的热炕,睡着也舒服啊——”
  宽吉昌坚持说:“真的不麻烦你家了。赶紧的,我们去招待房。这样吧,你把钥匙给我,随便哪一间的都行。我们自己去就行了。你赶紧歇息吧!”
  宽吉昌这样的一坚持要住屯子里的招待房不打紧,他森木林晚上和小寡妇霞美矫的幽会可就要泡汤了。再说啊,霞美矫早就等在招待房的第二间房里了。那房间一直生着火炉子,烧着暖炕。答应让宽吉昌老两口去招待房住一夜吧,自己和小寡妇霞美矫幽会泡汤不打紧,要是让宽吉昌识出破绽,那可就坏了。还有啊,给他一把钥匙,给他哪一间的啊?东西两间都是冷间,真是很久很久没点过烟火了,真的是冷冰冰的。让这老两口子进那冷冰冰的房间里住上一宿,那非得给他们冻坏了不可啊。把中间一间屋的钥匙给他们,要他们住进那暖暖和和的房间里,那个霞美矫还在里面呢!怎么通知她,让她赶紧撤出来赶紧回家啊!这可真难坏了森木林屯长。还有一件更让森木林挠头的事呢。森木林也让霞美矫吸毒了。霞美矫在屯子的招待房里,正等着他森木林给他送大烟土呢!人在着急到了极点的时候,往往就会生出机智。这不,森木林就一下子有了主意。他跟宽吉昌、取和蔼说:“这样吧,你们非要住招待房,那就去住好了。你们二老先在我家坐上一会儿,我呢,现在就去招待房,烧炕生火炉。等我把屋子烧暖和了,我就来叫你们。你们看怎么样啊?”
  宽吉昌回答道:“不怎么样的!森屯长啊,我们也有两只手,我们自己生炉子烧炕不就很好吗。就不劳驾你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就不要再耽误下去了。”
  宽吉昌这样一说,是森木林万万想不到的。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着不灵了!得了!他又有主意了:“好吧!好吧!我把钥匙给你们,是从东数第一间的。你们既然这样坚持,我怎么还好阻拦你们啊。”森木林掏出钥匙,从绳带上解下了一把,递给宽吉昌说:“宽镇长啊,给你吧。拿好了!我呢,还要去衡家,跟老衡的亲家怀善遇商量商量,怎么埋葬衡家那八口人啊!我就不陪着你们二老去招待房了。”
  宽吉昌拿着钥匙,领着老伴取和蔼出了森家的院门。森木林也出了院门。宽吉昌跟取和蔼说:“咱们就手,把马爬犁赶到招待房院里去。那里有马槽有草料的,还有一眼井在咱们要住的那个房间里。我可以喂喂马饮饮马的。走吧——”
  取和蔼坐上了马爬犁。因为是晚间,宽吉昌牵着拉里套的马,往凤翔屯招待房走去……
  森木林心里着急啊。他可不是要到衡家去和怀善遇商量啥事去。他是要赶在宽吉昌之前,赶到屯子的招待房,给霞美矫送烟土,看好时机,自个也住进招待房和霞美矫同榻而眠……森木林心里有事,再加上他已经吸完了一袋大烟,精神头十足的很,他小跑着,超近道,还真的比宽吉昌牵着的马爬犁快多了。他鬼一般的钻进了招待房的中间一间……
  森木林拉开了房门,进到了屋里。在马灯灯光下,他看见了两个人头……他心里一惊,便喊出声来了:“霞美矫!你又和谁上炕了——”
  正在被窝里搂着啃着的两个人,一个当然是霞美矫了,另一个是村子里的老光棍拆下秨。拆下秨三十三岁,是屯子里典型的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听见了森木林的喊声,霞美矫,拆下秨不再搂抱了不再啃嘴了——俩个男女各自蹭的都爬起来,不知害羞的穿着内衣……
  森木林气急败坏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做下的好事啊——”森木林真的急了,大骂着还没下炕的霞美矫、拆下秨……森木林一时忘了,宽吉昌老镇长和老伴取和蔼要到招待房住宿。骂着骂着不过瘾了,森木林动起手来了。他先把霞美矫拖拉到了就地上,狠劲的踹了两脚。又把瘦成人灯样地拆下秨拽到了地上,先是给了两个嘴巴,紧跟紧的就又踹了几脚。“你们真是丢人到家了啊!赶跑到这招待房里干这丑事!真是气死我了啊——”
  宽吉昌赶着马爬犁拉着老伴取和蔼进了招待房的大院。取和蔼从马爬犁上下来了。她问宽吉昌:“老宽啊,那个森屯长真不是个实诚人。你看那屋里不是有灯光吗。屋里肯定有人住的。听听,咋还有吵吵声啊——”
  隔着窗户纸,看见了中间屋子里的亮光。隔着窗户纸,宽吉昌和老伴取和蔼听见了森木林的叫骂声。
  “得了!”宽吉昌跟取和蔼说:“我也不给马缷套了。咱们先进去看个究竟吧!”
