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引以为傲的刘家女儿

　　张淑兰自从又生了个男孩--刘全以后，家里的花销就更多了，负担也重了。刘茵既高兴，又矛盾，高兴的是，有了个可爱的小弟弟，矛盾的是下次去大舅家不会带她了，按着家里的顺序，妈妈在出门就会领着刘威、刘全了。
　　新添这个男孩长的白白胖胖的，刘立业和张淑兰都很喜欢，起小名叫小宝，大名叫刘全，张淑兰奶水不够，还得喂奶粉，一开始还好，随着月份的增大，越来越能吃，从七天一袋增加到三、四天就一袋。张淑兰对刘立业道：“这小子太能吃了，不吃吐不撒嘴。他的奶粉钱就是一笔开销。以前刘剑、刘威也喂奶粉，也没象他这么能吃，”刘立业说道：“在不把红卫的饼干掐了吧。”张淑兰说道：“不行，五丫子本来身体就弱，上次在县城住院也没少花钱，可别再让他有病了，在说老太太也不能同意。就因为他身体弱，老太太才给他起个女孩的名字，叫五丫子，说好养活。咱刘敏觉得不好听，才给起个小名叫红卫，大名叫刘威。”
　　刘立业叹了口气说道：“真的难为你了，我挣的钱是有数的，咱家这么多事，上有老，下有小的，老的有时吃小灶，小的还要喂小料。都得你来操持，上回二哥托人帮着在城里乳品厂买的散奶粉新鲜还便宜，吃没了，也不能老麻烦人买呀。”
　　刘立业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工作认真肯干，才干到今天这样。他的弟弟刘立新对张淑兰说过：“三哥这个干部当的，你看咱屯子那个下乡干部，跟咱生产队要豆杆、苞米瓤子，咱队都成车给送到家去，谷子、糜子都成袋子要，人家就不会缺柴禾什么的。你看你家，那些孩子又搂树叶子，又搂柴禾的。日子也过的紧紧巴巴的，这个干部当的。”刘立业听了说道：“别听他说，他要是好好干，在城里当会计能回来吗，在说了，他这几年，说是给老太太烧柴，没给，咱也不没跟他要吗，你别听他说了。”张淑兰说道：“你呀，我也习惯了，你就是树叶掉了，都怕砸你的脑袋，你还能干那些脸上受热的事。”刘立业笑了：“你呀就是咱家的贤内助，我得感谢你呀，把这半边天撑的好，虽然有时也对我抱怨。”
　　日子还是这样过着，刘立业在家住了几天，就又走了。他嘱咐刘敏、刘剑道：“帮助你妈挑水”。
　　村西头有一口大井，井旁放了长长的水槽子，是生产队饮马、牛等牲口用的，村里的人家吃水也用这口井。挑水要避开饮牲口时间。挑水对于每家来说都是力气活，夏天还好说，冬天、雪天挑水路滑，就要格外小心，特别是打水的时候，小心滑倒掉井里，东北的冬天，滴水成冰，井口大防止打水冻封了口，从井里用辘轳（lulu）,把水桶摇上往上提水，井沿撒的水结成厚厚的冰，如果井口小，一冬天，容易冻封口。所以，冬季挑水是很危险的事情，从下面上到井台都是滑的。生产队的马、牛、羊倌，赶上谁勤快，谁就会把井沿刨刨冰，这样，水桶放得也安稳了，人走上去也稳点。到了冬天，张淑兰不放心，就跟着孩子们一起担水。夏天刘茵就会跟着刘敏去担水。这一天，家里的大水缸又没水了，刘敏下午还急着上班，就匆匆地担起水桶，刘茵喊道：大姐等等我，我也跟你去，刘敏没等她，就走了，她出去一看走远了，追了几步，看姐姐还没等她就哭了起来，刘敏只好等她跟上来。刘茵哭着跟上来说道：“你还不领我，我都给你为人民服务的那套像章了呢，”刘敏乐了，说道：“好了，以后去哪带着你，好吧。”
　　这挑水是个大活，张淑兰也想，等过几年，刘敏找对象嫁人了，家里缺了个帮手，挑水也是个事。
　　转年春天，村子东头开始个人家打小井，都俩家一个、三家一个插伙打井，井水是不怕用的，用的人少，会浑的，用量多，水才清。所以，都是几家搭伙打一口小井，一个是省钱，在就是用量多，水清。
　　刘立业又休息回家来了，张淑兰和立业商量道：“离大井远的人家都开始打小井了，咱家虽然不是最远，也不近，我想和后院老李家插伙，拆了后园子俩家的那道墙，在中间打一个小井，俩家用，也省的去大井沿挑了，远累是一个，冬天也危险。”刘立业想了想说道：“这样也行，我看过，东头老王大舅家那个小井，小摇把栓着细长的小水桶，小孩都能摇动，这个好，那就和后院商量，看看怎么摊钱，什么时候动工。”俩家商量好，由后院的李庆文去城里买打井用的东西，先买木料做井闹子，买树棕包井闹子。就这样，选了一个好天，一口小井打完了，大家看着打上来的水都很高兴，这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也减少了一个重活。刘立业看着，从后园子就可以挑水回来，又省劲，又安全，对张淑兰说道：“我不在家，也放心多了。”
　　这天，又到了刘立业回家休假了。他对刘敏说道：“油田又招工了，安排待业的就业，解决后顾之忧，公社给职工适龄子女招工指标，你想不想去？”刘敏毫不思索答到：“我去，我早想有个机会，出去。”刘敏不想呆在这个小屯里，她还是想去外面，有更多的见识。这时候，张淑兰是不同意的，但刘敏第一次和妈妈观点不一致。她坚持和爸爸一致，她要走出去。张淑兰说道：“我听人说，油田工作在野外呢，看油井，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啊，”说着就哭了。刘立业说道：没你想的那样。刘敏主意一定，妈妈没办法，只好同意。临走那天，附近林场的姑娘郑英来找刘敏一起去集合报到。张淑兰送到门口，哭了，挡也挡不住，只好隔着玻璃向外望着流泪，刘立业见她流泪说道：“你应该骄傲和自豪，咱们家出了个石油工人”
