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方逐鹿多谋划 亡命之人巧聚逢
作品名称:塞上风月剑 作者:潏川戴月行 发布时间:2017-05-25 18:50:38 字数:11086
月波楼,坐落在茂密的竹林内,只一条曲径通往外界。这里偏僻凄幽,少有人至。显然,住在这里的贵客不想被闲人打扰。
月色如水,静夜如梦,四下里一片沉寂。然而,小楼内还隐隐透出烛光。时至三更,莫非这里的主人还未入睡。微风吹过,虚掩的窗扇缓缓敞开了,屋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就见一位面容憔悴的白发老者斜倚在卧榻上咳喘不已。他的身旁坐着名仪态雍容的华服儒士。此人年约六旬,清瘦的脸上尽显沉郁,悲切之意。此刻,他正紧握着老者那微颤的双手,热泪止不住地淌落。就听这儒士凄然言道:“为了能夺取宝图,累的先生受如此苦痛,小王真是愧疚万分。”这儒士还待说下去,那老者打断了他的话,喘咳着说道:“主上莫为老朽挂怀,兴许小伤并无大碍。为了荆楚百姓的福祉,为了陛下基业永固,老臣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原来这苍老的儒生竟是那续任的楚王张明雍,而这个白发老者却是那‘千幻神手’姜怡凡。那姜怡凡干咳了几声接着言道:“主公请听老朽一言,现今胡儿入寇,家国不保,诸强并起,干戈不息,那宋室虽是正统,但南渡以来,偏安一隅,苟延残喘,复兴无望。北齐王刘倪谋于心计,奸狡多端,其阴毒机变不在乃父之下。此人虽屈附夷狄,可一直在厉兵秣马,觊觎中原。那汉南范文杰自仗地利,周旋于群雄之间,阳奉阴违,待价而沽。我们荆楚尽管占据沃野,人口众多,物产丰富。可亦处于四战之地。这番邦要利用我们操控汉南,牵制北齐,并攻伐大宋,北齐欲拉拢我们壮大声威好开疆扩土,那汉南则委身与我,打着巩固险隘,伺机称霸的好主意。而这大宋想交好我们作为进退缓冲的阻敌藩篱。当今天下,金邦最强,宋庭居其次,荆楚与那北齐实力相当,皆处末位。这天下虽乱,但全系在荆楚一地,金人如侵宋,必经襄阳,而后方图临安。南朝若伐北国,当先收六郡,再发汴京。以老夫看来,当今之计,先要稳住金人,再收汉南,而后结盟北齐,征伐江南,这样一来,胡番欢喜,北齐心安,我们二家打下江淮区域,主上可趁机扩军裂土,到那时荆楚强盛,汉南亦收,这天下将形成南宋、荆楚、北齐、金邦四强并立的局面。那楚王欣然道:“先生,莫不教我作刘玄德么?”那老者欢笑道:“陛下虎踞形盛之地,锦绣之邦,若能交接列国,进可以图霸业,退能够善其身。”那楚王手捻长须,自得地笑道:“小王以为,南朝虽弱,但凭江南丰足,西川险要,扼地而守,金人纵要灭国收土,只怕是有心无力啊。这宋室苟存,北齐相依,我们荆楚就无患矣!”那老者言道:“话虽这么说,但南朝常年战乱,国力疲弱,照此情势,也只勉力支撑数十年罢了。那金邦若是真灭了宋室,亦或是草原上的蒙古吞了金人,主上认为我们还好的了吗?”那老者瞧着楚王沉吟不语,又言道:“胡儿最是贪狠无情,不管谁占尽华夏,我们这些汉家降臣都只会落个兔死狗烹的凄惨下场。明公,我们荆楚只有尽快壮大起来,才能与那蛮夷分庭抗礼啊!”那楚王神情复杂地言道:“先生所言极是,想当年胡骑南犯,二宫蒙尘,山河残破,百姓流离。义父为了湖广的乡梓免遭兵灾,不得已才屈附夷狄,小王虽为先王义子,但亦自认为身是汉人,当然要为我华夏百姓谋些福祉。荆楚势弱,虽难以抗击强虏,保全社稷,也需竭尽所能地确保百姓祥泰,一境平安。小王原想,宋室南渡多年,必当休养生息,整军习武,将来也好北伐中原,一雪国耻。若果真如此,我湖广甘愿前驱,却不料,南朝君臣一心苟安,毫无作为,看来,这大宋朝廷……”说到这里,心头一酸,不由得潸然泪下。那个‘千幻神手’见状忙劝慰道:“主上不必伤怀,只待宝藏到手,国库充盈,明公自可大展宏图,到时大军北伐,收复故土也不一定。”那楚王心思,以荆楚现状若能自保就属万幸。那里还顾得上这许多。至于,荡平凶顽,击破强虏却是不敢作想。”一番思虑,那万般愁闷郁于胸中实难遣怀,只得长叹一声,静默不言了。