  宽吉昌带着老伴取和蔼拉开了招待房中间一间的房门……
  “哎呀呀!”宽吉昌不禁说道:“森屯长啊!你不是去衡行陆家找衡家的亲家怀善遇了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啊——”
  森木林眼珠子一转,话从心来。“是这样的啊!民风不正啊!民风衰退啊!我还没走到衡行陆家,就有两个屯民遇到了我,告诉我,有两个狗男女偷着撬开了招待房中间屋子的大门,在屯子里的招待房睡到一铺炕上了。我问是谁,那俩屯民说是二流子拆下秨和小寡妇霞美矫。我一听就火了,这不就赶到这里抓奸来了吗!”说到这,森木林一本正经的连说带骂道:“这是鹤鸣岗镇镇长和镇长的夫人!今晚就住在这儿了!你们还不快滚!快滚啊快他妈的滚——”
  二流子拆下秨穿上棉裤,趿拉着破靰鞡,拿着破棉袄就往屋外跑去。
  霞美矫显得若无其事。当着宽吉昌、取和蔼老两口子的面,跟森木林说:“森屯长啊!你也忒不是个玩意了!你咋还失约了呢?你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你耍我啊!你玩我啊!老娘可不行你这一套!说话都不算话,啥老爷们啊!老爷们就没你这样的!你不按时来,我咋能闲着啊!闲着也撒尿,说好不是好啊!跟你说明了了!我把这屋让出来可以,那过瘾的东西,你给我带来了吗?快快给我啊,老娘我的烟瘾这就上来了——”霞美矫伸出手来,跟森木林要大烟土。“快给老娘拿出来啊!快啊——”
  “你快滚吧!快给我滚出去——”森木林急眼了,上来便连推再拽连拉带踹的,把霞美矫拖到了门外。见宽吉昌、取和蔼并没出屋,未有劝阻之举,便把嘴对着霞美矫的左耳窃窃的说:“你当我愿意来晚吗?这不是老镇长来屯子查案子了吗!”他从兜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塞进霞美矫的手里:“给你!省着点抽啊!快回家吧——”
  “这还像个大老爷们啊!”霞美矫笑模笑样地离开了招待房的院子,扭扭搭搭的回家了……
  森木林回到暖和和的屋里,笑道:“老镇长啊,老大娘啊!让你们夫妇见笑了!屯子里的民风差劲!也怨我这个屯长没把道德风化抓出个样子来!怨我怨我啊!不过,这坏事可就变成了好事了不是!那对狗男女把这屋烧的这等暖和,这倒省着你们自己生火了不是。那什么,你们二老就歇息吧。我还得去衡行陆家的。你们就歇息吧——”
  森木林走了。宽吉昌忙活着喂马饮马。忙活完了,这才想起,把马爬犁上的两套行李卷儿拿进屋里。取和蔼把炕上原来的两套被褥给叠了起来,放在了地柜上。把自家的很旧很旧的两套被褥铺在了热乎乎的大炕上……
  老两口子躺下了。取和蔼问宽吉昌:“那个叫霞美矫的,说的话,你信吗?”
