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高三那一年41

　　“云丫，量体温了。”护士推门而入，递给我一支玻璃温度计。
　　“嗯。”我接过来，乖乖夹在腋下。
　　想开口问问……那人是否还在走廊上，却终究还是无法启齿。护士又出去了，要一会才进来拿结果。
　　“妈……”怯怯地喊了一声老妈，主动示好。
　　“嗯。”做妈的心果然是糍粑做的，见我开口心便软了，立马坐起身子，“丫儿，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还吃医院的稀饭、馒头就可以了，挺好的。”我知道，已经连累家里太多太多了，不想再增加家人的负担。
　　“我去给你买几个你喜欢吃的小笼包吧。”老妈却固执着非要给我去买包子改善伙食。
　　“不用，妈。”我也固执着，心中其实是害怕老妈走了，那人就进来了。
　　我不知该如何与那人独处，既不想凶他，也学不会温柔待他。
　　有老妈在，他怎么也会有所忌惮的吧？私下认为。
　　“听话，丫儿，妈也想出去透透气。”老妈却打定了主意，不容我争辩地就走了出去。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我不敢再惹老妈不开心，昨晚的“冷战”挺吓人的。好不容易今早低头争取来的好局面，害怕又被自己的不冷静打回原形，只好乖乖听老妈的安排。
　　为了防止那人进来“骚扰”，老妈出去后，我又背对着门口侧身躺下装睡。
　　“云丫，天亮了，我能进来吗？”果然，一会儿门口传来熟悉的那人的声音。
　　温柔的错觉，再次如潮汹涌，从胸间掀起狂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强压住内心的渴望，装没听见，不动弹，不吱声。
　　“我知道你醒了，原谅我昨晚的无礼，好吗？”那人，那声音复又说。
　　看来，不给他一个结果，他是不肯轻易撤退的了。
　　“既然知道我不想见你，还死皮赖脸做什么！”狠狠地放出狠话，希望那人能知难而退。
　　“云丫，难道我们……”
　　“打住！你是你，我是我，哪来的我们？”再一次粗鲁地打断了他预备的抒情。
　　因为，我怕，怕他煽情的叙说，会动摇我那颗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的芳心啊……
　　“你真确定？”那人似也又生气了，语气也更加急切起来，简直有些语不成调了，“为什么？因为谁？快说，是杨Sir还是易峰？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对，他们俩，任意一个都比你对我好，我要考虑也只会在他们中考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编起谎话来，还蛮流利的。
　　而且，凭心而论，他们俩，在我心中也确实并非毫无分量。
　　“云丫，我们能不能不赌气了？”那人似乎还在想挽回，努力克制着不生气。
　　我不能撤退，此时此刻。
　　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我只能咬牙坚持。
　　“谁跟你赌气啊？”我再次冷笑连连，说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觉得杨Sir比你更适合我的……”
　　“你撒谎！”不待我说完，秦风就气急败坏起来。
　　“云丫，你说的是真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破门而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和秦风的视线里。
　　“杨sir……”我和秦风同时惊呼，尤其是我，小脸儿立时比樱桃还要红，滚烫滚烫的。
　　杨sir，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刚才的话当真？不，准确来讲应该是清零！
　　“嗯。云丫，我都听见了，不许耍赖哦！”杨sir却风趣地调侃我，一如课堂上神采飞扬的样子。
　　“杨Sir……我……”我结巴着不知如何继续。
　　“云丫！求你了，难道你非要把我，也把你自己逼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吗……”秦风急了，情急之下一把握住我的双手恳求道。
　　“秦风！放开她！”杨Sir不客气地命令道，然后又半认真半开玩笑，“要知道，从现在起，她就是你的小师母了哦！”
　　“杨sir！您不要以为您是我的恩师，我就会怕你。在情场上，我想我们是公开竞争，而且我永远也不会退缩、谦让……”秦风却固执道。
　　“你和我说了都不能算，要听云丫的。云丫，你说是不是？”杨Sir一反课堂上儒雅的风度，像个寸步不让的小顽童，故意把决定权推给我。
　　我知道，他是在逼我表态，也是逼我不要走回头路呢。
　　然而，我别无选择。
　　“是！”我重重地吐出一个字，却不敢看他们中任何一个人。
　　“云丫，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喜欢的人是杨Sir！”秦风冷笑一声，欺近我的面庞。
　　这人……明明知道我……好吧，人在赌气的情绪下，什么做不出来呢？
　　秦风，你不要逼我。秦风，是你逼我的。
　　“秦风，你听着，我、喜欢的人、是、杨、Sir……”终于说出来了，却难过得要死的心都有。
