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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美村庄 第二十一章

作品名称:纯美村庄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7-10 16:30:45      字数:13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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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木林家的人,不睡觉了。老老老少少的都到了院子里,从马车上,往下屋里倒腾着油盐酱醋茶酒鱼……油篓子盐罐子醋坛子茶盒子鱼麻袋,一一的都搬进了下屋(仓房)。所有的东西都搬完了。老头子森昌笑道:“这下行了!三匹马的大胶皮轱辘马车,咱们自家也有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财富啊。人没外财不富,咱们这会得了外财了,咱们也算是富起来了。对吧?咱们又富起来了啊富起来了!马无夜草不肥,是不是啊?木林,赶紧把那三匹大马喂喂!”
  森木林很听他老爹森昌的话,赶紧喂马。这院里,一辆大马车,三匹大马,把整个院子占了快一半了。森木林到仓房取草料。草料还是有的,鞋大鞭子他们还真就没抢劫他家喂牲口的草料。豆饼现成的,都是早就切碎了的。森木林很麻利的搅拌好了马料,马槽子也是现成的。原本啊,他们屯子是全屯集体制,牲畜都是在村外一块养着,从去年年初,屯民们都老大不愿意的,为啥啊?像谁家使唤牲口,谁家就得给村官送东西,送钱。屯民们心里那可是老大的不愿意了!于是很大一部分屯民就反了,他们一大部分人,跟屯长森木林闹上了,跟森木林对着干上了!强烈的要求把大家共养的马匹牛羊猪鹿鸡鸭鹅兔都分给各家各户。一下子,森木林没咒念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他只好答应分了,屯子里的猪马牛羊鹿还有别的共有财产,通通的都分给了各家各户。自然,喂牲口的工具像马槽子猪槽子之类的,也都分了。刚分到各家各户不久,鞋大鞭子一伙土匪就来抢掠烧杀了。各家各户的大牲口牛羊猪鹿,都被鞋大鞭子一伙杀了吃肉了。马也杀了不少,鞋大鞭子留了几匹。这么说吧,凤翔屯的大牲畜,算是没了。少数家庭里还有几只鸡鸭鹅。森木林家是凤翔屯里遭遇土匪的重灾户,牲口被抢走了,闺女也被鞋大鞭子给强暴了。真是受害不小的。这会儿,森木林喂着三匹大马,心理得到了无形的安慰。他想,这也是一报还一报啊。鞋大鞭子祸害了凤翔屯,名山村送来了大宗财富。不亏啊!很不亏的!森木林在心里算计着,三匹大马,一辆胶皮轱辘大车,五只羊,三头牛,六只鸡八只鸭九只鹅四只兔两头鹿,还有十二篓豆油,十二坛子烧酒八罐子咸盐,八麻袋河鱼……这得多少钱才能买来啊……赚了赚了!真的是大大的赚了!森木林心满意足了。哼,谁不会抢啊!真是的!老子抢的比你们谁都多吧……森木林心满意足了!
  此时,凤翔屯的屯民的心思,和屯长森木林都差不多。抢回家来的东西虽然不一样多,但必定都有了东西了。像森木林想的,没抢到精米白面,不要紧,可以拿油盐酱醋茶酒鱼之类的物资跟别的人家去换粮食的。抢到了五谷种子的人家,那是憋足了财气,待来年春天,那就卖个高高的价钱,卖粮食种子啊……
  岚玕铆家抢的东西可能是全屯子里最少的一家了。他们没抢到五谷种子啥的,只抢了几头牛几只鸡几只鸭鹅几只羊,在回家的半路上,还叫那个大个子屯民衡行陆给抢走了一多半,牛呀羊啊都让衡行陆抢走了。何是岚玕铆一家人折腾了一晚上,弄到家里来的,只有三只鸡两只鹅一只鸭了。岚玕铆懊糟啊!岚玕铆一家人都懊糟!岚玕铆妻子观妹枣,老爹岚山瑪,老妈负压嫀,抢劫回来,还不知道家里厨房菜窖里死人的事……
  岚采雷抱起在炕上睡觉的两岁多点的儿子岚劳劳,满脸是泪。
  岚玕铆跟妻子观妹枣住东屋南炕,老爹老妈睡东屋北炕。俩女儿没藏在菜窖之前跟爹妈睡在东屋南炕。岚采雷和媳妇孩子住西屋,睡在西屋南炕。在东屋里,岚玕铆正在埋怨着妻子和他的老爹老妈:“你们啊!都是干啥吃的啊!咋就光顾着抢鸡鸭鹅啊,抢几袋子,哪怕是抢上一袋子五谷种子也行啊——”
  妻子观妹枣撅着个大嘴说:“我倒想啊,可我背不动啊——”
  岚玕铆喝道:“你妈那个粪的!你就是个大傻子,背不动,你不会死死地爬在麻袋上,搂住了装种子的麻袋,占住了!等我去背啊——”
  老妈负压嫀骂道:“你那都是废屁!现在放出来还有用吗?你自个抢不过人家,被那个衡行陆给欺负成三孙子样儿的!还有脸说我们啊!唉呀!我问你,俩闺女,儿媳妇咋到这会还没回来?咋的,抢东西都抢疯了,连人都给咱们抢走了不是——”
  “哎呀哎呀呀——”岚玕铆大惊失色了!刚才为了抢东西,早把儿媳妇俩女儿憋死在菜窖里的事忘到脑后去了。这会儿,老太太这么一问一提,他一下子想起来了。“爹啊妈啊!孩子她妈啊!出大事了!咱们采雷的媳妇还有采花采育都憋死在菜窖里头了——”
  “啊——”观妹枣、岚山瑪、负压嫀一个个脸色大变,一个个嘎巴着嘴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岚采雷抱着劳劳,哭丧着个脸,到东屋来了。“爹啊妈啊,快把我媳妇我妹妹从菜窖里拉出来吧——”说着泪如雨下……
  岚家人真是伤心透顶了……
  岚采雷下到厨房的菜窖里,一个一个的把三具死尸背了出来。摆在了院子里。舍不得盖被单,老头子岚山瑪到房山头找了三片破炕席,盖上了三具女尸。这是大灾大难啊!怎么也得发丧出去啊!三具棺材,哪里买得起啊?岚玕铆说:“屯子里木匠铺,打一具棺材,得多少钱啊。咱们家里连一块现大洋也没有了。拿什么去定做棺材啊,还一次就三具棺材啊。爹妈啊,孩子她妈啊,你们说怎么办啊?”