  宽吉昌笑道:“咋不信啊!信啊!森木林早就变得不是个东西了——”
  3
  宽吉昌和老伴取和蔼,不管怎么说,还是暖暖和和的,在凤翔屯招待房里睡了小半宿觉。按常理,为了方便上面来屯子里办事的差官用餐,这招待房里,本来应该有粮食、蔬菜,乃至肉类等等食品存货,以便让住宿的差官自行做饭吃。可很多日子以来,虽然定期预备了食品存货,可都被森木林和那三个小寡妇给吃掉了。宽吉昌、取和蔼一大早晨起来,想按惯例做点早饭,可看到厨房里冷冰冰的,借着灯光这看那瞅的,找来找去,什么东西也没有啊。宽吉昌很无奈了。
  宽吉昌跟取和蔼说:“咱们要赶一天的路程,肚子里没食,没能量啊,可不行,又是这大冷的天里,咱们还是找一家屯民,求人家一顿早饭吧。”
  “上谁家求早饭啊?”取和蔼问宽吉昌:“这大早晨的,冒蒙的进到人家的家里,这合适吗?”
  宽吉昌说:“我认识这个屯子里的一家人,很熟悉的啊。你忘了啊,那是我,还有我的四个听差的救命恩人啊!那人家姓筏,家里掌柜的叫筏采弧,当然,就是筏采弧救了我和我的四个听差的命啊!我没告诉过你的。筏家掌柜的那人老实忠厚。一家五口人,我知道,原来他们家里,日子过得还算可以的。可遭了土匪下大辫子们祸害之后啊,我估摸他家日子够呛了,我很惦记筏家一家人的。理应该去看看的啊。”
  “那咱们就去看看。”取和蔼说:“吃不吃饭是小事,看看你的旧识,才是大事。”
  宽吉昌跟老伴提到的屯子里的筏采弧,这个人六十多岁,比宽吉昌大三岁。宽吉昌六十一岁,筏采弧六十四岁了。筏采弧家住在凤翔屯从南数第三排第七十六号民宅。宽吉昌是怎样认识筏采弧的呢?
  筏采弧是位船夫。五年前的一个夏天,宽吉昌带着四个官差到凤翔屯办事,他们是从鹤鸣岗码头乘船到凤翔屯的。小船刚要靠近凤翔屯码头,忽然就起了大风,宽吉昌他们的小船,一下子就被大浪拍翻了。船上连船夫一共六个人,全部掉进了凤翔河。宽吉昌和手下的官差,没一个会游水的。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老船夫,优秀的水手筏采弧刚好落铆上岸。筏采弧喊了正在揽船的三个水手,跳进凤翔河,一个一个的把宽吉昌和宽吉昌手下的四个官差,全部救上岸来。这救命之恩,宽吉昌是绝不会忘记的。宽吉昌时时刻刻把筏采弧的救命之恩记在了心里。昨天因为办案,时间太晚了,就没去筏采弧家探望。今天,就要去名山村了,在离开凤翔屯之前,宽吉昌说什么也得看望看望筏采弧一家人的……
  前些年,筏采弧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五口人家,老两口子,还有三个儿子。筏采弧的妻子叫筏采秀,是筏采弧的堂妹。筏采弧和筏采秀的婚姻结合,绝对的是近亲。为此,他们家的三个儿子,全是智障,俗话说的,都是傻子。三个儿子都大了,也没娶上媳妇。所以啊,筏采弧、筏采秀老两口子带着三个大傻儿子,一家人的度日,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去年前,凤翔屯一直实行的是全屯农经制度,就是全屯子都是一大家人,有吃有喝大家共享,没吃没喝,大家都没吃没喝。自打把屯子里共有的物资分发到各家各户之后,各家各户的日子久苦如黄连了!是天灾是人活啊?凤翔屯的大部分屯民整不明白的!