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美村庄 第十九章

　　1
　　“还站着干啥！”鞋大鞭子发着火气：“仇利量！步奋力！你们都上桌！陪老子我喝酒吃肉！陪我！是陪我——”鞋大鞭子吼完这句话，便随手拿起一个红烧猪肘子，甩给了岚采花：“夫人啊！我的压寨夫人！给你一个猪肘子！快吃——”
　　岚采花哪还有啥心思吃什么猪肘子啊！她看也没看，接也没接。猪肘子掉在了鞋大鞭子的被子上。鞋大鞭子急眼了。骂道：“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啊！找抽是不是——”他站起来，就要打岚采花。
　　仇利量、步奋力一人拽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大当家的啊！你这又是何苦的啊！不要影响了你的胃口啊！她不吃，你吃不就行了吗？消消气消消气。”
　　仇利量摁着鞋大鞭子的肩膀。“快吃肉快喝酒吧！大当家的啊，快吃饭快吃饭，这都晌午了，已经是晌午了！你呀，早饭还没吃呢。一定饿了吧！快吃快喝吧！”
　　步奋力劝道：“大当家的，你见过的女人已经多了去了。你快算了吧，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不吃，给你省下了。你就快吃快喝吧——”
　　鞋大鞭子一时消了火气，坐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岚采花一眼：“看在我手下的面子，今天我就先不削你了！你他妈的给我乖一点儿！不要不识抬举！你把我惹急眼了，我就像捻臭虫一样，把你整死！哼哼——”
　　鞋大鞭子真的饿了，伸手抓起一个大鸡腿就往嘴里塞。嚼吧嚼吧，伸长了步子，就咽了下去。仇利量赶紧给鞋大鞭子倒酒，满满的一碗，递给了鞋大鞭子。鞋大鞭子端起酒碗，啥也没说，就咕嘟咕嘟的喝上了烧酒……
　　仇利量、步奋力不敢造次，只是看着鞋大鞭子吃喝，并不时的劝着酒。这俩人知道，鞋大鞭子说是让他俩陪着吃饭，只是陪着，陪着，就是在边上看着的意思。那是万万不能伸筷子的。要是真的吃了鞋大鞭子饭桌上的东西，那可就要找倒霉了。这个鞋大鞭子是太毒了，太独了！太狠了！也太贪了！绝对的没有一点点的谦让！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变的，早先在鞋家店村的时候，仇利量、步奋力还真没看出来鞋大鞭子的贪婪狠毒的本质。这家伙尽想吃独食，死抠死抠的。为了一个铜钱，他就敢要别人一条命。他杀人一点都不眨眼，心狠手辣的。自打他杀了鞋扒皮一家老小后，仇利量、步奋力才算是一点一点的慢慢的认清了这个鞋大鞭子的真实本性。
　　鞋大鞭子吃着喝着，喝着吃着，偶尔嘿嘿的笑两声。
　　仇利量、步奋力不停地给鞋大鞭子倒着酒，夹着肉……
　　“大当家的，多喝点啊！大当家的多吃点啊——”俩个人不停地劝着酒。
　　步奋力说：“大当家的真是海量啊。《三国演义》里，说张飞张翼德喝酒海量，能喝酒，是大英雄。要我看啊，张翼德张飞可不能和大当家的相提并论。张飞算什么啊！喝酒就打部下。你看咱们大当家的，多体贴部下，多爱护咱们这些部下啊——”
　　“那是那是！”仇利量给鞋大鞭子又倒了满满的一碗酒。“咱们的大当家的，不要说是张飞不能比，就是《水浒传》里的武松也比不了的。武松能喝十八碗酒，咱们大当家的，二十八碗也打不住的。来！大当家的！喝酒喝酒！武松喝十八碗酒，那是说书的瞎吹，谁看见了啊？咱们大当家的，这一坛子酒喝到肚里，那不是打虎的事了，那是要打凤翔屯，打名山村！咱大当家的这一坛子酒下了肚子，名山村的大闺女小媳妇，通通的都要给大当家的做媳妇！大当家的，喝啊喝啊——”
　　鞋大鞭子一碗接一碗的，一碗又一碗的喝啊喝啊。眼看着一坛子名山村老烧酒，都叫他灌下肚子里了。鞋大鞭子已经是眼花缭乱了。手也抖了，嘴也瓢了，小便也失禁了，他尿了一裤兜子……“这酒——这——”他咕咚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晕晕乎乎啥也不知道了。
　　这时候已经是申时初刻。这个季节，白天短，黑夜长，眼看着外面，太阳就要落山了。仇利量、步奋力把鞋大鞭子抬到木板床上，把被子盖好。那一坛子名山村老烧酒，咋也得二三斤啊，都叫鞋大鞭子喝了！鞋大鞭子躺在木板床上，就跟死狗一样了，偶尔呼噜两声。
　　见鞋大鞭子已经昏睡过去，仇利量跟岚采花说：“大姐啊，你不要害怕，我们俩会把你救出去的！你还是应该吃点东西的。吃点东西，才有劲啊。才能走能跑能扛寒气啊！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俩和这个鞋大鞭子是不一样的。你快吃吧！”
　　精米白饭和肉菜都凉了。步奋力说：“大姐啊，饭菜虽然凉了，可是还是能吃的。你就吃点吧。吃饱了，咱们再说事。快吃吧——”
　　“你们俩吃了吗？”岚采花满含着热泪。“你们俩不也没吃吗。你们也吃吧！”
　　“那好吧！”仇利量说：“那咱们三个人，就一块吃点——”
　　鞋大鞭子屋里，仇利量、步奋力、岚采花，三个人吃完了饭，这就说起事来了。
　　仇利量说：“岚采花大姐啊——”岚采花比仇利量、步奋力都大。岚采花二十三岁，仇利量、步奋力都才二十二岁。所以仇利量称呼岚采花为大姐。
