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突破口
作品名称:悉源 作者:春光明媚 发布时间:2017-06-03 15:52:20 字数:7526
一
走了几个人,对于整个歆尧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星子在那一晚正常亮起,一弯银月洒下清冷的光辉,仿佛碎雪,零星落在房檐上,光华投射到路中央,仿佛蔓延开一匹白洁无暇的绸缎,邵伯的小车车轮也一如既往驶向自家的方向。而他不知道的是,家里来了个人,此时正坐在屋里惊惶地抽泣。
那人是邵伯结发之妻的妹妹,嫁到骄阳湾,没过几年庄主和湾主闹了别扭,两地人不常往来了。
这人还收养了一个孩子。
不错,列傅皙敏锐的感觉分毫不差。白天里与他们牛车擦肩而过的那个狼狈不堪、形容憔悴的妇人正是骄阳湾里古家旅舍的老板娘,那个凶悍跋扈、泼辣非常的女人——
古乃勤过去的那个母亲。
这算不上称职的母亲,如今,逃到了歆尧庄里面,来投奔姐姐了。
邵伯坐在车上先歇了口气,然后,才推开门走进去。他其实挺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妻子的。他这个妻子和他妻子那个妹妹一向生的都是歪心眼,哪怕是一件毛衣,买回来都要左右翻看、几经思量,看看店家有没有多算钱,又要看看裁缝有没有偷工减料,定好的布匹是不是一点不落,定好的尺码是不是分毫不差,对人毫无信任,偏偏自己也没什么能耐。别人帮着采来的花,都要闻一闻香气是否还充沛。
屋子里有些暗,走进卧房,才发现妻子正对着一个神色张皇不已的女人。邵伯眯起眼睛,挤得脸上满是褶皱才分辨出这个不速之客是谁:原来是妻子的妹妹。
今晚妻子没给自己热饭热菜,邵伯无奈地摇摇头,欲转身走进厨房,却听到那人叫自己:“姐夫回来了……”他自然没办法再往外走了,只好尴尬地回身,渐渐漾开一副温和的笑颜,缓缓走去几步,声线尽量客气和平:“是你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邵伯虽然不是特别欢迎,可还是要客套客套的。说实话,他们真算不上一家人。一家人哪里需要虚假的客套话呢?“你怎么什么行囊也都没带来?”
古家旅舍老板娘顿时脸色一变,白着一张面孔,哆哆嗦嗦道:“我是什么也没带来,旅社也开不下去了!我惹上了点麻烦,也不确定……也不确定会不会找上我。”
见她恐慌的神情,邵伯大为诧异,还想再问一问具体的细枝末节,就看见妻子站起来,用那一双从来没温柔过的铜铃大眼瞪着自己,斥道:“老邵,老邵,赶快去倒杯水,没看见我妹子受惊了吗?”邵伯习惯了这种语气,懒得生气,只好空着肚子走向暖瓶。
墙角处的灰黑色炉子里面烧着橘黄色的火焰,老老实实地潜伏在小炉子里面,从缝隙里透出少许的橘红,闷热的温度从中心发出,传递到室内的每一处。屋里的温度不能说是温暖如春,却是能安心睡上一觉的地方了。只是这种环境下,老板娘依旧不安,数着自己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心跳,眼神扫来扫去。直到接过了邵伯递来的一杯热水,才舒展眉心,将两只粗糙蜡黄的手放到上面,看着热气生龙活虎地画作一道烟雾,飘飞一阵,渐渐消散,方才饮下一口。
邵太太似乎已经忘记邵伯未吃晚饭的事情,只顾着追问:“你快说说,到底怎么了啊?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我哪知道!?”老板娘语气里夹着一丝飞来横祸的气恼和惶恐,语调颤抖,一激动居然泼出半杯水来,水珠飞溅到不太干净的地面上,更是浸出肮脏的黑灰,她直接将杯子“铿”一声敲在桌上面,胸口起伏,却只是大叹口气,哀愁个不停,“那个女孩子非要我去送早餐,哪知我一进去……就看见那个车夫……他……面色青白,我当时就知道他是已经断气了!真是晦气!晦气!这该如何是好,现在我根本不敢回去了!”
邵太太尖细的眼一眯,更像是寒光刀刃一般,里面满含不屑:“你怕什么!人只是死在你那里而已,又不是你害死的,你还怕他们那一行人讹上你不成?”