二人正在无言之际,突见太子的亲随匆匆闯了进来,看他神色慌张,显然有大事发生。楚王心头一惊,忙走上前去,这亲随伏在其耳边低语几句,楚王听罢脸色骤变。他强自镇定下来,回身来至老者塌前抚慰数语,便快步离去了。
内室中,太子张振宁躺在床上,面色煞白,呼吸微弱。他见到父王前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抽动一下嘴角,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楚王坐在爱子身边,拭去他眼角的泪水,随即向跪在一旁的太医询问太子的伤势。当得知太子伤情虽重,但无性命之忧,方长出了一口气。他怜爱地盯着气若游丝的儿子,眼中泪光莹莹。过了许久才站起身来,命那太医好生救治,随后步履沉重地走出内堂。
楚王回到书房,召来那个亲随,详细了解了太子遭创的情由。听罢那人的讲述,他沉默半响,而后苦笑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屏退了来人。楚王跌坐在书案前,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没想到这番谋划如此周密,竟会是这个结果。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啊!为了这次的行动,他与那’千幻神手‘可谓是煞费苦心。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确信是万无一失,但还是……唉!非但让那个密使给逃了,而且还折损了二名大将,看着吧,他荆楚的颜面可是扫尽了。当初,他命心腹扮作锦帆帮的逆贼潜入宫中纵火,并借机行刺那金使庞振龙。然后派出‘千幻神手’假意追查此事。同时密召驻守零陵的太子与其会和,共谋大事。那个‘千幻神手’施计迷晕了护图之人,反复搜寻之下,却并未找到那张藏宝图于传言中的‘七星金龙刀’。他们料得这密使断不会将之放在身上,便依照事先计划,由太子的人马换上那振威军的衣甲,合伙上演了一出苦肉计。那里知晓这密使竟会如此狡诈。他不知怎的识破机谋,却一直佯装掩饰,这厮假意对太子的安排深信不疑,就在大家彻底松懈之即,突然发难,重伤太子,逃之夭夭了。
楚王暂且放下密使逃脱这件烦心事。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如何打消那金邦特使庞振龙的疑心。这事说不定已然传他的耳中。难保此人会有所猜忌。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君臣早已商议得当,料这精灵鬼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索性将这宫里宫外发生的所有惊变全推给锦帆帮的一干悍匪。想必,他们不仅乐于承领这谋逆大罪,说不得还要大肆炫耀一番,借此展示他们的雄厚实力。这帮逆匪早已盯上了金邦来的特使,他们先潜入皇城制造混乱,然后出其不意地刺杀那特使,待那‘千幻神手’外出查探之即,一面假扮成振武军突施暗袭,另一方面,散播楚王遇刺的谣言,等到太子回还时,择机击杀太子。这一石三鸟之计,果然精妙。一则,协助护图密使安然离境,二者袭击这声威赫赫的‘千幻神手’断除楚王一臂。谁能想到,这振武军前锋营的得宠将军会是假冒的。这事,逃回来的诸人俱可作证。这第三,便是击杀当朝太子,趁荆楚乱作一团之即率众反叛。以上推测有理有据,不由得特使不信。好在自从特使到来之后,他便以贼党肆虐为由,将这位特使重重护卫起来,这些日子,他啊,未曾离开皇宫半步,
这些天来,逆匪倡乱,荆楚国小,人手实在不足,在这危急之即,看来免不了要劳烦这位特使大人了,反正这特使啊,也憋的快疯了。