或许鞋大鞭子一伙土匪不来凤翔屯抢掠的话,各家各户的日子大概差不多也许能好过一些。这也只是凤翔屯屯民们的一些想法而已罢了。知道屯长抽大烟了,屯子里的屯民,就闹着分了物资,分了田地,分了大牲畜还有鸡鸭鹅兔粮食种子各类作坊,都打算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可谁也料想不到,全屯子遭了土匪们的抢掠。即便是小康家庭,也败落如洗,更何况像筏采弧一家老的老不能经营家庭经济呢?那才真叫雪上加霜呢。这次,名山村村长阡陌有带队来给凤翔屯送急救物资,全屯子人一哄而抢。筏采弧家啥也没抢着的。筏采弧他们家五口人,两位老人加上三个大傻儿子,那晚上,倒是都去了屯东头小广场,可他们是啥也没抢着。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家都把大牛大马大肥猪大肥羊大高鹿,抢牵回了家,筏家五口人,连一只鸡也没抢回来。筏采弧筏采秀老两口带着三个大傻儿子回到了寒窑般的家里,一时真是愁断了肝肠了!
  卯时初刻,宽吉昌和老伴取和蔼走出了凤翔屯招待房的大院,赶着马爬犁,拉着全部家当——两套陈旧的被褥,到了筏采弧家里。筏家有院子也有院门,可院门从来是不上门闩的。老伴取和蔼拉开了筏家的院门,宽吉昌把马爬犁赶进了院子。
  筏采弧家三间土坯房。和这个屯子里的很多人家一样,一栋房里分为东西屋,中间是厨房。筏家,筏采弧和老伴筏采秀住东屋,睡南炕;三个傻儿子住西屋,老大筏劝进,自个睡西屋北炕;老二筏劝步老三筏劝州,睡西屋南炕。这会儿,天还没放亮,筏家一家人都还睡在炕上,没一个人起来呢。
  “咱们来的也忒早了点。”取和蔼说:“人家都还睡着呢!咱们是进屋还是不进屋啊?”
  “当然进屋了!”宽吉昌拉开了筏家的房门,他走在前面,取和蔼走在后面。一进房门,就是厨房。黑乎乎的,那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呢。记得这厨房里有马灯的,宽吉昌想着,便从兜里掏出了一盒取灯(火柴,当时也称为洋火),抽出一根,划着了,借着微弱的光亮,果不其然,连接东屋南炕的锅台上,放着一盏马灯。眼看着取灯杆儿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宽吉昌紧接着又从洋火盒儿里抽出了一根儿,刺啦一下子划着了,点燃了锅台上的马灯,显然,马灯里的油已经不足了,马灯的光很微弱。
  这时候,筏采弧、筏采秀老两口都听见了外屋的动静。筏采弧问道:“谁啊?是劝进吗?你起这么早干啥吗?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的啊,老实躺在炕上,多好啊——”
  宽吉昌说话了:“老哥哥啊!是我啊!我!宽吉昌,我和老伴来看你了——”
  “哎呀哎呀!”筏采弧很惊喜!“快进屋快进屋来吧!快进屋来——”筏采弧说着,催促着筏采秀:“快穿上衣服,宽老弟来了!宽老镇长来咱们家了!快点——”
  约莫着筏采弧、筏采秀的衣服都穿整齐了。宽吉昌拎着闪着弱光的马灯,和老伴才走进了筏采弧、筏采秀老两口的屋子里。
  一通寒暄之后。宽吉昌直截了当的说:“老哥哥老嫂子啊,我辞了职!我们今天就要去名山村落户定居了——”
  “咋地了?”筏采弧问道:“宽老弟啊,你不当镇长了?你啊这是——”