“大姐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怕这个。”老板娘裹紧身上的衣裳,将领口系好,然后手握成拳攥住衣襟。良久,衣襟都快攥的破掉,她才继续说下去,“你不知道他们队伍多庞大……哎……”
邵伯无心去听这些,只觉得这两个人说的全部都是废话、无稽之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怎么成天怕这个赖上,怕那个讹上。再者说,你有什么好讹的!
他站起身:“行了,妹子就别再杞人忧天了,听我一句,压根什么事都没有。”
老板娘丝毫无法宽心,居然将怨气一股脑发泄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大哥也想的太简单了。都是因为那个小孩,都是因为古乃勤,收养了他,生意每况愈下。这混小子成天贪玩,好吃懒做!我真是没办法,走投无路,才来你们家的。”
邵伯心里竟“咯噔”一声,清脆的如同冰凌折断,摔到地上的声音一般。听这话的意思……便是要住在他家了!他想阻拦,可是这个家从来不是他发话的地方。
“放心吧,住在我们家就行了。老邵……”邵太太又想说点什么,可是忽然想起来他还没吃饭呢。于是对冷着一张面孔的邵伯摆摆手,又指一指厨房,“锅里有菜,自己热一热吧,现在没空照顾你了。”
邵伯闷着一股子气,走去。老板娘久久凝视,忽然抬首,脸色白的吓人:“大姐,你说,真没事吗?”
邵太太也有点不耐烦了,僵硬地答道:“哦,不会有什么的。你也是,怕这怕那。”
“我进这歆尧庄的时候,恰好有一辆牛车出去,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两个女孩的脸,她们是不是看出我来了?”
“看不看得出,不也走了?成天寻思这些。真没事!”拔高了声调。
“那今晚我睡哪里?”
邵太太取过床上的被子,爬上床站起身,用力抖一抖灰尘之后铺到床上,斩钉截铁,一副很有主意的模样,说道:“咱们睡一张床上,他打地铺就行了。”
老板娘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大哥不会生气吗?不好吧?”她说的只是表面上的话而已,如果不让邵伯打地铺,那她一个外来客可就得卷着被子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了,不过反正邵太太是不会让自己这个妹妹吃苦头的。
“有什么不好的,让你睡你就睡。”轻描淡写一句话,今晚邵伯就要睡在地上了。邵太太说的话,向来都是带着一股狠劲的,见到谁说话都要很霸道,姐妹两个如出一辙。
第二日旭日东升,东方破晓,清晨的凉意使邵伯醒了过来。他连早餐也不吃,就蹬着小车,装着满满的鲜水果从家里迅速而出,其实一般他都是在晌午太阳毒辣时才出摊,但是身边有两个满腹狐疑、挑三拣四的人就已经让他一上午也不能忍受了。他一向是自诩“出淤泥而不染”,不为周围环境所改变自己的人生观。妻子可以多疑,但他要对他人信任;妻子可以狡诈,但他要做到真诚;妻子可以抱怨生活的处处不顺,但他要以满怀热情去解决面对。
白雾未散,远景渺茫,近景清凉。寒霜化作露水,盈盈滚落花瓣草茎,流进肥沃的土壤里。偌大的歆尧庄中,宁静安然,此时的清晨听不见小孩子的嬉闹声和生火的木柴燃烧声,唯有他的车轮滚动在小路上与石子摩擦的声音。吸进一口空气,似薄荷一般,促使睡眼不再朦胧。前方的岔路口人影闪现,轻快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向邵伯的小车走来,来者神清气爽、眉目清朗。
空气中浮动的和谐已然洗去了邵伯心中的不快,所以此时面对着那人时,他能够以最真挚的笑容、最饱满的眼神、以及最和蔼的声音向他问好:“早啊,碘壑。”
面前的碘壑吃了一惊,神色惊奇而喜悦,道:“邵伯,你怎么一大清早就出来了?”
“啊……我领略一番早晨的好风光……你呢?”
