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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禾木乡记事二:贫困的现状(2)

作品名称:零距离接触图瓦人      作者:大路白杨      发布时间:2017-05-31 14:34:24      字数:3654

  (四)
  我记得第一次去公路水泥桥边的一家贫困户时,半坡草地上,一个中年的男人和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儿,就躺在房子旁边的草地上。当时正是春天地中午时间,暖融融的阳光让人感受着春天的来临。走近时,他们父子俩打着粗细不同的鼾声,以酣然入睡的憨态充满了安静的时空。他们的身下铺着一张撕去了边角、皱巴巴又有漏洞的自制毡子。我们的到来让他们突然被惊醒,抬起头来从草丛间草草地观察着我们。而这家的女主人却用木制的大盆子,用力搓洗着男人与孩子们的衣服。走进这个只有一外一里的家,不用多费力气就看得出家里的用品很少。一张宽不过二米的木板床上,只有一张显然用过多年的毡子、一床用得没有颜色的被子和用木头削成的像枕头一样的东西;一个用泥土垒成的炉子,炉子上是一口有些铁锈的生铁锅,铁锅里煮着冒着热汽的开水。炉子边是一堆才劈开不久的木柴,阳光照射在条纹清晰木柴上,有一只头脑花白而身体黑色的小猫眯,一动不动地趴在直线般射入阳光里。室内的一角支着一块用厚木头镶嵌的案板,案板上摆放着政府发给的一袋子面粉和一个写有拼音字母的塑料外壳的暖瓶;木屋的另一个角落则摆着一口很木的带盖的箱子,箱子向外的一面上,隐约可见用红色油漆画着的领袖头像,头像下字体端正工整书写着的毛主席语录《为人民服务》的片段。
  是醒来的小男孩最先站到我们身边。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目光清澈、蹑手蹑脚的样子,很像一只灵巧可爱的小山羊。我们的司机小余,顺手把一瓶娃哈哈饮料递给瞧着我们的男孩子。男主人随后也带着惺眼到了,他憨厚地笑着把我们让到家里,让到那张床上坐着,让女主人给我们烧水端茶。整个屋子非常干净,但在干净之中却显示出贫困的迹象。我们向他了解家庭、草场、牲畜和贫困的原因,这家的女主人有严重的妇科病,已经在各大医院看了很多年,就是为了治病,才把家里的大部分牲畜一头头低价处理,然后又把才变成现金的财产拱手全部送给了医院。看着女主人佝偻着身子,迟缓挪动步子的样子,我们一致认为,她的病情根本没有治好。
  我们和男女主人交谈起来,陪同的乡领导也把乡里的打算和计划一一向他们介绍着,主要的意思是想让男主人参与到村里的旅游业,把家里的马牵出去拉载游客,因为这样做一天就能挣到很多钱。同行的朋友小叶用哈语讲了很多村里致富的事例。女主人显然听懂了我们的话,被我们所讲的人与事吸引住了。在一问一答之间,我们分明看到,她的眼里霎时充满着改变生活的希望。开始我还以为女主人有四五十岁,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图瓦女人。她清澈的眼眸里依然闪烁着青春的波光,但是那种长年累月经受生活压力的样子,使她在面孔和额头上显得十分苍老。
  当说完该说的快要出门时,才发现那个男孩儿还紧紧地跟在我们的身后。他脏乎乎的怀里,还抱着那瓶没有被喝掉的娃哈哈。司机小余看见后立马一愣,忙从孩子手里接过来瓶子,饮料已被孩子的小手捂得热乎乎的。小余停顿了一下,明白了小孩子的心思,就立即撕开包装纸,把塑料软管轻轻插入瓶中,然后再递给男孩儿。男孩儿还是傻傻地端详着插入管子的瓶子,小余又把男孩子的手拉过来,把着他的小手把管子插进男孩儿的嘴里,再用力一挤,瓶子里的液体立即滴进入了孩子的嘴里。直到这时,男孩儿才像梦醒一样,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什么,立即双手紧抱、双眼瞪着、紧唆着红润的小嘴大口大口用力吸吮着,咕嘟咕嘟贪婪地吞咽着。直到这时,在孩子充满神圣的面孔中,我们才分明看到了一种承受惊喜后的幸福感,显然,这个山羊一样的男孩儿从来没喝过这样的饮料。
  回来的路上,我们的面前如幻灯片闪过一片片美丽的原始风光,那些自然的、没有经过污染的景色,让人置身其中会立刻幸福得毛孔会张开的景色,却让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那个无奈地向命运投降的男人,那个疾病的女人,那个不会喝饮料的孩子,那只打着呼噜的花脸小猫,还有那片没有边角的破毡子、那个空空如洗的干净房屋、那个写着《为人民服务》的语录的木箱子,一切印象中的内容层层叠叠地席卷而来,在眼前过电影一样辗转而过。是呀,谁能想到,就是在这个以美丽风光为掩饰的表层下面,仍有一个个在苦难中挣扎的家庭,在苦苦地期待着什么,或在无望地消磨着什么。
  (五)
  2007年7月初,为了做好这一届人大选举的前期工作,我和乡干部一起,深入阿尔泰山的腹地,前往一个名叫大阿什克的自然村调查走访贫困户的情况。几天的行程中,特别是在村子里,有一位图瓦老妇人的样子,直到现在仍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记忆。
