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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官本位袭来 47.双喜临门 48.又进步了 49.

作品名称:大河向东流      作者:张敦胜      发布时间:2017-05-31 13:12:09      字数:13965

  47.双喜临门
  干吧,这官本位的现实你不能不尊重。
  秋天到了,下午的太阳和煦而又温暖,一束胆大的阳光偷偷越过“国境”,窜进了窗子里。在窗外摇曳树枝的鼓动下,在张一凡的脸上来回扫描。一凡皱一下眉头,站起来拉上半个窗帘,把“越境者”赶出窗外,继续趴在桌子上写他的论文。
  欧阳健前来敲门,进来后就说:“还写那些狗屁论文啊,有什么用!评职称是靠关系,你的论文已足够多,都数一数二的了,还不是照样落选。”一凡急忙收起笔,悻悻地说:“咱没关系,再没有论文,那不是寡妇死了孩子,没一点指望了吗?难道你就不想要那个教授了?”“给就要,不给决不强求,不为那五斗米折腰!”欧阳边说边挺了挺胸膛。张一凡想,这家伙也太清高了,就警告他说:“老弟啊,事情就是那么个事情,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你一个大头百姓,就想跟社会作对,到时不是你折不折腰,而是脑袋碰几个包的问题呢!”
  欧阳一把拽起一凡:“别提那些狗屁烦心事,走,下棋去!趁老婆还没下班,到我家杀两盘!”一凡也想休息一下了,披了件衣服就来到对门欧阳家。二人都住学校家属院的同一栋楼,门对门,两家夫妻吵架都能听得清。
  欧阳一面摆棋子一面说:“真没想到,马老太党校学习完了,也没提拔,还是回咱政治系干那个狗屁书记,每天看见她张那苦瓜脸——一副旧社会苦大仇深的严肃模样,我就牙疼,你说她怎么就不走呢,真扫兴!”
  一凡哈哈一笑:“当初还不是你说他要当学校副书记!我看你就是太敏感了,总爱打听那些小道消息。”欧阳大眼一瞪,急吼吼地说:“一凡老,你可别太书生气,中国的小道消息十之八九是准确的,这事还没结束呢,说不定哪天真会流言成真。”
  欧阳健比张一凡小几岁,性格放荡不羁,崇尚天马行空,视济公活佛为偶像。一争论,他就常常喊张一凡为“一凡老”,调侃而已。张一凡一般也不喊他全名,只用欧阳二字简略。只听一凡讥讽地说:“马老太要是能当校领导,那老母猪都能骑自行车了!”欧阳健“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有憋住,把刚喝的一口水喷在棋盘上,抹一抹嘴说:“你可真够损的,马老太要是听见你这句话,还不把你的脑袋拧掉啊!”一凡说:“下棋,下棋,趁我脑袋还在,杀你个片甲不留!”
  两人刚下了两盘,还没分出胜负呢,欧阳老婆下班回来了。一进屋,见两人边下棋边抽烟,满屋烟雾缭绕,一下被呛得咳嗽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来了个河东狮吼:“你个死欧阳,你弄得满屋子全是烟,还让不让我们娘俩活了?一会儿闺女就放学回来了,也跟你吸毒啊?”欧阳急忙道歉:“只顾下棋,忘开窗子了。”说着就去把窗子打开。张一凡想缓和一下紧张气氛,故意开玩笑说:“不花钱的二手烟,你就沾点光吧!”说着站起来就要走。欧阳一把摁住他:“眼看我就赢你了,你就想溜,不行,不能走,下完再说!”欧阳老婆却没兴趣开玩笑,一步跑向前,把那个盛满烟屁股的烟灰缸猛一下扣在棋盘上,气哼哼地说:“下,下吧,我叫你们下个够!”
  一凡见这阵势,向欧阳挥挥手急忙溜出屋子,回到家就听对门一阵大吵,知道是星球大战又爆发了。难怪欧阳经常抱怨:“当年娶了个工人阶级当老婆,这辈子算是被领导到家了。孩子都上初中了,也不能离婚啊,凑合过吧!”
  欧阳健出生于工人家庭,“文革”中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几年,后被推荐上大学,毕业后分配中学教书。在那个“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年代,有幸娶了个响当当的能“领导一切”的纺织厂女工当老婆,老婆是工厂革委会副主任,可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教师是臭老九,在家受气就成了天经地义。后来,欧阳健为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考了北京大学的哲学研究生,即便现在成了大学副教授,在家仍是被领导。老婆说,你就是当了大学校长,在家也得听我的。欧阳健在外面谁都不怕,可回到家就没辙了,他不能没有女儿啊,为了女儿,就凑合着过吧。张一凡想到这里,就叹一口气:“唉!多少中国的家庭,都是在凑合啊!”
