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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兄诛弟也算果报之二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05-25 11:34:24      字数:3550

  这严龙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刘骏自也有感——感佩、感奋、感慨系之——“先生真个是神机妙算,果然又助我于父皇身边伏下一着。”不过严龙那里虽不计较另有一策是为何策,刘骏这里却须以“诚”相待:“严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孤久闻严大人才识过人,日后少不了多有倚重之处。孤且将另一策相告:皇上既欲除却心腹之患,又怕世人说三道四,这才密旨遣大人前往安成郡,却又太过轻敌。真个是难为煞大人了!如今大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来唯有于江州选数位武功卓绝者,代大人潜入安成郡,神不知鬼不觉恭送废王‘寿终正寝’。废王余孽即便明知主子死因蹊跷,却已有苦难言。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再无兴风作浪之地。皇上大悦处,严大人自然劳苦功高。此策当否,还须严大人决断。”
  刘骏明知严龙别无良,犹自礼贤下士。而严龙往时只知刘家子孙不三不四,想不到这刘骏竟然令人刮目相看。连声不迭道:“殿下英明,殿下英明!臣全凭殿下做主。”
  刘骏见严龙已入彀中,又道:“严大人既无异议,便留在刺史府中,逍遥自在等候佳音。只是皇上倘然另有旨意,大人还须和盘托出,免得节外生枝。”
  次日,沈灵赐果然携家小来投。贺振昨夜便已着人早做准备,沈灵赐见住宅家什乃至粮草被褥……应有尽有。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并与先生一同上门探视,且另有赏赐。沈灵赐已无后顾之忧,自然一心一意留在江州,督造战船训练水军。
  贺振见沈灵赐水战功夫出类拔萃,然而轻功略欠高明。便将其老套路去芜取菁,又将逍遥游“凤舞九天”、“鹰击长空”、“雁落平沙”三招,略加变动与之融合,原本“一挥而就”、“挑拨离间”、“削足适履”、“伤心抹泪”、“芒刺在背”、“拖泥带水”、“劈头盖脸”、“撩蜂剔蝎”、“撒豆成兵”九招刀术,遂化成一套水战武功,名曰“满江红”,传授沈灵赐道:“战船随波涛起伏时,若将浑元之气化入浑圆之力,舍已从人顺势而动,阴阳转化以韧克刚,借力打力后发制人……可化风高浪激之弊为利。灵赐好自为之。”
  安顿妥沈灵赐,贺振关照萧道成到了梁州督理军务须当仁不让,又处置毕江州诸事,即告别刘骏,往安成郡而去。因是替代严龙之事非同小可,他二人自然约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贺振快马加鞭径直往南,是日来到豫章城外。但见有岗峦逶迤起伏,秀木翠竹,景色宜人。
  这一年多来,贺振时北时南,太多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未免血腥过重。乍见这一派清丽,连鼻端气息亦清纯宜人,心醉处,顿生流连之意。
  恰巧迎面来一路人,贺振下马打问,得知此山汉时南昌尉梅子真弃官学道于此,山上有“梅仙祠”,故而称之为“梅岭”。
  要说贺振并不贪恋功名利禄车马喧阗,若不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定不叫如此苦了自己。却又未免久则生厌,蓦地面对这一片世外桃源,焉能过而不入?谢过路人,便直上岗峦。
  初冬时节,北国已是风寒霜降,草木萧索。这梅岭地处南方,依然满山遍野郁郁葱葱,生意盎然。
  贺振信马由缰。那黄骠马本是良骥,能通主人心意,沿曲径款款而行。而贺振身与心合,神游天外,似已追随“梅仙”而去。正自无为、无我、无拘无束,偏偏悠然万籁横遭摧折——有人叱道:“兵连祸结,生灵涂炭。尔等不知保境息民也就罢了,怎敢心生反念,兴风作浪于萧墙,毁尽百姓生机?诓我与尔等同流合污?休想!”
  义正辞严虽远在数丈开外,然而贺振听力不同凡响,字字句句铿铿锵锵叩动心弦——此人正气凛然,似乎正受人威迫,贺振焉能袖手旁观?手抚马首道:“不可远离,我去去便回。”说时,逍遥游“凤舞九天”腾空而起,“鹰击长空”、“雁落平沙”……人已落在数丈开外竹木掩映一祠前。
  只听有人劝说道:“谢先生何苦如此执拗?彭城王仁厚英明,名重朝野。良禽尚且择木而栖,先生你才学卓绝,彭城王思贤若渴,正该风云际会,以图锦绣前程。谢先生与我一道前往安成郡,方为明智之选。”
  此人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然而他所劝之人似乎不为所动,尴尬处祠内一片沉寂。少时,又听另有一人道:“这等酸腐之人,孔先生何苦与其白费唇舌?且看我将其绳捆篾扎了,提溜了安成郡去,岂非利索多了?”