  观妹枣,岚山瑪,负压嫀,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个妇道人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能有啥办法啊?岚玕铆问也等于白问。岚山瑪摇着头:“没办法啊!我这把年纪了,实在没用的。要是能用我去换上三具棺材,我倒是乐意的。可屯子里的木匠铺,怎么能要我啊。我真的是没办法的——”
  岚采雷把孩子递到观妹枣手里:“妈啊!你看着孩子,我这就去找屯长,找找榉木匠,跟他们求求情,看能不能佘三具棺材。我这就去了啊——”
  岚玕铆说:“这大半夜的,都抢东西抢累了,人家都歇着了。你找谁去啊?谁又能搭理你啊?你就不要去了!”
  “我还是要去的!”岚采雷说:“我得求他们可怜可怜咱们家啊!咱们家也太惨了——”岚采雷走出了岚家的院子,去找屯子里的老木匠榉沈工、屯长森木林了……
  岚采雷出去找老木匠榉沈工老屯长森木林办事了。
  岚家,坐在东屋北炕上的负压嫀撇了撇嘴,数落着儿子岚玕铆:“不是我说你啊,压根儿,你就不该把她们三个关进菜窖里。鞋大鞭子他们那帮土匪,不就是要整她们吗,整就整几回呗,那东西谁整都是整的,挺正常的!啥贞洁不贞洁的啊!整上几下子,又死不了人,缺不了胳膊断不了腿的。这倒好,鞋大鞭子他们倒是没整上,自己个都闷死在菜窖里了。你说你整的这是哪一出啊?你呀!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不明白了!儿子啊——”
  观妹枣埋怨道:“妈妈说的没错!啥叫保贞洁啊?啥叫贞洁啊?你妈那个粪的,命都没了,还要贞洁啥用啊?这仨孩子,都是你个老王八犊子害死的。说到这儿,你个老不是东西的,我还要问你个事!前天晚吧场,你下菜窖子里干啥去了!我那个妈呀!我都不稀得说你了,你把他们三个关进菜窖里,你下去干啥了?说啊!老半天的,你都没上来,你当我不知道咋地?你说,你进菜窖里干啥了?说啊——”
  岚玕铆辩解道:“那不是我!下菜窖子的是咱们的爹——是呀,爹啊,你下菜窖子里干啥去了?”
  岚山瑪的老脸,一时变的猪肝般的紫红,支支吾吾的说:“我给她们送饭了——”
  “啪——”老太太负压嫀很痛快的给了老伴岚山瑪一个大嘴巴。“你是老不要脸了。前几回,你总跑到茅厕看咱儿媳妇撒尿,我就警告过你了!好家伙,你还跑到菜窖里跟孙媳妇孙女们整景啊!你也忒不要脸了——”
  观妹枣的脸臊得通红,捂着个脸就跑进西屋了——
  岚山瑪急眼了:“老东西!你不要扯臊了!快消停一会吧!肉烂在锅里,这个理都不明白,你妈的还活个啥劲啊!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如其落在鞋大鞭子手里被鞋大鞭子他们糟践了,倒不如先便宜了咱们自家人。你懂啥啊!滚一边去吧——”
  岚玕铆看着气急败坏的老爹岚山瑪,便劝说负压嫀:“妈啊,我爹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反正人都死了,就不要再跟我爹他计较了——”
  “你个活畜生啊!”负压嫀骂道:“一个老畜生,做出你这个小畜生!这个家还有好,那才叫怪呢?人伦都没了!人伦都不讲了,这还叫家吗?活在这个家里还有啥活头啊——”负压嫀扭搭扭搭就往屋外走去:“我啊,跟着孙媳妇俩孙女一块去吧——”
  “妈这是要不活了——”岚玕铆赶紧拽住负压嫀:“妈呀!你不要再折腾了!你还嫌咱们岚家不乱咋地?快回炕上歇着吧——”
  “我能折腾出啥来啊!”负压嫀挣脱着:“眼不见为净啊!就咱们这个家,还叫个家吗?人伦全没猪狗不如了!你说说,我在这个家里还活个啥劲啊?”