　　仇利量说：“我们今天一定要把你救出去的。是这样的！名山村的副村长禾青庄，还有其他三个人，都被鞋大鞭子捆起来关起来了。他要拿名山村的四个人当肉票人质。跟名山村村长阡陌有要东西和女人。鞋大鞭子这个人，太歹毒了！人家名山村让禾副村长带三个人来，本来是请我们，到名山村落户定居的。可鞋大鞭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给捆起来，关起来了。你说说，这个人还叫人吗？他领着我们多少次到你们凤翔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祸害了森村长家的两个大闺女，这不又把你给抢来祸害了。大姐啊，你说说，这样的人还算个人吗？”
　　“畜生！”岚采花痛苦的骂道：“他就是一个活畜生！畜生都不如——”
　　“没错的！”仇利量说：“这样的畜生，就不能让他再活在世上了！大姐啊——”仇利量示意让步奋力到屋门口看看。步奋力出了屋门，借着马灯光，往屋外一看，好吗，不少喽啰都站在过道里，也可能听见了仇利量步奋力岚采花们说的话，也可能没听见。步奋力大声问道：“兄弟们！你们要干什么啊？”
　　站在过道里的喽啰们喊道：“二当家的！”喽啰门从表面上看，都觉得步奋力、仇利量和大当家的鞋大鞭子很铁，应该是铁哥们！所以素日里都这么称呼步奋力为二当家的，称呼仇利量是三当家的。喽啰门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我们饿了！我们要吃饭！我们到伙房吃饭，伙房没人做饭了！”
　　步奋力心想，嗯，他们没听见什么。索性就做一把主了。他跟喽啰门说：“嗯！兄弟们啊，是这样的，你们可能知道了，咱们的四个伙夫，因为违反了山规，偷喝了大当家的烧酒，都被大当家的枪崩砍头了。伙夫没了，咱们还得吃饭啊！俗话说，没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咱们可以再找几个伙夫啊！嗯，我问问，谁会做饭啊？”
　　“我！”一个叫没小敛的土匪蹦了个高。“我会做！贴大饼子，土豆熬酸菜了，我都会做！真的！我愿意当伙夫——”
　　“好！”步奋力说：“你就当伙夫了！还有没有会贴大饼子熬酸菜的了？”
　　又有三个人跳着高举着手的叫唤着：“我会！我会——”这三个人是临不来、和庄田、亥能甘。步奋力说：“好了！没小敛、临不来、和庄田、亥能甘，你们四个赶紧到伙房，给弟兄们做饭。把名山村送来的鸡鸭鹅猪牛羊鹿肉全部炖了！今晚给兄弟们改善伙食，大排筵宴！名山村送来的老烧酒，兄弟们今晚也可以管够喝——”
　　“还是二当家的好啊——”喽啰门散去了，拉屎的拉屎撒尿的撒尿，都在清空着肚子，准备在晚饭时，造他个沟满壕平……
　　没小敛、临不来、和庄田、亥能甘，四个新伙夫，还真会做饭，也挺会使唤人。和庄田叫来了十来个喽啰到伙房帮厨。这样一来，做饭菜的速度可就大大的加快了。虽说是比每天的晚饭要晚许多，可喽啰们知道，好饭是不怕晚的。等到了戌时初刻，正式开宴了！
　　喽啰门毫无顾忌的吃着喝着。自打他们跟鞋大鞭子那一天以来，这可是头一次宴会啊！一个个的争抢着，吃肉喝酒……
　　一开始，步奋力、仇利量便在众喽啰面前，说说话劝劝吃喝。等喽啰们吃喝到了高潮时，他们俩人就离开了大吃大喝的喽啰们。他们的离席，没人去顾及的。喽啰门只顾吃喝，这才是真的！别的那是啥也不管不问了！
　　仇利量、步奋力从宴席上回到了鞋大鞭子的卧室。岚采花已经准备好了，衣服穿暖了，鞋子穿得了。帽子也戴好了，是一顶狐狸皮帽子。
　　仇利量跟岚采花说：“你到门口等我们。”
　　岚采花推开圆木屋门，站在了门外，等候着仇利量、步奋力。
　　仇利量跟步奋力说：“动手吧！”
　　步奋力重复道：“动手吧——”
　　仇利量拿起一把大砍刀，照准了还在醉酒中的鞋大鞭子的脖颈，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子，鞋大鞭子的脑袋就搬了家，老烧酒和血液一起从鞋大鞭子的脖腔子里喷涌出来……
　　步奋力用岚采花盖过的被子，把鞋大鞭子的尸首盖了个严严实实。“走吧！咱们赶紧去那个石屋，救出禾副村长他们——”
　　仇利量、步奋力、岚采花，三个人跑到了关押禾青庄他们的石屋。
　　步奋力拎着马灯，仇利量帮着禾青庄他们解绳索，他只解开了禾青庄的，其他的三人，都自己提里秃噜的解开了。
　　仇利量说：“咱们快走！快走——”
　　步奋力在前领路，禾青庄、应喜武、天六神、赤玉魅跟在步奋力的后面，仇利量在最后。
　　所有的喽啰门都在溶洞西侧的伙房一处，大吃大喝乱喊乱叫着。溶洞大门外面的巡逻岗哨也都撤了，值夜的喽啰也都到宴席上饮酒作乐去了。
　　步奋力、仇利量帮着禾青庄他们套上马爬犁。禾青庄、赶一驾，岚采花、仇利量、步奋力坐在上面；应喜武赶一驾，天六神、赤玉魅坐在上面。
　　“驾——驾——”两驾马爬犁在夜间，飞快的朝着鹤鸣岗镇通往凤翔屯连接着名山村的官道上跑去……
　　鸡心岭溶洞里，喽啰门喝酒，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一个个的早就忘乎所以了！一直闹到亥时末刻，几乎就没有一个清醒的了。少数几十个还知道爬回自个的窝里，大多数都趴在了伙房旁边的地上，不知冷热的打着呼噜睡死过去了……
　　子时初刻吧，鹤鸣岗镇派军队来了！一位骑兵队长，带着六十名骑兵，到了鸡心岭溶洞的大门口。骑兵队长叫淋雨尚，三十八岁，是位蒙古族人。淋雨尚命令士兵：“下马！”
