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突来的厄运
作品名称:浮躁之年 作者:安静的知了 发布时间:2017-06-02 21:29:25 字数:3167
除夕前一段时间,父亲的身体渐渐的差起来了,奢酒如命的父亲甚至连酒都开始不喝了。他说,喝了难受,吃饭也没胃口。最后食欲也不怎么行了,每顿都吃很少。和大多数农村的农民一样,刚开始固执的认为是小病,去附近的小诊所开了点药,总以为过完年,等这段阴冷阴霾的天气一过就会好的。父亲也没用再去上工了,休息期间,父亲每天就带着姐姐一岁多的女儿到处逛逛走走。父亲走路的姿势也越来越庞珊了,也越来越慢了,有时还跟不上那个小鬼的速度。父亲总跟在后面叫着慢点,小心点。可是小家伙却笑呵呵的跑得越来越快。看着父亲,潜意识中总有一种不安。由于有一段时间没怎么进食了,父亲的瘦了许多,特别是脸,看起来蜡黄的,颧骨处深深的陷下去了。父亲总认为没事,母亲倒是有些急了。这个年关母亲和父亲没有吵架,那个几乎每年过年前都会有的那段冷战时间终于还是没有爆发。半个月过去了,父亲依旧是没有食欲,浑身无力。最后,在哥哥的劝说下终于还是答应了去县城里面检查,或许这个农村硬汉的身体实在是抗不住了吧。或许哥哥也认为不可能会是很大的毛病,所以陪同父亲去医院的任务便交给我了。
清晨,我和父亲早早的来到了村门口等着车,一段不是很远的路父亲却走了十几分钟,这不由得让我感觉到了父亲的老去。原本由于长期做小工挑砖头,受重压之下使得走路有些变形的他,此刻走路的样子更有点像瘸子那样慢慢的移动着,只是一个不用拐杖的瘸子而已。看到憔悴的一下子便苍老了的父亲,有种想落泪的感觉,父母的这一辈真的是受了太多的苦,尽管我们之间很多事情无法相互理解,可是有些东西是不用理解而相通的。上一辈所受的苦难与贫穷是我们无法体会的,可是在这个物质世界日益丰富的时代,我们却也不见得比他们快乐多少,也许更多的是精神世界和时代所造就的烦恼吧!经常听到父母唠叨着我们这一代人如何如何的享福,然而我们心里的痛楚他们又怎能体会呢?十几分钟的路程,父亲已经是气喘嘘嘘了,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父亲找了一个干净一点的石头坐上去休息了。到达县城再辗转到医院时已经是九点多了,医院门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我和父亲都是平时很少生病的那类人,就更别说来医院了。进去之后,我们都不知道该往哪走,具体该怎么做。问了两个行色匆忙的人都没有回答我们,都是丢给我们一句:先去找医生。我想来这里的人,大都不会有着好心情的,那种不耐烦的态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最后,我沿着大厅右边的走廊一路找过去,什么“外科”“心脑血管科”“内科”“泌尿系统科”等等幽幽的挂在走廊的两则。终于,我们还是选择了内科进去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医生笑盈盈的接待了我们。我扶着父亲坐下,医生和蔼的问着父亲种种问题,然后写了个单子笑眯眯的说:“先去挂个诊吧。”我接过单子,又来到了大厅去排队挂诊。许久过后,终于拿到了一个小小的简单的本子来到医生的办公室。父亲正和医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看到我拿了本子进来了,于是又重新拿起父亲的手把把脉,翻开眼皮看看,又让父亲躺在木板床上,在他腹部的位置轻轻的敲几下,问着感觉如何等等,看来还真是个公私分明的很的医生啊。完了,又开了一堆的单子,然后接着又是长时间的排队,付费,各种检查。我带着父亲从二楼三楼,从三楼到四楼,接着又到二楼的跑着,一个上午,该检查的终于检查完了,接下来就等着下午拿结果了。
我和父亲有些劳累的从医院走出来,父亲更是累着了。出了大厅的门,就在门口的阶梯上坐下休息起来。好一会之后,我们两个才走出医院,走出了那个令人身心疲惫的地方。中午,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了顿正宗的家乡味的米粉。不过父亲没有吃,只是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叹息。我想或许他是当心化验的结果吧,可安慰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可能是我们之间有着太久没有感情的交流以及真诚的说话了吧。吃完饭,两个人沿着县城的绿江散着步打发时间。靠着护栏边有一条两个人身宽的小路,灰褐色的泥土显现于上,显然是人们自己开发出来的。小路的一边可以瞭望西江的风景,另一边则是和公路的隔离带,花花绿绿的草和小花陪衬着一些不知名的杂树。寒冷的江风吹得不免让人有些打起了冷颤,岸堤上一个大大的下水道口排除黑黑的污水,污染着可怜的江水。江面的水波被风吹得不停的游走,直到消停在岸边的草丛上。江中,一艘运输船运着满满的一船石头,吃得深深的水线,缓缓的行走着,犹如一个老态龙钟的来人,慢悠悠的。
