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生日的祭奠

　　落叶飘尽，深秋已过。冬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天气也渐渐的变得清冷起来。入冬时节，最冷的却是早晨和午夜了，午夜自然可以缩到被窝，但是每天早晨寒冷还是有些难熬的，刚开始只有手有些冻得疼痛，渐而到脚底冰冷，大腿发麻。要是碰上下雨天，偶尔飘打在脸上的雨有如刀割般的疼痛。这样的日子，人们也开始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个个看起来跟水桶一般。其实，有太阳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冷。有时，和老王在亭子外面抽烟晒太阳，还是会觉得挺舒服的。山坡上的风干吹着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爽，但是太阳多少还是给人一些温暖。冬天里有太阳的时候，每次我都喜欢在坡顶上最高处那块平坦的地方走走，看着两边向远方延伸的路。站在那里风很大，却也让人血液循环加快，心情兴奋。两边陡峭的下坡路，一直是这么的横铺在长长的山坡上。一边的路延伸下去消失在树林的一个拐弯处，两边的树和风在亲密的接触着呓语，阳光倾泻在上面，似乎在见证着时间那永不变更的旋律。冬天的阳光黄灿灿的，不像夏日的阳光那样黄得有些发白。另一边的路则直直的伸到了一片房屋群中，穿过房屋，直至农田，最后消失在茫茫的远方。小寒时节一过，那冷得让人有些刻骨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着过春节，人们都开始井然有序的准备着了。一年一度，这又让想起了很久没有想到过的重复这个词了。突然之间好想在夏天过一个春节啊，哪怕是秋天也好啊，也不晓得那些在南半球生活的黄种人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过春节呢？
　　期间，安又给我来了一封长长的信，具体日期我就真的记不起来了，我也不想去记了。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会经常的听到一些老师感叹同样的话语：唉，真羡慕你们，记忆力好，不像我们，到年纪了，记忆力不行了啊！我想我是不是也到那个所谓的年纪了，一本小说看下来，全然不知个所以然，连个主人公的名字都记不住。每天满脑子装的都是报表，今日做了多少，什么日期发车，还需要多少原材料，不知不觉中我才发现工作居然已经占据我的脑袋。最重要的是，在工作之外的缝隙，那些更加令人不安的浮华和烦躁冲击着我的脑袋，扰乱了我的心灵。我想我有些懂了，老师当年说的并非只是随便说说的，也多少是深有体会之后的感叹之言。安的每封邮件都会有个标题，这次他却换成了家驹的一首歌名《午夜怨曲》
　　“炎
　　见信好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我专门请了一天假来埋葬这一天。
　　白天无聊的在宿舍里呆了一天，午餐也没有吃。晚餐，丰盛的外卖，外加两瓶啤酒，独饮。凌晨，当指针摆动过那个位置之后，二十六已悄然而去，今年伴随我的将是二十七了。此刻，一点，却是静静在电脑敲打键盘...
　　二十七岁了，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二十七个年头了。幼年，童年，少年，青年；玩耍，学习，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一切似乎只有在这自然规律中才能找到它的平衡点，亦只有这样才能被这个社会认同，否则就会成为这个社会的另类，要想要在这个社会上生活就必然要承受着比一般人更大的压力。我是一个畸形的人，二十七了，我的爱情天空里却还是一片空白。一个人,二十七了还没结婚，正常。但是如果一个人到了二十七岁居然还没有恋爱过一次，那他要么就是同性恋，要么就是性无能，可是我两者都不是，真的。最近这段时间，越发觉得自己过得空洞了。在这里，在生活面前，那些所谓的感情，自由，显得是那么的奢侈，无望。最近越发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所在，想多了，头痛了，我就什么也不去想了。就这么的活着，无所谓今天，明天，无所谓现在，未来，无所谓得到失去，仅仅就是这样的活着，存在着。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害怕单独处在我那个小房子里了，在很少的休息时间里，我却放着自己的电脑不用，跑到网吧去，我需要一些陌生人在我身边窜动。那里，或多或少还是可以感觉一些感情的气息，能够些许地去掉心中的孤独与落寞。那天，在网吧，一个坐在我旁边男孩在电脑面前哭泣得不成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视频的另一端的那个女孩儿也在抽泣着。男孩若无旁人的哭泣着，边用着我听不懂的家乡话跟女孩子说着什么，我不知是该羡慕他还是同情他。不管事情结局怎么样，不管是已凄凉的分手告终，还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结束，十年二十年之后，这都将会成为一段美妙的回忆吧。而我，已经二十七的我，在我脑袋里，在爱情这片区域只有一片空白，一段畸形的记忆。回忆，永远无法完整。那段，那块，永远只能成为一段畸形的记忆而存在着。