　　六十名骑兵从马上下来，手提战刀，站好了队伍。淋雨尚讲道：“我们尽量不伤害他们的性命，洞里面的那些人，是一群乌合之众！领头的鞋大鞭子，恐怕早已魂飞九天了！里面的人已是瓮中之鳖了！有的有枪，可都没子弹。咱们不要怕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溶洞里面的人，抓住，都抓住，送到北山煤窑，让他们去充当挖煤的劳动力。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众骑兵朗声回答！
　　今晚因洞内大排筵宴，山洞的两道大门都没上闩。淋雨尚带着六十名士兵，打开了溶洞的两道大门，冲进了溶洞……
　　淋雨尚和他的士兵们，一个个依旧是十分警觉地，瞪着眼睛，借着溶洞大厅上悬挂着的十几盏马灯的光亮，细细的搜寻着……
　　有十五个士兵在伙房的西南侧，发现了洞内的土匪。一个叫豪兴中的骑兵小队长，向淋雨尚报告：“淋队长，在那边发现土匪！我们查了查，一共有二百零一个，都横躺竖卧的，在地上睡觉呢。桌案上杯盘狼藉的，看样他们是刚刚喝完酒！”
　　“都给捆了！”淋雨尚命令道：“一小队二小队捆人！三小队四小队继续搜索！要仔细仔细再仔细！不能放过洞内的任何一个角落！”
　　启齿咔嚓，一小队二小队的士兵们就把伙房旁边的躺在地上的土匪们，一个不落的都给捆绑起来了。有的土匪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喊叫着：“别闹了！别闹了——”
　　在溶洞里的大大小小的隔间里，又搜出了四十个土匪，其中一个住单间的，已经被人砍掉了脑袋。淋雨尚知道，被砍了脑袋的，肯定是土匪头头鞋大鞭子了。
　　“是这样的！”淋雨尚集合队伍，讲道：“据报！这里的土匪一共有二百四十七个，有两个作为我们的内应，已经投奔名山村了。还有土匪头头，鞋大鞭子，已经被两个内应，给砍了脑袋。可这算起来，还不够数啊！加上已经投奔到名山村的两名，再加上鞋大鞭子，还是缺少四个土匪啊！兄弟们！里里外外的，咱们还要仔细的认真的搜上一搜——”
　　淋雨尚带着六十名士兵，在溶洞里，又一处不落的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四个土匪的踪影。
　　淋雨尚命令道：“兄弟们！到溶洞前面的沟沟坎坎里，仔细的查找！”
　　淋雨尚带着士兵们在溶洞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沟沟坎坎里寻找着土匪的踪迹……
　　“报告队长！”骑兵三小队的队长杭师易跑到淋雨尚跟前，说：“在正对面的山沟里，发现了四具尸体，尸首都分了家！”
　　“这就够数了！”淋雨尚集合了队伍。讲道：“好了！我们的任务基本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把这些活着的人，押回到鹤鸣岗镇北山煤窑——”
　　太阳升起来了。淋雨尚命令士兵们，把土匪们集合在了鸡心岭溶洞前。土匪们似乎还没醒过酒来，迷迷糊糊稀里糊涂的，双手都被反剪着捆的不能动换，一个个的摇摇晃晃的的，被淋雨尚的骑兵队伍押解着，离开了鸡心岭。他们的下场和出路，就是到鹤鸣岗镇北山煤窑，挖上一辈子的煤了……
　　2
　　禾青庄、应喜武、天六神、赤玉魅，四个人，带着仇利量、步奋力回到了名山村……
　　正直卯时一刻，名山村的村民们都在村子里的议事堂，听阡陌有早见面的讲话。他主要是跟村民们强调，加强冬季大练兵，不能有一点松懈的意识。还强调，春节除夕夜的联欢活动，节目一定要花样多彩，人人都要出节目，说的唱的打的逗的跳的，个人的、集体的，形式不限，反正是热热闹闹的过春节。
　　春节联欢的主持人，村民们选出来了。有两个人，一个是重逢喜、再别愁。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来自奉天府。这事得好好说一说的。想当初，奉天府有个戏班，叫辽锦班，以唱莲花落为主，也唱昆曲京剧。重逢喜，这会儿二十二岁，没爹没妈，她能记得的就是四岁的时候，被辽锦班的老板重菲德收养了，也就是说，四岁时，她就开始学唱莲花落了。她似乎生来就会唱戏，是一个天生的唱戏的坯子。十五岁时，在戏班子里就成了女角儿。再别愁六岁进的辽锦班，比重逢喜晚两年。再别愁有爹有妈，都是在乡下种地的。他们家在奉天府虹口镇再家屯。再别愁那一年跟着爹妈到虹口镇看戏，再别愁好奇，本来在看戏人的中间部位，他和爹妈都是站着看的，当然，很多很多的人都是站着看戏，只有前面几排有座，座位上的都是镇里面当官的有头有脸的，镇里面有钱的大户人家。再别愁站在人群里，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他就跳着脚看，可还是看不大清楚。于是他就钻到了前面去看，这下看清楚了。他还不甘心，就爬到了戏台上，站在戏台的右边，不眨眼的看唱戏人的表演，越看越带劲。当时演的是《捉放曹》。在屯子里，有个爱说书的人叫再书曰。总说《三国演义》。再书曰是义务说书，他可不收乡亲们一分钱。白天干农活，晚上，或在自己家里，或在别人家里，一说就说到很晚。好比晚上戌时初刻开书，准得说到亥时末刻结束。尤其是冬天，晚吧场，说的更晚。再别愁打小就爱听再书曰说书，尤其爱听《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演义》《大八义》《小五义》等等的古书。再别愁记忆力相当的强。听过几遍后，他就能给别人白话出来了。今天这会，台上演《捉放曹》，这故事他再熟悉无比了。是《三国演义》里陈宫和曹操的故事。《三国演义》里面的英雄，他个个都喜欢。曹操，他也喜欢。幼小的心灵里，他觉得曹操这个人，挺好的，很喜欢有能耐的人。在戏台的旁边，他不眨眼的看着演戏人的表演打斗念唱。一个小孩子，站在舞台边，没大有人理会。可表演人有上有下的，再别愁站在那儿，还是有点碍事的。辽锦班的剧务叫莲一科，四十多岁，人很和善，他把再别愁领导了后台，仔细的打量着再别愁，这小家伙，很令剧务莲一科的青睐，莲一科一眼就看中了再别愁，就觉得这小家伙是个天生唱小生的料。二话没说，莲一科就把再别愁领到了戏班班主重菲德跟前：“班主啊，您看看，我给您领来个人——”