“我自然是去守门。”他抬头望了望淡蓝色的天幕,虽是清晨,却也那样深远而辽阔。
“好吧,你这个有责任心的小子,你去吧。我这个老头子也要去卖货了。”
“行,”碘壑迈出一步,回头笑道,“那邵伯你也快去吧。说不定你会有收获呢。”
清晨冰水果的生意并不是太好,但邵伯也不愿意辜负他的祝福,告了别,觉得身上又有了一股十足的干劲,似浪潮一般,心情说不出的畅快与愉悦,几乎像一只翱翔的苍鹰一般蹬着车飞速前进。
二
邵伯一般以为清晨不会有什么勤劳的人出来,哪知道与他想的截然相反。
就在转角处,凉风拂面,邵伯微微闭起眼的一刹那,耳边忽然响起另外一种声音,绝对不是他的车轮的声音。他猛然反应过来,可是车子还是不幸地撞在一起,猛然地侧翻,重重倒在路上,轮子吱呀吱呀地转着,倏地“嘭”一声弹下来,飞到地面上,似失翼的鸟儿。
邵伯感到肩膀磕到坚硬的地上,膝盖也严重地扭了一下,可他反应迅速,瞬间支撑着爬起来,去扶那个被撞倒的人。那人倒在路的那一边,手指摩擦出点血,与泥土混为一体,渐渐干掉,他很不领情地甩开邵伯的手,语气埋怨而恼怒:“你这双眼睛是白长的?还是石头做的?一大早上地遇到这种事,真是倒霉。以为路上没人的……你、你就不打算跟我道个歉!”
手一僵,邵伯愣了下,他原以为自己的歉意已经蕴含在动作里了,可是人家并未感觉出来。他是个好脾气,于是只好张口道歉。那个人揉揉胳膊,见邵伯语气诚恳,年纪也不小,不像冒冒失失的样子,心想一定是无意的,也便不嚷嚷了,忽然眼神一慌,连忙费了好大力气搬开车子,一看,箱子倒扣,慌忙扶起,打开来,是一只柔软的小猫,个头不大,身形灵巧、皮毛柔润光泽,胡须纤细,在升起没多久的太阳的照射下面变为透明。
“差点伤了我的猫。”
“抱歉。”
那人挽着袖口,将猫儿双手捧起来,仔细查看一番后松口气:“好在没伤。别急,等我卖完了东西,回家喂你鲜鱼,知道你馋了,乖。还有,在摊上不要乱跑,万一跑丢了可怎么是好……”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对一只猫说话,邵伯觉得有点尴尬,明显把自己当成了空气。那人浓眉一皱,盯着邵伯看了一会,收回依旧带着不满的目光,摇摇头说:“反正,谁都不是故意撞谁的,走了走了。”
邵伯扶起摔坏的车,叫苦不迭:这可怎么办,车子坏了,今天可就做不成买卖了,孩子们可等着冰水果呢。他感到肩部和腿部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仔细查看后发现足足擦出了食指那样长的血迹,心情更是糟糕了。罢了,先去碘壑父亲那里抹点药膏吧。
三
碘壑的家坐落在数座小屋之间,可是房檐是独特的青瓦铺盖而成,犹如连绵不断的青绿色山脉,每当雨过,就会洗刷的焕然一新,两层的小楼鹤立鸡群,更显别致与特殊。当然,有时碘壑父亲会接待病人来此,所以,这么大的屋子不单单是父子两个住的。
邵伯仔细看看车子,无奈地一瘸一拐走进去。今天碘壑父亲那里可没有多么热闹,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面看书,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面。邵伯走进门,左右环视,然后去叩响了房门。
碘壑父亲并不身着白大褂,而是随意穿一件灰色的衣衫,却显得整个人更加挺拔,他本来长相坚毅深沉,可是习惯不好,总是将胡子留的茂密才剔除,所以显得面容略微沧桑了。而且他整个卧室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医书与药方等纸张,白茫茫一片,似下了场雪一般。此时他听到敲门的声音,这才起身,随手将书一放,绕开满地纸张,慢悠悠打开门,却见到邵伯。他请邵伯进去,然后取出蹲下找了好半天才拿出一瓶药膏来。邵伯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面,惊奇地环顾周围,几乎不相信,这是一个医生他自己的屋子!
“这是怎么了,邵伯?”他声线沉稳,又带着一种关切。望着伤口,他将药轻轻抹上去,邵伯又有些惊讶,因为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力道,但是药膏的清凉是与肌肤接触的。这动作十分轻柔,邵伯在心里暗暗称赞。
“也没事,就是不小心与人撞了,跌伤的。”
碘壑父亲取一截白色的纱布,又问:“对了,你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早?”