  不久,人们就知道了,马老太去省委党校学习,是校长章伟光安排的。因为她的中专学历和理论水平实在太低,不提高就难以适应大学的环境,也是从爱护她的角度派她去学习的,根本就没有提拔的意思。省委党校的学习班有很多种,准备提拔为副厅的梯队干部要学习一年,而马老太参加的班只有三个月,她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知道自己并没有进入后备干部行列。
  当然,这也正是她对章伟光校长不满的地方。她想,论革命的资历,论入党的时间,在东安大学的正处级干部中我是名列前茅的。可是,这个章伟光,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尤其是他对系主任鲁俊时不时表现出的偏爱和欣赏,令人很不爽,而鲁俊对自己的工作却总不太支持。难怪群众反映,政治系党政是两套马车,各拉各的套,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
  张一凡上完课,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国庆节了,天气有些凉,他把衣服领子竖起来,顿觉脖子暖和了许多。突然,校广播站的喇叭响起来,他并没有在意。但下面的消息令他停住了脚步,“——今天晚上九点,央视二台将播出采访我校政治系主任鲁俊教授的节目,请大家注意收看”。一凡一惊,鲁主任前几天陪同国家经贸委领导和省里领导去过珠城,对珠城的股份制改革进行考察,难道是这个采访吗?可能。鲁俊教授,这些年发表了几十篇有关经济体制改革的文章,声名远播,已成为省内乃至国内知名专家了,省内电视是经常上的,中央电视台这还是第一次上呢,那一定要看,不能错过。
  一凡早早地吃完饭,早早地锁定了央视二台,正襟危坐,等候节目的到来。果然,不出所料,鲁俊谈的确是“珠城模式”。他把珠城的国企改革总结了四大类型、五大特点、六大作用。最后指出,采用股份制为主的多种企业形式,应该是县域经济改革的目标,“抓大放小”应该是中国国有经济改革的方向。这符合十四大关于大力发展股份制经济的精神,珠城市委书记刘有光曾被“刘卖光”的外号压得喘不过气来,声称不知自己这枚硬币半空落下后是正面还是反面,我看大可不必,这种改革完全是实事求是的表现,也是搞活经济的必由之路。
  看到这里,张一凡在心里暗暗叫好——中国需要这样的改革家,更需要这样的理论家啊!此后,朱镕基总理亲临珠城考察并肯定、推广珠城经验,把中国经济改革推向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新高潮。
  几天后的周四下午,全系例行的政治学习结束后,张一凡正要回家,却被鲁俊叫住了:“你来一下,有事跟你说。”张一凡一愣,心里想,这年头,领导找谈话,多半不是好事。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领导找谈话。这些天为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10月份评职称发过不少牢骚,是不是传到领导那里去了,恐怕要挨熊。但转而又想,我就是跟欧阳健说得来才随口发泄几句,他牢骚更多,他也不会打我的小报告啊!还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呢,就进了主任办公室。
  “坐吧!”口气是命令式,挺严肃。一凡心跳加快,心想,完了,瞪大眼睛等待下文。
  “你小子也太……”鲁主任瞪他一眼后故意停住了,太什么呀?你快说啊!鲁主任端起茶杯,却不紧不慢地喝起茶来。
  张一凡紧张片刻之后稍稍有点放松了,心想,主任张口“你小子”,这称呼是亲密无缝的意思嘛!这些年鲁主任对自己很器重,心灵属一条战壕的啊。就像两个年轻人谈恋爱,大凡女的说一声“看你那傻样”,基本就可断定,她爱上你了。如果说一声“你真坏”,那就是爱你爱到水深火热了。
  一凡把椅子往前拉了拉,盯着办公桌对面的鲁主任问:“是不是今年仍然没戏呢?”他见鲁俊从文件夹中拿出了自己的《职称申报表》,知道是为这事。
  “有戏没戏,事在人为。知道前两年为啥没评上吗?”
  “知道,水平不够。”
  “别给我装大头蒜,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
  张一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僧多粥少吧!”
  “都不是。关键是你太清高了,恃才傲物,与那些评委接触太少!”鲁主任狠狠地瞪着他,“很多当评委的系主任都认识你,因为你跟欧阳健是最早来的研究生,可你倒好,见人不说话,平常更没有走动。每年几十个人选几个,那一票谁不投给自己的熟人朋友本单位的人,哪还有你的份儿?”
  张一凡额头上渗出汗来。自己知道这个毛病,可第一次听领导说,还是被敲打出汗来,心里咚咚地敲鼓,说不出话。
  鲁俊说:“这次我给一些系主任都打了招呼,请他们一定帮忙。可你自己也得着点急啊!你倒像是皇帝,不愠不火,我倒像是太监,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小子真让我操心!”
  又是一句“你小子”,这让张一凡既放心又不好意思:“那怎么办呢?我真不会拉关系。”
  “怎么办?凉拌!”又是一句厉害的。
  见主任不再说话,张一凡起身要走。鲁俊瞪他一眼:“我让你走了吗?”