第二日,楚王便派人请特使大人到内廷商议国事。正如楚王先前所料,特使对这一系列的惊变得出了与其完全相同的结论。此外,特使大人还对当前局势进行了全面而深入的研判,并慎重地提出了一些颇有建树的应对策略。楚王对这些合理的建议均予以采纳,并准备逐步实施。但当楚王恳请特使飞书催促竟宁王火速前来主持大局时,特使大人却面露难色。原来他昨日接到王爷传书,得知竟宁王在汉川一带遭到乱匪秦孝平的截击。这伙山匪分散在林木中专以弓弩伏击天雄会的人马。这些叛民们虽然不精通什么武功,但他们人手众多,进退攻守,相互策应间颇具法度,且又仗着山林草木潜踪隐身。这些冷箭暗弩令的天雄会的一干枭雄防不胜防。为了避免无谓的死亡,并及早摆脱乱民的纠缠,会众们只得绕路而行。只怕短日内无法抵达,竟宁王在信中特意令他协助楚王全力夺取藏宝图,并伺机铲除那作乱的锦帆帮。当然了,竟宁王的书信楚王也收到了一封。但楚王这些天连遭打击,惊魂未定之下亦无心思看。
说起这秦孝平可真让人头疼。此人原先就同元兴府的一些帮会有所勾结。现在更是进入了利州东路,公然与荆楚为敌。可现在汉川局势未稳,那‘汉王’范文杰根本抽不出兵力清剿这些暴民。而自己一方也是无能为力。纵使能够派出军马进击山险,可这些乱匪大多是汉川百姓,大军杀到,立刻便逃散的无影无踪,你刚一退,他马上聚集起来重新兴风作浪。这一时还真拿此人没有办法。唉,就先容这厮猖獗几日。现在集中全力稳固荆楚政局才是要务。
二人商议已定,楚王便即召集百官入宫议事。在朝堂上,楚王声色俱厉地斥责了几名庸碌无能的重臣,而后言明了当下的凶险局势。他严令京师防御使辅国大将军詹光兴确保都城安全。紧接着加封副枢密使康朝旭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宿卫宫中。然后派遣右屯卫大将军段文振,左䣁卫大将军林国英率兵荡平暴民。并责令刑部并各府县推行保甲制,强化地方治安。责令枢密院于各地择选二万丁壮以充实军备。责令户部酌情减免荆楚百姓的田赋,并狠下心来减免了盐、茶、酒各项税收若干。责令学部增补优秀士子三百名入国子监。最后破格提拔振武军前锋营统制庞振龙为荆楚巡查处置使,全权负责缉捕凶邪,拿问乱党。他还唯恐特使的人手不够,又自大内高手中抽调了十名精英归其调遣。并令国丈嘉义伯武信军节度使傅保庆率得力人马从旁协助。这下,这位特使大人更是红得发紫。但大权在握的特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些天来,发生的一连串惊变令他大为困惑。虽然近年来荆楚叛乱不断,这入宫行刺也极有可能。但这次的连番变故却委实诡异无比,似乎有人早已悄然布下一个迷局,正一步步将自己引入歧途。但当前却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实施金主的计划,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似乎在转瞬间,荆楚大地就陷入一场空前的劫难之中。大家发现各府各县都以加强了防守,夜间的宵禁也比先前更严了。但见的,奔驰的马队冲过大道、长街;成群的兵士闯入民宅、店铺;辑查客栈、茶舍;搜寻寺院、道观;扫荡妓馆、赌坊。无数人被带到衙门询问。不少可疑分子被投进了大牢,更有些人被砍下了首级挂在城头上示众。从乡村旷野到丛林山间到处飘扬着荆楚的旗号。这片富庶家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变中颤抖着惶惶不可终日。
却说龙洲道人摆脱了‘少将军’一行的掌控,急急逃窜。这一番周旋下来,可耽误了不少时日。现今他孤身无援,已然陷入了万分危险的境地。他心知此时荆楚方面必会全力追捕自己,这汉阳城是去不得了。还是绕路返回,取了宝图,信物再作打算。先前,他随着驮队行至那山岗下,道爷凭着他那金睛火眼立马发觉了不得劲,便将之巧妙地藏了起来。
当然了这也是情急之举,若时间长了难保被人发觉,需的火速赶将回去。道爷虽说腹痛难忍,浑身更是昏沉乏力。但好在长剑未失,果真遇到不测还可勉力应付。这也幸亏了‘少将军’一行机警,慎微,无论睡觉,出恭兵刃从不离身。而自己这个天涯孤客自然保持了这一良好习惯。若不然两手空空,可如何是好?