　　再别愁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拘束的站在了班主重菲德跟前，还很有礼貌，“爷爷！给你请安了——”
　　重菲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再别愁，嘿，打心眼里往外喜欢！“你叫什么名字啊？”班主温柔的询问着再别愁。
　　再别愁不慌不忙的字真腔圆的告诉班主重菲德：“我叫再别愁。我家住在虹口镇再家屯子。我爹叫再广晟，我妈叫由雪芬。我爹我妈都种地——”
　　班主重菲德拉住了再别愁的小手。“你家里还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吗？”
　　再别愁爽利的答道：“有啊。都有。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
　　班主太喜欢再别愁了。“再别愁啊，你愿意唱戏吗？”
　　再别愁朗声答道：“我愿意唱戏！我还愿意听书，愿意说书。爷爷啊，我给你说一段赵子龙单枪匹马闯曹营吧——”
　　班主重菲德笑道：“你以后再给我说这个段子吧。我现在小声的教你唱两句戏，你唱唱，我听听。”
　　再别愁高兴地拍着小巴掌：“那好那好！我学我唱——”
　　重菲德认真的教了几句戏文，是《捉放曹》里面的唱段：“陈宫：西皮慢板：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我自己作差，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这时候我只得暂且忍耐在心下，既同行共大事必须要劝解与他。”
　　再别愁听了一遍，就都记住了。就都会唱了。
　　班主重菲德很高兴，心里话，这可是捡了个好苗子啊！“来，我再教你几句。听好了啊！”班主重菲德唱道：“休道我言语多必有奸诈，你本是大意人把事作差，吕伯奢与你父相交不假，为什么起疑心杀他的全家，一家人被你杀也就该罢，出庄来杀老丈是何根芽？”
　　再别愁真是神了，唱的是声韵味浓，吐字是清晰洪亮。
　　班主说：“再别愁啊！把你的爹妈喊到我这来。我问问你爹妈，看看他们是不是舍得让你跟我学戏啊——”
　　再别愁从后台班主那里跑下了戏台，从人群后面钻进了观众群，把爹妈喊到了班主重菲德面前。再广晟，由雪芬，两口子很激动。再广晟说：“我家别愁，能让班主看上，这是我们家几世有德啊。我们两口子，就把别愁托付给你了。要是别愁不听话，你可打可骂，从今往后，你就是别愁的父母了——”
　　就这样，再别愁进了辽锦班。没多少年，再别愁也成了辽锦班的角儿。
　　一九一一年二月十八日，老班主重菲德去世了。重菲德的二儿子重势力当上了辽锦班班主。当年五月份，重势力带着戏班到了吉林府演出。主要演两出戏，《捉放曹》《打渔杀家》。吉林府首富吉霸道，是一个万恶不赦的土财主，欺男霸女，作恶多端，罄竹难书。那年吉霸道六十三岁，他的第二十三个小妾怀松花，跟吉霸道的长孙吉鲁行乱搞，生了个男孩，吉霸道以为是自己的儿子，非要办满月，唱堂会。正赶上辽锦班到吉林府演出，传说辽锦班京戏、落子，唱的都不错，尤其是京戏《打渔杀家》，戏班里的两个名角再别愁、重逢喜，唱打念白，都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吉霸道派了管家带着家丁找到了辽锦班班主重势力。吉霸道的管家吉涨势，带了一百块现大洋，带了十二个家丁。吉涨势跟重势力说：“我家老爷请你们班子唱堂会，我家老爷小少爷满月！嗯，给你，这是定金——”吉涨势把一百块现大洋扔在了重势力的面前。
　　重势力乐不可支，满脸赔笑：“愿为吉大老爷效犬马之劳！”
　　吉涨势阴笑道：“带着你的班子，好好唱，三天堂会下来，我们老爷说了，再给你们四百块现大洋。走吧！这就带着班子跟我走——”
　　六十三岁的吉霸道，现在有三十五个妻妾。管家吉涨势撺掇吉霸道：“老爷啊，您干脆凑三打吧！三十五个，就差一个三十六个了。”
　　吉霸道淫笑道：“我也正想着这事呢，咋也得凑够三打啊。可周边的没有可意可心的黄花大闺女啊——”
　　“嘿哈嘿啊哈——”吉涨势心怀鬼胎的阴笑道：“有啊！有了！”
　　“在哪儿啊？”吉霸道火急火燎的追问：“在哪寻到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吉涨势说：“辽锦班的女角儿，重逢喜，我问辽锦班班主重势力了，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说是跟戏班那个男角儿再别愁挺好的，可那只是挺好的。我跟重势力谈妥了，五百块现大洋，您把重逢喜纳为第三十六个妾，这不就凑成三打了吗？”
　　“闺女长的怎么样啊？”吉霸道色眯眯的追问吉涨势：“重逢喜真的，真的是个没开过包的黄花大闺女？”
　　“没错没错的！”吉涨势发着毒誓：“我敢保证，用我的脑袋担保！她就是个黄花大闺女。辽锦班班主重势力也用脑袋担保的！”
　　“那就好那就好！”吉霸道说：“重逢喜长的咋样啊？”
