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 蓝苹果 第13节 沉沦

13

沉沦

我再也无心思坐在教室了。
我逃出牢笼。
人群熙熙攘攘，车辆络绎不绝，真烦！
“你不长眼呀？！”
旁边有一位中年妇女骑着自行车差点撞倒我，我没好气地吼着。
“对不起，对不起。”
“撞了我怎么办？”
那汽车的喇叭让人生气。
“鸣什么鸣？不就个破车吗？摆什么阔？”
冲着小车远去的背影我抡起拳头。
街上这一切都那么陌生，那么不自在。
我要逃离喧嚣。
但那烈士塔、花果山、小河边都是我的伤心地呀？
稍微犹豫着，我选择，去录象厅。
录象放的是些什么？
无非是打打杀杀，就那个拍三级片的女星男性床上工夫还不错，我看了几眼，倒在木头长靠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诶，醒醒，醒醒！”
录象厅主人在喊我了。
睁睁眼，打着呵欠，我爬起来。
“中午了，你知道吗？”
那我是睡了好久了，也不感觉到饿，就是头昏沉沉的。
步履沉重地垂着头，在街口买点零食：瓜子、花生、饼干，一边嚼着，漫无目的地溜达着。绕着街转了好几圈。朗晴的天，怎就了无生机呢？那嘶吼的、软绵绵的歌曲肆无忌惮地充斥着我的耳膜，难道整个世界都抛弃我吗？
我想逃避，我要到一个最清净的地方，没有人烟，没有嘈杂，没有利欲……就我一个人，一个人……
我还是习惯性地信步走上了烈士塔。
那个石头很碍事，一个飞脚，踢得老远……
高高耸立的纪念碑往日见了真的心生敬畏，今天却凭添萧杀哀伤。心里空落落的。
长眠的烈士有人景仰，凭吊。我呢？我是路边一小草，无人注意，毫不起眼。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像幽灵一样，四处转悠。
一两个谈恋爱的，卿卿我我，那亲密的样子让我生起无名的恼火，嫉妒横生。
“嘿！”
我喊着，故意用力地踢着着钻天的松树，惊起树上的鸟儿，谈恋爱的那慌张地模样我竟然有种报复后的快感。恋人要么转移战场，要么红霞飞上腮，羞怯地转过身，停止了亲近。
躺在地上，再也没有红在一起了，就我孤单一人。风呀，可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云呀，可明白我今日的郁闷？
晚上又该如何度过？我不想回去了，不想回到那令我窒息的学校，更不愿意见到红和另外一个人亲密。
我还是选择了录象厅。
录象厅人员诡异地冲我笑着，因为，晚上还是放同一部片子呀。他似乎在嘲笑我，笑我是个傻蛋吧。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必须找个地方，混过这无聊的日子。
录象会一直放到12点的，如果有人包夜，也可以继续到凌晨，那可就要付比较昂贵的费用了，我没多少零花钱了，即使不吃不喝也只能捱几天，我还是要想办法弄点钱呢。
“回去！”
“回去，跟我们回去！”
门口探出几个脑袋。
大个子他们来了？
“就知道你在这里，回去吧。”
胖子也来了。
他们在门口喊着，想进来，但守门的拦住他们。
扭过头，不去理睬。
“李华，你够不够朋友？我们都是溜出来的……”
鲁冰涨红着脸说。
“我请你来了？”
“你怎这样？我们是朋友呀？关心你呀？”
“谁稀罕？”
他们几个火了，一齐涌进来，守门的阻挡不了。录象厅里其他人好奇地盯着我们。
“看什么看？！好看吗？”
胖子不客气地骂着。
他们几个围上来，不由分说，拽住我……
匡——当——
我死命地抓住门框，他们推的拉的，把我押出门外。
我拼命挣扎着。
“不要你们管！狗拿耗子——”
几顿没吃，我也没什么力气了，经不住折腾，我整个人都软了，加上感冒都没好呢，牙也还隐隐做痛，我被“五花大绑”，押回宿舍……
我被按在床上，他们几个看着。对我进行轮番轰炸，给我洗脑。
“你这样，是沉沦知道吗？”
“亲者痛，仇者快。”
“你不觉得丢人吗？”
“真是，我们都抬不起头了。”
我一声不吭。
“小华，我倒是有个好消息，你愿意听吗？”
我没理会。
胖子一个人说着，其他朋友疑惑地看着他。
“六班有位女生，说一直想和你做朋友呢……”
哦？有这事？
我虽然没言语，但还是听见他们的说话。
“她在暗恋你呢。”
胖子顿了顿。
“假如，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拉皮条……”
胖子坏坏地笑了。
“不稀罕。”
我回了一句，但语气没那么生硬了。
“你好好想想，与其现在这样痛苦，不如另辟蹊径……”
“是呀，天涯何处……”
“滚！”
我又发火了。