  “嗨呀!”岚玕铆紧紧地拽住了负压嫀的胳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说,咱们屯子的人为啥哄抢名山村送来的东西啊,不都是想有吃有喝的,不都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吗?妈啊,还是活着吧!快回屋上炕歇着吧——”
  “别提啥抢东西了!”负压嫀满肚子的大气。“就你?你都熊到家了!你抢到啥东西了?精米呢?白面呢?猪马牛羊鹿,你牵回来一只一头了吗?五谷种子,你背回一袋子来了吗?油盐酱醋茶酒,你弄回一篓一桶一盒一坛一罐一壶一瓶来了吗?河鱼,你抢回来一条了吗?你呀,啥也没抢回来!你呀,真是怂到家了!就你还能养活这个家?我问你,咱们赶明个吃啥喝啥啊?就那几只鸡鸭鹅,能顶啥用啊?早死晚死都是死,倒不如早死了,省着当饿死鬼了——”
  在院子里,三具女尸躺在一边。借着雪光,岚玕铆看着盖在儿媳妇和俩女儿身上的破席子,心里真是难受。鞋大鞭子那帮土匪祸害了全屯子,祸害了我们岚家。名山村人家好心送来那么多救济救急的粮食种子畜类禽类,这咋就一窝蜂的给抢光了呢。这也真是没法没天啊。为啥就都抢了呢?我再就喊家里人去抢了呢?啊?嗨呀嗨呀!为了生存为了活着呗!多简单的道理,咋又糊涂了呢?想到这儿,岚玕铆跟负压嫀说:“妈妈啊,你放心!我现在就去邻居家抢粮食,抢精米抢白面,抢猪马牛羊鹿!你老快回屋上炕歇息吧——”
  “这还算是有点骨气!快去吧!”负压嫀跟岚玕铆说:“把家伙带上——”
  “知道了!”岚玕铆的脸阴沉起来。他到仓房抄起一把用来劈劈柴的大斧子,就出了岚家的院子。负压嫀站在院子里,眼看着自个的儿子手持大斧,凶凶的走出院门,这才自言自语了一句:“弱肉强食!儿子啊!就看你的了——”老太太负压嫀走回到了屋里,上了炕,拿起大烟袋来,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她盼望着儿子岚玕铆能把成袋的精米成袋的麦面背回到岚家来,能牵回大马大牛大鹿大个的肥猪肥羊……
  岚玕铆家里,除了两岁多的劳劳睡觉了,睡在西屋的南炕上,睡在了观妹枣的身边。剩下的,都还没睡。岚山瑪一直气哼哼的,嘴里不停小声的嘟哝着骂着,什么:“闲着也撒尿,谁好不是好啊……”
  儿媳妇观妹枣生着闷气,在西屋独自一人想着心事,想着赌心的事,想着几次被老公公岚山瑪强暴的丑事……
  负压嫀坐在东屋北炕炕头上,只顾抽着大烟袋,盼着儿子快点把该弄回来的养家糊口的东西都一样不少的弄回来……
  丑时初刻,岚采雷回来了。
  岚采雷一回来,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屋里的马灯依然亮着。他看见了妈妈和自个的儿子都在炕上躺着,以为都睡着了。他就不想打扰了。他刚想出屋,到东屋看看爹爹爷爷奶奶,
  这时候,观妹枣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样?你找见了榉木匠?找见了森屯长?他们怎么答应的?”
  岚采雷满脸沮丧:“找了。都找见了!可他们谁也不肯帮忙。榉木匠拒不赊账!森屯长说,说——”岚采雷吞吞吐吐:“森屯长他说——”
  “他说什么啊?”观妹枣催问:“你快说啊?他咋说的啊?”
  “他说——”岚采雷说:“森屯长说:“拿破席子卷吧卷吧扔到后山山沟里喂狼就得了——”
  “唉——”观妹枣叹着大气。“想想!森屯长说的话也对!人死如灯灭!啥也没有了,啥也不知道了!也好!一切都解脱了!那就照森屯长说的话做吧——”
  “也只能这样办了!”岚采雷无可奈何。“妈妈,我到东屋看看我爷爷奶奶看看我爹爹。看看他们睡了没有——”
  岚采雷来到了东屋。看见爷爷躺在炕梢,奶奶坐在炕头抽烟袋。没见爹爹在屋里。他问道:“奶奶,我爹呢?”
  “你爹?”负压嫀把烟袋嘴儿从嘴里拔了出来,嘿嘿一笑。道:“你爹他出去办大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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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岚采雷瞪大眼睛问道:“我爹他办啥大事去了啊?上哪儿去办大事了?”
  “你爹他要养家糊口啊!”负压嫀说:“眼看着家里没有一粒粮食了不是?他出去整粮食了!给咱们岚家挣吃食去了!”
  “这大半夜的!”岚采雷说:“上哪儿整粮食啊?到哪里挣吃食啊?难道去名山村抢粮食了?奶奶啊,可不能叫我爹再干傻事了!”