下午一点半左右,又回到了医院。我径直往二楼的化验科窗口去领取结果,父亲则在大厅右边走廊的椅子上休息。我遆过单子给医生,领取了父亲的化验结果,看着诊断结果栏写着的潦草的字迹,却也没有仔细辨认。按照挂号医生的嘱咐,我拿着诊断结果去找他。
当我拿着单子来到医生的办公室,医生拿着单子仔细地看了许久之后,脸色有些严肃的对我说,“从化验结果来看,你的父亲很有可能是肝癌。至于到了什么程度,那可能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我建议你们去更大的医院去检查。”
当我听了医生的话之后,脑袋里突然一下子懵掉了。怎么可能,以前二伯伯就是肝硬化死掉的,怎么命运又转移到他身上了?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于是急忙给在城里上班的哥哥打了个电话。哥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说:“你千万不要让父亲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不到二十分钟,哥出现在我眼前,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绕过父亲的视线的。哥哥拿着化验单看了又看,然后又跑到门诊室去问医生,医生只是冷冷中带点同情的口气说,我们只是根据化验结果来得出结论的,从你父亲做的检测结果来看,你父亲现在腹腔那一块很不好,建议你们去省城的大医院去做些检查,别耽误了医治的最佳时间。哥回过头,眼睛明显红红的,然后带着颤抖的声音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哥哥就冷静下来。
“结果千万不能让父亲知道,你先骗下父亲就说化验单还没有拿到,还有,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了。”
“嗯!”我含糊的应承着,不知道哥哥此刻卖的是什么药。
下楼的时候,我注意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与表情。按照哥哥所说,我跟父亲说要等到下午三点之后才能出结果。看着这张布满皱纹黝黑的脸我突然想哭,于是立马转过身去。这时哥哥又从大厅门口进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跟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过去跟父亲说:“爹,怎么样?检查结果出来了么?我顺路过来看一下。”父亲憔悴的说道:“还没有呢,炎伢子说要等到下午三点钟化验结果才能出来,哎,这医院的医生不晓得是干什么吃的。”
多亏了哥哥的瞒天过海,才使得父亲相信了是这个医院没有这号药,要去省城的医院才有。然而去了省城只是更加确定了死神不久将光临父亲而已。
在省城复检了之后,医生说父亲的状况已经没有办法治疗了,他的内脏甚至都出现了腐烂,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治疗了几天,又转回了县城医院。在县城医院的那些日子大多时候还是我去照顾他的,父亲倒真的认为自己病情好转了,在医院打完了点滴他还会在住院部下边小小的花园里去走走。那些天我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母亲为了方便照顾父亲已搬来住在了哥哥家里。在医院整天闻着病人和药水的味道,让我更加明显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晚上和奶奶两个人住在大大的简陋的房子里,格外的冷清。奶奶每天煮好饭,等我回来再炒菜,因为她实在是移不动那口大锅子了。晚上,两个人坐在高高的桌上吃饭,静悄悄的,毫无生息的,整个大厅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咀嚼的声音,听着这种声音仿佛都能感觉得到喉咙哽咽。奶奶没有哭,只是偶尔的问下我医院的状况,或许她眼中的泪水早已干了,又或许在她这个年龄对于生死已看得很开了罢。只是有一天,奶奶把几千元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双幽苍的眼角泛着泪痕。
“拿着,这是奶奶最后的积蓄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接,我想这或许真是奶奶的棺材本吧。走在路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在路边找了个角落让眼泪尽情的挥洒,然后休整一下又继续走到路边坐车去县城。每天都是如此的往返,日子过得幽凄黑暗,人犹如行走在一个无边的黑色夜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