龙洲道人强撑着病体在山林中奔走了两日,终于力不能支,晕厥在一道溪涧旁。恰巧一名汲水的老道发现了他,便将其背负到自己清修的小小茅庵。这里沟深林密,到是个隐栖修持的好地方。调养期间,那道人也曾问过他至此的原由,道爷便推说自己一行数人返回宗门,不巧遇到山匪抢劫,他在打斗中于众人失散,后来他迷失了路径,又染了恶疾,若非碰到玄门前辈搭救,必是性命不保。那道人听了只淡淡一笑,也不多问,只每日熬药炊膳。龙洲道人将养了几日身体大好,便以寻找师友为由辞别了老仙长,登程上路了。那道人也不挽留,随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物吃食。道爷也不推辞,便拜别恩公匆匆而去。
龙洲道人一路潜行,眼见得天色已晚,左近却无处栖身,无奈之下只得攀上一株繁茂的大树,歽了些枝干横在树冠间勉强安睡。如今虽是初夏时分,但夜间山风甚寒,龙洲道人尽管困倦至极,却还是被冻醒了。睁眼一看,月已偏西,想来已是后半夜了。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待要跃下树避一避风寒,突然打北边远远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夜间走动。龙洲道人心头略惊,便伏在树冠内屏住呼吸,仔细观瞧。却见的几条人影向这厢行来。这几人在距此树不远处停下来脚步,四下观察一番,便围坐在东首一株松树下。虽说这山林幽暗,难以辨物。但道爷内力精纯,目光锐利,他借着透过树冠的蒙蒙月光,还是将下方的诸人看了个大致。却见的有五名身佩刀剑的黑衣人围坐在树下窃窃商谈。就听一人言道:“‘少将军’,近日汉南反叛,而荆楚方面似也动乱不宁。这一带必然兵马云集,缉查森严。那密使会不会改变路径,绕道前往江南?”龙洲道人闻得此言心中诧异,却怎的又来了一位‘少将军’难道说?他不及多想,只静下心来细听。就听的那个被唤作‘少将军’的年轻人苦笑一声言道:“林大哥,现今情势危急,你莫要如此称呼。自从临安兵变后,我们已沦为朝廷钦犯,往后切不可乱叫,以免徒生枝节。那林姓汉子愤愤地言道:“杨老将军峻直刚毅,忠心护国,反倒为权奸所害,岂不让南朝万万百姓心寒。”这时,又有一人言道:林大哥说的是,现今亲贵窃权,忠良渐逐,胡儿又步步紧逼,各地镇将亦心怀叵测,这家国大计可如何是好?”众人听的此言均心情沉重,又自默不作言了。见的下方的议论,龙洲道人也不由得想到先前听那傻货提到的朝中隐忧,依这几人的对话来看,难道朝中已然大乱,杨老将军身遭不侧,这少将军被迫出逃……正在思虑之间,就听的那林姓汉子复又言道:“公子爷,现今传闻锦帆帮一干义士入宫行刺楚王,并于途中击杀太子张振宁,那当朝太子身负重伤,有谣言说他怕是死了。是以荆楚全境戒备,就连这崇山峻岭之间也分布兵马,我们想要再向前行可就难了。”那个公子爷默然半晌才徐徐言道:“这锦帆帮虽然一心反楚抗金,但必定势单力孤,特别是此前,那韩大把头率大部精锐赶赴汉南,其实力就更加微弱了,又怎能作的如此大事?只怕有奸人栽赃嫁祸,借以搅乱时局,好从中牟利。况且,杨某亦曾多次赶赴汉阳于那帮中义士聚会计议,自认为于那续任把头唐允兄弟交情匪浅,也了解其秉性为人。那唐兄弟虽坚贞骁勇,聪慧明察但到底年纪尚浅,胆略稍逊,就我看来,以锦帆帮如今的人手,唐兄弟的能为,又怎生掀起这滔天的波澜呢?再着说,锦帆帮一直从属辛大帅调遣,现今的首要任务是安全地护送密使前往江南,这牵制荆楚到是其次,为什么要自不量力地暴露自身,甚而危及密使呢?”这时,又有人插言道:“公子爷,您说,会不会是这楚王为了独吞宝藏而设下的苦肉计,他故意布下迷阵,以掩人耳目?”众人听了均觉得有几分道理。那公子爷言道:“前些日子汉南反叛,那些接应密使的义士尽皆阵亡,就连同马帮,船帮的二位帮主也不幸殉难,现在的锦帆帮实力大损,此刻荆楚方面必会趁虚出兵,看来,这锦帆帮确是在劫难逃啊!