“哦……”邵伯刚想回话,忽然一个人冒失地冲进来,结果慌张地跌在地上,弄皱了好几张白纸,碘壑父亲明显不高兴地皱了下眉,但是随即,他认真地注视这个人爬起来,然后嚎啕地奔过来,一下子抓住他的膝盖,惊得他手一松,整瓶子药膏滚落下去,一股清爽却夹杂着药气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
邵伯更是惊呆了。
居然就是刚刚抱着猫儿的那个人,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大夫!”这一声惊天动地,声嘶力竭,就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震得碘壑父亲耳膜发痛,“你看我的猫,看我的猫啊——”
碘壑父亲身子猛地前倾,双目紧紧瞪视着那人怀中的一团柔软的棕黄色皮毛。那只猫已经是气息奄奄、口吐白沫,那个男人脸色青白,口中喃喃道:“这、这可是给我女儿的礼物啊……花了不少的钱!”后半句可才是重点。男人一把伸手抓住邵伯的衣襟,猛劲摇晃,手背上青蓝色的血管纷纷凸起,异常狰狞。“你……是你的车吓坏了我的猫!你要怎么赔!说!”
“闭上你的嘴!”碘壑父亲见邵伯脾气好,一句话也不说,心里便厌恶起这个无理取闹的人来。粗重的声线使那人一下愣住。碘壑父亲此时面色阴沉、浓眉深锁,一向和和气气的脸覆盖一层浓重的阴霾,蔓延出一片嫌恶,语气突兀地展现出厌弃来:“信不信我不治你的猫!”
“你敢不治,我要是说出去,邻里谁还会再来你这里!”
“我会吃你这一套?”他双目精光一闪。
邵伯一见两个人居然要吵起来,急忙劝解:“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也不能不讲理啊。你这只猫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喂!你……”男子整个人像要烧起来,想要冲过去继续与邵伯对峙一番,却被碘壑父亲拦住:“我不知道你的猫是怎么了,这件事与谁都没有关系,快走快走!”见他下了逐客令,男子将火气忍了下去,咬牙切齿地跨出门槛,踏着步子走掉了。
出了门的男人余怒未消,脸色暗的可怕,眼珠四处转了一转,然后俯身将猫的尸体就地一放,快速刨了个土坑,将猫放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松垮垮地盖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在平整的地上显得分外扎眼。可他没注意这些,口中骂道:“既然不肯治,那我也不让你这院子干净,这猫的魂魄一定会游荡的!害我损失了这只猫的钱,回去也没办法向女儿交代……”
他走了没多久,一个机灵活泼的身影立马奔到碘壑家门口,小手将土一点点拨开,逐渐,脏兮兮的猫显露出来,犹如一张诡异的鬼脸般。小孩捡了一根树枝,好奇地拨弄着,眼中透露兴奋的光芒。哪知身后站着一个人,伸手拍开了他正搭在猫肚子上的手。
声音很是生气:“古乃勤,玩弄死猫可不是什么好事!多脏啊。”
“哦,妈妈,那我们不玩了,回家好吧。”古乃勤站起身,拉一拉大婶的手。
大婶诧异地望了望这座红砖绿瓦的小房子,自言自语:“碘壑家门口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心里顿时改变了主意,她也折来几根树枝,一点点将那只猫拨开门口的灌木丛前。然后皱眉:“谁这么没有道德!”
“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回家了。”才走了几步,迎面看见臻鲟伴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红发女郎走过来了,大婶向臻鲟打了招呼,然后以询问的眼神打量起她身旁那个人:她长得纤细,眉眼轻盈,没有上任何的妆,只是耳畔垂下来的发丝火红如朝霞,汹涌滚烫的色泽让她驾驭得很好,眼神与光泽交融,颇有活力与动力,整个人爽利而敏捷。夕阳的华光仿佛就照在她的身上。
臻鲟的个子才到她的肩膀,不过也不妨碍自身的干练和坚强,今日她身上浅绿的衣裳似绒绒绿草,带着清新和俏丽。女子的红发有几丝垂落在她的领口,是星星之火在草原轻舞。
“这是费恩莘,也是歆尧庄的,出去很久,去寻找那一颗珍珠,所以你们还没见过她。”
闲侃几句,几人准备分道扬镳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惶恐而虚弱。臻鲟觉得耳熟,立刻将视线投注,随后仿佛冰冻般凝结了意识。
古乃勤叫起来,大婶惊讶地攥紧了儿子的手掌,她觉察出古乃勤的恐惧,因为他红润的手心那细密的汗水有着冰凉的触感。
霎时间,一道亮光倏地穿梭在臻鲟透彻的脑海中,心脏蓦地一紧,浑身的肌肉紧绷,几乎是瞬间回神:那是古家旅舍老板娘——车夫之死的重要人物!
扣住她!扣住她!
