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送走杨碧

　　沉默了一会，吴小亚也走了过来，她拿起一把瓜子边嗑边说：“我们辞工也是没办法，这个肥猪专整我俩，难做的工序在其他组都是分起来大家做，她就偏让我俩做，有病。”
　　我想一下说：“辞就辞呗！你们不是可以又进其他车间吗？”
　　吴小亚不出声，杨碧沉默了一下说：“我想回我以前那个厂，与人相处比较熟悉。”
　　我“哦”了一声，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三人都沉默下来，默默地吃着东西。天越来越暗，黄昏就要结束，公路边的路灯亮了，可以远远地看见它们的光。
　　公路上匆匆的行人已经随着夜的来临少了下来，闲散的人开始出现在光影下。他们懒散地走着，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到沙滩，又收缩回去。坐了一会感觉有些压抑，就对她俩说：“你们要不要饮料？我去买点来。我想喝水，刚才忘了买了！”
　　杨碧摇摇头说：“算了，我们一起去街上走一走呗，坐在这久了也有点冷。”
　　我点点头说：：“那好吧，我们就去逛一下大商场！”说完便起身往公路走去。她俩跟在身后，在往江堤上公路走去的时候，一对接一对的情侣，正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在那家鞋厂门前的路口转了一个弯后，我们到了镇上。三个人毕竟没什么事，便慢悠悠地逛。路灯下的街充斥着穿工衣的人群，店铺里的音乐嘶喊着这街上的夜色。一会就逛到了那个大商场，在她俩看衣服的时候，我便去礼品那里挑了两个小礼品，一个给杨碧的水晶沙漏和一个给吴小亚的水晶小挂饰。
　　出来付了钱后将东西给了她俩，她俩很惊讶，杨碧爱不释手地玩着一边说：“你过年都没给我俩买礼物，我俩还以为你是不懂呢！”
　　我尴尬地笑笑：“哦，我忘记了。我想起来，已经过完年了。”
　　她俩异口同声地说：“切，谁信！”
　　“那补上好不？我确实是忘记了，因为那几天总是想怎么过这个年才显得有意义，却把这事给忘了！”
　　吴小亚笑笑说：“说说罢了，你以为我们有那么小气！”我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与她俩这样聊着沿大街一路往下回去。因为星期一，这边的厂大部分都在加班，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偶尔才会看到有几个人在街上走，路过那溜冰场时，倒是听到那里面的音响在山崩一般地响。
　　回到总公司门口已经是十点了，看着她们走了进去后，在她们回头时朝她们摇了摇手，便走回纸品厂上班。
　　下班、吃饭、睡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冲好凉、洗完衣服，四点半到了。一个人晃晃悠悠往总公司走去。
　　在饭堂打好饭，慢慢地吃着。一会儿杨正海与李泽泽还有一些工友也来了，杨正海看看我饭都吃上了，走过我身边时就说：“你不是有情况我才不信，你等会老实交代！”说完就过去了。
　　一会他俩就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因为总公司这边第一批人都还没有下班，打饭也没几个人，所以很快。他俩在我的对面一坐下，杨正海就对我说道：“交代吧，啥情况？”
　　我疑惑地道：“我能有啥情况？我说我与一个姑娘拍拖了，你相信吗？”
　　他摇摇头说：“你就扯吧，我都没有！你还会有姑娘喜欢，人家要喜欢也是先喜欢我呀。”
　　我点点头说：“就是喽，那你还问什么？”
　　李泽泽就在一边说：“话说回来了，姑娘应该是喜欢他多过喜欢我们的。”
　　杨正海不由疑惑地望着他，不相信地说道：“凭什么？因为那张黑脸，没天理了吧？”
　　李泽泽赶忙说：“感觉，就感觉！”
　　我平静地看着杨正海的无知，说：“还是别讨论这个了，先吃饭吧！凉了可不好吃。何况世界上姑娘那么多，有喜欢你的就有喜欢我的，只不过是谁先遇上而已。”
　　杨正海摇摇头道：“那也应该是有喜欢我们的多一点，你看连李泽泽都还没有。”
　　李泽泽一愣说：“这怎么说？唉！吃饭不说了，总之他比我好，应当是喜欢他的姑娘很多。”
　　杨正海看向他：“这虽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会信？”
　　李泽泽不由地叹了口气，说：“你不明白算了，总之我就是这感觉！”
　　我笑笑对李泽泽说：“你也别自我看轻，你看上去很有一定的气质。主动一点肯定能追到你喜欢的姑娘。”
　　李泽泽点了点头回答说：“嗯！我确实不太主动，又不喜窜门。”
　　杨正海接道：“我们现在不是有机会就窜门吗？”李泽泽不说话了，我也不知说什么，于是都闷头吃饭。
　　我吃完了，他俩才吃了一小半，我提着盘子便往外走去，也不等他俩。将饭盘往回收车一放，便去生活区边上的墙报上看新闻。看了十多分钟，杨碧来到了我身边对我说：“你吃饭了没？”
　　我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转过身来说：“吃过了，在这看报呢。”