  其实称呼她是老人也有些过头。她死后,从乡干部的嘴里才知道,我见到她的2006年她才50岁,由于生活上的艰难,使她的长相特别显老。从面相上看真像是城市里一位七八十多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满脸满额头的深深皱纹,粗大的手指关节,其实她的实际年龄比我大不出十岁。由于山里牧业点严寒湿冷等原因,她在生孩子时着了凉气,最后造成了腰肢部位的终生瘫痪。十多年来,不论是做饭还是劈柴拉扯孩子,甚至是管理牛羊一直是靠着她双手在地面上的不停挪移。我看到她的手掌生出了厚厚的茧子,胳膊上被划出密密的伤痕。她自己有俩儿子和俩女儿,俩女儿虽然才年过30岁,却都已是两个半大孩子的母亲了。她有俩儿子,小儿子没有成家,经介绍到和丰县打工去了,大儿子成家后却带着自己的家人分开过了。
  她是与两个女儿和四个孩子共住在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小木屋里。房子里一张大木炕占了一大半地方,一张用木棍支撑着的案板占据着门边的一角,整个家产也只有一袋子面粉,屋子的另一角就是一个泥土盘起的炉子和铁皮加工的火墙。我通过乡里的民族翻译询问过,她们的整个家庭也只有六、七头牛和一匹马。牛奶和卖牛是用来解决家庭生活的唯一收入来源,马是用于乘骑和驮运物品的,尤其是要在每个月的中旬,必须要到乡政府去领下个月的面粉,这可马虎不得,否则全家都要挨饿了。几个鼻涕邋遢的小孩子蓬头垢面、光着屁股、打着赤脚,几双破烂的胶鞋被他们扔在一边。我一共去过那里三次,这些孩子不管是春天还是秋天都是一样的,他们不穿鞋子、甚至是光着屁股在林间草地上带着狗儿到处乱跑。
  老妇人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看样子就知道都是外面捐助过来。看她的衣服主要是背部和屁股等部位全被磨烂了,露出内裤的颜色,大夏天仍穿着冬天的棉胶鞋。仔细看去,脚后跟和前面露脚肢头的地方,胶鞋都裂出了很大的缝隙。乡干部告诉我,贫困户家中的衣服和鞋子,大部分都是对口帮扶单位捐献的。不知为什么,衣服已破烂得能看到老妇人露出的皮肤,我当时就脱下自己的外衣送给了她。
  第头次去阿什克自然时,我就明显感到这里的每个人脸色蜡黄,显得非常特别。据说,这一片的牧民都曾经患上过肺结核病,治病让他们重新返回到贫困的行列。面对他们蜡黄的脸色,看着他们蹒跚的行走,再看看他们人畜共饮的水源地,觉得肯定没有解决好病源问题。同行的图瓦小伙子叶尔肯反复告诉我,不要喝这里的水,不要吃这里的东西,他怕我也会感染上肺结核的病。事后,我立即把这一情况反馈给乡党委的李书记。经过李书记的积极协调,没过几天,布尔津县疾控防疫站的车辆和设备,很快就带着专业医护人员赶到了乡里。这次对牧业点的检查的结果也挺让人意料不到的,共查出有9户13人正处于肺结核的传染期,另外还有17人也被查出患有过此病,虽然需要进行药物治疗,不过已经过了感染期。这30名病人很快得到了政府的免费救助,有的发放了治病的药品,有的直接被带进县医院里,享受国家的免费住院治疗。
  我始终惦记着老妇人,便打电话给城里的妻子,让她收拾一些她和女儿的衣服,托一个方便的人给我带过来。
  仅隔一个多月,在我第二次去阿什克的时候,老妇人已经去世了。上一次我为她拍下的几张相片,可能就是她留在人世间最后的纪念了。面对她的家人我不想再说些什么了,而是解开摩托车的后架,把妻子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全部送给了她的两个女儿和四个孩子。
  事后,我利用旅游旺季前的空闲时间,和一起下乡的同伴一起,对我们单位指定的帮扶村进行了实地走访调查。禾木乡所辖的禾木村,共有364户居住家庭(其中包括外地迁来的60多户,这类外迁户多是旅游业发展后,以亲戚或婚姻的途径迁入村子进行商业经营的),全村人口约1300人。据乡政府统计,2006年,其中的贫困家庭为50多户200多人,占到了全部家庭的近15%,占到原有户数的20%。2006年,全乡的人均年收入不足1200元,这还是个平均数,因为平均数是一些官员提升个人政绩的杀手锏,是最能博得上级领导喜欢的数字,也是中国现实社会中最能骗人的手法,因此,我们不敢相信平均数。在村子里有一小部分家庭的年收入高达数万元之多,还有一大部分人均收入肯定超过5000元的,这样平均下来,小部分贫困家庭的人均年收入,显然还没有或低于1200元;也就是说,这些贫困家庭的人均月收入不到100元。经过努力,2007年全乡人均收入已达到2000多元,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但是穷困家庭的收入情况仍没有多大的起色。显然,这种人均收入的高增长与贫困家庭的改善并没有多大的联系,也与著名景区的快速发展、红红火火的旅游业效益显得有些不太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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