如今,我大宋于荆楚俱都纷乱羸弱,双方呢,面临金人的压迫均有通好之意,大宋方经祸劫,决计不会收纳锦帆帮的义士,如果众义士不能南返,极有可能折转汉川于那飞龙寨的秦孝平会和,从而在这汉楚交界的郧西一带觅条生路。这里虽处两强夹击之下,但若是将人马化整为零,分路潜行,这苍茫群山,浩瀚峻岭隐藏数十人的小股人马还是极有可能的。但如此以来,又怎生寻觅那护图的密使,况且,自临安兵变后,我等已然被朝廷缉拿,此消息只怕早就传遍了华夏大地。纵使我们遇到了密使,亮明了身份,他不明此中内情,又安的不心存猜忌呢?”渐渐的,众人将话题转到了如何寻觅护图密使上面,只是声音压的极地,饶是道爷在圣神小师妹的训教下耳里惊人,亦听不真切了。这几人商谈了一阵,似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便起身隐入了密林中。
龙洲道人看着那几人远去,心中若有所思,他记得临行前辛大帅曾吿诉自己,此行的任务是护送藏宝图安然抵达建康府,而要获取宝图却需的朝廷派人从中‘协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朝廷钦使会在白河县西南的圣母庙于其会和,只是,现今这庙堂上暗斗正酣,那担负大任的上差到底还能不能出现,可就不得而知了。假使朝中变乱,天使难以‘协助’,也需的尽全力寻取宝图,力挽社稷与危澜狂涛之中。
不知不觉间天已拂晓,道爷跃下树来,匆忙赶路。说来也怪,此番原路折返,却并未遇到天雄会的一干难缠鬼,想必多亏了秦当家的鼎力相助,他派出的弓箭手定是让金人的走狗吃尽了苦头,龟儿子被折腾的怕了,所以才绕行别处,要不然,自个孤身而来,又何以逃脱对方的魔掌。可他那里知道,对于竟宁王而言,这宝藏却并非势在必得。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这么一笔财富,总会有人起贪念的。老谋深算的竟宁王深知汉人的短视于自私。如今中原乱哄哄的,即便他大金起出了宝藏,这千里之遥,又如何运的回来?还不如作那钓鱼的香饵。正如他所料,无论是朝中的大员,还是一方诸候都对其垂涎三尺。你们就尽管地争吧,夺吧,替我们大金国保管几天也好!愚蠢的野狗竟想和精明的猎人斗,这不是开玩笑吗?既然有人为了眼前的利益争破了头,那就由你们去。他啊,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呢。
夜半时分,浓云满天,龙洲道人趁着夜色摸至前几日遇险的松风岗,此刻,山林沉寂,山坡下的小小集镇更是悄无声息。他观察了良久,才蹑手轻足地潜入疏林边上的茅厕。当初,他们在此驻足时,道爷发觉异样,所以他趁着出恭,借机探察周边环境,以便掩藏那宝图于金龙刀。可巧,他进的茅厕,发现这蹲坑旁垫脚的石板倾斜摇晃,细一观,其下的泥土已然垮塌,只是大家都懒的动手平垫,道爷灵机一动,将那两样物事用油布包了,塞进了石板之下,他的急切之举,恰好把这只能勉强立足的石板塞垫的平稳至极。
龙洲道人取了物品忙自飞遁而去。他行的良久,才依在一株巨木下盘算以后的行动。也确如那‘公子爷’所言,这汉阳城是去不得了。说不定那锦帆帮已然遭到了荆楚大军的围剿。极有可能向郧西这块连接数省的要地转移。若能有幸与一众英雄会和,那是最好不过了。可如果觅不到锦帆帮的踪迹,也只得绕道前往西川,求助那复川功臣李好义了。