　　她“呵呵”笑了笑说：“我还要冲凉才来吃饭，你上去坐吗？”
　　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在外面那栏杆上等你吧！”
　　“好，那我上去了。”我点了点头，她就走过去。我正要转过身继续看报，杨正海走了过来说：“啧啧！是不是新来的老乡，我都不认识？”
　　我点点头回答道：“这个厂老乡这么多，你能认识得完！这是刘勇他们那里的，来几个月了。”
　　他一听就来劲了，开口便道：“不会吧？这么漂亮，我应该认识呀！何况还是刘勇的老乡，好久没有去刘勇那里了，要不我们去玩会。”
　　我点点头说：“确实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他加不加班。要不你去吧，我看一会儿报纸。”
　　李泽泽也说：“我看报纸。”
　　他一下也兴趣全无道：“那就不去了，我们出去玩吧。”
　　我赶紧说：“我还是把这一张报纸看完，你先出去吧。”说完便继续看报，他往墙报上看了一下后就一个人先出去了。一会一个版面看完了，与李泽泽一起出去。门外总公司门口的栏杆上，杨正海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东看看西瞧瞧，头不时地扭动。
　　他看到我们就说：“这么快看完了，有什么好听的故事？”
　　李泽泽说：“有，你自己去看。”然后开始坐在上面瞎扯或聊聊车间发生的琐事。一会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便对他俩说：“我今天起得太早了，想去补一下瞌睡，一起回去了吧？”
　　杨正海摇摇头说：“我是睡够了，你要睡你自己去，我俩去球场玩。”说完他就跳下栏杆，拉着李泽泽往里面走。我就从栏杆上下来，走到街对面找了另一处栏杆坐了上去。十分钟后杨碧一个人出来了，我跳下栏杆伸手朝她摇了摇，她就微笑着走过来。
　　我俩往一家小店走去，买了一点东西出来后就问她：“我们现在去哪？”
　　“老地方呗。”说完她就往去江边的方向走。夜又来了，在还未走出街头的时候，路灯一下亮了起来，沿着街往远方伸去。
　　江堤的路上，我伸出手将她的手牵住，她便靠在我的肩上。我们走着，一路无话，很快地就到了江边的老地方。我放下东西伸手将她紧紧拥住，她也热烈地回应了她的唇…良久，我们分开，便背靠着背坐在江堤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天。
　　我想到以后的情景就轻叹一下说：“你这一去，我要看你就有点难了！”
　　她轻笑一下回答：“这厂里靓女这么多，你会想起来看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怎么会不想你哟！”
　　沉默了一下她悠悠地说：“嗯！你是个痴情哥哥，那以后再说呗。”说完后好一会儿沉默。当江上又有一艘船开过的时候，她便问起我上班的情况。我们就又开始聊起来，聊着聊着，夜开始暗得只见那江上的影子，就算偶尔开过的船我们也只看得见那亮着的灯。
　　她忽然地道：“抱着我。”我“哦”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从后面抱住她，双手…
　　回来的路上，我们紧拥着，慢慢地体验彼此的温度。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在拐角处，我不由地又吻了上去。
　　这段日子时间过得很快，每天起床、吃饭、约会、上班、睡觉的日子，终于在星期五划上句号。天一亮我就下班出来，往总公司走去。到了杨碧的宿舍，她与吴小亚正在收拾东西。我也帮着她收拾，半小时后就下楼出来。
　　在保安处出示了放行条后，便穿过总公司门口对面那条一里路的巷子，到了公交站台。今天吴小亚也请假来帮她拿东西，我们仨一人提着一个大口袋，倒像一个民工小团体。车一会来了，上了车将东西放在一起，找了位子便坐下。车里不挤，稀稀拉拉几个人。我看向窗外，没有风景却感觉到了一丝离别的情绪。
　　到了总站，这个地方每天都是来来去去不停的人潮。只是今天我们也加入进来，在拥挤的售票处，我挤进去买了三张去QQ镇的车票。在买票的过程里，总感觉口袋被人掏来掏去，我知道这是那些扒手。他们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是在这里交了钱的，抓了也很快会被放掉。出来与她俩一起往候车室走去，一会儿时间到了，进去停车场上了车。
　　车开出了市区后往北方驰去，一路上的房屋变换着风景交错。在开了一个小时后，窗外开始变得冷清。我们去的地方应该是离市区比较远的镇，路上才会有偏僻的公路。看着远处那些山，给人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在穿过一个小镇跑完一条绕山公路后，杨碧对我与吴小亚说：“前面就是QQ镇了，我们一会儿就到。”我默默地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紧了紧，点了点头。
