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蓝苹果 31

　　青苹果蓝苹果
　　第三章
　　
　　26车祸
　　
　　“记得给父母报个平安。”
　　师哥提醒我。
　　“好的。”
　　“家里有电话吗？”
　　“没有，隔壁邻居家有。”
　　“那，晚上打，家里人在，我陪你去打。街上有电话亭。顺便去黄浦江看看，没去过吧？”
　　“哪去过呢！那，谢谢您，师哥。”
　　“瞧你，又来了，谢什么？我们是好兄弟。”
　　“好的，好兄弟，好兄弟。”
　　电话是母亲接的，我告诉妈妈，我在汽车修理厂学徒，让妈妈放心，我的师傅和师哥对我很好，我学徒时还能拿五百元一个月……
　　妈妈肯定是一边哭一边落泪。
　　“记得写信回家，妈妈想你，你父亲也很想你……”
　　“要听师傅师哥的话，好好学哦。”
　　妈妈再三叮嘱着。
　　“想家了吧？”
　　师哥问我。
　　“有点。”
　　“好男儿志在四方，走，别垂头丧气，我们去江边，那里可美了，还有很多外国美女哦……”
　　师哥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推着我往前走。
　　
　　宽阔的江堤到处是人，对面高楼大厦，五彩灯光倒映在水中，亦幻亦真。晚风习习，江面辽阔，有汽笛长鸣，也有静静立在水里的万吨巨轮。
　　“没坐过船吧？”
　　“没。”
　　“想坐坐吗？”
　　“不，很贵吧。”
　　“要点钱的，下次领了工资我请你坐船。”
　　“不要。”
　　“哪里话，别客气。”
　　江边漫步，或者就靠在栏杆旁，什么也不想，发呆，眺望远方，也是一种乐趣呀。
　　“看，美女！”
　　师哥碰碰我的胳膊。
　　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髦女郎来了，大红嘴唇，高高的鼻，尖细的皮鞋叮叮当当，那昂首挺胸的姿态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胸脯高耸，细长的腿也很性感……
　　“看我的。”
　　师哥迎上去。
　　“嗨！Beautful!”
　　“ThankYou!ThankYou!”
　　师哥满意而归。
　　“下次有钱，买个照相机，专拍美女。到时候，请你和外国美女合影哦！”
　　“好的。”
　　“想吃点什么？”
　　师哥问我，其实，五花八门的小吃，我看了都眼花缭乱，闻着香呀，但囊中羞涩呀。
　　我摇摇头。
　　“要不，我请你吃汉堡包。”
　　“汉堡包？”
　　“是的，肯德基是有钱人吃，汉堡包是劳动人民吃，我们是……”
　　“劳——动——人——民——”
　　二十元一份的汉堡包我也是第一次品尝。
　　回来路上，师哥说起往事：
　　“你嫂子本来在服装厂上班，那时，可以说恩爱了，我们常坐在晚风中黄浦岸边，看络绎不绝的行人在汽笛的长鸣中穿行，看红透半边天的晚霞倒映在江面，看忽起忽落的江鸟……我们不富裕，但心态平和，彼此爱着对方。但是，后来，她爱慕虚荣，看中别人的腰包……”
　　师哥喟然长叹，一脸愁容。
　　“那，后来呢？”
　　我急急地问。
　　“后来？没有后来。我想，还是一个人好，等攒点钱再找个老婆，现在人，势利呀，势利！“
　　师哥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瞪大了眼。
　　“是的，势利！”
　　我也应和一一句。
　　“师哥，有个问题我想请教。”
　　我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说出口来。
　　“什么事？别吞吞吐吐，说吧，说。”
　　“师傅……”
　　“哦，他呀。”
　　“心肠还是不错的，就是也有点自甘堕落了……”
　　“那，也是因为婚姻问题吗？”
　　“是的。咦——奇怪哦。怎师傅跟我还真的大同小异呢。”
　　师哥一挠头，呵呵地笑了。
　　“我的婚姻不如意，他也……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你……你……你的婚姻呢？”
　　师哥站住，指着我，连连追问。
　　“我？我哪有什么婚姻呀？”
　　“你骗得了我？谁不知道现在孩子小学都初恋了。说，说！老实交代，你甜蜜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师哥发横了，伸手拦住我。