道爷正在苦思之即,但觉得身边似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他细一观瞧,却见的一只乌龟正昂着头奋力爬着。他不由得大奇,这里无有溪流,水塘,却自何而来的乌龟啊?就在这当儿,忽闻不远处有人惊呼道:“小王爷不见了!”此人嗓音压的极低,似怕为外人听得。紧接着,就听人焦急地召唤同伙,‘真君不见了,大家快找找看!“于是乎,前方的山林中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好似有无数人正分散开来翻找寻觅什么跑失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人都刻意隐藏着自己的踪迹,并没有举火照明。就这么缓缓地摸索。龙洲道人瞧着几个黑影小心翼翼地晃来晃去,心中颇有几分好笑。但见的,这些人一面四处拨弄,一面相互低声交谈着。就听一人打着哈欠嘟囔道,‘天这么黑,可怎么找啊!’旁边的同伙也附和道,‘就是啊,林子这么密,肯定是寻不到了。干脆另抓一只得了。“方才那人又开言道,‘指不定,小王爷命中该有此劫。这里又没有水源,圣物肯定会渴死的!’听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似乎巴不得‘小王爷’早早玩完才好。这时,就听一个威压的声音低声喝道;‘乱讲话会烂舌头的,,真君爬不了多远。应该就在附近。’他又提醒道,‘大家留神脚下,万万不可踩到真君。否则啊,后果尔等可是知道得!’龙洲道人听的是一头雾水,什么小王爷?什么真君啊?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正奋力爬上自己大腿的乌龟,眯着眼睛思量起来。道爷这些年可是久历江湖,对于武林中的大小门派知之甚多。他晓得那行船的帮会总会供奉一只灵龟来保佑他们一帆风顺。船工们将这灵龟敬称为‘太微灵源崇奉道佑归元真君’有的地方则称为‘小王爷’或者‘服波将军’。难道自己竟巧遇船帮之人?他正在兴奋之即,那一行人已慢慢地寻到了这边。龙洲道人为了避免被对方发觉便悄悄攀上了大树。过了不久,那个首领模样的人首先不耐起来,他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看来的确找不到了,该天另抓一只就是了。大家都回吧,明个还要寻那护图密使呢。”众人闻言都如飞般奔了回去。道爷听的此人提及护图密使心念一动,看着手中挣爬不已的小小乌龟随即有了计议。他待那些人去的远了,便跃下树,朝着相反的方向急行了一程。而后回转身来,一边压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唱起那山野小调,一边跌跌撞撞地冲着这厢走来。道爷此时的举动就恰似一个为自己唱歌壮胆的夜间行客,当龙洲道人行至方才藏身的大树前,便惊叫一声,假装摔倒,并随手丢了手中的乌龟。不肖问,那一众早被惊动的神秘人立刻从四下跃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道爷一面揉着摔疼的腰胯,一边故作惊恐地盯着突然现身的一众人等抖颤不已。就见那个头领将钢刀架在他的脖颈间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夜间来这荒山作甚?”龙洲道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好汉爷,在下乃是一游方之人,适才睡醒,发觉走失了驴子,便到处寻找,不巧滑倒在地,惊动了好汉爷?小道身上并无钱财,还望众英雄高抬贵手,饶小道去吧?”那头领模样的汉子正欲再加盘问,却见一个眼尖的从属低头抓起翻仰在地的乌龟欣喜地叫道:“真君找到了!”那头领模样的人细细打量了道爷一番,似觉得对方不像是奸诈之辈,便收起了兵刃,歉意的开言道:“我们也是行路的客商,只因错过了宿头,才栖身在此。适才鲁莽,让仙长受惊了。咱们既是有缘,便请宿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说话间扯起了道爷,众人不待他开口,就将其裹挟在核心向林中走去。