老板娘看到站在最中央的那个女孩眼中闪过亮的刺眼的光芒,眉头一耸,然后几秒钟的工夫,臻鲟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手指用力扣住她的右手臂,像是要插进皮肤里面。她用尽了浑身力气,牵制住老板娘,像是锁链一般。
老板娘瞬间无力地暴露出近几天平安下掩藏的惶恐与惊骇,面无人色,腿脚发软,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明明只是邵太太让她出来找邵伯,可是怎么想到遇见了这档子事!”
苍天饶过谁?她几近绝望了,情形糟糕透顶!
此时,门口,邵伯正好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见此情景,不由得大惊,脱口而出:“干嘛抓住她!那是我的亲戚。”
“嗯?”臻鲟诧异地皱眉,邵伯连忙解释:“那是我太太的妹妹,从前生活在骄阳湾的!”
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臻鲟等人笃定了。臻鲟瞥了一眼冷汗淋漓的老板娘,微微挂起一丝得意而惊喜的笑,冷静地将她连拉带扯向前走去,不明所以的邵伯和恩莘跟在后面,古乃勤和大婶目光灼灼注视着老板娘的背影……
老板娘僵硬地回头,视线里只剩古乃勤一张童稚的脸孔,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变故让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果然,人在做天在看,什么事都逃不开的,包括自己曾经加以虐待的古乃勤,现在也摆脱不了。想到此处,她心中的悔意微微发芽,不过更多的还是一场冷酷的狂风暴雨将要肆虐,害怕洪水似的涌上来。
四
于是乎,歆尧庄主的房子里来了好几位特殊客人。
恩莘已经顺利将珍珠交还,得到了肯定与赞赏。而臻鲟更是春风得意,望着庄主颔首微笑的模样,心情大好,那件蹊跷的事总算是快有一个了结了。邵伯刚刚梳理明白事情的脉络,紧张地喝着茶。大婶坐在椅子上毫不畏惧地盯着老板娘,膝上的古乃勤还是有些惧怕这种压抑的气氛的,一个劲地拉扯着大婶新给他做好的上衣衣角。
歆尧庄主语气温和地冲臻鲟与恩莘摆摆手:“你们两个辛苦了。剩下的事我来好好问一问。”二人点头后向外走去,可是老板娘闻言,一个颤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歆尧庄主的眼中换上了一种神色,令人胆怯。严肃又认真,带着少许的压迫。他开口:“说说吧,你是第一个看到车夫尸体的人,他是怎么死去的?”
“我……”
臻鲟与恩莘走出门去,老板娘颤抖的声调也渐渐小了下去,最终被外面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淹没。
“真佩服你,怎么找到的。我在密林里转悠那么久,差点丢了命。”
“也没什么厉害的,靠运气。在外面教别人练书法,想不到偶然在他家发现了,藏在一个花瓶里面。所以就想办法取出来,然后将花瓶推给一个买主,那个孩子来寻,我做了点手脚进行伪装,保护了我在他心目中的教师形象……”恩莘狡黠地笑出来,明眸善睐,“就这样子,那个花瓶不过是个塑料的,很简单就卖出去了。”
臻鲟的记忆被推回到不久前,讶然地瞪大眼睛:“那个买主,现在就住在我们这里呢!”
费恩莘无所谓地摆摆手,手指上白洁的光芒一闪,轻声道:“反正,珍珠找回来了。其他的琐碎事情我也不管了。”
臻鲟轻轻点点额头叹道:“可怜了闫凋影了,这件事还要一直装在心里面……”
气温逐渐递增,柔软的树叶已经虚软,午间骄阳的曝晒煎熬着每个人午睡的念头,浑身燥热的想要跳进悉源水当中去。炙热耀眼的一轮阳,悬挂在天上,将碧蓝如洗的晴空烤的微微发白,褪去了几丝清凉。
碘壑躲在亭子里面的阴凉里,心中十分纳闷。按理说这个时候爸爸应该会过来给他带来美味饭菜,或许还有些水果,可是现在他的胃饿得阵阵痉挛,都还没见半点影子。他正要冲下去,便看见爸爸带着饭盒和药箱,及许许多多的药水用具等走过来。
“爸,你……准备干吗去?”碘壑好奇,一般爸爸是不会有什么大事需要去做的,整天闲散,乐得自在。
“庄主叫我去,说车夫之死已经有了一个突破点,让我快些过去!”碘壑父亲将饭盒一下子塞给他,急急地说,“自己吃,我要走了。”
碘壑捧住沉甸甸的盒子“哦”了一声,而后声音里燃起了一丝新奇和神秘:“那你晚上回来与我说说!”
“知道,知道。”碘壑父亲转过身去,急匆匆地三步并作两步向前。他的白衣在此时强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晃眼和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