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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禾木乡记事一:发生在路上的事情(3)

作品名称:零距离接触图瓦人      作者:大路白杨      发布时间:2017-05-22 11:20:25      字数:3367

  (四)
  车子在村子里一个接一个地拐弯抹角,穿过一排木栅栏,进了铁管子大门,停在一根铁管子做的国旗杆下,在一台高大的收割机旁边停下。到了,经过半天的行进,我终于到了禾木喀纳斯蒙古民族乡政府的大院子里。
  放眼望去,宽大而空阔的乡政府更像一个农村家庭的院落,自由散漫地坐落在一个用木栅栏围成的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里。一堆堆旧房子拆除后的木材,横七竖八地摆在院子的左边,大门边一座仅能容纳一张大床的铁皮屋子,还有那台不知有什么用处的康拜因收割机。走过用木板铺出的长长小路,大院之中,除了太阳能发电机是玻璃和铝铁制作以外,其它的都是木制的物品;有十多幢木质尖顶的房屋座落着,大部分是用粗大的原木盖建的旧房屋,只有其中的三四幢是新建不久的,一座用于职工住宿,二座用于乡政府的办公场所;不过,靠近大门边还要盖一间景区五星级卫生间,开个便门方便前来旅游的人们。李书记还热情地告诉我,由于多年来乡里没有资金,无法盖建办公室,一到冬天,干部便放假到第二年春天。2006年在上级领导的支持下,乡里新盖了三幢办公室和干部宿舍,这才基本上解决乡里办公和住宿的困难。
  整个乡政府除了伫立的房屋外,几乎都是一片绿地,干净天然的绿地中间,一间间房屋是被粗糙的木板钉成的小路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从大路进门的沙石路的两边,杂乱地摆放着乡干部上下班使用的摩托车;在乡政府的大门外,被雨水淋得苍白的木栅栏上也拴着几备好鞍鞯马匹,不是牧民骑来办事的,就是乡干部上班用的。由于才到乡里工作,我也没有好意思多问。
  在这座群山环抱的地方,唯一一处像乡政府的地方,就是大院中间的那面巨大的国旗。正对着院落大门,在泥沙路的结束处,安座在水泥砌成的台阶上,有一根高约十几米的不锈钢杆子,杆子上悬挂着巨大的一面中国国旗。仰头望去,国旗鲜红崭新,在微微的细风中轻松而自豪地飘扬着。
  据乡里负责换旗的小干部说,每年这里都要在国庆节前换上一面新的国旗。因为,新升上的国旗是只升不收的,经过一个夏天的雨淋和一个冬天的飘拂,旗面总会有所褪色和损毁,这时,山下的乡政府办事处就会专门送上新的国旗来。
  从地图上看,这可能就是中国最西北边境线上的一个乡政府了,而且是一个由蒙古族图瓦人组成的民族自治乡。在这里,面对雪山,面对不远处的国界线和坐落在边境上的中国界牌,我从内心深处时时涌动着一种身在祖国的强烈冲动和做为一名中国人的自豪感;同样,在几乎一样的风景区中,我分明感到了一种国与国之间界限明确的视觉冲击。放牧的牧民们非常清楚那些没有标志的国界线,他们用手一指,告诉我,在不远处的雪山下,就是中国与蒙古、中国和俄罗斯及中国与哈萨克斯坦四个的国家分界标志线。
  此情此景,像进入一个曾经生活过很久也特别熟悉的地方,那份亲切与陌生、那种咫尺与遥远,那缕灼热和清凉全部交织着,让我迅速间产生着翩跹的联想,也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激动。自此开始第一步,今后的一年时间里,我将以一名政府干部的身份,在这面被风猎猎吹响的国旗下面,接受和承担起一名基层公务的工作责任了。我从走出机关的那一瞬间,一种新的职业和身份等待着我,一名新的乡干部的身份让我的心底深处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冲动;这种冲动让我在一间居住的集体宿舍里,用整个一夜时间,翻来动去,睡不着觉,浮想联翩,靠在床头上,久久地凝望着窗外的半轮明月,听着牛马在窗下嚼草的节奏声音,突然之间,我失去了往日的那份安静和自然。
  (五)
  制约这里的最大障碍是能源,其中的发电能力的大小,最大化地制约着全乡的各项事业发展。目前乡里共有二套发电照明的设备在正常使用着,一套是由国家财政投资兴建的小型水利发电设备,它是利用山里峡谷冲击中湍急的雪融河水作为动力进行发电,这一部分电力主要供应乡政府以外的乡村牧民家用、景区商铺经营的。由于发电量小,一到晚上,街道的两边一片漆黑,没有一盏照明路灯。这里的水电供应在冬天供应村民使用还算能凑合着够用,可一到春天就开始变得特别紧张;尤其是夏、秋季时分常常要在每个片区里分时段轮流供电;就是在冬天,虽然商业用电不多了,可是由于水流量减少,发电机供应的电压不足,一家家的电灯泡总是黄红黄红的,就像没有睡醒的人眼。还有一套就是内地某单位赞助的太阳能电力设备,由于它只有二个千瓦的发电能力,因而只能专门供应乡政府机关使用。这套设备主要是供应乡政府院子里的用电,其中包括全乡电视节目转播台、中国移动手机信号发射塔的电力供应。太阳能电力是一种非常环保的能源,利用阳光充足的优势资源进行发电,非常适合禾木乡这样的地方使用。不过,它也受气候的影响,一年之中常常受到阴霾天气和连续下雪的影响,每逢连续一周下雨的季节,就必须关闭一些日常的电力开关,以确保手机通信和电视节目的正常供电。