　　刘老太也说道：“你这么多孩子呢，刘敏走了，家里还有这么多呢，看你，哎呀。”
　　张淑兰道：“十个指头虽说不一齐，手心、手背都是肉，咬那个不疼啊。”
　　  
　　 刘敏走那年，刘茵上小学了。这里的小学校学生少，是复式班制，就是一、三年级一个教室，二四年级一个教室。
　　     一个老师教俩个班，先给一年级讲完课，布置完作业，再给三年级同学讲课。刘茵聪明、对语言特有天赋。老师在讲三年级课时候，有时用余光看见刘茵盯着三年级的黑板看，就批评她：“刘茵，好好写作业”刘茵举起自己的作业，给老师看，老师看见刘茵写完了，考她读音都会，就不好在说她，只是说：“好好看你的书，不许溜号，你总看三年级的，你会是咋的，”三年级的学生说道：老师，她会背我们的课文。老师说道：“那你背一下他们的课文”正好她们讲的是《在泥塑的收租院里》：刘茵开始流利地背起： 
　　          在泥塑的收租院里，    
　　           妈妈拉着我的手，
　　          往泥塑收租院里走。
　　          收租院里有个女孩子，
　　          也紧紧拉着妈妈的手。
　　      她的年龄和我差不多，
　　           可她长得却那么瘦，
　　           穿着破烂衣裤，赤着脚，
　　           流干了眼泪哭哑了喉。
　　 
　　        她的妈妈交不起租，
　　         地主逼她妈妈去做马牛，
　　        女孩子不愿离开妈妈呀，
　　        她紧紧拉着妈妈的手。
　　        我含着眼泪问妈妈，
　　       这事发生在啥时候。
　　       这个女孩子现在在那里
　　       我一定帮她去报仇。
　　 
　　      妈妈一把拉住我的手，
　　      孩子，这种事发生在旧社会，
　　           旧社会这种事情到处有，
　　            ······
　　   老师很惊讶，这个一年级的孩子，能把三年级的课文背下来，三年级的学生有的也背不下来呢。          
　　    这以后，老师就不太管她往三年级这看了。到刘茵二年级的时候，四年级的课她也跟下来了，特别是语文成绩出色的好。
　　刘立业是土改时期参加工作的干部，文化程度不高。他经历了没有文化的难处，写个计划，工作总结之类的，虽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就很难，他就对孩子们说：“你们好好念书，谁考到那步我就供到那步”刘茵成了他的骄傲，也是他和同事聊天的话题之一他说：“我那个闺女，记忆里相当好了，三年级的课文她都会。 ”
　　  刘剑喜欢看杂书，刘剑看的书刘茵都看，查字典，在二年级的时候，就拿刘剑的大书看，有复式班认字基础，有不认识的字就跳过去，她看的第一部小说，就是李心田的《闪闪的红星》，她同情、佩服潘冬子，随着故事情节，以潘冬子的喜怒哀乐她变换着情绪；《敌后武工队》中的女英雄汪霞、《红岩》中的新中国胜利前夕牺牲了的女共产党员江竹云这些人物感动着她、正面影响着她，苏联作家奥斯.托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保尔.柯茶金，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这些作品中的人物，感动激励着她，这样，在同龄人中，她的阅读量、她丰富的内心世界、思想境界、语言水平明显不同于她的同龄人，反映在她的举止言谈、作文上就看出来了。小孩不大，满嘴文词。刘立业对同事说:“我那个闺女，二年级就会给她大姐写信，”那语气很自豪。
　　   老师讲课总结文章的中心思想时，提前布置要学生自己总结，然后提问，老师在归纳，每次受表扬的都是刘茵。同学吴小琴对她说：“刘茵，你给我总结一个呗，”刘茵说道：“好吧，你等会，我自己先写一个，一会在给你写一个，”刘茵自己写了一个，在用同义词给小琴写一个，老师经过一圈提问，这是全班第一次表扬的不是刘茵而是小琴，说她总结得很好。 
　　刘敏回来探家，刘茵的老师是她过去的同事，她对刘敏说，你家刘茵的作文水平很出色，回回她的作文是范文，上黑板报，总校来检查看了她的作文，说相当于七年级的水平，其中有一篇写《舅舅家里过暑假》，得作文比赛一等奖了，写去舅舅家路上看到的花草景致，坐着舅舅赶的大马车，写舅舅家村头的桑葚，写了和小表妹玩耍，写舅舅编的漂亮的小筐，刘茵是我们的小秀才，数学她就有点差，有时不及格，反差太大了。她的形象思维很好，她的抽象思维就欠缺，反映在数学上就成绩较差”。刘敏心里想：老师说的不完全对，妈妈让刘茵帮助家里干活，也影响了她的学习，数学一环控一环，落下了，基础没打好，在往前撵就费劲了。
　　刘敏也知道，妈妈是没办法，她也心疼自己的孩子，也知道得耽误课，可是，就夏天薅地这个季节能有挣钱的机会呀。刘敏也把自己省下来的钱，也都给了张淑兰贴补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