  “干啥傻事啊!”负压嫀不高兴的说:“这年月,嗨,不管啥年月,都是弱肉强食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明了跟你说吧,就在咱们屯子,没上名山村!我让你爹抢精米白面去了。他带着家伙去的。”
  “我那天啊!”岚采雷说:“你不想让我爹活了,是不是啊?这非闹出人命来不可啊。奶奶,不和你说了,我出去看看我爹!”岚采雷往屋外跑去。
  负压嫀喊道:“不管抢谁家的,你都要帮你爹一把!可不能让你爹吃亏啊——”
  夜色茫茫。岚采雷出了自己院门,想着,爹爹岚玕铆的去向。他断定,爹爹很可能去衡行陆家了。衡行陆从他们家人手里抢走了牛羊猪马鹿啥地……爹爹一定是找衡行陆拼命去了。就爹爹那体格,怎么会是衡行陆的个啊……岚采雷想着,不觉后脑勺子很有点发凉。衡行陆家住在屯子从南面数第二排房舍,第三十三栋。岚采雷跑了起来,直接奔向了衡行陆家。
  衡行陆家八口人,住着七间房子,在屯子里,原本是个小康之家了。可自打鸡心岭的土匪鞋大鞭子几次进屯抢掠之后,衡行陆家也就全败了,变得一无所有了。这次名山村送来了救济救急的若干物资牲畜禽类,他们家可抢回来不少啊。他们一家八口全都到屯东头广场上抢东西了。别看衡行陆才四十多岁,是个理家的好手啊!妻子买玉魅,身体也特别的棒,两口子生了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闺女。两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大儿子衡度,二十三岁,媳妇店氹笋,二十一岁,小两口还没生出个一男半女。二儿子衡量,二十一岁,媳妇忙靓丽,十九岁,婚后也还没有孩子。大闺女衡梅十九岁了,找了婆家还没成婚。二闺女衡香,十七岁,也是找了婆家还没过门。这一家人,这会啊,按照衡行陆的话说,那是发了大财。牛羊成群了,马成帮了,鸡鸭鹅兔,原来的窩都不够用了。精米,抢了八袋,白面抢了七袋,苞米种子抢了两袋,小麦种子抢了一袋,高粱种子,谷子种子各抢了一袋。全家人无比的兴奋啊!当晚就杀了一口抢来的大肥猪,衡行陆自个宰杀,他啊,还真具备了屠夫的所有技巧,很快的就把一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分解的头是头尾是尾,骨是骨肉是肉的……当夜,衡家自己改善伙食,搞起了夜宴。全家人吃的个饱中带饱,喝得个酩酊大醉,丑时初刻,衡家八口人都醉卧异乡,魂绕九天了……
  丑时三刻,岚玕铆手持大斧,进了衡家院子,好家伙,院子里的大小牲畜,挤满了。岚玕铆从大小牲畜中趟出一条道来,岚玕铆曾多次到过衡行陆家,七间正房,哪间住人,里面住着谁,他都清楚的。他进了衡家的正房第一间。这间房住的是衡行陆和妻子买玉魅。门没上闩。他拉开门,就闯了进去。嘿——屋里没人。他紧跟着进了第二间正房,这是衡行陆大儿子儿媳妇的住房,见了鬼了,也没人。正房第三间住的是衡行陆的二儿子儿媳妇。岚玕铆摸了进去,屋子里也没人。第四间正房住的是衡行陆的两个女儿,这真的奇了怪了,也没人。这人都死到哪儿去了呢?瘦骨嶙峋的岚玕铆拎着大斧头,想着衡家人的去处。浮浮——他吸了两下鼻子,闻见了炖炒猪肉的香味,闻见了烧酒的刺鼻味道。顺着肉香和酒味,他摸到了衡家的厨房。衡家的厨房连带着餐室。岚玕铆看见了餐室的墙上挂着的一盏马灯,灯芯黏儿被转动到了最底限度。他扭亮了马灯,借着马灯灯光这么一看,好家伙啊,他看见了,衡家一家八口人都在餐室的就地上横躺竖卧着……这他妈的是都灌醉了。还等什么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仇恨和力量,岚玕铆抡起大斧,一斧一个,又准又狠,一斧下去,便砍裂了脑袋!他嘴里还念叨着:“见阎王去吧!衡行陆——”衡行陆脑浆迸裂。“死去吧!买玉魅——”买玉魅的脑浆四溅!“找你爹妈去吧——”岚玕铆砍裂了衡度的天灵盖!“跟你男人一道走吧!省着守寡了!”岚玕铆第四斧子下去,店氹笋便命归黄泉了。岚玕铆杀红眼了。不停手了。“你是衡量啊!死去吧——”岚玕铆一斧轮下去,衡量的脑袋便开了花。“你个小骚货!见你妈阎王去吧!”岚玕铆砍死了忙靓丽。“老衡家这俩闺女长得还不错啊!就是天仙,老子今天也不陪你俩玩了——”岚玕铆抡圆了大斧,砍在了衡梅的脑门心上,顿时,白的红的都溅了出来。白的是脑浆,红的是血。紧跟紧的岚玕铆又轮了一斧,衡香便命归九泉了……
  岚玕铆累了。他看见衡家的餐桌上,酒肉还剩下不少,他扔掉了斧头,坐在了一个木凳上,悠然自得的吃起大肉喝起烧酒来了……
  岚采雷风风火火的跑进了衡家大院。从满院的猪马牛羊鹿这些大牲畜的间缝里,直奔亮着马灯的衡家餐室。
  “爹啊!我的亲爹啊——”岚采雷一进门就闻见了满屋子里的血腥味。借着灯光一看,衡家一家八口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爹啊!你把衡家人全杀了——”
  再看岚玕铆,稳稳地放下酒壶,狠狠地嚼完了一块肉,慢慢的咽到食管中。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说:“儿子啊,我把他们全杀了!全砍了!看他衡行陆还跟我较劲不地了!你爹我吃饱了喝足了。儿啊,咱们赶紧把院子里的牛马羊鹿猪,通通的牵回咱们家去!让牛马驮上精米白面五谷种子……”
  “爹!你可闯下了大祸了——”岚采雷很担心的。“这要是让森屯长知道了,咱们全家人也就都没命了——”
  “是呀!快走吧!”岚玕铆酒足饭饱,浑身充满了活力。“儿子啊!亮天前,咱们必须把院子里的畜生,仓房里的东西,全部整到咱们岚家里去啊!快动作起来吧——”
  岚采雷很听他爹的话,赶紧到衡家的仓房,跟着爹爹岚玕铆一道,往出倒腾精米麦面粮食种子,这些都是用麻袋装的,爷两个,把一袋袋精米一袋袋白面一袋袋种子驾到听话好使唤的马匹的背上。这爷俩,精神百倍,干劲十足!很快的就清空了衡家的仓房。
  这名山村里赶出来的牛马猪羊鹿,也真听话,不用牵着,岚采雷就那么一吆喝,就都被赶出了院子。岚玕铆在前面牵着一匹大白马带路,岚采雷在后面小声的吆喝着,赶着牲畜。很快的,他们就到了自家的门口。岚采雷跟岚玕铆说:“爹呀!院里停放着我媳妇和我两个妹妹的尸体,这些牲畜,院子里也放不开啊——”
  “放不开也得放!”岚玕铆说:“咱们快把你媳妇和你俩妹妹的尸体抬到院外,这些牲畜必须赶进院里,不然放在院外,指不定还是谁家的呢!”