  张一凡赶忙老老实实地坐下,竖起耳朵,静听指示。
  “你也知道,咱们系的两个副主任都年龄大了,他们主动提出不干了,位子让给年轻人。我跟伟光校长说好了,准备提拔你干政治系的副主任。本来也想让欧阳健一块上来干副主任,但校长说一次不能变动太大,欧阳健先放一放,等合适时机再替换。你看你有什么想法吗?”这次鲁主任说话温和了许多,可一凡听起来却很响,脑袋嗡嗡的。
  几乎没怎么考虑,张一凡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干不了,干不了!就连这个教研室主任我还想辞掉呢!”
  鲁俊虽有预料,但还是有些生气:“你不干谁干?这是工作需要,老的退了总要年轻的顶上!”
  张一凡急急地说:“你知道,我不会搞人际关系,让我搞学问还能分出个一二三,让我搞行政,那就难分四五六了。你让欧阳干吧!”
  鲁俊大眼一瞪:“欧阳健跟你是一路货,都是搞学问的好手,但也是封建士大夫思想太浓。自视清高,不合群,他还不如你呢!”
  张一凡还想推辞,鲁俊大手一挥说:“就这么定了,不干也得干。再说,还有我呢,可以指导你。”鲁俊站起来要走,又加了一句,“副主任就是协助我干活的,是个跑腿办事的苦差,别想太复杂了!”
  张一凡离开鲁俊,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这当官的事,多少人削尖脑袋往前拱,为啥?有好处啊!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了权什么都好办,你看那些连豆腐块文章都写不通顺的,只要戴顶乌纱帽,一个个都成了教授、研究员,自己却排不上号,就凭这点,也得干这个副主任。能干不能干,还不是靠锻炼!当年老农民陈永贵大字不识一筐还当国务院副总理呢,我就那么笨,连个副处级也干不了吗?不可能!真要推辞不干,人家还不说你是假惺惺、伪君子啊!”
  想到这里,他决定接受这个任命。回到家便开玩笑般假装悲伤地低沉地向老婆宣布:“我当官了!”老婆听后笑着说:“真是老母猪也会爬树了,就你那个直性子,急脾气,还去管那几十号人,三天就把人得罪光了!”
  对门的欧阳健得知消息后高兴地说:“干吧,这个社会有了权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官本位的现实,你不能不尊重。有权才有一切,我还等你去匡扶正义呢!”
  欧阳说到了自己的心里,但张一凡却并没有特别高兴。然而立竿见影的是,张一凡的乌纱帽刚戴上,国庆节后他就评上了正教授,而欧阳健又落选了。因为名额太少,先考虑系主任等处级干部,这是学校的潜规则。当然,哪个单位都是这样,有了职务就会有职称,先领导后群众,领导的水平高嘛!
  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眼里,张一凡职务、职称一块上,这可是“双喜临门”呐!见到他,道喜的、套近乎的甚至求他帮忙的,一下子多了起来。
  
  48.又进步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张一凡的政治系副主任干了两年多,一切还算正常,没有给鲁俊惹出什么麻烦,但也把他憋得难受。
  之前,教研室主任虽说已干了几年,那其实没啥重要事,只是管十来个人派派课,每周例会讨论讨论上面的指示、精神什么的。虽说论级别那是科级干部,拿到县里就是局长、乡镇长一级,但在这里,就是个小组长,什么也不是。可系主任就不同了,那是县团级,在大学里也算中层了。“说话要小心谨慎,不能由着性子来。”这是鲁俊经常提醒的。
  张一凡原以为干不了这个副主任,其实,环境会改造人。有本《弗洛伊德心理哲学》的书就说过,“人是环境的产物,什么环境创造什么人”。毛主席也说过,“什么阶级说什么话”。这阶级跟环境,应该是大致相似的。古代“孟母三迁”的故事,同样说明环境对人的发展影响巨大。
  鲁俊告诉他,“在中国的官场上,官越大,说话会越小心,或者说越艺术。不会说话的人,就连生存都困难”。在鲁俊的监视下,张一凡强行憋着自己的急脾气,天马行空的性格也收敛了许多,尽管很难受。好朋友欧阳健评价说:“老兄的进步突飞猛进啊,照这样发展下去,当个校长也不在话下!”一凡瞪他一眼:“你的眼窝子也太浅了,校长算个啥,教育部长我都没看在眼里!”欧阳健哈哈大笑:“那太好了!但你得快一点,等你当了国家主席什么的,兄弟我也沾点光,弄个省委书记、省长什么的干干,不知我60岁之前能不能赶上?”