　　有时觉得生活有如一滩死水，活着似乎就是漫无目的的折腾。经常性的无端醒来，却不知为何醒来，甚至连自己所做之梦都不知为何。没了工作的激情，没了生活的目标，人就像一副行尸走肉。听着同学们一个个忙着准备着婚礼，突然的感到无比的无所适从。有时想想一个人也挺好的，可有时又觉得一个人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痛苦的回忆固然令人怅惘，然而没有回忆的回忆又是怎样的一种靡伤？还记得刚毕业的不久的时候，曾经跟睡在我上铺的大学同学说，没有罗曼蒂克的回忆，只有对你们这帮兄弟的想念了。他说找一个不就得了，可是有时想想就连一个最基本的责任都没有承担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给婚姻一个最基本的承诺呢？每当想得不耐烦，心里被长时间的浮躁不安积累压抑着的时候，我总喜欢找一些宗教的书来看看，我对自己说是对自己灵魂中沉积的毒素进行清理。然而，我每次都无法像三毛那样，从中悟到的是春暖花开，海阔天空，我看到的往往是隐忍退让，阴暗晦涩。也罢，我的生活本就是这样。
　　前一段时间一直在看一本有关于“金刚经”的书，记得里面讲法的大师说过：人的今生是会带着前世的个性的。或许我的上辈子是贾宝玉，林黛玉之一类人吧，看到一些东西会莫名其妙的忧郁，总是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我不知作为一个男人有着如此的性格又算不算是男人中的另类。这样的性格在现代的社会中是明显的不相适应的，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适应在这个社会上的生存了。宗教一类的书看多了，也会或多或少的相信命运这个词了，很多事情考虑方面也会不自觉的往着那个方向去了。我想：我只是在社会规律下顺其自然的成长而已，可是其中的选择却是有很多的。在那些懵懂的时期做出的选择，又有多少是当时自己能够考虑清楚的呢?亦或说是上辈子性格的选择也未尝不可。我知道你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然而在看书思考的同时，却有很多东西真的让人值得去深思，只是那些东西思来思去都想不明白，也无所谓，人家要花其一生，而我也就是看一本书的时间。看的过程中有时真的有一切皆是空的感触，成功也好，失去也罢，活着就是死去，死了亦是活着，都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点存在，微微变化的存在。但是在看的过程中，我心里一直都很明白：看这些东西并非能缓解对死亡的恐惧，只是产生了对死亡的一种的淡然。有时想着想着，突然好想明白了，超脱了，可我始终看不透那层隐雾，看不清那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自己。
　　昨晚又做了一个同样的恶梦，好久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了。梦中，发觉自己在做恶梦，一直想睁开眼，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当时梦中的那种绝望程度也许比起现实中知道自己死亡前绝望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是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次我在梦中不断的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梦，捏捏自己，让自己感觉痛，好叫自己快点醒过来，可就是睁不开，似乎真的就永远看不到光明，要生活在无边无际黑暗的深渊了。有人说梦中自己最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我们能做的就是看着自己在梦中扮演着这个角色，什么也无曾改变，直至梦的结束，直至从梦中醒来。还记得你的个性签名：你所生活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所憧憬的明天。我现在倒更愿把它说成你所麻木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所忧虑的明天。
　　二十七，那二十七个年头，我该为它祭奠些什么呢？死的意义，往往只有在那些祭祀中方能突显出其重量。那些已经死去的二十七年，我有该如何祭祀才能突显出你的重量呢？需要我的生命吗?的确，我的生命是建立在你的死亡的基础上的，哪天你不再有死亡也就是我的死亡了，活着的今天不就是用死亡的今天换取的么？那天是你来祭祀我还是我来祭祀你呢？到时该怎么说呢？是说用你的死祭奠了我的死还是说用我的死祭奠了你的死呢？头有些痛了，或许只有等到那一天才能明白罢。
　　饮酒如斯，孤独做影。花自葬情，我自埋愁。
　　安
　　
　　xx年xx月xx日
　　
　　不知为何，看完这封信我已没有了以前那种心灵触动的感觉，我甚至有些厌倦的想法。安看世界总是那么的悲观，看他的文字总会有一种被拉入忧伤国度的错觉，他似乎在他的文字中注入了一种使人忧伤的魔力。可是这次，我却没有了，也许看多了，免疫了。我给他回信说：
　　“安
　　面对生活，或许你该收起那颗敏感的心了。敏感，那是艺术家的专利，我们都是一群普通农村人家的孩子，无法承担起艺术家的心灵。你要知道，艺术和生活两者是水火不相容的。更多的，或许是我们还年轻，很多事情只有经历了才能真正的明白它，那些参佛念道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个年纪所能领悟的。
　　只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到时回来再好好放的聚下吧。”
　　我点击发送，没有了丝毫的同情。也许是阿盈的离开影响了我，也许是苏静的乐观勇敢启发了我，我暮然间才发现我们之前的生活是多么的自卑，自怜，而那些卑微的想法又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颓废与伤痛。也许换个自己，不再逃避会活得更加洒脱。可是生活终归是生活，它总是喜欢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折腾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