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肃反

　　截止12月31日，汉南县税务局共征收货物税、营业税、盐税、屠宰税、牲畜税等工商各税16.9万元，大部分用于军政机关、治安、文教、卫生、囚犯口粮和贫困群众生活补助支出。新生的人民政府因为这些财力的保障，终于站稳了脚跟。县委书记李云龙亲自到税务局看望和感谢辛勤收税的所有税务干部，并握住剿匪有功的王达川的双手赞不绝口。
　　1950年2月，春节刚过，局长罗建平就到省府西安开会。会议传达了全国税收工作会议精神，在总结老解放区税制建设的经验和清理旧中国税收制度的基础上，建立了人民共和国的新税制。废除了国民党政权时期不合理的税种，统一了各地政府开征的税种。明确规定，各地不得私自开征或停征税种，也不得提高或降低税率或税额。新中国的税收工作开始逐步走向正规。
　　税务新兵王达川已经熟悉了各个税种的征收品目、征收比例和应纳税额，算盘也用得娴熟起来。几个月下来，他对汉南县城区各街道的税源分布情况更是了如指掌，按部就班地履行着自己的神圣职责。
　　闲暇之余，他还会到南街“魁顺居”白老板的黄酒店里饮一碗热乎乎的黄酒。白老板还是显得那么热情，抽时间坐下来陪他拉一阵家常。
　　有一次喝多了，白老板就夸起他女儿白雅轩的好来。说自己的闺女如何能干，如何聪慧，媒婆如何踢断自己家的门槛，但这丫头就是不愿意见任何一个小伙子。
　　“每一次你从店里走后，她就会问长问短。说你一个人来汉南工作，要注意身体。哎，小伙子，你有没有耍幺妹（汉南俚语，谈女朋友的意思）？”白老板盯着王达川认真地问。
　　“革命工作要紧。况且我还年轻，暂时不准备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王达川同样认真地应答着白老板。
　　白白胖胖的白老板面露一丝喜色，端起酒碗，与王达川“咣当”地对碰了一声，一饮而尽。
　　自此以后，白老板对王达川更热情了。而那漂亮的白雅轩对王达川更多了一份热情。她会殷勤地为王达川烫酒、端菜，但好像依然生着王达川的气，绷着脸不主动与他说上一句话。
　　归于平静的王达川已经好久不见李雄晋的人影了。他知道，李雄晋局长和他的公安战士们正在汉南县开展大规模的“剿匪肃特”运动。
　　这是一场在全国同时开展的轰轰烈烈的运动。国民党政权在逃离大陆时，留下了无数的反动特务，他们潜伏在各行各业，各个角落，随时为盘踞在台湾的蒋介石政府收集情报，随时准备着迎接蒋介石反攻大陆，颠覆新生的人民政府。驻汉南县的解放军部队在公安部门和广大民兵的配合下，历时七个多月，共剿灭残匪、肃清特务分子五百余人，缴获了一大批枪支弹药，并破获了两台秘密电台。
　　八月份，正是汉南县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剿匪肃特”总结大会在汉南县钟楼广场举行。县委书记李云龙做了总结讲话，驻军首长田风团长宣布了对匪首黄鼎安、恶霸地主杨虎、余狼等五名罪大恶极的罪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命令，王康等30多名敌特分子被判处有期徒刑押解到新疆伊利地区服刑。
　　宣判大会一结束，李雄晋带着公安战士和解放军战士将执行死刑的黄鼎安等罪犯押解到汉江边的一大片滩涂上，执行了枪决。在一阵清脆的枪声中，残害汉南县穷苦人民几十年的黄鼎安、杨虎等罪犯一头栽倒在了滩涂上，结束了其罪恶的一生。
　　王达川也随着人流涌到了滩涂上，看着这些昔日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并甘愿与人民为敌的反革命分子的下场。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自豪，越来越喜欢自己所从事的税收工作了。正是因为自己和同事们的辛勤努力，跋山涉水，从千家万户聚集着一分一厘的税款，为人民政府积累了大量财力，人民政府才有力量铲除这些残害百姓的敌对分子，才有财力兴办学校和医院，才会更好地救济那些缺衣少穿的穷苦大众，才会得到广大群众的支持和拥护。
　　“税收是国家机器运转的基础，没有雄厚的税收，便没有强盛的国家”、“社会主义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话都是罗建平局长在各类会议上讲的，而税收的许多作用都是自己通过身边所发生的一件件事情慢慢琢磨出来的。
　　他为自己所从事的税收工作自豪着、兴奋着，就像当年跟着营长李雄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样。他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纳税人，有软磨硬泡不情愿缴税的，有面对税务人员哭闹耍泼的，还有恐吓威胁的，更多的人则是按照规定自觉地向税务局缴纳着税款。现在，他在自己所热爱的税收战线上苦并快乐着，王达川不再为上不了战场而懊恼，而惆怅。