  “爹啊!”岚采雷说:“你说的很对!说的真在理儿!咱们不能养活孩子让猫叼走不是?咱们先把我媳妇我俩妹妹抬出来吧,放在东山墙根吧——”
  岚家人一直没睡觉。岚山瑪、负压嫀、观妹枣都从屋里出来了。他们看见了岚玕铆岚采雷抢回来了这么多袋子精米白面粮食种子,抢回来了这么多的猪马牛羊鹿,一个个的都心花怒放起来了。岚山瑪不问岚玕铆任何话,不问过程,只看结果,这结果是出乎他的意料的。“儿子啊!你真有种!好样的!”老头子啧啧的夸赞着岚玕铆。他吩咐道:“都下手,把院子里的所有的牲畜,包括猪,都用缰绳拴起来,一只连一只的一头连一头的都拴起来……”
  全家总动员,再也不去关注三个死者了。岚玕铆、岚采雷、观妹枣、岚山瑪、负压嫀,忙起来了,忙着给院子里的牲畜戴龙头,拴缰绳……
  寅时五刻,岚家人把大牲畜都一头一头的拴好了。粮食种子也都安顿到了仓房里。岚玕铆兴奋劲减退了不少,这时候,感到困顿了。他跟岚山瑪、负压嫀说:“爹,妈,我上炕睡一会去了——”
  “你是得好好歇一歇了。”岚山瑪说:“快上抗睡一觉吧!”
  岚玕铆真的感到浑身疲倦了,回到屋里一头扎在炕上,就睡起来了……
  负压嫀吩咐观妹枣:“这就要亮天了!赶紧和面烙饼!今早晨的饭要做好的。家里人庆贺庆贺。采雷啊,你杀只鸡杀只鸭,叫你妈给炖炖!麻溜点儿——”
  “奶奶啊——”岚采雷说:“我杀完了鸡鸭,还得办事去——”
  “你还办啥事去啊?”负压嫀问道:“你还想干啥去?”
  “咱么家里有了东西了。”岚采雷说:“我还要去找榉木匠,咱们拿牛拿马拿猪拿羊,跟他换三具棺材,奶奶,你看行吗?”
  老太太老脸呱嗒一下子拉了下来。“混账话!不要再扯啥棺材的事了。用牛马猪样去换棺材,扯臊啊!多不值啊!不是说好了吗?等天亮了,吃完早饭,那不还有一驾爬犁吗,你套上一匹马,把他们仨拉到北山山沟,不就得了吗!老实在家里干活!你敢再说棺材的事,小心我让你爷爷,打断你的双腿!”
  岚采雷在家里很尊重长辈的,无论是爷爷奶奶爹爹妈妈。谁说的话,他都听的。奶奶下了令,不让再提棺材的事,不让出去了,那就不提了,那就不出去了。他赶紧的抓鸡抓鸭杀鸡杀鸭——岚采雷的手脚也是相当的麻利的。不大功夫,一只鸡一只鸭就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他把白条鸡白条鸭放在了妈妈使用的砧板上。“鸡鸭都杀得了。妈妈,你就给炖炖吧。”
  观妹枣做得了早饭,再看,老公公岚山瑪老婆婆负压嫀,儿子岚采雷,一个个的都躺在炕上睡着了,睡得都很香甜。叫他们不叫他们吃饭啊?观妹枣有些为难了。观妹枣现在心里不那么忐忑了。已经从忐忑变的坦然了。天已经亮了起来,他倚在自家屋门的门框上,看着满院子的猪马牛羊鹿……她的心里火辣辣的热了起来。哎呀哎呀,儿媳妇!还有我的俩女儿啊——她顺着猪马牛羊鹿的间距缝隙,挤出了院子,到了东面的房山头,不禁一个一个的掀开了盖在三个女子脸上的破席,一个一个的看着。她们这是睡着了,她们一定一定会醒过来的……
  看了一会,她又把破席子盖在了三个女孩子的脸上……
  观妹枣流着眼泪,心,又绞痛起来了,又忐忑起来了……
  东边的太阳正在慢慢的往上爬着。地面上的所有物什都已经能辨析的清清楚楚了……
  观妹枣进了自家的大院,从牛马猪羊鹿的缝隙间挤回到了屋子。她喊公婆起来吃早饭,喊儿子起来吃早饭,喊丈夫岚玕铆起来吃早饭……
  她啊——一个屯子里的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一气之下,用劈柴的大斧子,杀了衡家八口人,灭了衡行陆的全家。他还以为自己的男人挺有能耐的,不知在哪儿,整回来这么多的精米白面种子,整回来这么多的猪马牛羊鹿……
  岚山瑪、负压嫀,老两口子打了一个盹儿,起来吃早饭了。
  岚采雷肚子一直是空着的,根本睡不踏实,也起来吃饭了。
  只有岚玕铆是酒足饭饱的。“我得睡觉!我不吃饭了——”他翻了翻身子,不耐烦的说着。观妹枣不再叫他了。心想,累了,睡吧睡吧,也该歇歇了。于是她也就跟着儿子公婆一道吃上了早饭。白面烙饼,就着鸡鸭炖肉,香得很啊……多久了,没吃这么好的嚼贵了。一个个的吃的都很带劲儿。吃着吃着,岚采雷又提到了媳妇和两个妹妹的事:“爷爷奶奶,妈妈,我还是坚持,去木匠铺,买上三具棺材——”
  “怎么又来了!”岚山瑪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不是跟你说了吗!吃完饭,把她仨,扔到后面山沟里就得了!休要再提棺材的事——”
  岚采雷脸上吓得煞白。“我不提了!听爷爷的就是了——”
  卯时末刻,衡行陆家大女儿衡梅的对象,本屯子怀善遇家的大儿子怀念,来衡家串门,主要是看看未来老丈人家这次抢了多少东西。怀念进了衡行陆家的院子,眼面前是空空荡荡啊。“这是咋整的啊,啥畜生也没抢来啊——”怀念自然先要见的是老丈人啊,于是他就敲响了第一间正房的大门。没人回应。“这都啥时辰了,早该起来了不是?”他心思着,便喊了一声:“爹呀!起来了吗?我是怀念啊——”
