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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兄诛弟也算果报之三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06-02 14:52:32      字数:3753

  原来,这孔熙先乃已故广州刺史孔默之之子。孔默之曾因赃获罪,得刘义康奏解宽免。孔熙先为报救父之恩,以重金联结朝中重臣,密谋诛除刘义隆,奉立刘义康。却因事败下狱,眼见得性命不保,又得刘义康买通监刑官,遂以偷梁换柱之策,救得孔熙先远走高飞。
  然而,这孔熙先却不知安分守己,久而久之,又在江湖上留下蛛丝马迹,便有传言道是孔熙先乃兵解升仙。贺振虽有耳闻,却因孔熙先乃流连于富贵场中之人,便只当荒诞之谈。今日一见,并无仙风道骨,料定刑场上李代桃僵,这才出言相讥。
  贺振这里一番话针针见血。孔熙先声声入耳,未免暗自心惊——这士子目光如炬,见微知著。本欲将其收为己用,却反倒遭其评说指摘……几近体无完肤。想来自己游说谢先生之言,已尽入这士子之耳,一旦传扬出去,那还了得?看来此人倘然不为己用,则须将其除去。虽说似乎可惜。可免除后患要紧,如何还顾得了许多?
  孔熙先顿生与王履联手除去这士子之念,却又似乎不屑如此,一时里未免迟疑不决。而一旁的王履本不是耐性之人,且又莫名其妙出乖露丑。正自气不打一处来,如何还容得这“酸腐”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大怒道:“酸腐之人,偏就好为人师,废话连篇。即便活得不耐烦了,也该觅一安适处了断了自己。敢再聒噪不休,休怪铁锏无情!”
  “嗐,琅玡王氏人才辈出,想不到竟然出了尔这不知好歹,不知进退,不知深浅,不知死活之人!想仆射王球,素安恬淡,不阿权贵,是何等高洁!有叔父如此,尔即便无‘青于蓝’之志,亦该近朱者赤,安守本分。”
  原来,这王履曾附逆领军将军刘湛,密谋拥立刘义康。事败后,幸亏叔父王球为其求情,这才拾着一命,朝野尽知。然而王球故去后,这王履不知天高地厚,竟与刘湛余党藕断丝连,意图东山再起。贺振因得孔熙先引见,自然心中有数。实在不忍心琅玡王氏横遭灭门之祸,遂痛斥道:“尔怎敢置琅玡王氏灭族之灾于不顾?真个以为改朝换代易如反掌?有一事我不妨坦诚相告——我正是自建康而来,因得知朝廷密遣武功高手,前往安成郡取那刘义康性命……这帝王家手足寡情,煮豆燃萁偏还讲究掩耳盗铃。我一时兴起,便暗中跟随去看热闹,却又迷恋沿途景色误了行程。此时此刻,那刘义康只恐早已一命呜呼。可叹二位兄台浑然不觉,竟还在此做不醒这建功立业春秋大梦。这人生如梦,转眼便是百年。二位兄台何苦面对这青山绿水不去逍遥自在,却钻在牛角尖里害人、害已,自讨苦吃?”
  贺振见这“二位兄台”尽管不合时宜,却是性情中人。有心将其拉出漩涡,这才半真半假一番说道。末了吟道:“孰吉孰凶?何去何从?世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贺振所吟《楚辞》,意在告诫孔熙先、王履——老刘家污泥浊水,远而避之方为明智之举。要说孔熙先阅人无数,原本以为这士子是一人杰,而心存收为己用之意。谁知这士子高才远识,自己只恐难以望其项背。惭愧无语,却又为“此时此刻,那刘义康只恐早已一命呜呼”而惊惶。正欲问个究竟,不料王履抢先问道:“尔为何方人士?从何得知所言之事?”
  却又等不及这“酸腐”回答,又朝着孔熙先道:“孔先生,这几日,履平白无故会得心惊肉跳,只恐果真……是否速回安成郡为妥?”
  孔熙先实在想不出这士子有何理由诓骗自己,尤其这士子更不像奸诈之人。倘若彭城王果真……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方寸大乱处,茫然自问道:“回安成郡?”
  “说回便回!”孔熙先只是茫然自问,王履却当成发话,急如风火道:“孔先生少等,履这就去将坐骑牵来。”
  “且慢!”贺振怎能放他二人回到安成郡去横生枝节?喝道,“安成郡如今已成天罗地网,二位兄台即便急于超生去,也该掂量掂量是否合算?恐怕二位兄台这一去——白白丢了性命,是为不智。以至刘义康墓前再无酹酒化纸人,是为不忠;连坐家人,是为不孝。带累当年有救命之恩者,是为不义。你二人本该安安逸逸潇潇洒洒笑看风云变幻,偏就欲拿两条人命去换来不忠、不孝、不义、不智,岂非传为笑柄?去不得,去不得!”
  贺振一声喝,已令孔熙先回过神来。又一说,确乎不无道理。正自沉吟,王履却不买账,抖动手中铁锏道:“天罗地网?即便真有天罗地网,遇着这剑、锏联手,管叫它网毁罗破!”
  这王履无知者无畏,好在贺振另有折服手段。微微一笑道:“失敬,失敬!只是朝廷密遣武功高手亦非平庸之辈。在下曾有心掂其分量,而与其有过较量却不分轩轾。二位兄台不妨且将在下当成那高手,剑、锏联手,试一试孰弱?孰强?”