　　“没地挑！”吉涨势淫笑道：“又嫩又水灵！一掐一股水，漂亮的跟天仙似的！嗯，今天唱《打渔杀家》重逢喜演萧桂英。那个男角儿演萧恩。您呢，就暂时别跟三十五姨太腻糊了，抽空看看萧桂英！包老爷您一万个满意——”
　　堂会上，“萧桂英”刚上场，大色棍大恶棍吉霸道就乐起来了。“好好好！我的第三十六个妾，就是这个送上门来的萧桂英了——”
　　本来三天的堂会，只唱了两天，吉霸道就不让唱了。他说：“也不是不唱了！让你们唱！等我先和萧桂英把喜事办完了，你们再给我唱九天的堂会，不是庆贺我小儿子满月，是庆贺我娶上了第三十六个小妾！庆贺我吉霸道有了三打的六六三十六个妻妾……”
　　在吉家大院戏楼的后台，重逢喜哭得个死去活来。她知道，是老班主的儿子，新班主重势力把她卖给了吉霸道了。
　　吉霸道派管家吉涨势来告诉重势力：“明天吉老爷就和萧桂英重逢喜成亲！你们麻溜的做准备吧姥爷让我拿钱给你们，你们快给萧桂英作嫁衣裳——”
　　重势力笑不拢嘴的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做好准备！一定一定的做好准备——”
　　重逢喜说啥也不从！
　　重势力说：“还反了你了！跟你说，你嫁给吉老爷，是你的天大福分！你说你，跟再别愁扯个啥啊，跟他能有啥好日子过啊？吉家家大业大，要啥有啥。你是有福不想享受啊！我说了算！嫁给吉老爷！必须的！再别愁，人家吉老爷给嫁衣钱了！你赶紧到成衣铺给重逢喜张罗嫁衣裳——”
　　再别愁心里沉重。他想，这个新班主真不是个东西，他这是报复啊。老班主活着的时候，他就提出要和重逢喜结婚，老班主坚决不答应。于是他就记恨在心了。这会一到吉林府，赶上了吉霸道家请堂会，吉霸道大管家吉涨势还没提给吉霸道张罗第三十六个妾的事，重势力倒先提出来了：“吉大管家啊，听说你家吉老爷已经有了三十五个妻妾了。三十五个，这是个单数啊，不咋吉利的。我建议你给吉大老爷再张罗一个，凑成个双数，凑成三打，整上他六六三十六个妻妾，这多吉利啊——”
　　吉涨势笑道：“班主啊！听这话的意思，你心里是不是有眉目了啊？”
　　重势力笑道：“为了吉大老爷，我愿意割舍心头之爱！不瞒吉大管家了，就冲着你这样的热心、关心我的辽锦班，我怎么也得想着吉大老爷的喜事啊！我的戏班里的女主角儿，是一个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美女子啊。她叫重逢喜，演《打渔杀家》里的萧桂英。哎，你看看——”重势力用手指着不远处正在彩排的重逢喜。“你看看，怎么样——跟你说啊，我可不是为了钱！你给我五百块现大洋，立马就让吉大老爷领到炕上去——”
　　就这样这个新班主重势力，就把重逢喜卖给了吉霸道。
　　再别愁要救重逢喜。说什么也得把重逢喜救出火坑。趁着重势力吩咐他去给重逢喜置办嫁衣裳的当儿。他跟重势力说：“班主啊！到成衣铺置办嫁衣裳，俗话说，量体裁衣啊。我的身材，怎么可以代替重逢喜的身材啊？我请求，你就让重逢喜跟我一道去成衣铺吧。缝衣匞总得给她量一量长短肥瘦吧？”
　　重势力打量着再别愁，看不出他能使出多大的心计，觉得再别愁说的也很有点道理，但还是要提防的。于是他说：“这样吧！你带上你师妹去锦衫楼成衣舍。我叫欢乐倩、喜忧青两个人跟你俩去。路上小心啊！”
　　重势力把欢乐倩、喜忧青叫到一个背人的角落，叮嘱道：“留点心眼，不要让他们溜了——”
　　欢乐倩、喜忧青答应道：“放心吧！班主，我们绝不会让他俩跑掉的！”
　　欢乐倩、喜忧青，两个人跟着再别愁、重逢喜出了吉家大院。喜忧青叫了一辆两匹马拉的胶皮轮子大车。四个人上了马车……
　　新班主重势力素来以为欢乐倩、喜忧青是他的心腹。其实不然。欢乐倩、喜忧青，两个人在心里是特恨重势力的，可以说是恨透了重势力的。这个重势力，要不是老班主重菲德阵虎着，他真的就是无恶不作了！重势力曾多次欲强暴欢乐倩，都是因为老班主在，一次都没有得逞。为了维系手里的饭碗，欢乐倩、喜忧青不得不假装给重势力献献殷勤套套好罢了。欢乐倩、喜忧青两个人，从骨子里就憎恨重势力。
　　马车离吉家大院越来越远了。喜忧青跟车老板子说：“拉我们去沟帮子！”
　　车老板子问道：“不是去锦衫楼成衣铺吗？”
　　喜忧青说：“不去了！你快赶，让马车跑的越快越好，我们双倍的给你车钱就是了！”车老板子晃动着大鞭子，马车飞快的出了奉天城，朝着沟帮子疾驰……
　　重逢喜、再别愁、欢乐倩、喜忧青，四个人到了沟帮子，真的是给了车老板子双倍的钱。并一再叮咛车老板子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车老板子用手指着晴天，发着毒誓：“你们放心！我要是把这事说出去，我就不得好死，让我死无葬身之处——”
　　欢乐倩的大姨家在沟帮子。重逢喜、再别愁、喜忧青，跟着欢乐倩，到了欢乐倩的大姨家。因吉霸道在辽沈地界，臭名昭著，一般人是惹不起的。欢乐倩的大姨，劝说道：“你们还是逃得远远的吧！这沟帮子，这么个小地界，离奉天城这么近，说不准，哪一天，吉霸道就会找到这儿来的。你们赶紧逃吧。就往东北的东北，往黑龙江那地界逃。听南来北往的人说，那里地广人稀，几十里地，上百里地开外，都很少见到村庄。从这里经过的，关里跑出来逃难的，都往东北的东北方向去了——”
　　也别说，重逢喜、再别愁、欢乐倩、喜忧青，四个人当天晚上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他们都梦见了上苍派来仙翁仙婆，给他们换了心，指点他们去鹤鸣岗镇，找宽吉昌镇长。宽吉昌镇长会把他们送到一个叫名山村的纯美村庄……