  根本没有回音。怀念拉开了房门,见屋里没人。他于是就敲第二间正房的房门,还是没有动静,拉开门来看,也是没人。“奇怪了!”他敲响了第三间正房的房门,没人答应,拉门观看,也没人影。再敲第四间正房的房门,喊道:“衡梅!衡香!衡梅!衡香——”
  里面没一点动静。
  “真是奇了怪了!都上哪儿而去了?莫不是都去了名山村了?前几天听衡梅说,他爹要去名山村联系,要落户名山村。哼,保不齐全家去了名山村了,这一定是起大早走的了……”
  怀念遐想着……
  东厢房是衡家的厨房餐室。他走到餐室门口,门是关着的。但他好像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不由自主的拉开了餐室的大门,这一拉不要紧,只听怀念一声大叫:“我那个亲妈啊!咋都被砍了啊——”
  怀念两腿一软,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餐室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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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魂飞魄散地坐在了地上,揉揉眼睛,看看眼面前的惨景。又揉揉眼睛,又看了看血泊中衡家的一家人。他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撒腿就跑出了衡家大院,一杆子就尥到了森木林家。“森大爷森屯长!”怀念在森家院门口大喊着:“不好了!衡行陆家出大事了!森大爷森屯长,快开门啊——”怀念连喊带叫,两手不停地敲打着森家的院门。
  森木林一家人还都没起来呢。昨夜里,森家一家人因太兴奋,丑时末刻才睡下。
  妻子草小鱼最先听到敲门声音的。女儿森春、森冬也被外面的呼喊声惊醒了。
  森春问草小鱼:“妈妈啊,这是老怀家大小子怀念啊,你咋还不去给开院门啊?”
  森冬说:“他喊啥,衡行陆家出大事了。妈妈啊,你说,那衡家能出啥大事啊?”
  森木林一个翻身起来了。“咋地了?谁啊?谁在敲大门啊?”
  “快开门啊!森大爷森屯长!”怀念的嗓子都喊破了。“我老丈人一家八口都被灭了!衡家被灭门了——”
  森木林从炕上一跃,跳到了地上。只穿着内衣内裤,趿拉着一双棉布鞋就出了屋子。他打开院门。“怀念啊!进屋说!进屋说——”森木林叽叽索索的把怀念领进了屋里。
  草小鱼穿好了衣服。
  森春、森冬姐俩披着被子坐在炕上。
  “到底怎么回事啊?”森木林边穿着外衣边问道。
  “森大爷啊——”怀念哭激尿嚎地说:“我一起来,就跑到我老丈人家里,我想看看他们家昨天晚上到底抢了多少东西。这一进他家院门,我就感到很不对劲儿,他家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啥也没有。我心里就纳闷,他们家八口人,怎么也得抢回一些大牲畜的。牛啊马呀猪羊啊鹿什么的,可一只一头也没有啊!我进到了院子,就大声喊问,可就是没人回音。我就挨个房间的拉门,所有正房的大门我都拉开了,哪间屋子里也没有人。我以为我老丈人衡行陆可能是起大早带着全家人去了名山村了。因为他曾跟我爹妈说过,想要申请到名山村定居落户。可我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去了名山村。我闻见了血腥味,这血腥味是从衡家的餐室里传出来的,于是我就拉开了餐室的大门。我一看啊,可把我吓傻了,衡家一家八口人全被人用斧头给砍死了。我当时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餐室大门口了。好一会,我才镇定下来。这不就跑到你们家,给你报信来了吗。森大爷啊,森屯长,你快到衡家看看去吧——”
  还没等怀念讲完,森春、森冬就已经被吓的浑身发抖了。这姐俩都被鞋大鞭子糟践过,到现在还没走出鞋大鞭子一伙土匪们的阴影,这会儿,又听见了衡家被灭门的噩耗。姐两个的大脑又被罩上了一层魔影……
  森木林的神情倒没显得怎么紧张。“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森木林跟着怀念就到了衡行陆的家里。森木林看到了血泊中的衡家一家人,不禁两眼也变得酸酸的。“这是什么人干的呢?这比土匪头子鞋大鞭子还狠毒啊!是不是又来了别的小股土匪了呢?可名山村村长阡陌有说,鞋大鞭子已经被打死了啊,其他的土匪都被押往鹤鸣岗镇北山煤窑挖煤去了啊。阡陌有说的是假话不成?肯定还有残匪的——”森木林自言自语的叨咕着。他跟怀念说:“咱们屯子,多少年了,这是头一次出这样的事。灭门惨案!这可不是小事啊。人命关天的。人命关天啊!不可怠慢。绝不可怠慢的——”他说这话,不禁打起了哈欠,好像很疲倦的样子,又好像是犯烟瘾的样子。怀念看着森木林那副难受的样子,很不忍心。“森大爷森屯长啊,你不舒服是不是啊?”