　　“嗨，怎么说呢，你看，我像是有女生喜欢的吗？”
　　“像！像！怎不像呢？要长相有长相，要风度有风度，我要是女生都会爱上你的……”
　　“你，你忽悠我，臭美吧。你，去爱桥洞里的爱吖吧（我们读书时，称大路边或者桥洞里流浪的一些女人叫爱吖，说她们是人见人爱的）。”
　　“爱吖？是谁呀？”
　　师哥莫名其妙。
　　“爱吖呀？你也不知道吗？就是你最爱的那位呀。”
　　“好小子，你取笑我？是吧，取笑我？”
　　“哪里？小生不敢不敢，你是上海滩黑老大，你是黄金荣肚月笙，我吃了豹子胆吗？”
　　师哥一路追下来……
　　远远看见，汽修厂门前那盏100瓦的灯亮得刺眼。哦？师傅站在门口，一辆奥迪停在那里。
　　“快！快点！干活了！”
　　师傅朝我们招手了。
　　“你们去玩也不告诉我一声？刚走一会，这朋友车坏了，要换个零件，我打发他走了，叫他三个小时后再来……”
　　“问题不大，我听他车发动时，是阀门有问题，赶紧处理一下。”
　　师哥戴上手套，铺好垫子，麻利地钻到车下……
　　我打着电筒，也弯腰蹲下……
　　这里瞧瞧，那里敲敲，师哥卸下几个零件。
　　“怎么样？是阀门吧？”
　　“是的，师傅，厉害。”
　　师傅没有说话，踱进屋内。
　　“师傅真神，听听声音就知道哪里有毛病呀？他怎么不自己动手呢？一定要等您回来？”
　　“嘘——”
　　师哥示意我声音别太大。
　　师哥从车下爬出来，可是，意外出现了……
　　一辆摩托飞似的跑过来……
　　“闪开！快闪——”
　　车上的小伙子高喊着。
　　“我的刹车失灵了，刹车——”
　　摩托从我们身边擦过，我转身后撤，逃过一劫，师哥的左脚来不及收起……
　　“哎——哟——”
　　师哥惨叫着，痛得蹲下了身。
　　摩托车摔倒了，车上的人很机灵，一连几个翻滚，也没什么大碍。
　　“你，怎么样了？走，我送你去医院。”
　　那小伙子爬起来就问，师傅闻声赶来，气急败坏：
　　“你，怎么骑车的？！啊？！骑到我家铺子里来呀？”
　　师傅举起右手，准备给那小伙子几个耳光。
　　“师傅，不能全怪他，他车刹……”
　　师哥忍着痛，帮小伙子说话。
　　“还楞着干么？阿华，走！送师哥去医院！”
　　师傅那辆红色夏利正好停在外面，我扶着师哥，师傅开车，小伙子跟着我们一起，把师哥送到医院……
　　师哥的三个脚趾被压破，粉碎性……
　　
　　师傅的脸更沉了，没办法，他必须自己披挂上阵动手，修理各种车辆，忙完后，还张罗着，叮嘱我去医院服侍师哥。
　　“娃呀，你机灵点，注意保护自己。”
　　我答应着，心有余悸。
　　处理赔偿问题，师傅也费了不少周折，那小伙子是外地人，务工者，也没什么钱，倒是师傅自己补贴了不少。最后，师哥被接回老家，师傅还多给他一个月工钱。
　　师哥拄着拐，眼眶发红。
　　“小刘，伤好了，就回来哦，师傅家的大门永远朝你开着。”
　　“明白，师傅，你赶紧再招一个熟练工，你自己不要太累了。”
　　师哥看了我一眼，我感觉到羞愧。
　　“你，照顾照顾师傅，劝他少喝酒少抽烟。”
　　师哥凑到我耳边说。
　　“师傅听的你，你信吗？”
　　不会吧？师傅听我的？
　　我半信半疑。
　　“记得给我写信哦，还记得我的地址吗？”
　　“记得，我抄在本子上。”
　　“谢谢，我会想你的。”
　　“我也想你，师哥。”
　　应该说，师哥是我独自闯世界认识的第一位好兄弟，我能不惦记他吗？
　　师傅也动情了，毕竟师徒几年了，况且，师哥这几年干的就是师傅的活。师傅开车送师哥去车站，师哥隔着窗玻璃不停地招手，招手……
　　匡——当——匡——当——
　　列车走了好远，师傅还在车子内发呆。
　　“走吧，我们也回。”
　　师傅回过神，揉了一下眼……
　　27暧昧
　　“把广告牌换一面，重新写。”
　　师傅告诉我。
　　“怎么写？”
　　“你琢磨呀，你是文化人。”
　　“师傅，这个广告是谁写的？”
　　“你师哥，小刘。”
　　师哥写的广告内容基本不错，就是字不太漂亮。
　　我思考了一下，满口答应。
　　“行，我写。”
　　招工
　　本修理厂因业务需要，急招熟练工和学徒若干名，提供住宿，工资面议。联系电话：XXX。
　　联系人：XXX
　　X月X日
　　“师傅，请问高姓大名？”
　　“王XX。”
　　哈哈，我到今天才知道师傅姓什名谁呢。
　　“师傅，这样行吗？”
　　师傅端详了一番。
　　“行！行！行！到底是喝了墨水的哦，就比我这大老粗好，你看看，你看看，这字，龙什么来着？”
　　“龙飞凤舞。”
　　“不对，应该说这字和你人一样清秀俊俏。看，这笔锋，像一把刀……”
　　“Good!”