　　王达川正沉浸在内心的幸福中，人群中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吃了一惊，拍他肩膀的不是别人，是“魁顺居”的白雅轩。
　　今天的白雅轩显得格外漂亮。上身穿了一件白布衬衫，下面是一条卡其色的学生裙，脚上蹬着汉南女孩子普遍穿着的黑色手工布鞋。由于天热，她将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条黑油油的“马尾巴”，整个人显得更精神了。整齐的刘海不见了，露出了圆润光洁的额头和两条细细的弯眉。小巧的鼻尖上似乎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出点点光亮。潮红的双颊下是白皙而光滑的皮肤，泛着绯色的光彩。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姑娘”。王达川在心里这样想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加快。
　　“汉南自古出美女”，这是局长罗建平摆龙门阵时说过的话，还说“烽火戏诸侯”的主角褒姒就出生在汉南县境内。
　　褒国国王为了寻求周幽王的庇护，便将自己美若天仙的女儿晋献给周幽王。周幽王见到天仙似的褒姒简直是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天天守着、宠着，就怕褒姒不高兴。可是，无论周幽王用什么办法试图让褒姒高兴，褒姒就是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没有一丝笑容。急得周幽王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有位善于察言观色拍马屁的近臣猜摸出了幽王的心思，献出了“烽火戏诸侯”的妙计。周幽王一拍大腿，如梦初醒，马上命令点燃了骊山上的几座烽火台。狼烟四起，各诸侯小国争相前来勤王。褒姒站在骊山行宫里看到山下人头攒动，马匹驰骋，锣鼓喧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好玩，就咧嘴浅浅一笑。幽王眼见美人笑，乐得大笑不止，传令下去，“没有什么战事，夲王和爱妃在玩儿呢！各家勤王部队请原路返回吧。”各家勤王部队怨声载道，愤愤而去。过了不久，西边的犬戎果真带兵来到周幽王的地盘抢掠，幽王命令点燃所有烽火台，召唤各家诸侯来勤王。青白的狼烟熊熊地燃起来几天几夜不熄，却没有一卒一马来救幽王。原来，看到狼烟警报的各家部队，以为幽王又在和自己闹着玩呢，索性不再上当。孤立无助的周幽王和美丽冷艳的褒姒就这样被犬戎人掠去，不知所终。
　　汉南姑娘也许是因为处在山清水秀的盆地里，个个皮肤白皙，身形窈窕，配上几份神似江南吴侬软语的陕南方言，简直让人乐不思蜀。王达川有时觉得，汉南姑娘的美貌真的胜过自己家乡四川的妹子，因为相比四川妹子，汉南姑娘骨子里少了几分辣味，多了几分温柔。但也只是偶尔有此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革命战士，是个人民共和国的税务官，儿女情长的情绪应该远离自己。
　　“现在好了，坏分子都被抓起来了，你们收税时的危险就小多了”。白雅轩紧走两步，紧挨着王达川说。
　　“是呀，群众出门搞生产也就安全多了”。王达川觉得与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并肩行走有些窘迫，似乎路边所有行人都在拿眼睛盯着他俩，脊背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脚步跨得更大了。
　　“哎吆”，刚走到一片柳树林，王达川听到身后的白雅轩惊叫了一声。军人的本能让他快速转过身去，发现白雅轩已经痛苦地弯着腰，扶着一颗大柳树喘息起来。
　　“怎么了，白姑娘？”王达川大步流星地折返回去，站在白雅轩面前急切地问。
　　“崴脚了，哎吆，疼！”由于近在咫尺，他看到白雅轩因为疼痛而紧锁的眉头，小巧而笔挺的鼻尖上立刻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白皙的脸上透出巨大的痛苦。
　　“来，我背你回家！”看到异常痛苦的白雅轩，王达川似乎又回到了充满硝烟的战场，而面前的白雅轩，就好像自己负伤的战友。王达川完全忘记了对面前这个漂亮姑娘的防备和拘谨，不由分说，将白雅轩背上，朝“魁顺居”而去。
　　赶路的人们对着他俩指指点点，王达川一点都没觉察到，只是白雅轩那一对结实的乳房贴在背上，让他如芒在背。而趴在王达川脊背上的白雅轩，内心象灌了蜂蜜一样甜。她多么希望被这个男人背在身上，就这样不停步地一辈子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