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窘境(1)
作品名称:燃烧的乡村 作者:乡村幽兰 发布时间:2017-05-25 18:47:57 字数:3107
为了孩子,为了让张青铜劝动陈梓姗返校复课,妤暄不得不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单独面对张青铜。
虽然吴格的谣言让她直面张青铜时,感到不安,别扭,尴尬,但她必须要面对。潜意识中,现在能够帮助梓姗的恐怕只有张青铜了。
妤暄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和精神的压力,哪怕再次牺牲女人的声誉和清白。想到他们之间无中生有的“关系”,她不禁红着脸,越加感到别扭了。
她扫视了屋内,难为情地说道:“这里连个凳子也没有!”
在妤暄思想中,权衡儿女的命运和自己的荣辱的分量,儿女的命运和未来就是她衡量标准。她无法直面梓姗不去读书而整日呆在身边,更无法面对女儿就这样废在自己的面前。她要把梓姗弄到学校,和命“拼一拼”,给女儿也给自己留个机会。知女就莫若母了,梓姗渴望读书的心情她是知道的,这次公然辍学,一定有因。可自从她回家言明再也不愿意上学了,无论怎样追问,陈梓姗只给她一个回答:“我不想上学啦!”
“没关系!我不坐!站习惯了!”张青铜随口说道。其实张青铜内心何尝坦然无波呢?
他这是第一次独立面对这个漂亮的女人,面对风言风语谣传中的和他已有多年私情还有肌肤之亲,甚至还生下女儿的百里挑一的女人,多年来独身练下的钢筋铁骨,竟然觉得很不自在,不禁偷偷地望了她几眼。
说来也怪,想到这层,张青铜的眼睛总是不争气地向妤暄身上望去,他好像闻到了一丝很淡很纯也很香的气息,这种气息刁钻地钻入了他的鼻子,进到了他的心里,就像一只女性纤巧的手,柔柔地在他的心里抚摸。
妤暄心中何尝不七上八下的,她感到耳根子脸上,甚至整个身体都发起热来。好羞人啊,她想。她本来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竟不自觉地相握在身前了,并不停地搅弄着。浑身不自在,全身难受,她心中又暗暗地骂起了吴格。
妤暄心中惴惴难安!自从陈安死去,她还没有主动单独面对过任何一个男人,她不想惹是生非。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谨言慎行,无理由的不幸总是落到自己的身上,妤暄本以为只要自己注意言行,好好抚养子女,就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现在吴格的谣言把他和面前这个本无相干的男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妤暄心痛,在流血!妤暄的白皙的脸上,显出了复杂的神情。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偷偷地望了一眼这个男人,让她羞愧不已的是男人也在望着她,她臊得满脸红晕,匆忙扭转头去。
目光极为敏锐而又怀着同样心情的张青铜又岂能发现不了妤暄的变化呢?看到妤暄羞形于色,心中竟怦然而动。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这样卑鄙,竟有这样落井下石的卑劣无比的心思,张青铜诅咒自己。
当他发现妤暄偷看自己时,也觉得自己太失礼了,脸上燥热,忙别过头。
张青铜想急忙要摆脱这种羞人的气氛,很不自然地说道:“我想了解一下梓姗回家后的情况!”
妤暄羞愧难当,看到锅台上放着的刷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筷,双手捧起来,小心地放到了碗笼中去了,回头说道:“张老师,你说梓姗是不是病了,或者受到了什么刺激啊?”
妤暄对女儿的担心全蓄在她隐含着羞色而疲惫的眼中。
张青铜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妤暄,安慰她道:“没有什么吧!或许是什么地方想不开,孩子嘛,只要她抹过这个弯儿,不就一好百好了嘛!不用太担心啦!”
“可是最近以来我总是觉得梓姗这孩子哪里不对头!可我又说不上来!”妤暄惶惑地也有些怯怯地说道。
“他在学校也没有先前活泼了!上课总是痴呆木讷!我让同学劝劝她,可是她总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也正担心呢!没想到她竟然会辍学!”张青铜说道。
“是不是那件事儿给梓姗刺激太大,让她陷进去了?”妤暄担心地问道。
“极有可能!孩子的承受能力毕竟很小,心里很脆弱,要是那样要解开她心中的结可能要费一番功夫的!”