  张一凡接到通知,章伟光校长要找他,便立即向办公楼走去。边走边想,肯定是课题调研的事。他跟鲁俊、章伟光申请到一个国家级课题——《市场经济与社会腐败的关系》,课题负责人当然是校长章伟光,这类政治性国家课题没有领导牵头是拿不到手的。三个人已碰头研究多次了,张一凡跟章校长也早已很熟了。
  章伟光校长,再有几年就到60岁退休年龄了,年轻时毕业于名牌大学国际政治系,干过地委副书记,但书生气依然较重,还是想搞学问。后派他到东安大学干校长,算是遂了他的心愿,目前是学校的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是国际共运史。学校原来的书记因腐败问题被抓走后,省委就让他校长兼任书记,他也多次提出不干这个书记,但正赶上教育部在南方一些大学试点改革——校长、书记一肩挑,搞一元化领导,便拖了下来。目前这种改革已被批评“削弱党的领导”,他就再次提出“减压”,只是省里很慎重,至今没有表态。
  走进校长办公室,鲁俊已在那里,校长示意他坐下,仍然在办公桌前跟鲁俊说着什么。张一凡坐在沙发上,不去听他们谈话,再次环视这间多次来过的房间,4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周围是一圈沙发,可以开一个小型会议。墙上有一副条幅: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林则徐的名句配上舒同的亲笔题写,令这间办公室增色不小。侧面则是一幅画作——国内画梅第一人于希宁的“梅花绽开图”,只见雪花飘舞中老树枝藤攀曲,朵朵红梅绽放。画作右上角的空白处是元朝著名画家王冕的“白梅”诗: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一凡被这两幅艺术精品的内涵陶醉了,其深刻的意境令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也彰显了房间主人的志向和情趣。
  章校长喊了一声,招手让一凡过来:“这个课题提纲你再看一下,我感觉有些问题,我在旁边加了批语,你们两个商量一下我的意见,看怎么往下进行。时间一定要抓紧,这是国家级课题,一定要保证质量,到时一定要提交优秀的答卷,而不是仅仅合格,这关系到我们学校的声誉,也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申请博士点的问题。今天特意把你们两个都叫来,就是要赶快往下走,至于具体有哪些人参加课题组,也要赶快拿出初步意见。另外,课题经费也要节约着花,10万元钱不多,要留一半最后出书。”
  鲁俊连连点头。张一凡小心嗫嚅地说:“我一切听鲁主任的,大主意你们定,我只管出力。”章校长说:“你干副主任也两年了吧,今后你得多挑点担子,工作还要主动些,也要大胆些。还有,你那些自由散漫的毛病改了不少,但还要严格要求自己,增强党性。响鼓也要重槌敲嘛,你明白吗?”
  张一凡听懂了一些,但也不太清楚,只好说:“散漫惯了,稀泥糊不到高墙上。”鲁俊说:“那不行,有毛病就要改,原谅自己是前进的大敌。”张一凡不好意思地笑笑。校长说:“最近学校可能有些事情发生,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但说到这里却停住了。张一凡本想问什么事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鲁俊的教导:“跟领导在一起,只能带耳朵,不能带嘴巴,要多听多看,就是不能多问多说,这是官场的规矩。”
  张一凡回到家跟老婆说起今天的事,说:“学校最近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会有什么事呢?校长还要我有思想准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老婆说:“最近省纪委来查过我们基建处的账,会不会是学校基建有人有受贿行为?”一凡说:“狗屁!谁家受贿能从账上查到?知道狗熊它姥姥怎么死的吗?笨死的嘛!”老婆不以为然:“受贿是不会上账,但查账说明基建处可能有问题。老处长的作风尽人皆知,连建筑队送几筐苹果也不敢收。出事就出在上面,基建大权全在校领导那里呢。”一凡正在看报纸,漫不经心地说:“你就只会看表面,好多贪官家里什么也没有,可会私藏金钱几百万。”老婆不再争论下去。
  半个月后,全校处级干部、教授以上人员在小礼堂开会,一凡猜测可能“有事情发生”。坐在一凡身边的是中文系主任钱文利教授,胖胖的,刚50多岁已是秃顶。有人曾开他的玩笑说,你这是吃得太好,营养过剩——化肥施多了,把头上的青苗都烧死了。钱胖子骂一声:“放屁!你连聪明绝顶都不懂,滚一边去吧!”一凡可不敢跟他开玩笑,试探地问:“钱主任,今天开什么会?”钱主任诡秘地笑笑:“这跟你们系有关系啊,你怎么不知道?”一凡正要问有什么关系,却见一帮人走上主席台,主持人开始吹麦克风,就立即打住,心想,一会就知道了,何必多嘴多舌呢。
  主持人是一名党委副书记,他介绍主席台上就座的,除了本校全部领导之外,重点介绍了外来的两位客人,一位是省委组织部葛副部长,一位是省高校工委甄副书记。一凡看那葛副部长很年轻,遂脱口而出:“哎呀!这么年轻就是厅级干部,有40岁吗?”钱主任不屑地说:“什么眼神儿?都48岁了!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能不显年轻吗!”张一凡一惊:“钱主任对他这么了解啊?”“谁不知道,他是空降兵。从北京空降这里干副部长,人家老爹可是个大人物呢!”钱主任流露出羡慕的口吻。
  张一凡再看那高校工委的甄副书记,50多岁,有点面熟,仔细一想,好像电视上见过。就说:“这人好像上过电视呢!”钱主任立即投来惊异的目光:“这你也不认识啊?”张一凡说:“我怎么会认识这些当官的?”钱主任这次真有些吃惊了:“他是你们系马书记的老公啊!你们还是同事呢,怎么没去拜访过?他可是管高校干部的实权派呢!”张一凡一阵头晕,心想:“早就听说马老太省里有后台,竟然不知道就是她老公,也太孤陋寡闻了。”一面却佩服起钱主任来:“此人见多识广,神通广大,不可小觑呢!”