　　就因为做了一个同样的梦，重逢喜、再别愁、欢乐倩、喜忧青，四个人才得以来到了名山村。这四个人都曾在辽锦班里演过大戏，身上很有点文艺细胞。阡陌有村长指派重逢喜、再别愁做联欢会上的主持人，那可真是人尽其才了……
　　议事堂里，阡陌有村长正讲着话，就听见禾青庄大声喊道：“我们回来了！阡陌村长——”
　　3
　　阡陌有回过头来，朝着禾青庄他们看去。议事堂里的村民们也都把目光投向了禾青庄他们。阡陌有迎上前去，拍打着禾青庄、应喜武、天六神、赤玉魅、仇利量、步奋力的肩膀。“你们可回来了！你们可回来了！”阡陌有跟村民们说：“大家鼓掌，欢迎咱们的新村民仇利量、步奋力！”
　　村们们使劲的拍着巴掌，口里都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举行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阡陌有说：“咱们名山村以德化人！鞋大鞭子不愿意接受咱们的德化。这是他的自私自利的本质决定的。这事咱们就不多说了。鞋大鞭子已经毙命。这也是除掉了咱们这一方的一个大祸害了！功劳，自然是仇利量、步奋力两位新村民的。这两位新村民，从今天起，到畜禽饲养场劳动。村民们，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在劳动之余，都好好的练练节目。还有应喜武叫咱们的武术，也要勤练练！今天的早见面，就到这。大家该干啥就都干啥去吧。”
　　村民们陆续的走出了村子的议事堂，各自奔向了各自的岗位……
　　滑晋升叫住了阡陌有。“阡陌村长，我有个建议，新来的两位村民，我得给他们补补课。他们得好好的学学《道德经》啊。”
　　阡陌有笑道：“好！应该的！也是必需的！等我把他们俩的房舍安排好了，就让他们到学堂找你来。好吗？”
　　滑晋升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在学堂等着他们。”
　　阡陌有领着仇利量、步奋力来到了民舍区。先到了一百零六号大院。阡陌有说：“那院，也就是一百零五号，住的是丑行岚、美德泓小两口。这号院就归步奋力。步奋力，这就是你的居所了。有了房舍，有了居住的定所，等再娶上个媳妇。把日子好好的过起来——”
　　步奋力惊叹：“这房舍真大啊！”
　　步奋力跟着阡陌有，看了几间屋子。
　　阡陌有说：“你先挨个屋子看看。我领仇利量到一百零七号大院。
　　进了一百零七号院子，阡陌有说：“仇利量啊，这栋房舍就是你的了。你也挨屋的看看。看完了，你们两位先不必去畜禽饲养场上工。你们去村子里的学堂，找滑晋升滑先生，他领你们二位学习《道德经》。好了。你看房吧。我走了——”
　　阡陌有赶往场院，跟一些村民在场院里开始了选种工作……
　　仇利量一间屋一间屋的查看着。“我的天啊，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一栋房子。这在鞋家店村，鞋扒皮家的房舍也没有这么的阔绰啊！来对了！来名山村落户定居，这条道，我和步奋力算是走对了……”
　　步奋力也是挨间屋的看着。他兴奋无比，心里话，我这不是在梦里吧？他用右手使劲的掐了掐自个的右脸，嗯，没睡觉，有感觉啊。这看来真的不是做梦。好家伙了，鞋家店村，大财主鞋扒皮那可是鞋家店村的首富啊，他家的住房也没这么宽敞啊！这名山村，我俩是来对了，来着了！没错，将来娶上一个媳妇，好好过日子，那该是多么甜美啊——对了，看也看了，还是赶紧学习去吧——
　　步奋力走出家门，进了一百零七号大院。他喊道：“仇利量！走吧！咱们赶紧去学堂——”
　　仇利量正在茅厕间体验呢。听见了步奋力的喊声，他从蹲位上站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真带劲儿！真带劲啊——”他走出茅厕间，到了院子，激动的跟步奋力说：“哎呀兄弟！这名山村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住房也忒带劲了！咱俩是真有福气。”
　　步奋力说：“那当然！咱们还是不要感慨这房子了。咱们还是赶紧的到学堂学习《道德经》吧——”
　　仇利量、步奋力小跑着赶到了村子里的学堂。
　　滑晋升早就安排好了。他让村里的孩子们在第一教室先自学《论语》。他把仇利量、步奋力领到了第二教室。“你们两位可都曾读过书？”滑晋升问道。
　　步奋力、仇利量相视而笑。他俩看着滑晋升一脸的严肃相，一下子收敛了笑容，双双回答道：“没有！我们从未读过书——”
　　滑晋升说：“咱们这样吧！你们应该知道的。《道德经》，是咱们名山村村民的精神食粮，也可以说是精神支柱。有道德的人都知道，人活着，那是要有一种精神的！精神就是灵魂！咱们名山村的村民，奉行的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道德标准。换句话说，名山村的村民，都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无论是村长还是村民，大家都一样。《道德经》很多内容是讲治国的人伦哲理的。可我们把它缩小化，化为治村的规范，就有的可行了！你们没读过书，不识字，不要紧的。我呢，一句一句的教你们二位。你们要一句一句的往心里记。咱们一章一章的学。我跟你们说，记住了，会背了，理解了，那里面的字，也就会认了。慢慢的学写字，字也就都能写出来了。这一点也不难的。好了，咱们就从第一章开始学起——”滑晋升站在墙上挂着的讲演板前面，先在墙上的演讲板上，写一句，写完了，就大声的念出来，仇利量、步奋力便跟着念一遍……