他们行的一程,来至一个小小的庵堂,众人进了茅庵,早有人点亮了灯火,借着微弱的烛光,龙洲道人发现庵中聚了七八名黑衣汉子,在那墙角放置了一些包裹,而神龛上的大瓷碗内正爬着方才丢失的‘真君’。那头领拉着道爷席地而坐,随着他一声轻唤,已有二人守在门外,其余人等则站立在周遭,显然是防备道爷有甚异样。
沉默了片刻,就见那年轻的头领将一碗清水置于道爷面前,开言道:还未请教仙长法号?敢问仙长在何处清修啊?“龙洲道人望着对方灼然的双目,只是一笑,顺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地轻点了几下。这坚硬的青砖地面顿时呈现了七个深深的孔洞,那年轻人见得那形似北斗般的孔洞,面上不禁露出惊骇之色。道爷丢了手中的树枝,意味深长地笑道:“贫道法号‘七星’,平日只在山野间行走,也无甚居所。”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言道:“如果贫道没有猜错,诸位便是水面上的朋友了?听闻金龙帮声威赫赫,小道早就有心交结,只是一直无缘,今日有幸于众英雄结识确是天意始然。”那年轻人见的道爷内力惊人,这番言语更是暗藏玄机,脸色便更加凝重了。难道本帮的信物却是在此人身上?那么他……他正在思虑之间,龙洲道人仰首凝视着破窗外的夜空,沉声吟道,‘北斗七星高,’那年轻人显然已猜得了几分可还是身子一震,但见他伸指在青砖上划出一条升腾飞龙,口中昂然道’金龙啸狂涛。‘龙洲道人信手在地面上划了只小舟,接了一句‘扬帆千里外,’那年轻人探指在那龙首上方点出了一个寸许孔洞,直视着对方吟出了一句‘旭日映海遥。’龙洲道人展颜一笑道:“‘青龙’唐允好深的功力啊!贫道是神交已久啊!”那年轻人亦拱手道:“仙长神功盖世,唐某自愧不如。”二个互视着对方,脸上均流露出欣喜之意。众人见得那道人原是己方之人也就放松了戒备,纷纷围拢上来。那唐允拿起地上的水碗随意一泼,这青砖地上已是斑驳一片。方才留下的划痕,孔洞已然难以看明,这唐允重新为龙洲道人倒了一碗清水,双手捧至道爷近前,恭敬地言道:“唐某一时鲁莽,冒犯了尊使,小可这里赔罪了。”只顷刻间,适才那万分紧张的气氛已然化作一片祥和欢悦。
经过一番叙谈,龙洲道人方知这些锦帆帮的部众确是遭到荆楚大军的追缴,虽然他们耳目众多,并及时觉察到对方的种种异动,也提早安排了分散撤退的事宜。但在荆楚兵马的重重围堵之下还是伤亡惨重。待的行至这山险之地,也只聚拢了寥寥数人而已。那唐允也问及龙洲道人的。道爷亦七分真三分假地将自己这一路上的行程经历作了粗略讲述。众人听的诸多的义士为国捐躯,都不禁为之伤怀。当唐允确认本帮信物就在这位密使身上,便以凭吊老帮主为由,欲要探探这位密使的底细。龙洲道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目中精光立显,他沉声喝道:“唐兄,难不成要看这信物么?那唐允弄了个没趣,忙赔笑道:“在下一时情思难耐,仙师莫要见怪。”想来也是,毕竟道长一路行来,遭遇了诸多磨难,岂可轻易信人。
唐允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氛围,便转换了话题,十分认真地于道爷商谈起今后的行程来。双方均认为决计不可再经湖广,轻舟而下,就是走这陆路也是千难万难。既然荆楚防守严密,若是执意前行,无异于自投罗网。这丢了大伙的性命不说,那灭国亡种的千古罪名他们可万万担待不起啊。龙洲道人提议,不如先于那秦当家会和一处再作计较。唐允亦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也只有照办了。这一来,锦帆帮同秦当家情分非浅,若是到了飞龙寨,这密使的身份必然明了。其次,众人仗着秦当家的实力也便于和强敌周旋。