  “不当了!不再在那位置上吃闲饭了!”宽吉昌说:“年岁大了!应该让位给年轻人了!我就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界,颐养百年罢了。怎么样?听说你们屯子被鞋大鞭子他们那活土匪祸害的可不轻啊!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唉——”筏采弧说:“别提了!别提了!一提这事,那都得眼泪哗哗的啊!凤翔屯里,像你老哥我们家吧,实话实说吧,日子很难过下去了,就是不能过下去了。咋说呢?原来啊,咱们屯子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大家子人啊!虽说是一家一户的你姓张我姓李的,可过的是一大家子的日子啊,啥啥的都是屯子里分发到各家各户的。吃喝啥的根本不用自己操心自个发愁啊。像我们家里,三个傻子,都是只喘气儿,不能干任何活儿的废人啊!可屯子里的人也都给照顾的挺好的,让他们吃的好吃得饱的。可现如今完了!彻底的完了!为啥啊?为什么啊?嗯,你也不是啥镇长了,我跟你说一件事吧,我们屯子在土匪几次抢掠之前,就都把屯里的土地,粮食,牲畜禽类,农具器械等等等等屯子里公有的东西财产,全都分给了各家各户,绝对平均的分给了各家各户,从此,那就是二小拉胡琴,自顾自乐了——”
  “为啥要这么干啊?”宽吉昌截下筏采弧的话头,赶忙的问道:“全屯子一块过一家人的日子,不是很好的吗?为啥要散了啊?”
  “我正要跟你说的,就是为啥要散了的事。”筏采弧说:“咱们屯子里的森木林屯长,那年去了趟哈拉滨府,一回来,就抽上大烟了,不对,应该说是没从哈拉滨府回来,就抽上大烟了。他有个二哥叫森木茂,在哈拉滨府开了大烟馆。我这也都是后来听屯子里人说出来的。森木林这一抽大烟不打紧啊,那可得老鼻子的钱了。他哪有那么多钱买大烟啊!于是他就打起了屯子里公共财产的主意,偷偷的勾结嘉木丝镇里的牲口贩子,卖掉了我们凤翔屯子里畜禽饲养场里的那么多的大牲畜啊。他中饱私囊,购买大烟土。就因为这个,屯子里的人都不干了,于是就把屯子里的地呀,大牲畜,鸡啊,鸭鹅啊,都给分到了各家各户了。万万没想到啊,东西刚分到家里,鞋大鞭子一伙土匪就来了,还不是一回,来了三次。家家户户都被抢得精光了。你说说,这日子还有个过吗?嗨!可巧啊,名山村的阡陌有村长知道了凤翔屯的不幸遭遇,也是要过大年了,想让我们凤翔屯的屯民们,都过个好年,他就带着好几十人,赶着十几辆大马车,拉着粮食种子精米白面,油盐酱醋鱼啥的,赶着那么多的猪马牛羊鹿啥地,来给咱们屯子救济了!救急了!嗨,咱们屯子的人,也不知咋就一下子都疯了,森木林当然是更疯狂了,带头,带着屯民们,一呼拉的就把名山村送来的所有的东西、大牲畜、禽类啥的,哄抢光了。这不吗,还闹出了灭门惨案。这事是你来屯子里破的案啊!你说说吧,在这个屯子里,像我们家的日子还有个过吗?我们家是啥也没抢着啊。不瞒你说,我们家今天早上,米缸里也就剩下几捧棒子面了。真对不起了,咱们的老镇长,我的好老弟,弟妹啊,我只能给你们老公母俩熬碗棒子面粥喝了……”
  “你们凤翔屯子里的事,眼下我真的是管不了了。”宽吉昌不禁黯然泪下。“好好的一个屯子,被鞋大鞭子给害了,但也是被森木林的大烟给害惨了。今天的早饭啊,我来解决!你们等着啊——”宽吉昌跟取和蔼说:“你在家里跟老哥哥老嫂子他们说话,我出去借点粮食什么的!去去就回来——”