　　没错的，滑晋升的教学方法很老套也很俗套。他跟仇利量、步奋力讲：“跟你们说啊，重复就是记忆。你们俩要集中精力，聚精会神，跟我读跟我念跟我学。包你们三遍下来，就都倒背如流了。”还真是这样。滑晋升在墙上的讲演板上，写了一遍，领着仇利量、步奋力念了一遍。仇利量、步奋力自个又读了一遍。得了，全部记下来了。滑晋升叫道：“仇利量！你把第一章背诵一遍！”仇利量转过身子，脸朝教室的后墙，背对着墙上的讲演板。嘎巴溜脆的背诵道：“道德经》第一章：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滑先生，我背诵完了！”
　　“好！很好！”滑晋升叫起了步奋力。“你会背了吗？”
　　“我会背了！”步奋力回答道：“滑先生，我保证一字不落的都背诵出来的。”
　　“我相信的！”滑晋升说：“这会儿，你就不用背原文了。请你把原文给做出解释。”
　　步奋力说：“好的。滑先生，我解释了。‘道’如果可以用言语来表述，那它就是常‘道’。‘道’是可以用言语来表述的，它并非一般的‘道’；‘名’如果可以用文辞去命名，那它就是常‘名’。‘名’也是可以说明的，它并非普通的‘名’。‘无’可以用来表述天地浑沌未开之际的状况；而‘有’，则是宇宙万物产生之本原的命名。因此，要常从‘无’中去观察领悟‘道’的奥妙；要常从‘有’中去观察体会‘道’的端倪。无与有这两者，来源相同而名称相异，都可以称之为玄妙、深远。它不是一般的玄妙、深奥，而是玄妙又玄妙、深远又深远，是宇宙天地万物之奥妙的总门。从‘有名’的奥妙到达无形的奥妙，‘道’是洞悉一切奥妙变化的门径——滑先生，我解释完了。”
　　“请坐！”滑晋升脸上现出了笑容。“今天，咱们就学习这一章。给你们笔墨——”滑晋升把早已准备好了的纸笔墨汁，一一的发放给了仇利量、步奋力。“余下的时间，你们练习写字。注意，不要着急。我一笔一笔的在讲演板上写，你们二位坐在位置上，一笔一笔的跟我写。正所谓的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就是这个意思。好了，我开始写了——”滑晋升在讲演板上边写边说：“‘第一章’的‘第’——第一笔，撇，第二笔，横，第三笔，点儿——”滑晋升不厌其烦，耐心细致的在讲演板上，教仇利量、步奋力学写毛笔字。写完了“第一章”三个字，他走下讲台，到仇利量、步奋力的座位旁，查看他们俩的写字。他先教步奋力怎么拿毛笔，怎么运笔……教会了步奋力，他又手把手的教仇利量。仇利量、步奋力学得都很认真，都很刻苦，不大功夫，这“第一章”三个字，写的都不错。滑晋升教他们的是楷体。仇利量、步奋力所写的“第一章”三个字，滑晋升赞道：“不错！真的很不错！标准的楷书啊！标准的楷书——”
　　也不能光练写“第一章”三个字啊。滑晋升接着板演正文。“注意啊！看！看我怎么写——”滑晋升工工整整的往下写——‘道可道也’——”仇利量、步奋力在座位上用毛笔，写着“道可道也——”
　　晌午了。滑晋升跟步奋力、仇利量说：“咱们村历来是每日两餐。当然，砖瓦场干活的时候例外。你们晌午，就在这学堂里练练字，我呢，到第一教室给孩子们讲《论语》。就这样。”滑晋升回到了孩子们中间。《论语》，滑晋升已经教孩子们学习一部分了。滑晋升问孩子们：“怎么样？前面讲过的十二则，你们都会背了吧？”
　　“全都会背了——”孩子们大声的回答。
　　“那就一块给我背诵一遍。”滑晋升说：“背诵时，一定要齐整。慢的快一点；快的慢一点。要背出节奏感来！要放声背书——预备起——”
　　只听教室里孩子们朗朗的的背道：“第一则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第二则：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第三则：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第四则：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第五则：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第六则：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第七则：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第八则：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第九则：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第十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第十一则：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第十二则：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隔壁教室里的仇利量、步奋力被孩子们的背书声吸引住了。俩人忘记了写字，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第一教室里孩子们的背书声……
