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杨碧辞职

　 吴小亚回来，杨碧脸色不善地看着她。她才刚坐下，看到杨碧的表情，赶紧地又站起来说：“姐，你怎么了？”
　　杨碧露出恨恨的表情说：“你说呢？”
　　我赶忙打圆场说：“算了，她不是怕你不肯起来么？”
　　吴小亚这时一下明白过来，“哈哈”一笑说：“我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说你打呼噜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杨碧一下大怒：“你还说，让我都差点无脸见人了好不好？！”说完站起来向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行，我一定要出这口气！”吴小亚看见她如此坚决的样子，一转身便钻进床用被子蒙住，宿舍里便响起她俩打闹的叫喊声。
　　一会儿，杨碧在吴小亚的被子上揉得差不多了，便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坐下。吴小亚从被子里钻出来，披头散发地对着杨碧的床说：“姐，你要帮我扎头发，全被你弄乱了。”
　　杨碧摇摇头说：“怪我喽？我又没扯你头发。”
　　“谁让你拿我当面团揉的。”
　　“你爱梳不梳，我懒得理你。”、
　　吴小亚这时转过头对我说：“你看姐欺负我，你怎么不帮帮我？”
　　我故意装着不知地说：“我没见她欺负你呀，你们不是在闹着玩么？”
　　“你偏心，你俩是一窝的。不跟你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我微笑说：“你确实不用说，就流泪行了。”
　　她从床上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一把梳子，往外面走去，在过我面前时假装恶狠狠的样子，冲我一瞪眼，出门去了。
　　我就问坐在床边还在稍微有点喘的杨碧道：“我们今天去哪里玩？要不我带你去人民公园玩吧？”
　　她摇摇头说：“那里太挤了，要不我们就去桥那边逛逛算了，她们说也很热闹。”我点了点头准备起身。她看我的动作就又接着说，“等一下她，我们一起去。”
　　我点头说：“好”。然后坐着静静地等。
　　一会吴小亚回来，头发重新梳后，辫子比刚才要好看了些。杨碧看到她就说：“我们是不是去江那边玩？”
　　吴小亚点点头：“可以呀，说了好几天呢，都没去成。”说完放下梳子过去拉杨碧。
　　杨碧将她手一甩说：“拉什么？不就是在等你么？”
　　吴小亚便说：“那快走，我等不及了。”说完拽着杨碧往宿舍外走去。
　　当我们走出后，这间宿舍里便没有人了，不是回家就是去了老乡或亲友那里。其他宿舍也一样。留在宿舍里的人大都组织起来一起玩，让自己不那么感到孤独。也有一些只剩一个人的宿舍，如果朋友少的话，便只能在孤单里默默地过着寂寞的年。
　　出了公司门，往右沿着店面走一百米，便到了那条江边的路。沿着江边这条路，再往下走一两里，就到了那座跨江的桥头。走上桥，能看到桥下江水的另一种激荡。远处的上游与下游，都是满江澎湃的浪花。桥那边，从桥上看去确实人很多，这地方我曾经路过几次，那时却没这么多人。
　　下了桥头，走在这条不大的街，两边的喧闹不绝于耳，这里的年味竟然比我们公司周围与镇上都浓。听到了鞭炮声，看到了小孩子的玩乐，以及街边挂满的福字与别人脸上的笑容。这条街其实是单边的，一边是一片草地，一边是整齐排着的四栋楼。五层高的四栋楼长得一个模样，每一栋有十二间。这是一家公司的宿舍楼，楼上住的大都是打工的人群，楼下的街才显得那么亲切。
　　我们在这条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会看看这家店，一会逛逛那家店。不大一会就走到了头，毕竟这条街不是很长，而且大部分是卖表的。