  森木林身上有些发抖。他颤微着声音说:“不要紧不要紧的,等一会我回家吃点药就好了。怀念啊,这里你不要管了!你赶紧回家,套上一驾马爬犁,到鹤鸣岗镇镇府报案吧!快去!快去吧——”森木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出了衡家大院……
  怀念急三火四的赶回到了家里。他把衡家被灭门的事讲给了家里人。全家十口人,个个流泪,个个伤心啊!
  怀念的父亲怀善遇说:“怀念啊,森屯长让你去鹤鸣岗镇,你赶紧去吧!这真是大事啊!叫你小叔跟你一道去!路上小心点啊——”
  怀念的小叔叔叫怀善吉,三十一岁。个子很高大。怀善吉跟怀善遇说:“大哥,我们去鹤鸣岗镇,你赶紧去衡家看看吧。看着尸首,不要让猫啊狗的伤着——”
  怀善遇到了衡家……
  怀善吉、怀念,叔侄二人,驾着两匹马拉的爬犁,直奔鹤鸣岗镇。拉爬犁的两匹黄宗马,都是昨晚上在屯东头小广场上抢来的,原本都是名山村的。怀家原来分得的三匹马,都被土匪鞋大鞭子们给杀了,给土匪们吃了马肉了。这会儿拉爬犁的两匹马,跑的是真快,还真听使唤。怀善吉赶马爬犁。他不停的挥动着鞭子。两匹黄宗马不停地向前跑着……
  当天申时末刻,怀善吉和侄子怀念到达了鹤鸣岗镇镇府。镇府里的官员都下班了。怀善吉、怀念,叔侄两人,见到了镇府里值夜的衙役火德碐。火德碐三十三岁,待人很温和。他把怀善吉、怀念让进了值夜室。火德碐给怀善吉、怀念各倒了一杯茶。之后便详细的问明了怀善吉、怀念两个人的来意。
  听完了怀善吉的陈述,火德碐说:“眼下镇府主管官员正在调换。老镇长宽吉昌非要辞职去名山村落户。新镇长是哈拉滨府派来的,还在路上,起码还得两天,才能到这儿。我问问你们,你们今天的晚饭吃了吗?”
  怀善吉说:“到镇府前,我们叔侄俩在迎客来餐馆吃了两碗炸酱面。”
  “你们打算在镇里住下吗?”火德碐说:“你们要不嫌弃,就先住在我这个值夜室里。你们二位睡在炕上,我值夜,不能睡觉的。你们看行吗?”
  怀善吉说:“火官员啊。我想这样办吧。我们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跟你说完了。你呢,就受累,等宽镇长上班后,把我们屯子里的事情,跟宽镇长说一说。宽镇长能带人去我们凤翔屯,是最好了。宽镇长要是不能亲自带人到我们屯子,那也可以派别的官员到我们的屯子查看的。我们屯子里的事情很多的,我们就不想住在这里了。我们是要连夜赶回屯子的。”
  “那也好!”火德碐说:“这事你们放心!谁不知人命关天啊!何况那是一家八口人的性命啊!我想宽大人一定会亲自带人,去你们凤翔屯的。一定会帮助你们抓住凶手的。”
  “那就谢谢你了!”怀善吉、怀念,叔侄二人,坐上马爬犁,连夜往凤翔屯赶着……
  衡行陆一家被灭门的事,凤翔屯已经是家喻户晓了。家家户户在安排好昨夜晚抢的东西之后,便都仨一伙俩一串的来到衡行陆家看稀奇,看惨象。可以说,大都是来看热闹的。真正的能为衡家一家人伤心流泪的,也就算是衡家的亲家怀善遇一家人了。
  怀念的对象是衡梅。衡香的对象也是本屯子的。叫越中坚。越中坚的父亲叫越世人,母亲叫哈登草。这两口子刁蛮的很。快晌午的时候,他们家才听人家说衡行陆一家人都被人杀了。不知是真是假啊,
  哈登草跟儿子越中坚说:“你去衡家看个究竟。他家人要是都被人杀了呢,你就顺手把衡家的什么猪马牛羊鹿啥的,就统统的赶回到咱们家来。咋说咱们两家也还是亲家啊。这便宜不能落到别人家手里的。快去吧!”