  接下来,张一凡就听到葛副部长宣布:“经省委研究,决定任命章伟光同志为东安大学党委书记,胡言同志为党委副书记兼校长,鲁俊同志为党委委员兼副校长。”一凡一阵吃惊:“胡言原是副校长,分管基建、后勤,排名并不是第一副校长,他怎么会一下升到校长的高位呢?至于鲁俊,这是知名专家,正处级已干了十多年,没说的,早就该提拔了。”
  接下来是葛副部长介绍三人的情况,只听他对胡言的评价是:“该同志政治立场坚定,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始终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一贯清正廉洁……”张一凡是个爱较真的人,他开始吹毛求疵:“历次?始终?一贯?50多岁的他历经“文化大革命”等多次运动,也包括那些错误的运动吗?果真如此,那岂不是一条变色龙了?他分管基建,为啥省纪委会来查账?真是一贯清正廉洁吗?”
  但怀疑归怀疑,他对胡言还是很有好感的。远的不说,就说自己住的这130平方米的新房来说吧,也是胡言几年前从省委正处级秘书岗位上调来后管基建,到处跑资金、跑地皮才盖起来的。还有那个正在施工的学校体育馆,也是他通过关系跑来的。改善了教职工生活条件,哪个不感谢他啊!在基建处当技术科长的老婆也常说,胡校长年轻有为能力强,又平易近人,没有架子,是个好干部呢!
  胡言,跟鲁俊,跟钱文利,都是东安大学同届毕业生,“文革”爆发的前两年毕业。鲁俊是政治系的,毕业后留校任教至今。胡言是中文系的,毕业时分到一个地区中专学校教语文课,“文革”时因在报上发表大批判文章出了点小名,“文革”之后,通过一个在省委的舅舅推荐,调来干了省委某副书记的秘书。领导退休前,对这个马前鞍后侍候多年的秘书送了个小礼——回母校东安大学干副校长。不久他就凭借权力,把在县文化馆当馆长的同班同学钱文利调来,并很快提为中文系主任、教授。钱文利对上层官场的了解,也多半来自胡言。
  一个月后,学校中层干部局部微调,鲁俊提拔后空出的政治系主任的位置,由张一凡顺理成章地接替,张一凡空出的副主任位置,由欧阳健填补。而马丽君马老太没有动,仍是政治系书记。按照章伟光的说法,她没有更好的位置,已经是正处级了,提拔不够格,平调后勤、工会之类的,她还不愿去,再说,后勤那一摊很累,她也干不了。
  晚上,马老太跟老公抱怨:“我都十几年的正处级了,凭什么就不能提升?张一凡、欧阳健这种人,纪律松松垮垮,政治立场歪歪斜斜,章伟光就看中这些人,我看让他继续当一把手,早晚要把东安大学引向邪路!”
  老公安慰她说:“章伟光这个人很硬,我早就暗示他提拔你,可他却装聋作哑,他不上报,省里也没办法。好歹这次提了他的亲信鲁俊,他才同意让胡言干校长,算是搞了个平衡。只要胡言上去,过不几年就可接他的班,对你也是利好消息。至于那个什么张一凡,处级干部,省里也管不着。”
  马老太不情愿地说:“那我这事就算没戏了?再拖下去,年龄都快60了,就算学校想提拔,省委也批不了。”老公说:“你关键是没有文凭,你不会学学上面那些人,去混一个研究生学历吗?有了这个学历,事情就好办些。”马老太说:“人家是什么人,位高权大,哪个大学还不送他个文凭!我在东安大学可搞不到,章伟光卡得严得很呢!”老公底气十足地说:“我这高校工委副书记是吃素的吗?你别管了!……当然,这事也着急不得。”马老太立即高兴起来:“我去做几个菜,今晚犒劳犒劳你。”
  张一凡到这时才终于明白,章伟光校长那次是故意露点口风给自己,什么“今后你要多挑点担子,工作再主动些”,什么“要严格要求自己”,“最近可能发生些事情,你要有思想准备”等等,只是自己这方面太迟钝了,真不是当官的料。你看那个钱文利,人家那才是搞“政治”的呢,就连省里的、中央的重要干部有几个孩子,多大年龄,都了如指掌,实在是佩服之至!