　　师傅冒出一句洋文。
　　“Good吗？”
　　“Good，VeryGood！”
　　我们哈哈大笑，自师哥走后，第一次听到师傅这么爽朗的笑声。
　　“娃，一个人住怕吗？”
　　说实话，真的有点害怕，虽然我过去也干过不少坏事，但那多是结伴而行，在这大城市，独处一室，还没有经历过呢。
　　师傅见我没回答，自己接着说。
　　“如果害怕，搬过来和师傅睡，暂时也就我们两个人，等来了师兄弟，你再搬回去也行。”
　　师傅望着我，在等我的回答。
　　“要不，你今晚试一夜，不怕就你一个人住。”
　　“恩。”
　　我低头就走。
　　“等一会。”
　　我又站住。
　　“给，这几个苹果，刚才买给你师哥的，留了几个，拿去。”
　　“我不要。”
　　“拿去！”
　　师傅加重了语气。
　　说实话，好久没吃水果了，饭菜一直是师哥帮我做的，我就出点钱，不动手，平时，师哥和我爱买点瓜子花生什么的，很少吃水果，因为，我才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呢。
　　
　　孤零零的宿舍，孤零零的我，昏黄的灯（在这用电高峰期，十五瓦的电灯不是很亮）。暑气袭上来，更觉得烦躁了。那几个苹果静静地躺在桌上，闪着诱人的光泽，拿一个，大口大口地啃起来，打了几个嗝。
　　睡吧，睡，明早要多帮师傅干点。
　　可是，一直在想着师哥，师哥到了哪里呢？他会记得我么？他会回来吗？
　　回家过年后，我就不打算来了，我和师哥还能见面吗？
　　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咚咚咚，咚咚。”
　　迷糊中，有人敲门。
　　不是坏人吧？
　　怕什么？我光棍一个，什么都没有。
　　“娃，娃，是我，师傅。”
　　师傅呀？
　　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师傅，我睡了。”
　　“睡着了吗？不怕吧？”
　　“睡着了。不怕。”
　　“那就好，那就好。”
　　“要是怕，就喊我，到我房里来。”
　　我听到师傅拖鞋走动的声音。
　　起床，把师哥丢下的电扇定时，估计在我进入梦乡时电扇就自动停下来。
　　
　　凌晨五点多时，听到师傅咳嗽声，他每天早晨半夜都要咳嗽的。外面传来汽车声。
　　“王师傅，起床了吗？”
　　“谁呀？”
　　“是我，小周，抛光洗一下，马上有业务，要出门。”
　　“好的，我就来哦，半小时后您来取车。”
　　“行，拜托哦，谢谢。”
　　我一个鲤鱼打挺，爬起床。
　　“没睡好吧，你再睡会，我来就行。”
　　师傅嘴里叼着烟，关切地问。
　　“师傅，你一早起来就抽，少抽点，师哥也这么说。”
　　“呵呵，习惯了，人言，饭后……”
　　“可是，这不是饭后呀，你饭还没做呢？再说，你早也咳晚也咳……”
　　“嗨，烟史几十年了，不是说戒就能戒的……”
　　师傅一边说一边抽，手上可没闲着，还要教我。
　　“注意，抛光要均匀，你看，这样，这样哦。”
　　“师傅，你做饭去，洗车，我来吧。”
　　“好勒。你就不要做了，我做两个人的。”
　　当我的车洗好时，早餐也好了。
　　“开饭了——来，来呀！”
　　我还迟疑着，不好意思和师傅一起吃呢。
　　“像个大姑娘，妞妞捏捏，你男子汉气概呢？”
　　早餐好丰盛呀，牛奶，面包，苹果，香蕉……
　　“吃，吃，吃饱了好干活。现在就我们俩，别难为情哦。”
　　师傅看似豪放粗犷，吃相还是相当文雅的，细嚼慢咽，饭量也还是不错的，难怪他身体好。用他的话说：“这人就是要吃，能吃会跑，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娃，会做饭吗？”
　　师傅忽然问这个？
　　我红了脸，嘴里塞着面包，小声支吾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做饭，前段时间都是你刘师哥动手吧？没事，吃师傅做的饭一样，而且，保证比你师哥做的好吃……”
　　“可，可……”