　　滑晋升说：“孩子们！刚才啊，咱们是集体一块背诵。下面呢，咱们就一个一个的单独背诵了——”滑晋升叫道：“述桂昌！你先来——”述桂昌站了起来，夸夸夸的毫不打笨的，一字不落的流流利利的就把这十二则论语背了出来……
　　滑晋升一个一个的叫着。馒囤粮、馒囤肉、馒囤菜、禾壮壮、禾苗苗、述桂玉、述浩方、述浩芳、虹小小、虹月月、玫毛毛、玫芜芜，一个一个的站起来，都和述桂昌一样，可以说是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啊……
　　“馒囤粮！”滑晋升叫道。馒囤粮站了起来。滑晋升说：“你！把这十二则论语，一则一则的给我解释出来。”
　　“好的！”馒囤粮说：“滑先生，我解释了！第一则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一则意思是：孔子说：‘学了知识又按时复习它，不也是很高兴吗?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方来，不也是很快乐吗?人们不了解我，我却不怨恨生气，不也是君子吗?’第二则：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意思是说：曾子说：‘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替别人办事是不是尽心竭力呢？和朋友交往是否诚实？老师传授的学业是否复习了？’第三则：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一则的大意是：我十五岁开始立志做学问，三十岁能自立于世，四十岁遇事能不迷惑，五十岁的时候知道哪些是不能为人力所支配的事情，六十岁能听得进不同意见，到七十岁能随心所欲，又不会逾越规矩。第四则：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大一是：孔子说：温习旧的知识，可以得到新的理解与体会，就可以当老师了。第五则：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一则讲的是：孔子说：‘只学习不思考，就会迷惑；只空想而不学习，就会有害。’第六则：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这一则大意是：孔子说：‘颜回的品质是多么高尚啊！一箪饭，一瓢水，住在简陋的小巷子里，别人都忍受不了那穷困的忧愁，颜回却依然自得其乐。颜回的品质是多么高尚啊！’第七则：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大概意思是：孔子说：‘对于学习，知道怎么学习的人，不如爱好学习的人；爱好学习的人，又不如以学习为乐的人。’第八则：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则的意思是：孔子说：‘吃粗粮，喝冷水，弯着胳膊当枕头，乐趣也就在这其中了。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富贵，对于我来讲就像是天上的浮云一样。’第九则：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意思是：孔子说：‘几个人一起走路，其中必定有可以作我的老师的人。我选择他的优点来学习，看到自己也有他们的缺点就要改正。’第十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意思是：孔子在河边感叹道：‘时光就像这流水一样消逝，日夜不停!’
　　第十一则：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大意是：孔子说：‘军队的可以改变主帅，但哪怕一个普通人，也不可以改变志气。’第十二则：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意思是说：子夏说：‘广泛地学习，坚守自己的志向，恳切地提问并且能多考虑当前的事情，仁德就在其中了。’滑先生，我解释完了——”
　　“解释的完全正确！”滑晋升示意让馒囤粮坐下。
　　述桂昌、馒囤肉、馒囤菜、禾壮壮、禾苗苗、述桂玉、述浩方、述浩芳、虹小小、虹月月、玫毛毛、玫芜芜，这些孩子一起喊道：“我们也会解释——”
　　“知道！”滑晋升笑道：“我知道你们都会解释。咱们就不一个一个的站起来解释了。下面，咱们写文章。写啥呢？写体会写感想，对论语第八则的内容，写出自个的感想——好了！大家思考着，就可以动笔了——”
　　滑晋升给孩子们布置完了文章，就又来到第二教室，关顾仇利量。步奋力。步奋力说：“那屋的孩子们学习真好！背文章背的真好！”
　　仇利量也说：“解释的也好！我们俩都听见了。那个叫馒囤粮的孩子，把书文解释得真明白啊。滑先生，我们俩啥时候学论语啊？”
　　“等学完了《道德经》。”滑晋升说：“学习是循序渐进的事，得慢慢的一步一步来。学知识，贵在积累。不能一口吃出个胖子的。好了，咱们继续学习,《道德经》。学习第二章——”滑晋升给仇利量、步奋力上课，讲解《道德经》第二章……
　　夕阳西下的时候，仇利量、步奋力装了一脑子《道德经》，从学堂回到了各自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