  所以,每到这些时节,我们都要打着手电,点着昏暗的蜡烛,有些乡干部甚至还要点燃古老的油灯,在朦朦胧胧之中,人的面孔和动作都显得影影绰绰,如同置身在另一世界。这种油灯是把绵布条浸泡在油碗里,然后点着一根灯心,这种用动物脂肪或酥油做燃料的油灯,是图瓦人祖祖辈辈一直使用照明用具,直到政府把电拉进他们的家中,才被他们当成一种历史的记忆永远地收藏了起来。
  乡政府院子大门的对面就是村子。村子分为坡上坡下二个自然的区域,从公路一进村口的坡上面区域被图瓦人称为东哈拉,坡下的被称为维哈拉。“哈拉”是图瓦语,是人群集中的闹市区意思,有时包括城市的含意。乡政府就坐落在东哈拉,它占地面积约为上百亩之多,院子里有乡招待所、乡政府职工食堂、乡干部宿舍等设备。东哈拉是各类政府机关及公家派出机构集中所在地,有山区林管所、有边防派出所、有乡寄宿中学、县兽医站等,还有哈纳斯旅游公司等企业。围哈拉就是纯粹的居民区,没有那么多的机关单位。这里牧民的木屋及围栏建搭随意、杂乱无章、拥挤在一起,过个车都很不容易,因此,整体规划也没有东哈拉那样整齐有序。
  在乡政府院子的外面,就是一条笔直的表层盖着一层泥土的公路。平时除了骑马的牧民和马拉车子东摇西晃地走过外,最多的是摩托车在公路上轰响着驰过,骑车人一个个像参加比赛的选手。到了旅游季节就不一样了,沙土铺成的路面上,人来车往、络绎不绝、尘土飞扬,来自全国各地的语言和声音汇集在这里,身临其境,更像到了一个定期开放的集市。
  (六)
  我们到的这天晚上,正是山里“五一”过后的初春时节。这个时候,气温变得不算很冷,人们可以短时间地站在院子里交流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层层温温乎乎的东西,让人产生想动、想出走、想跳舞和歌唱的冲动。恰好这时,我们也听到图瓦人用不同语言高声演奏的歌曲。这是一场没有用音乐来装饰声音弥补缺陷的即兴演唱,这是由人的胸腔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滑动声音,与我们平时在文明世界里所欣赏或接触的音乐根本不同,它们用原始的粗糙打动了我。这时,我也跟着他们歌曲的旋律有词没词地胡乱唱着。
  过了很长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了,在这里唱歌是一个非常快乐的事情。不管是用哈萨克语、图瓦语还是汉语、甚至外语,尽管唱就行了,没有人来责备你唱的水平,也没有人来管你发音准甚至跑调。晚上时分,在蓝色的星光下,在淡黄的月光里,甚至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是一片片能够产生歌声的海洋。常常是我们在前面哼唱,路上的行走人跟在你的身后也在唱,我们的合声歌唱,让一些外地的游客也跟着瞎唱,整个村庄里歌声响成一片。如果都唱了起来,我们就会停下自己的歌声,乐哈哈地聆听别人的歌声。
  其实,我始终不明白、也一直在苦苦思索的一个问题,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它最基本的答案。在人生的短促之中,什么才是生活中真正的智慧?尽管有人回答着,但是,不论有多少种不同的解释,也不论有什么不同的答案,我觉得,人最大的、最真正的智慧就是:如何变苦为乐,用乐观的态度去生活,把艰苦的生存变得幸福起来。
  直到现在,我回到了城市里,归入了从前那种规律性的生活轨迹,我还在想着前往禾木乡一路上所遇到的事情。其实,人生也就是在走着一条永不回归的道路,不如意的事情多在七八成,而高兴的事情仅有一二分,关键是要学会把七八成变小,把一二分放大。难怪大诗人苏东坡感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发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愿望。细想起来,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每个艰难的生命都是由一个个细小的过程而组成,而对于过程来说,可能最重要的、最能启示你的就是:路就是人生,过程拥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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