  这次干部调整,最高兴的是欧阳健,特意邀请张一凡去他家喝酒,庆祝二人双双高升。欧阳虽鄙视官场,但真要让他当官,那会从心里高兴。这跟很多人一样,他们一提起官场,总会首先想到那里的乌烟瘴气,耻与为伍,但当自己有机会加入时,却又鲜有推辞者。因为毕竟有好处,这就是人的两面性。
  张一凡装着老马识途的样子说:“当官这玩意吧,就像吃臭豆腐,没吃前,闻着很臭,一旦吃了就感觉很香,从此便会欲罢不能。”欧阳大笑:“我就喜欢吃臭豆腐,自己臭毛病一堆,臭味相投嘛!”
  说到臭豆腐,张一凡就突然想起民国时期,那个当面敢骂大总统袁世凯的章太炎,也是喜欢吃臭豆腐、臭鸡蛋,就故作深沉地说:“臭,有时就是香,外号章疯子的章太炎,就是因特立独行的不识时务的所谓又臭又硬,而受众人敬仰的嘛!”
  欧阳健说:“有些事表面是臭,实际是香;有些事表面是香,实际是臭;有些事是真臭,但可以转化为香,有些事是真香,也可以转化为臭。”欧阳健还想往下说,一凡急忙打断他:“行了行了,留着你的辩证法上课堂上讲去吧,这里没人听你讲课。”
  一会儿工夫,欧阳老婆端上几个菜来,兴高采烈地说:“人家一凡大哥,当官还有点派,你个欧阳一看就不行,八仙桌上摆夜壶——不是装酒的料嘛!”一句话把二人笑翻了天。
  欧阳健说:“你看这工人阶级,说话就是水平高啊!领导阶级就是比臭老九一针见血!”一凡笑着说:“你还让不让我喝酒了?怎么这种词也端上酒桌了?”
  欧阳媳妇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咱大老粗一个,没文化,您别见怪啊!”欧阳揶揄说:“是够粗的,表里如一好!”回头瞟一眼已发福得啤酒桶式的老婆体型就去倒酒。
  老婆正要发作,张一凡赶忙制止即将爆发的战争,假装斯文地说:“话粗理不粗。往后我和欧阳还真得改改那些臭毛病,别老装高雅,我行我素,该低头时也得低头才是。”欧阳急忙借坡下崖,爽快地说:“对对对!改改!必须改!”说着就端起酒杯,跟一凡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与一凡相似,这一年欧阳健也评上了正教授,又是一个“双喜临门”,跟克隆的一般。
  
  49.有事你呼我
  低头向钱看,抬头向前看;只有向钱看,才能向前看。
  BB机真是个好东西,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一呼,就能立即知道什么事。贵者或者富者,成了它的第一批主人。欧阳感叹:“改革开放真好,只十多年,中国的经济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尤其是通讯和交通。”听到有人不时有“吱吱吱,吱吱吱”像蟋蟀一样的叫声,把欧阳健羡慕得不行,就大着胆子请示老婆:“我也买一个吧!”老婆横眉一竖说:“2000多元呢,你不想过了?工资就像大姨妈,一个月来一次,可只一个礼拜就没了。你拿什么去买?”老婆的比喻太有力度了,一句话就把欧阳呛得缩回了脑袋,不敢再有奢望。
  没有也好,高科技这玩意一不小心,也会弄出点故事来。
  校长办公室的小秘书庄怀刚,是中文系主任钱文利的外甥,去年在中文系毕业就走胡言的关系留校干了秘书。胡言升为校长,小庄就成了胡言的贴身秘书。快到下午下班的时节,他接到上面要胡言明天去省里开会的通知,就急忙跑去转告校长。校长不在,却见桌上的BB机在旋转,那是来了传呼信息震动的,眼看就要转到地上了,就一个箭步跑上去抓在手里,顺便就看了一眼。这很随意的一看,却让他大吃一惊,只见上面的汉字留言是“为庆祝你高升满月,今晚到红玫瑰大酒店老地方见,务必到。妍妍”。他急忙放下机子,却发现机子上的链子断了,心中猜测:“妍妍是谁?肯定是个女的,而且很年轻,老地方见说明二人常去,关系也不一般。”
  胡言的BB机昨天就断了链子,没法挂在腰上。中午被请吃,可能螃蟹不新鲜,就几次拉稀跑厕所。为防止BB机从裤兜滑出掉进厕所,就顺手放到桌子上。当然,打在“静音”上是个好习惯,既不影响开会,也会防止留言被别人注意。但百密一疏,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却泄露了大秘密,然而他自己却并不知情。
  等小庄秘书汇报完走后,胡言拿起传呼机就立即看到来信。他本不想去赴约,因为他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不想在校内搞出些花边新闻来;更何况刚升职,正是众目睽睽之时。他也知道妍妍那句“务必到”的含义——近一年来二人约会已转了风向,她更主动些。“漂亮女人一抓一大把,让她排队等着吧。”——胡言想。可几分钟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离婚后娶的记者老婆,刚被报社派到外地采访去了,今晚家里没人,岂不正是与情人上演“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最好时机吗!于是就回了传呼:“请等我。”
  当他赶到红玫瑰大酒店时,那个叫妍妍的女人已在特定的情侣间等候多时了。一见胡言来到,就立即迎上去,胡言用脚后跟踢上门,一把抱起女人吻了吻那张粉嫩的脸。女人立即兴奋起来,摸着胡言的裤裆说:“你也真狠心,一个多月也不找我,人家可是想死你了!”胡言说:“咱俩的事,老婆已有耳闻,已警告过一次了,还是小心一点好。”“警告?怎么警告的?”女人一惊。胡言说:“有次她忽然问我,你在家吃不饱是吧?我说吃饱了啊!她说,吃饱了还在外面找野食吃?”女人哈哈一笑:“你这如夫人不愧是记者,可真是文雅,骂人也那么含蓄!佩服佩服!”