  宽吉昌走出了筏采弧的家门院门。他直接到了屯长森木林家。
  森木林家大门紧关。宽吉昌用力的敲打着森家的圆木院门,直惊动的院子里的大牲口们禽类们,发出了不同的叫声,咩咩咩咩、闷闷儿、哕哕咴、噶大大、嘎嘎嘎、呱呱呱的,很像是一首鸣冤的交响曲。宽吉昌连敲大门带呼喊着:“森屯长!开门啊——”
  躺在炕头上还没醒酒的森木林,听见了院子里的咩咩咩的羊叫声,还有哕哕咴的马叫声闷闷儿的牛叫……他一下子从炕上爬了起来,以为有人来院里抢牲口了——他没来得及穿外套,趿拉着一双牛皮靰鞡,就出了屋子。他大喊一声:“什么人?好大胆子!赶到我家偷抢牲口!不要命了是不是啊——”
  宽吉昌在院门外面说:“不是偷牲口抢牲口的!我是宽吉昌啊!招待房厨房里,啥东西也没有了!我来跟你借点米面,有猪肉、羊肉什么的,也借上几斤。回头,加倍还给你就是了!”
  “啊哦!”森木林从院子里的大牲口的夹缝中慢步挤着蹭着,来到了院门口,打开了圆木院门,开了一个缝隙,跟宽吉昌说:“是宽镇长啊!快进屋吧!起得这么早啊!”
  “森屯长!”宽吉昌说:“我就不进屋了!你借给我一升白面,半升白米,二斤猪肉,或者羊肉牛肉啥的都可以的。嗯,你就放心,都是借的。都是跟你借的。你看可以吗?”
  “那!那——”森木林的酒彻底的醒过来了。“老宽啊,那你啥时候还给我家啊?你总得有个时间,留一张借据吧?”
  “我今天吃完早饭,就去名山村。这样吧!”宽吉昌说:“明后天,最晚过不了大后天,名山村就会有人来还给你的。加倍还给你!好吗?”
  “这个吗——”森木林说:“你看你都辞掉了镇长了。谁会替你还这些东西啊。说句不客气的的话,我老爹跟我说的,你现在就是一个要饭的了,你是家雀去了头,你已经啥鸟都不是了!我爹就是比我强啊!知道事理!还真是的啊!你啥也不是了。我昨晚上还想啊,我犯了个大错误。我绝对不该让你和你老婆住进招待房的,当然我更不应该把你们老两口子,留在我们家里住宿的。我才心思过味来,你应该已经确实真的就是啥也不是了,我昨晚上就该把你连同你那老蒯,撵出我们的屯子。好了!你不要在这骚扰屯民了,要饭要错地方了!赶紧上别的人家要去吧!能要着,吃完了赶紧走!要不着,现在就走吧——”森木林关上了大门,上上了门闩,嘴里嘟哝着:“宽吉昌啊,你当你是谁啊?真是的……”他进了屋子,上了热炕,钻进了热被窝,点上了大烟枪……
  “这个人完了!”宽吉昌心里好不是个滋味啊。怎么办啊?这早晨饭就不要吃了。自己和老伴不吃饭倒也不打紧,顶多饿上一天,也就赶到名山村了。可救命恩人筏采弧一家人怎么办啊?他们可怎么活啊?宽吉昌为了难了!到别的人家借上几升米面?肯定也不会有人借给我的啊,一个辞了职的老头子,一个家雀去了头啥鸟都不是的人,谁还搭理你啊?算了算了!哪儿也不去了,凤翔屯里头啊,谁家也不去了!宽吉昌心事重重的回到了筏采弧的家里……
  天放凉了。宽吉昌进了筏采弧的屋里。筏家,西屋的三个傻儿子还在睡觉。宽吉昌低着头说:“老哥啊,你家里米缸里那几捧棒子面,就都舀出来,让老嫂子熬锅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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