  这“酸腐”似乎痰气发作,王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朝着孔熙先道:“这酸腐毛病不轻,孔先生少等,待履打发了这……”
  “王履兄少安毋躁!”孔熙先却不觉着这士子是痰气发作,其言应是一番善意。倒不如与其切磋切磋,看看这士子能耐,再作打算。
  遂朝着这士子抱拳道:“先生善意,却之不恭。王履兄四棱锏,霹雳九式,雷厉风行、如雷贯耳、电光石火、平地雷动、暴跳如雷、风驰电掣、电闪雷鸣、雷霆万钧、雷电交加。走的是刚猛一路。在下丝雨剑术,共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翻云覆雨、朝令夕改、满城风雨、无所适从六招。剑走灵巧,以柔克刚。”说时,轻轻拔剑出鞘,但见这“丝雨剑”,利、窄、轻、柔。与王履手中铁锏那拙、粗、重、刚、相映成趣,可相反相成。孔熙先道,“在下与王履兄剑、锏联手虽说功力倍增,然而当着先生却是班门弄斧,还望先生不吝指教。”
  “妙极,有趣。”孔熙先言语坦诚,贺振自也无须韬晦。解下肩上连鞘乾坤剑道,“在下素来悠哉游哉,早已不计较一招一式。二位兄台无须手下留情,若能逼得我长剑出鞘,便算为胜。”说时,连鞘剑轻轻一点,这叫“抛砖引玉”,乃江湖谦恭之礼。
  王履未免莫名其妙,这酸腐真个是毛病重了!即便看不出孔先生剑术精湛,难道看不出爷锏重势猛?竟然……犹犹豫豫却听孔熙先道:“先生天人,王履兄大可放手施展。若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受益匪浅!”
  孔熙先之言郑重其辞,王履自然深信不疑。双脚半虚半实,四棱锏“电闪雷鸣”舞出一片呼啸之声。这王履顿生自得:且试试爷这天罗地网!只见“酸腐”身在电网风罩之中,似乎左支右绌进退维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孔熙先偏还趁火打劫,丝雨剑“春风化雨”竟能悄然无声突破“电网风罩”刺向网罩之中士子。即便贺振生就铁皮铜骨,也得留下几两铁屑来。
  然而贺振却是血肉之躯,既然无铁屑可留,自然不留也罢。但见其人本是岿然不动以逸待劳之躯仅只微微一摆恰似春风杨柳,孔熙先那丝雨剑“春风化雨”遂无所适从。只是此无所适从非彼“无所适从”之招,好在孔熙先出招时本就点到为止,自然收放自如。一招落空,正欲“翻云覆雨”……却犹自来不及了——贺振手中连鞘剑,有意无意亦轻轻一摆,孔熙先那收放自如丝雨剑便不由自主荡上了舞成电网风罩之锏。
  只听“丁”地一声,丝雨剑与四棱锏本应联手却成“联袂”,纠缠不清处,未免电消风息。王履、孔熙先各自心头一震——他二人剑、锏联手已然熟能生巧。然而这一回,兔起鹘落间便被逼自相惊扰。而那士子却不改悠然自在,其武功之深厚,已臻返璞归真。他二人这一震,应是震惊、震悚。却不料尚有一震,这一震来自剑、锏,由掌心“劳宫”穴起,沿“厥阴心包筋”之“大陵”、“内关”、“曲泽”、“天泉”……直达“天池”穴,是为震撼、震颤,这一震又一震,虽分前后,却同在瞬间。孔熙先固然为之震慑,王履更是目瞪口呆。
  “无妨,无妨!”这士子却气定神闲道,“我只是见王兄铁锏过沉且又是单锏,使得久了未免失稳、失和,而伤及筋脉。孔兄丝雨剑却又太过轻柔,运剑时看似轻灵,实则举轻若重,全凭阴柔之力,亦于筋脉不利。倘然拙见不谬,二位兄台每逢阴雨天,半边肩、臂或有阴疼之感。若果真如此,不妨各自借方才激荡于厥阴心筋之气,或晨,或昏,时常神导意引,必将获益。至于二位兄台剑、锏联手,能否破毁安成郡天罗地网,将已入鬼门关那刘义康救活,想必二位兄台已有定见。不会置亲友身家性命于不顾,而舍不得虚名浮利刀头舔蜜。今日有幸与二位兄台萍水相逢,也叫缘分。来日方长,或有相见之时。倒是这位谢先生,与二位兄台无冤无仇,岂可强人所难?我这就与谢先生结伴同行。”
  “先生高义薄云,一席话令熙先似醍醐灌顶。”要说孔熙先目空四海素不服人,然而这士子,文,满腹经纶;武,出神入化。尤为难得的是,豪爽洒脱,诙谐可亲,令人折服。孔熙先情不自禁下拜道,“只是熙先尚有一不情之请——有道是善始善终,彭城王是有失察之处,然而罪在下属,熙先愿代领罪责。敢请先生大力成全……”
  “孔兄之言差矣!”即便老刘家不欠贺振血债,贺振亦做不出拿文武兼备者性命去换行尸走肉苟延残喘之事。不以为然道,“这生死有命,因果报应。在下一闲云野鹤,哪来回天道行?倒是另有一说——朝廷密遣去安成郡那高手,因与在下切磋武功而成莫逆。待我先行安成郡去,恳请其将刘义康以礼安葬。二位兄台可稍迟一两日前去祭奠,于情于理可谓善始善终。而安成郡那天罗地网,有我在,定能网开三面。二位兄台以为如何?”
  孔熙先方寸虽乱,却也明白大势已去,绝无侥幸。而王履不知天高地厚,其实只因浅见寡识。今日挫了锐气,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酸腐”学究天人武功深不可测,偏还以德报怨令自己受益匪浅。如何还敢自以为是?他二人遂拜别先生,按先生吩咐,且去豫章城里下榻。“梅仙祠”里留下贺振与那谢先生……谢先生自称“谢庄”,拜谢过贺振相救之恩。贺振蓦然想起了一个人道:“谢先生莫非是那才华横溢,盛名远播的图经制作大师希逸先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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