  两人边吃边谈,一直到十点多才离开,一起回到了胡言的家,过了一个颠鸾倒凤的美妙夜晚。当然,女人主动躺到胡言的床上是有目的的。人就是个利益动物,无利不起早嘛!胡言认为这是人类社会的铁的法则。
  妍妍姓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到一家大酒店当了服务员。大约十年前,还在省委当秘书的胡言,一次随领导在酒店请外商吃饭,侍候他们的正是金妍妍。胡言一看这个小姑娘亭亭玉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小脸儿嫩嫩的有红有白,一笑两个小酒窝,就立即看上眼了。以后再去吃饭就熟悉了,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妍妍为改变底层身份,慧眼识金,坚定地选中了这个“成长股”,就主动投怀送抱,不久成了胡言的地下情人。几年后胡言被提拔到东安大学当副校长,分管后勤、基建,就轻而易举地把她调入东安大学的招待所,这可是事业单位编制,如同有了铁饭碗。不久,就由领班提为副总经理,目前,不到30岁就被扶正,变成总经理了。
  两天后,庄秘书正在厕所蹲坑呢,突然就听到腰带上的传呼机“吱吱吱”的叫起来,手忙脚乱一阵后,才看清是胡校长的指示:“赶快去招待所订个大间,今晚有重要客人吃饭。”小庄有点扫兴,我这儿正搞“出口”业务呢,你却要“进口”,方向拧着啊!但不敢怠慢,提上裤子就去办公室打电话,可招待所订餐电话一直占线,情急之下就拨打了总经理电话。“是招待所经理室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是啊,我是金妍妍,请问先生有什么事?”小庄一惊,脱口而出:“金妍妍?”“是啊!我就是金妍妍,是假包换,金银的金,女人开花的妍。”对方听出是个小青年,就饶有兴趣地开起了玩笑。小庄已经明白,那个给胡校长发传呼的妍妍,大概就是这个妍妍吧!小庄急忙订了个大房间就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晚上6点,小庄已来到招待所等候胡校长。这里说是招待所,那只是个习惯称呼,实际早已改名为“文苑大酒店”了,并承包出去独立经营,承包人正是金妍妍,一年挣几十万那是小意思啦,当然主要靠学校的一些培训班、学术会议,没有校长的支持怕早就关门了。
  一辆汽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庄秘书正要向前开门,却被身后跑来的一位女子抢先一步开了门,并弯腰施礼:“欢迎胡校长,欢迎各位客人!”胡校长满面春风,相互介绍说:“小金,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房地产大鳄孔总。这是酒店金总。”金妍妍急忙说:“不敢不敢,叫我小金就行。”孔总扶了扶金丝眼镜,打量着金妍妍,双手紧紧握住那双晶莹剔透的嫩手不放,嘴里差点蹦出“真是个绝代佳人”这句话。但最终说出的却是:“金总好年轻啊!能管理这么大一个酒店,不简单啊!”金妍妍立即嫣嫣一笑,瞟一眼胡言说:“还不是靠领导支持,各位朋友帮忙啊!”说着就伸开左臂,做出一个请客人前行的动作。孔总身后是他的女秘书,一行人遂鱼贯而入。
  酒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海陆空各类佳肴无比丰盛。酒过三巡,胡言感慨地说:“你上大学是学历史的,当年继承孔子家族的家风从不谈钱,视孔方兄为异物,没想到你却干起了房地产,转眼就有了亿万资产,真让我这个穷教书匠嫉妒啊!”
  孔总习惯性地扶了扶金丝眼镜说:“时代变了,大家都向钱看嘛,我也是与时俱进啊!”胡言显得很深沉,说:“是啊,追求金钱没有错,低头向钱看,抬头向前看,只有向钱看,才能向前看。没有金钱的鼓舞,哪来前进的动力啊!”孔总一语双关地说:“你这教书匠也别给我哭穷,谁不知道你是大权在握,一只毛瑟笔,能顶三千兵嘛!”这既是称赞胡言因文笔出色而平步青云,又是说你这单位财务“一支笔”可是好生了得呢!