对于龙洲道人来说,他对于这些人的底细也不敢十分肯定,虽然双方的应答准确无误,他从唐允那里得到的有关讯息于他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也相符,但作为一个精明的老江湖,在一切都未明了之前还是要有所防范的。不过,现在的形势异常危险,因而大家在明面上还是彼此信任的,至少要作出非常依赖对方的样子。唐允作为一派的当家人,也理解道长的苦衷,而自己又何尝轻信他人呢。所有的疑虑于猜忌都由时间来验证吧。只是他们的时间确是不多了。大家俱是明白人,已然从近些天的一系列惊变中嗅出了极大的危机。当然,这危急不单单威胁到他们这些参与护宝的人,而是在不断地扩大着,最终将酿成一场灭顶之灾,吞噬掉华夏大地上每一个生灵。
细细想来,汉南的反叛,南宋的谋乱,荆楚皇城中的纵火行刺,太子的遇袭,锦帆帮的被灭,这短短数十天内竟发生了如此多不可思议的骇人事件。另外他们还听说北齐王刘倪正在加紧操演兵马,准备南征,而齐王的钦使也已抵达了江陵,至于一直蠢蠢欲动的金人更是四处联络,要收那渔人之利。
其实大家都知道,安康府兵马同知范文杰和楚王张明雍之间有着扯不清的关系,而他之所以敢于悍然叛乱,并十分顺利地吞并了汉南全境,也和楚王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如果汉南、荆楚、北齐三个割据势力结成了同盟,在其主子的主导下发兵南侵,那这大宋江山就将不保了。但最为可怕的是,南朝权臣黄埔坦、夏震、史弥远、钱象祖,一直于北齐王刘倪暗通款曲,当然了,楚王也极其看重这几位显贵,因为大家的利益是相同的。这几位风云人物已然将这天下大势瞧的明了。他们都知晓南宋政权已然撑不了多久了。这个王朝就如同一个年迈的老人,其身上的疾症实在是太多了。它的病体一天比一天沉重,它的气血一日比一日枯竭,虽然近年来也出现了几位不得势的忠臣良将,但对这个积重难返的王朝能起多大作用呢?就像一个耄耋老者,手中即便拄了一根拐杖,也只能勉强维持不会摔倒而已。至于最后,还是要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虽然说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投靠了金人,或者说即将归顺金人,但那也仅仅是为了自保而已。这些聪明人能够由一条正在倾覆的漏船上跳到另一艘安全的舰只上,是因为这条船的主人暂时需要他们。但无论他们如何为新主子誓死效力,可夷狄是不会相信汉人的忠诚的。所以,大家要在这个王朝灭亡前尽可能地多捞些好处。几个强者间的联盟会让自己在这个风烟乱世存活的更久。假如说,谋取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么,大伙行进的方向也必然是相同的。要想干大事,就得共同协作。不管合伙人是不是自己的朋友,共同的利益总会把互不相识甚至彼此仇视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这并不奇怪,这个世界原本便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得遵从生存的法则。
不用问,龙洲道人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华夏大地上的风云突变。他知道,大家就算抵达了飞龙寨,若不能迅速离开汉南,终究会大祸临头。现在汉南局势渐稳,那么,范文杰的下一个目标定然是飞龙寨了。所以,他们要在对方发动攻击前于自个的救命稻草会和。道爷明白,秦当家同锦帆帮一直是联手抗敌。这接应之人是真是假,便看秦当家的慧眼了。在见到秦当家之前,他宁可什么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