　　时间到了十二点，肚子饿了。看着十字路口对面有一家饭店，便对她俩说：“我们去那先把肚子解决了吧？”她俩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我便率先往对面走去，刚好是绿灯。
　　饭店内，正是吃饭的高峰，隔壁包间不时传来猜拳声与哄闹声。大厅内也都是好几人一个桌子，推杯交盏地好不热闹。我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完全边缘在这年的氛围里。
　　吃完饭，她俩没了一点逛街的兴趣。毕竟这异乡在这年里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人家过年，然后我们自己越看越感觉心酸。不如回去，在那宿舍里，眼不见心不酸。于是我们便往回走。街上现在又多了好多摆摊的人，一些衣架往路边一放便是一个服装摊。她俩一下来了一点兴趣，便一个摊位接一个摊位地看过去。走回到桥上时，已经能看到了笑颜。
　　回去后，我们三个去球场打了一会儿球，就到了晚饭的时间。球场里有很多人，看来留下来过年的人不少。有很多是买不到票的，有的是回家坐车比较辛苦所以不想回，有的像我一样没钱回的。吴小亚说她请吃饭，我们也倒没什么意见，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吃完饭后照例吴小亚回宿舍，我与杨碧去玩。
　　时间如此过去，转眼初六到了，她俩开始上班。我们纸品厂却是要初八才开工。
　　初六、初七两天没事可做，待着实在太无聊便去我们县办事处那里。看着大包小包从家里过来的老乡们，虽然没一个认识的，但依然升起浓浓的羡慕。
　　晚上回来后又去陪她们玩，不过我们不出去了。毕竟回厂的人很多，都要邀请一起玩，吃吃她们或他们带来的家乡特产，一时各个宿舍热火朝天，杨碧她们的宿舍也不例外。看看我实在有些多余每晚九点未到便一个人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人也在这两天回来完了，空空的宿舍已经回到放假前的样子。初七的晚上我刚走回去，李泽泽看见我就说：“来抽一包我家乡烟。”说完拿了一包烟扔我床上，我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后问：“你是中午回来的吧？早上我出去前就没见你。”
　　他摇摇头说：“不是，我才来一会呢。刚才杨正海还来找过你。”
　　我点点头说：“哦，他也回来了。那我去看看他。”便往外走去。
　　到了杨正海的宿舍，他已经躺下了，不过没睡，正在与对面铺的人说着话。我进去便说：“杨正海你回来了，我看你早上没来，还以为要明天才来呢！”
　　他一看是我便回答道：“哦，你去玩回来了，我下午三点到的，本来是早上，车坏了几个小时。”说完从床上拿了一包烟说：“家乡烟，来一包。”
　　我伸手接过来，他又说：“锅炉房那个老乡也回来了，他要我们明天一起吃饭，说是带来了家里的渣鱼。”我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一根凳子坐下来与他们一起聊天。聊了一会却打起了瞌睡，就辞别回自己宿舍睡觉。只是宿舍里经常有来打招呼报平安的人，喧闹到十二点我才睡去。
　　早上醒来往车间走去，好几天不上班了，忽然地对车间有了深深的想念。因为起得早，依然能看到有刚到的工友正急匆匆地走进来。他们是刚从家里来的，还拖着大包小包。九点的时候三个班的人都来了，全在车间门口三五成群地“堆”着。
　　九点半点到了，厂长主任几个人从办公室那往这里走来，在厂长的一声“集合”声里，大家整齐地分三排排好。厂长带头然后几个主任跟上每人简短地说了几句，刚走过来的文员便开始派红包。很快在组长的帮助下，文员将红包派完，然后每个车间的车间主任集合自己的队伍开始安排工作。当主任说出来我们组是白班的时候，我们班有一半的人开始叹气，因为他们不能用开年这一段时间的白天与老乡团聚了。