　　进了镇后的一个地方，杨碧站起来让司机停车。然后下车在行李箱里拖出行李，一起堆放在路边。杨碧看了看天色就说：“我家那些人要下班才来接我，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否则回去太迟了。”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我想想就说：“这要去哪里才能坐车回去？”
　　她手指着对面说：“对面坐刚才那个车呀。”
　　我点了点头：“哪里可以吃饭？我们吃饭再回去吧！”
　　杨碧说：“要前面去了。”我看向她指着的方向，小镇的直街在我面前，那里比较热闹应该是它的心脏部位。街的后面是一座座远山，正灰蒙蒙地耸立在那远处。我们下车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工业区的大门外，门内是一条路，远远地往里伸去，那里有好多的厂房。路两旁是一排整齐的树，刚栽没有多久的样子，所以还用支架撑着的，大约两米多高，枝上有几片嫩芽。
　　我对杨碧问道：“你是去这里面么？”然后用手指向工业区里面。
　　杨碧点了下头：“嗯，这里看不到，还在里面一些。”
　　“哦，那你要不要去吃饭，我们一起去。”
　　她摇摇头：“你俩去吧，吃了赶紧走，要不回不去了。”
　　我便看着吴小亚说：“你觉得呢？”她点了点头，我们就嘱咐了杨碧一会，往镇上走去，没走多久却见有一个路边的简易小店。发现有吃的卖，跟吴小亚商量了一下，便进去买了一点吃的，就又回来，将两个饼子和一瓶豆奶交给了杨碧说：“你拿着吃吧，我们也随便吃点东西，等回去再吃。”她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处着，一会她说：“有车来了，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
　　吴小亚也看见了，有点伤感地说：“姐，你也要小心，我们走了，有时间来看我们。”杨碧点了点头，我与吴小亚就走到对面的路边，向还在远处的车招了招手。
　　车停下来时，我与杨碧互相使劲地挥了挥手，她眼角有两滴泪在滑落。车开了，从车的后窗看去，依然看到杨碧望着我们的车尾。我与吴小亚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吴小亚眼里也含着泪，她看着我轻泣道：“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
　　我不出声，因为我也知道这很难。太远了，除非也来这个地方找工作。默默坐下，看着窗外闪过的远方风景与路旁的各式房屋，心里一阵失落。
　　车开行一会吴小亚却睡去了，随着车的摇动，整个人都靠在了我的身上。大约一个小时后，她终于醒来，伸了伸脖子坐好。看着我被她口水湿了的手臂，脸红红地说：“哥，没关系吧？”
　　我耸了一下被她靠麻了的臂膀说：“没事，你倒是真能睡。”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支水。
　　天近黄昏的时候，车进了市区，因为路比较堵，我们便在车上经历了黄昏到夜的过程。下了车后天都黑了。出了车站赶紧地走到公交站台，幸好公交车没有让我们久等。回到公司门前的街上，我们找了一家饭店点了两个菜，吃完便往各自的宿舍走去。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后就要起床上班，我不知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夜。
　　黎明在我千万次盼望里终于来了，迷迷糊糊扎进床上，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出了纸品厂的门，却发现吴小亚在那里。我疑惑地问：“你不上班？”
　　吴小亚说：“上呀。下班了，我见后门是开着的，就过来等你一起。”
　　“哦，那走呗。”说完一起往总公司走去。吃过饭出来，她也跟着，我不由地问道：“你不回宿舍冲凉？”
　　“又没出汗，我无聊，想与你走走。”我点了点头，便与她去江边散步。走了一阵后她说：“你还会不会去找杨碧姐。”
　　我说：“有时间肯定去呀。”
　　“你找不到她的。我们下车那里不是她去的工厂，那是她的男朋友来接她的地方。她会去另一个地方上班，就是她男朋友那里。”
　　我不由地一愣说：“她有男朋友？”
　　她说：“是呀，她是真的爱上刘勇，才来这里的。但是刘勇让她失望了，所以她家里写信来让她去她男朋友那里，她就选择回去了，她们是订婚了的。本来她还犹豫，刚好与组长吵架，就加速了她的决定。”
　　“那我成了啥？”
　　“她说她对不起你。她其实很喜欢你，就因为喜欢，觉得更对不起，所以要我帮助你，害怕你想不通。”
　　我说：“你帮助我？”
　　她红着脸说：“我想做你女朋友。”说完用手拉住我的胳膊，我不由地一阵大笑：“她将我转让给了你？”
　　“不是这样哪！是我很喜欢你。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我是真的。她肯定不适合你，她与她男朋友做过人流手术了。”
　　我沉默了，然后默默走着，却任凭她的手拉在我的胳膊上，慢慢地往总公司走去，前方有一个路口，拐往没有路灯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