“我对她实在没有辙儿了,你没来之前,我正愁着呢!”妤暄愁眉不展,想到陈梓姗,想到伤心处,眼中有了晶莹的东西。她太虚弱了,不仅是肉体上,更是心灵上的。
望着妤暄,张青铜心中怪怪的,脑海中浮现着黛玉葬花的情景,黛玉低吟慢啜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如泣如诉,如哀如怨,荡气回肠,让人泪下: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门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女人真是不容易啊!太不容易啦!张青铜为妤暄母子的遭遇而悲哀,他的心在流血!
“张老师无论如何你都要想想办法帮帮梓姗,这孩子太可怜啦!”妤暄幽怨地说道。
张青铜心神回复,忙说道:“噢,那你把她在家中的表现给我说说吧!”
“其实,自从梓姗不愿意上学,我就想告诉你,可是出了吴格…”妤暄打住话头,咬着牙说道,“吴格这个挨千刀的那件事儿,我也没有机会告诉你!”
妤暄对吴格耿耿于怀,心中的怨气难以消失。一个寡妇被他这样作摆,怒他恨他是很正常的事儿,张青铜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你说说吧!我也许能够帮得上忙!”张青铜稳住了动荡的心神说道。
妤暄站在离张青铜不远的对面,双手交叉地垂放在小腹上,这会她的神情显得很平静,她悠悠而伤感地说道:“梓姗爸已经去世四年了,可是我总是觉得她爸爸的死留在她心头的阴影始终存在。她爸爸卧病在床的时间里,这个孩子除了上学外,回家就帮助我照顾爸爸,给他端茶送水,说话,把她在学校的事情讲给他听,有时候她爸爸就会激动地哭出声来。爸爸经常对着她说,女儿啊,爸爸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是我的幸运,可是爸爸却不能把你抚养成人,是爸爸的罪过。每当这时候,父女俩总会抱头痛哭的,有时候我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大哭一场。她爸死的那些天,这个孩子不吃不喝,也不想上学,只是坐在曾经摆放爸爸病床的地方出神发愣。后来,我看这样会憋坏孩子的,就哭着劝着哄着,我告诉她她爸托梦给我,要我一定要让她上学,让她一定要争气,女儿考上大学时别忘记告诉他,让他为有这样争气的女儿而骄傲。我还多次到学校找老师和学生到家里找她,总算把她弄到了学校……”开始的时候,妤暄还能控制情绪,声音缓慢而深沉,可是讲着讲着,她的情绪再也难以遏住了,哭出声来,热泪迸出。
张青铜看着沉浸在悲伤苦痛之中的妤暄,他想到了酒后被淹死的父亲,想到了父亲去世后受不了打击一病而去的母亲,想到了受尽禽兽蹂躏而死去的花样的妹妹,想到了临死之时绝望不舍的妻子,伤感和酸痛就像泉水一样地直往上涌,眼泪也洪水似的倾泻而出。
张青铜只觉得妤暄心中的苦水随着她的讲述全流到了他的心里,再从他的眼里奔泻而出,从衣袋里掏出纸巾,好不容易才擦干眼泪,把其他的纸巾递给妤暄,说道:“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孩子要紧啊!”
“嗯!”妤暄接过张青铜递的纸巾,半天也没把眼泪擦干。
妤暄的双眼眼泡子肿得越发厉害了,而且就像擦上了胭脂。
苦了这女人啦!张青铜心想。
“后来的情况呢?”张青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妤暄没有看张青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梓姗也真的争气,听说在学校她只是学习,回到家里帮我些做家务外,有闲空还是学习,每次考试都在班里第一,就算是在学校也能拿到第一的。有时梓姗背着我,和爸爸说话,她哭着告诉爸爸,她知道学习,她的成绩很棒,门门都能拿第一。我真怕这孩子憋毁了,被压毁了,好多时候,我劝她出去找孩子们玩,她都不愿意。她只知道学习,只知道帮我干活,苦了孩子啊!小小的年龄就吃了别的孩子一辈子也难以遇到的难和苦,我这个当妈的,真的是愧对孩子了!她要是生在殷实的人家,说不定会有个好的前途,可惜了这孩子啦!”
张青铜默默注视着妤暄;“这孩子不想上了,应是多年来淤积在心中痛苦和郁闷被这次的流言引发了,让她的自卑和自暴自弃感情膨胀了!”
妤暄沉默了,莹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悲戚,那种悲戚浓郁得让张青铜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