　　散了会，我们走进车间。每个工位机手开始启动自己的机器空转预热。半小时过后，车间里响起了蒸汽声，蒸汽开始送过来，等压力表上的指针指到十公斤时我打开自己机器的主阀，蒸汽开始进入机器，熨筒慢慢地开始变色。将纸装上，也依然不开机，就这么让机器空转，然后就几个聚一起，聊一路回家的见闻，聊着聊着，上午吃饭时间到了。
　　吃过饭，大家这才开始将纸穿上，开始按单生产。新年第一天开机时间过得很快，还没反应过来下班的时间就到了。换了班我们回到宿舍刚冲完凉，杨正海就过来叫我去锅炉老乡那里吃饭。
　　我们一起出去，那个老乡是锅炉房一个组长，住的是管理宿舍。管理宿舍在厂门口另一边的办公楼后面。从纸箱车间旁边小路走过去，穿过一排风景树就到了。可老乡却不要在，问问同宿舍的人说是出去了，我们便转身出来往总公司饭堂走去。
　　杨正海不知是不是穿了一套新衣服的原因，吃过饭非得要我与他一起去107号宿舍。不就是一套天蓝色西装么，有必要显摆一下？我本来想去杨碧那里，可顶不住他的死拉硬磨，只好与他一起往那里走去。
　　宿舍里都不加班，燕兰与燕紫两姐妹还有吴芳都在，阿练也在床上坐着织毛衣。我们一进去，阿练就看到我说：“老乡来玩了，好久没有来了嘞！”
　　我笑笑说：“年前不是都忙过年嘛！”这时吴芳与她们几个都看到了我们，就起身给我们找凳子。
　　燕紫说：“好稀客哟，这么久没来，我们以为你们拍拖了呢！”
　　杨正海就说：“哪里呀？我回家了。”然后便与她们几个瞎聊起来，燕兰将从家带来的瓜子花生拿了出来，我走过去抓了一把就去阿练的床上坐下。过了一会，燕兰的老公也进来，她们就嚷起来要打扑克。
　　作为一个忠实的观众，我依然一边看阿练织毛衣，一边感受她们打扑克的气氛。然后就是回去时间时看到杨正海那百般的不舍。
　　第二天刚下班，我冲好凉就躲着杨正海与李泽泽往总公司走去，吃了饭到了杨碧的宿舍，杨碧正在准备去加班。见我进去，就叫我与她一起出来，一边往下走一边说：“你晚上不用来呢，我们现在一开年就赶货，天天加班到十点，哪天不加班我就在食堂等你。”
　　我点点头说：“好，我这半个月都是白班。”说完我们也不说话，并排着慢慢往楼下走去，到了生活区的门后各自分开，我往球场走去。
　　打了一会儿球到了九点，回去时却见杨正海在那里与李泽泽聊天。杨正海一见到我便问：“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我假装茫然地说：“情况，我能有什么情况？”
　　他就又问：“那你为什么今天去那么早，我们找你都找不着？”
　　我依然不知的样子回答说：“你们找过我么？我只是饿得比较厉害先去吃饭而已。”又瞎扯了一会，他也就回去睡觉了。
　　这个星期马上就要结束，时间倒也过得很快。这几天来我每天都陪杨正海与李泽泽去找燕兰她们玩。在那里除了与阿练聊一下外，就是看他们打牌。李泽泽也只是与阿香聊几句，其他时间就是在那傻坐。每当我看到他这样傻坐，我就会不自然地升起一股敬佩。佩服他这种无聊的精神。星期天到了，下午吃饭的时候，却看见杨碧在那里正吃着饭，我打好饭就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一会杨正海他们也过来，杨碧却不与我说话，走的时候眨了眨眼睛，我不由地好笑，可也装着不认识配合了她一下。
　　陪他俩到了燕兰她们那里，我找了一个借口就出来了，然后去了杨碧的宿舍。她见我到了便站起来让我与她一起出去。到了外面的街，陪她往镇上走去。镇上又恢复了正常，来来去去又是那些忙碌的人，过年那悠闲的人们已然不见。与她一路聊着，她要买一些日用品。我与她在那家商场里轻车熟路地一会便买齐。
　　出来往江边回去，江边上已经是人满为患。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江堤上走着，这鞋厂不加班，人可真多呀！我们从人群里挤过后，往下来到老地方坐了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吃刚才买的零食，一边体验夜的静…
　　十一点的时候，我将她送回了宿舍，我也回去洗洗睡了。