　　“哦，你是说伙食费啊，假如你以后发达了，再还给师傅，现在，免费，师傅我包了。”
　　师傅一拍胸脯。
　　“那怎好意思呢？”
　　“怎么不好意思？你还是学徒，等您出师了，就要加工资。不过，娃，说句真心话，我觉得你还是要回去读书，你不能干这行，今年过年早点回家，明年开学就去复读……”
　　师傅看穿我的心事，师傅真是贴心人呀。
　　
　　这天，虽然没睡好，但觉得浑身是劲……
　　师傅的生意也好，净赚五百多，当然，全部是师傅的功劳。
　　夜幕降临时，师傅望望大路。
　　“今天该不用再忙了吧？”
　　小型修理厂，就是因为日夜服务，没有时间限制，才吸引很多顾客，不像那些大型厂家，到点就关门。
　　“来，晚上陪师傅喝一口！”
　　“自己做吗？”
　　“不，今晚我们师徒上馆子去。好好犒劳你。”
　　出门第一次放开，大胆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菜也很丰盛，甲鱼、田螺、糖醋排骨……
　　师傅醉了，我也东倒西歪，我们趔趄着回到家中……
　　“娃，娃，别走，师傅，师傅要你陪，陪……”
　　师傅倒在床上，大口地喘气。我帮师傅把鞋子脱了，那难闻的臭袜子害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师傅，师傅，我给你擦把脸？”
　　我把水端到师傅面前。
　　“不，不洗，我不洗，你嫌我脏吗？师傅脏吗？”
　　“不是，师傅不脏，不过，洗了睡，舒服点。”
　　“对，娃说的对，洗了舒服点，我洗，我洗。”
　　师傅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爬起来又倒下去了。
　　“师傅，我帮你洗。来，先洗脸，再洗手。对，就这样，乖，听话哦。”师傅真像个小孩子，听我的话，把双手都伸出来。
　　师傅的手青筋直冒，骨节粗大，硬茧很厚。
　　“现在，洗脚哦，洗脚了。”
　　师傅已经打起呼噜了，可是，还在嘟囔着。
　　“娃！娃，喝，再喝！”
　　
　　师傅真的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退到门边，想回房休息，可是，又怕师傅醒来发脾气。
　　还是守侯一会吧。
　　我告诉自己。
　　就这样，我坐在沙发上，才发觉自己的汗衫已经湿透了。
　　就在水龙头下冲好，再次返回师傅的房间。
　　“娃，还没睡呀？”
　　“没，师傅，你醒了？好点了吗？”
　　“我没醉，就是头有点晕。”
　　师傅起来了，他到电视橱里拿出个瓶子，我看到了，是降压片。
　　“师傅高血压？”
　　我帮师傅倒了一杯水，师傅咕咚一下，把药丸吞下。
　　“娃，洗了是吧？我也去洗洗，对了，你下次洗澡到我卫生间洗，不要到外面水龙头下……”
　　师傅洗澡时，我也打算回房，但转而一想，都等到现在了，何不再等一会？
　　师傅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一边走出来，他仅穿了条内裤，那下面隆起的肉包好大好大，我发觉，师傅眼里似乎有一团火，直盯着我。
　　“娃，把空调打开。”
　　“空调？”
　　“恩，遥控器在沙发上。”
　　把遥控器拿在手里，比画了一会，还是没弄明白。
　　“我的傻娃呀，看，这，这样。”
　　师傅手拿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一下键，空调打开了。
　　“这是调温，这是……”
　　“师傅，我走了，你睡吧。”
　　“娃，不陪我呀。”
　　师傅一把抱住我，我感觉到他胯下那个硬邦邦的。
　　“不，师傅，我回去睡，我不习惯两个人睡。”
　　“娃，我明白，师傅我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你不生气吧？”
　　“怎么会呢？师傅，您对我好，我感激您。”
　　我逃出了师傅的房间，又想起师哥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