“好，好，我不说，不说，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不要跑了，我们去上自习。对了，老班问你，我们一起为你作证，说你生病……”
他们几个走了，留下我一个。
不行，回到这里，我就心慌，就感觉压抑。我还是逃出去了，从操场边，攀上小树，跳到外面……
该找个地方住宿吧，游荡一夜？我真的走不动了。
也罢，去开房间。
第一次学着大人，去旅店，还好，工作人员找我要证件，我说没有，他也不再多事，给我开了个房间。
拧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尽管不热，也让呼呼地转个不停。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吃还是免了，交了住宿费，还要点押金，我已身无分文。
这个晚上是怎么度过的？
我也不知道睡着没有，在凌晨就要去找活路，因为，中午12点以前要退房，或者继续交费。
去碰碰运气吧，去街上，假如有熟悉人，厚着脸皮要点钱吧。
这样想着，拖着鞋，蓬着头，去车站。
车站人很多，等车的，有站在车子旁边伸长脖子张望，有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要在站牌前仔细打量的，有趴在售票口询问的；小贩长一声短一声喊着：“香蕉便宜了。”“橘子，橘子。”“今日晨报，特大新闻，五毛钱一份——”；司机在吆喝着：“要去上海的吗？马上出发！快！”“杭州，杭州——”
我到处找来自家乡方向车子。还没到？
等了一会，终于来了，来了。
远远看着车子缓缓进站，我踮起脚，透过玻璃，看一张张贴着窗子的脸。
哦，有熟悉的。
我的一位本家长者来了。
可是，他孩子与我同班，同学不会出卖我吧？
我还是有点担心，但，事到如今，必须解决呀。
看着本家长者下车，我理理头发，整整衣服，迎上去。
“啊？李华，你怎在这？”
“我，我没钱了，我想来看看……”
“哦，我正好要去学校，一起回学校吧？”
我站着不动。
“哦，你没钱了？那，我先给你一点吧，要多少？”
我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二十，够吗？”
“三十？”
本家掏出三十元钱，塞到我手上。
“没事，回家叫你父亲还给我。接着吧。”
“谢谢。”
我接过钱就跑。
“诶——这孩子——”
我听到长者在叹息……
这下好了，我可以打发这段最空虚无奈的日子了。我是哪里来的力量呢？
我一路飞跑，像做贼似的，奔回旅社。
整整一个礼拜，我不出来，就在这里耗着，耗着。我最得意的是，同学们是不会找到我了，我为自己的杰作而兴奋，我可以不读书，不做作业，不听课，不……
我整日无所事事，却无法清醒……
这就是我要的日子吗？我根本不去想，我这样做的后果。
一晃到了周末了，星期天，我还赖在床上，不敢去街上露面，怕有同学发现。
“咚——咚——”
有人敲门？
谁呀？
不想开，但敲门声一直继续着，大有誓不罢休的姿态。
“谁？！干什么？！”
没人回答，但敲门声还在继续。
欠身，裹着被单，凑到门口。要是这旅社的工作人员，他们有钥匙，是可以进来的吧，那就说明不是了。
我伸手打开门。
“小华——我就知道你在这！”
啊？是我本家长者的孩子？
我好尴尬，门，关也不是，开也不是。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我只是来看看。”
他推门进来了，还带了大包小包的零食、饮料呢。还带了书？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着。
他自顾自地忙碌着，招呼我吃着吃那，然后，到房间阳台上看看，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看书呢。
真有他的。
我问：“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这里环境还真不错，我晚上和你住，就一晚，我也想放松一下，不赶我走吧？”
“好吧。”
我因为受了他父亲的恩惠，怎好意思拒绝呢？
他倒是个好学生，简直当我不存在，能心无旁骛地看书呢，还一边记着笔记。我真佩服他。于是，我睡我的觉，他看他的书，饿了就吃他带的食物……

“你回去吗？”
第二天一早，他问我，他要回去上课了。
“不。”
“那，我走了，你放心。”
同学走后，我想想还是觉得不把稳，干脆，我去换个旅社，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