  胡言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声音沉沉地说:“说实在的,我这校长当得也没底气,因为我在大学没讲过一天课,也没写过一篇论文,管后勤写什么论文啊!”这倒是实话实说。孔总说:“那你不是照样有教授头衔!”胡言说:“省里规定,校领导评职称不跟教师竞争,不占学校名额,每人都是教授。赶上好时候了,是改革开放的好形势把我推到前台来了!”
  教师评职称,好似挤破头,可当领导的,不用竞争,自然就是教授,胡言却把这种特权说成“不跟教师竞争”的高风亮节,听得孔总也心里暗骂:“当官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但嘴里却说:“领导当然水平高,没有水平怎能当上领导呢!”
  的确是赶上好时候了,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运气,社会上不是流传这样一句话嘛。“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能力作参考,关系最重要”。他要不是省里关系,哪会成为偌大一个大学的一校之长呢!
  金妍妍来敬酒了,她今天特意换了一身低胸短衫和短裙,一条玉臂白皙透亮,端着高脚酒杯的莲花指染了指甲,更显妩媚与性感。“胡校长,我借花献佛,先敬孔总,好吗?”妍妍问。胡言瞅一眼美人说:“当然,当然,这是我尊贵的客人,你就别走了,陪我们一起喝吧!”金妍妍就站在胡言身旁,弯着腰请孔总端杯。孔总目光从妍妍脸上下滑到胸部,被弯腰后袒露的丰满迷人的双乳惊得忘了回应。身旁的女秘书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大腿才醒过神来,急忙端起酒杯说:“谢谢金总,啊,小金,来,共同干杯。”两人碰了一下杯子,而后一饮而尽。
  妍妍接下来是敬胡言:“胡校长,感谢你多年的支持帮助,一切都在这酒里了,请满饮此杯!”胡言明白这话的含义,也爽快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接下来是孔总女秘书和胡言男秘书小庄轮流敬酒,一直喝得两个女人酒气上脸,面如桃花,更似含苞欲滴的牡丹。
  小庄已猜出这个金妍妍就是给胡校长发传呼的妍妍,看来二人的感情不一般啊!但这个秘密是不能外传的,否则,我这饭碗就砸了。这顿饭,一共就这四五个人吃饭,签单时却是6800元,光一瓶XO就是1800元,还有两条“软中华烟”1000多元。当然,都是记在学校的账上。胡校长选择在这里请客,既可以记账,又等于给情人送了份大礼,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一举两得。
  胡言被司机送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就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婆出差未回,与前妻所生的儿子在美国读大学,孤零零地略感寂寞。电视上全是广告,突然出现一个丰胸广告,一个美女挺着诱人的丰硕乳房说“做女人挺好”。胡言就立即想起金妍妍,底下便开始出现反应。一会又来了个BB机广告:“有事你呼我”。两个广告轮番轰炸,久久不停。胡言瞅一眼墙上的钟表,已是22点,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犹豫一会,最后还是走向电话机,发给妍妍一个呼叫:“请到我家来,有要事商量。”
  妍妍结婚不久就离了,可能被老公发现了她的秘密吧,现在是自由身。仅半个小时,妍妍就驾着她的宝马车来到了。一进门就说:“这回还算你有良心,想着我。”胡言穿着睡衣,摸一把她那油黑锃亮的披肩长发开玩笑说:“你可真是召之即来,行动好快啊!”心里想:“这BB机真好!真是个好东西!不管人在哪里,一呼就出来。”妍妍说:“这叫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你等着,看我怎么让你求饶!”说着就进了洗澡间洗起澡来。
  两人经过一阵急风暴雨式的大战之后,胡言败下阵来。金妍妍躺在胡言的怀里摸着他的脊背说:“你真是个极品男人!”“何谓极品男人?”胡言从女人脖子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双手捧起那张因为出汗而更加鲜艳的嫩脸问。女人说:“你没听人家说吗!呼机挂腰间,吃饭靠签单,小秘随身带,胜似活神仙。这种人不是大款就是大官。”胡言拧一把那张小嘴:“胡说,我可没有小秘,我只用男秘书。”女人拧着胡言的鼻子问:“你才胡说呢,你叫什么名字?”胡言不解:“这还用问吗?胡言啊!”“这不就对了,胡言不就是胡说吗?”胡言一把拧在女人的大腿上:“你个浪娘们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骑在女人身上,发起第二次冲锋!
  趁着男人兴致正浓,女人说:“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这个孔总是为咱们学校的教学楼工程来的。我早跟你说过了,我父亲那个建筑公司你不能给少了,最少两栋家属楼,听见了吗?”胡言悻悻地说:“都向我伸手,僧多粥少啊,到时再说吧。”女人还在纠缠,胡言有点不耐烦地说:“去年把你弟弟弄进学校,考了那么点分,我费了多大劲,你知道吗?”妍妍也不敢逼急了,知道自己的地位已大不如前,就说:“好好好,以后再说,睡觉睡觉。”
  这一夜,两人睡得像两头死猪,直到墙上的钟表响了八下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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