  越中坚赶到衡家,看了个究竟,回到家里告诉了他的爹妈:“真的啊,衡家人都被杀了。我对象衡香也被杀了——”
  “那他们家里的东西还都在吗?”越世人、哈登草齐声追问。
  “没了!”越中坚说:“可能是咱们去晚了。衡家家里,啥东西也没有了。整个院子空空荡荡了。屋里,我是说所有的屋里,都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哼!”哈登草撇了撇嘴:“多亏你没和衡香结婚,这要是结了婚了,可算是崴泥了不是!衡香被杀了,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妈啊!说啥呢。”越中坚说:“真要是结婚就好了!衡香到了咱们家里,就能躲过这一劫了不是?”
  “命里注定的!”哈登草说:“衡香要是和你结了婚啊,说不准也得回娘家送死的!得了!咱们不说这事了。我问你,中坚啊,到衡家人看热闹的多吗?”
  “哎呀妈呀!”越中坚说:“可多了!依我看,全屯子人,差不多都去过了。”
  “森木林村长去了吗?”越世人问道:“衡家那八口人的尸体咋处理啊?森屯长没给个啥说法吗?可知道是啥人干的了吗?”
  “嗨!森屯长去过了。听人家都说,他派我大连桥怀念,你们都知道的,衡家大闺女衡梅的对象,和他叔叔怀善吉,去鹤鸣岗镇镇府报案去了。八具尸体还都血淋淋的躺在衡家的餐室里呢。至于说是啥人干的,那更是云里雾里了,谁知道谁干的啊?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真够狠的了——”
  “我估摸着啊——”越世人说:“八成是啊,鸡心岭上的土匪又来了!”
  “爹啊!”越中坚说:“不可能的!森屯长说,屯长听名山村村长阡陌有说的,鸡心岭上的土匪,头子鞋大鞭子被打死了,余下的被鹤鸣岗镇的守军押到北山煤窑挖煤去了。鸡心岭上没有一个土匪了。”
  “瞎说八道!”越世人愤愤地说:“听说!听说能算数吗?听说的事能让人信吗?名山村阡陌村长,小小的年纪,光会吹牛罢了。他看见鞋大鞭子被打死了?被什么人打死的啊?他那是稳军计罢了!敢情他们名山村离鸡心岭多远啊!鞋大鞭子,光他妈的祸害邻近的村屯了。其实,森屯长说名山村相当的富庶了。叫那个阡陌有整的,家家户户都富得流油了。狗娘养的鞋大鞭子,咋就不到名山村去抢去奸啊,咋就可着咱们凤翔屯祸害个没完没了了呢!”
  越中坚不再言语。哈登草劝道:“看把你气的!气大伤身后悔难啊!鞋大鞭子没去名山村抢掠,自有鞋大鞭子不去的道理。那么远的路程,不说。森屯长不是讲了吗,人家名山村,那家伙,护村河挖的那叫一个又深又宽,护村墙修的又高又厚,四个村门楼子上,都驾着大炮。人家还组织了村勇会,村民们都是村勇会的成员。人人都有枪,长枪短枪都有。还从鹤鸣岗镇呢,也不知是宜兰营镇,请去了武术教官。人家名山村,人人都习武,人人都学放枪放炮。那鞋大鞭子也不是傻子,他敢去名山村祸害人吗?明摆着的,就是欺负咱们这样的老屯子!欺负咱们没枪没炮的屯子。欺负老实人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这年月!”越世人说:“谁手里有枪有炮,谁就是爷爷!咱们的森屯长,哪里舍得花钱买枪买炮啊!你啊,根本就不知道的,他他妈的森木林,学会抽大烟了……”
  “有这事儿!”哈登草惊讶道:“这是啥时候的事啊?”
  “没多久!可也不少时日了!”越世人说:“就森木林那个人啊,原来还很可以的。自打闹土匪前,他去了趟哈拉滨府,回来就开始抽上那东西了。哼,早晚得死在那上面的!其实咱们屯子里的大牲畜啥的,原本就不应该分到各家各户的。可要是不分给咱们各家各户,早晚也得让森木林给换成白面烟土的。屯民们为啥反他啊?还不就是因为它抽上白面了吗。可谁知这刚分给了各家各户,土匪鞋大鞭子就来了。说到这儿,我问问,中坚啊,衡家一家人,昨天晚上肯定没少抢东西,牛马猪羊鹿肯定也抢了不少。我突然想起来了,是不是森木林干的啊,他杀了衡行陆一家人,从衡行陆家抢走了衡家抢到家了的所有物资和大小牲畜——”
  “不可能的事!”越中坚说:“咋说森木林也是一屯之长的。怎么可能干那杀人越货的土匪勾当啊!肯定是鞋大鞭子一伙土匪干的。”
  “拉倒吧!”越世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森木林一个抽上了大烟的人,一旦没了钱购买烟土白面,那可是啥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啊!我琢磨了,哼!十有八九,衡家人是死在森木林手上的。我把这话撂在这儿!等着宽镇长来了,再看吧!他森木林是跑不掉的——”
  “你要是这样分析,倒还真让人起疑的了!”哈登草说:“没错的,凡是沾上吸白面烟土的人,那就立马变得不是个人了!都不知道寡廉鲜耻了!啥恶事丑事都能干得出来的!你别说!中坚啊,你爹琢磨的真是很在理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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