　　“好！”秦风失望至极，倒退几步，“杨Sir、云丫，我祝福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不过，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保证从此以后绝不再无理取闹打扰你们相爱。可以吗？”
　　“不可以！”“可以！”我和杨Sir几乎同时说出了相反的答案。
　　秦风，如果你真的用心爱我，怎么可以再予取予求？
　　你该看见，在你的一再相逼下，我的心早碎成月光下的粼粼波纹了，怎么拼也拼不全了。
　　秦风，你现在难过，但是不久，当你进入新的大学校园后，很快就会拥有崭新的社交圈，忘记我。
　　当你有了新的交往对象，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我吧？一定是的。
　　所以，你今天怎么可以再为难我呢？！
　　然而，杨Sir却答应了秦风的请求。
　　此时此刻，这两个男人，不再像一对师生，更像一对决斗的情敌，互不相让。
　　“当着我的面，吻一个！”秦风用着惯有的揶揄的口吻，提出了他的请求。
　　果然，不出我所料。
　　明知道我抹不开脸面，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有什么！”杨Sir耸了耸肩，转而柔声向我，“云丫，既然秦风非要我们证明给他看，咱们就配合一下……”
　　“抱歉！”不待他说完，我就急迫地打断了他，然后又费劲地解释道，“对不起，杨Sir，你该知道的，我刚刚高中毕业……”
　　“别说了，云丫，我答应你，给你时间。”善解人意的杨Sir也打断了我的话，转而向秦风，“秦风，我也知道，高考刚过，我们之间的角色互换真的还需要时间。是爷们，就不要为难云丫了吧？”
　　“可是，你知道云丫的初吻给了谁吗？”秦风却刁难道。
　　我的脸，刹时又红得比红领巾还要红，却又不敢反驳。
　　“我不介意。”杨Sir却大度地一笑，“我不介意云丫的过去我没有参与，我只在乎云丫的将来会和谁在一起。”
　　“云丫，你这么快也忘了么？”秦风似乎刻意想斗个鱼死网破，歇斯底里起来，“可是，我唇边还残留你的汗香……”
　　“够了！秦风！那是你强迫的！”我也终于忍不住大声抗拒道。
　　秦风，你真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那会是我们永远的小秘密，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以为，那会是我们初恋最甜美的回忆。
　　然而，当你将它曝光出来，我不再觉得美好，反觉得恶心、难过、羞辱。
　　“秦风，这就是你不对了。”杨Sir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同时又有点严肃，“你和云丫都太年轻了，年轻得不知如何去爱自己爱的那个人，一不小心，却把爱当做武器，伤害了对方。而我，一个成熟、经历过青涩岁月的男人，一定更适合爱云丫、保护云丫。”
　　“……云丫，我等你。”秦风不再辩解，似认输，又似表决心。
　　“秦风，忘了我吧。”我却王顾左右而言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记得请我和……杨、sir。”
　　“放心！只要你能来，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欢迎。”秦风也含蓄地承诺了。
　　他认输了吗？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我刻意促成的结果，但是还是有些难于接受。
　　“一定！”似乎猜到了我矛盾的心情，杨Sir抢着答道，“同来！云丫，是不是？我们都要讨一杯报喜的酒喝呢！庆祝我的得意门生考上理科状元！”
　　“好！”似乎也憋不住了，秦风在简短地吐出一个“好”字后，就风一般狂奔出去了。
　　谁也没叫住他，更没去追他。
　　只是，我的心，早已随风飘零。
　　“云丫，我给你削个苹果吧！”我这才注意到，杨Sir又给我买了一篮子水果，只见他从中挑出一只粉嫩的苹果来，并熟络地从床头柜里拿出水果刀，开始削起皮来。
　　“谢谢！”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再无下文。
　　“云丫，以后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的。”杨Sir又温柔地道。
　　“好，知道了。”我依旧机械地回复，像课堂上答题一样乖巧，却唯独不带丝毫私人感情。
　　只是，曾经课堂上那个充满魅力的杨Sir也似乎不再那么充满魔力，而曾经让无数女生们痴迷不能自拔的那个风一样的男生的面容也不再云淡风轻。
　　这是怎么了？我暗问自己。
　　梅子熟了吗？
　　不，梅子早在五月就熟了，而现在已经七月了，我又苦笑笑。
　　是啊，早就过了梅子成熟的季节。
　　只是，为什么我心里、嘴里，都是梅子的味道呢？
“云丫，拿体温计来。”护士适时地推门而入，同时也给发呆的我解了围。
　　“好的。”我从腋下抽出温度计，递给护士，强挤出一丝笑容。
　　“奇怪，不烧啊！”护士看了看温度计，又看了看我，“脸怎么红成这样？我还以为是烧的呢……”
　　“是梅子。”我莫名其妙地答道，答完才发觉自己不对劲。
　　“梅子？这个季节哪来的梅子？”护士好奇地反问。
　　“没什么，我在想一个叫梅子的好友。”我只好胡诌道，脑海里的梅子却幻化成秦风的模样：这个冤家！

题外话：云丫短暂而青涩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吗？敬请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