　　日子转瞬又到了星期天，依然地看见杨碧在等我。吃过饭我们便一起往外走。因为今天过后明天我们转成了中班，他们几个一下班就冲到镇上的溜冰场去了。我与杨碧买了一些东西后来到了那个江堤上，边吃边聊天。看着江面越来越暗的江色，没有夕阳的黄昏黑夜来得特别地快，当最后一丝光点亮远方的灯，我轻轻地将杨碧抱进怀里…
　　回来的路上，我告诉了她，我明天就中班了。她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我的腰，在转角的街头，紧紧地又给我一个拥抱。
　　时间飞梭，中班很快过去，这个星期天是我们中班转班成夜班。七点半去上班，要上到明天早上七点半。因为年初货多，星期天就不放假休息，所以才会这样转班。这是最辛苦的一种换班方式，因为我们要挨整个晚上。黎明到来的时候，整个车间才恢复一点生气。
　　星期一的下午，早早地我便起床往总公司走去。这时总公司刚好下班，我便在生活区的门边等着，工友们一个个闪过，有认识与不认识的。认识的因为要加班，点头微笑一下便过去了。一会就看到杨碧与吴小亚和几个姑娘一起走了出来，我就跟着她们向里走。吴小亚说：“咦！这么早？”
　　我笑笑说：“我上夜班呢。”
　　杨碧一听说：“转班了哟，吃饭了没？，我们去冲凉下来才吃饭。”
　　我回答道：“没呢，我现在就去吃。”
　　她点点头说：“哦，你去呗。”说完我去食堂，她们便上去。
　　吃过饭我就在饭堂等着她，因为她不加班才会冲凉后下来吃饭。在最后一批吃饭的人走进饭堂的时候，她走了进来，同行的还有吴小亚。她们冲我笑了一笑就排队打饭，我默默地等着。一会儿她俩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盘子是不锈钢餐盘，上面分几个格子，饭菜均在上面。
　　等着她俩吃好饭我们仨便往外走。这个星期一不加班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因为嘈杂的饭厅里不穿工衣的漂亮姑娘、帅气小伙很多。公司大门外也来了好多外厂的人，他们是在这等朋友或亲戚，好一起度过这难得的晚上。我们仨在一家小店买了一些小零食，尤其是吴小亚竟然在这春天依然还冷的日子，买了一根冰棍。
　　往江堤走去，到了一个沙场的边上，那有一个别人不用的空地。因为被水冲刷过，所以比较干净，而且全是裸露的石头。这空地的另一边，就是那条宽宽的江。看了看应该是经常地有人来这闲坐，地上有好多零食的包装垃圾。我与杨碧选了一个地方坐下，吴小亚却走去了江边，蹲着在那玩水。坐下后就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风景，依然是那没有夕阳的黄昏。
　　杨碧开口说：“我们本来很忙，但今天都不加班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我不知道，不会是没货做了吧？”
　　她摇摇头说：“不是，我辞职了。”
　　我一怔说：“为什么？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不是的，我们是新来的，总是做那不好做的货。组长太偏心了，她的老乡做的都是好做又工资高的工序。那天我与她吵了起来了，所以不想做了。”
　　“她没有怎么样你吧？”
　　“那她不敢，只是我自己觉得没意思！”
　　“那你又去哪里做？还是回家了？”
　　“回我原来的那个厂去，那个厂的主管是我一个地方的老乡。”
　　我想了想后问：“也可以。是在什么地方？”
　　“在QQ镇，那里离这比较远。我辞职到期后，你要帮我一起把行李拿过去。”
　　“可以的，你通知我一声就行了，我请一天假。”
　　“那倒不用，我这个星期五到期，你还是上夜班的。”
　　我不仅一愣：“这么快？”
　　她点点头说：“我多看那个肥猪一分钟我都难受，所以就辞快工。”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说什么，遥遥地看着远方，然后又看看玩水的吴小亚。忽然，我也好想去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