  这二人一唱一和软硬兼施,贺振虽不知他三人是为何人,却听得出是为何事。不能不管道:“嗐!这世上哪来如许不明事理之人?明明强人所难,偏还自以为然。如此嘴尖皮厚,倒也罕见。”说时人已进入祠内,只见神像前一人布衣芒鞋席地而坐。虽说面朝大门,却因头戴草笠,看不清其面相。
  另有二人,一左一右相向而立。一眉清目秀五绺长须,纶巾佩剑像煞琴心剑胆一高士;一阔口虬髯孔武有力,手持四棱锏。那阔口虬髯者见有人出言揶揄多管闲事,怒目而视道:“嘿!怎就白日见鬼,冒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酸腐来?”此人见贺振虽说背插长剑,却文诌诌未免不以为意,“识相的从速滚开,免得自讨苦吃!”竟是个目空四海之人。
  “这位先生何苦对牛弹琴!”席地而坐者见有人抱打不平,自然松了口气。然而抬头一看,却是文质彬彬一士子,反倒多了几分不安。连忙朝着来者丢了个眼色道,“事不关己,远而避之。”
  此人面容清癯,双目却炯炯有神。话虽不多,贺振已明白此人生恐连累自己。单凭这一说,这闲事便已非管不可。依然话带揶揄道:“不妨,不妨!蜀食麻,晋食酸,湘食辣,吴食甜……口味各有所好。区区素来最喜自讨苦吃,对牛弹琴便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即将呜呼哀哉之人——白日见鬼者焉能久乎——之苦,小乎?中乎?抑或大乎?何不趁早说个明白?免得欲言之时,却已说不清了。”之乎者也,愈加酸腐得可爱。
  贺振这里摇头晃脑自言自语,虬髯汉那里焉能不知是在戏弄自己?老羞成怒处一声吼,挥左拳扑向“不知天高地厚”人。总算尚未穷凶极恶,这才未曾挥锏行凶。人性未泯应了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虬髯汉拳起处虎虎生风,席地而坐者大惊失色喝道:“住手!怎敢殃及无辜之人?”立起身来意欲拦阻,却已来不及了。只见虬髯汉拳似流星赶月,砸向那士子右肩。这一招若是砸得实了,那士子一条右臂岂不是废了?眼见得那士子无妄之灾临头,不忍卒睹处,唯有将双目闭上。
  然而煞是古怪,那士子并未惨呼,亦无筋断骨裂之声。反倒是虬髯汉,气急败坏以至气喘如牛。
  原来,或许那士子弱不禁风,又或许虬髯汉拳风太过猛烈,虬髯汉拳随风至,士子则随风而动。要说晃动、挪动、抖动、震动……流星赶月之拳下,动亦白动,挨这一拳似乎在所难免。然而,那士子横不动,竖不动,偏偏转动起来。他这一转动不要紧,虬髯汉铁拳仅只擦肩而过,落空处,虬髯汉这一拳劲未消,力尚在,势成扑跌带动身子一往无前欲罢不能。幸而右手四棱锏帮了大忙,这才免了“五体投地”。然而,这台坍得大了,气急败坏急喘如牛自然情有可原。
  要说虬髯汉拳脚功夫颇有火候,岂有独缺“马步”之功的道理?虬髯汉莫名其妙,只是颜面扫地已成定局,想得明白能如何?想不明白又如何?
  好在眉清目秀者冷眼旁观洞若观火——这士子进门时矫若游龙,却又风轻云淡。风华正茂,便已返璞归真……必是人杰。可笑王履全无见识,此人满口之乎者也,只不过借游戏人间超然自得,竟将之视为酸腐,看来不吃些许苦头,只恐难改自命不凡的毛病。
  要说虬髯汉王履不知天高地厚出手莽撞,这眉清目秀者本想喝阻,又见王履仅只出拳,遂料定王履即便免不了吃亏,却不至于丢了性命。且可看看这士子深藏不露深几许?迟疑间,王履出拳迅雷不及掩耳。那士子好整以暇,游刃有余。看似漫不经心袍袖一挥,风不动,尘不扬,王履收手不及,哪还禁得起有高人挥袍袖,送一程?还亏得王履未曾使铁锏,下毒手。要不然武侠之道讲究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这王履即便性命无碍,只恐难免伤筋动骨皮开肉绽。
  “於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岂有冬令时鼓动凉风吹人之理?”这士子得了便宜,犹自卖乖,摇头晃脑道,“只此一回,后不为例。”
  眉清目秀者见这士子戏弄王履乐此不疲,虽也觉着有趣,却不愿因此耽误了要事。上前抱拳施礼道:“在下孔熙先有礼了。”指了指王履又道,“王履兄生性爽直,有眼不识泰山,唐突处望先生切勿见怪。敢问先生大号?得以拜识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这士子却道:“余山野之人,不提也罢。倒是孔先生博学文史,精通数术,名扬四海。尝算定江州刺史彭城王当入主建康,只可叹刘义康命运不济,一贬再贬,众羽翼亦灰飞烟灭凋零殆尽,江州应出天子只恐另有其人。至于足下,世人几曾料到孔先生能以李代桃僵之计金蝉脱壳?本该可喜可贺。却抱紧刘义康神主牌位不放,未免可悲可叹。即便孔先生感恩图报,这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情可悯。依拙见,倒不如与三、五志同道合者,陪护刘义康觅一天高皇帝远处,学陶令逍遥于世外桃源,方为明智之选。说甚彭城王仁厚英明思贤若渴,名重朝野。果真如此,便不该专擅朝纲,偏还不知戒慎。放纵手下,却又妒诛良将……其实即朽木一根,如何成得了气候?尔曹择朽木而栖,竟以为风云际会,前程似锦。却不知稍有风吹草动,便是灭顶之灾。孔先生一意孤行,只恐报恩不成,反倒将刘义康送入万劫不复之渊……悔已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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