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 蓝苹果 第10节 开除

第10节

开除
　说实话，胖子的话倒真的提醒我了。假如，假如，我们一不小心，闹出事，该怎么办？我不敢直接和红说出来，我只能旁敲侧击。
又一个傍晚，夹着书，我们漫步到花果山，坐在松软的草地上，她靠在我肩头。山风习习，山花烂漫，小虫唧唧，一两声若有若无的汽笛传来、飘远……

　“我们一定要好好读书，成绩要提上去，一起考大学，报考同一所学校，那该多美呀。”
红扑闪着大眼，柔柔地说。
“是的，我给你力量，你要加油。至于我吗？没什么大希望。”
“不，要一起考，否则，我不理你了。”
她把头靠到我的胸前了，抚摩着她的长发，我心猿意马，就这样，我哪有心思读书呀？我没有定力，我总想着她——我的红，日想夜思，梦里经常与她相偎一起，然后，梦遗……
我也想有超好的成绩，做到学习爱情两不误，可怎就没有了初中时那劲头呢？
“红，我好想你，想和你……”
我抱住她，吻她的红唇。
她凑上来，香腮贴住我的嘴巴，紧紧的。
“可是，我们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呀。我哥哥在读华师大，他们学校图书馆号称国内最大呢。”
红知道我爱书，所以，尽力把我引导到学习上去。
“是呀，我要是也能考上华师大该多好呀。”
我长叹一声。
“怎像个老人，喜欢唉声叹气？”
“要充满斗志，明白吗？”
“是，夫人。”
我吻着她的前额。
“贫嘴。”
“上次，我们……没事吧？”
“什么事？”
“就是，就是……不会有了吧？”
“哈哈——”她给了我一个清脆的耳光。
“你想得臭美，我那次正好快来那个了，怎会呢？”
谢天谢地。
我心里念叨着。
“那，下次，我们要采取措施……”
“什么措施？”
“比如，套子、药……”
“套你的头呀——”
她又笑了，直往我怀里钻，还挠我痒痒。
我放倒她，低头吻她……
晚自习，班级里气氛忽然沉重起来。
老班发脾气了。
“听说，我班有人谈恋爱？是真的吗？你们来学校是干什么？是读书还是找对象？”
老班的秃顶不再可爱，那胖胖红红的脸颊不再可爱，他口水四溅，骂不绝口。
“想一想，你们考到这里，父母是多吗高兴？都以为你们会跳农门，为家争光，想想你们究竟干了些什么？”
“没人谈恋爱呀？”
有人嘀咕着。
“没有最好，告诉你们，学校掌握了重大情报，估计要开除一批，你们给我小心——”
老班扯着脖子，说了好久，中气不足了。
“知道吗——”
“YesSir!”
我们齐声回答着。

“胖子，你近来有行动吗？”
“你蠢呀？老班都发话了，被抓住怎么办？那要开除的——”
胖子拖长声调。
“那，你的香烟抽完了吗？”
“不抽，留着，你要吗？十元一支，卖给你。”
“卖你个大头鬼，留着自己慢慢用吧。”
躺在床上，胖子真的抽起香烟，我们又打趣了。
“说真的，哥们，都要注意哦，谨慎点。”
胖子吐出一个烟圈，用手指头在烟圈里捅着，一下，两下……
“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就你知道的。”
大个子继续说。
“是捅你老婆的……”
“捅你老婆。”
他们又开始吵嘴了。
“注意，大家从今晚开始，都转入地下活动，把自己的小弟弟照顾好，不要乱想哦。”
我的一句话引来大笑。
“小陈说看见你去女生宿舍。”
“是吗？他没举报吧？”
“没，就是我们哥们间说说，凭我们的关系，他敢？”
胖子晃晃肥大的拳头。
“那好，你遇见他，再次提醒一下，有个风吹草动，我就要找他的。”
“放心，放心，罗嗦什么呢？他不也到处泡妞吗？”
“人家可不同，他上班了，我们是什么？我们还在读书呀。”
围绕这个话题，我们谈到深夜……

老班说的话终于兑现了。
某日早晨，课间操时，校长意外出现。
年过半百的他，白衬衫衣领上最上一颗纽扣也紧紧扣着，花白的短发根根顺溜，瘦长的脸很严肃。他站在领草台上，手拎扩音器。全校一千几百人鸦雀无声，各班班头与任课老师都出动，所有行政领导都在台下压阵。
“今天，我心情很难受，因为，我们不得不开除十名同学……”
校长一字一顿，回音一直萦绕着。
“他们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几经教育，却屡教不改……”
接下来，公布了十位同学的名单，罪状就是“谈恋爱”。我很佩服校长，站在那，站在白花花的太阳下，一训就是半小时。他无非说些读书的重要性，父母与老师的殷切希望，但依然是对牛弹琴呀，我们早忍耐不住了，不能说话，但可以动手动脚呀。老师总有转身的时候，你碰我一下，我踢你一脚，你扔个纸团，我砸你一石头……至于下面政教主任说些什么，团书记又强调些什么我们都不去过问，唯一吸引眼球的是，那十位同学居然一点都不反抗地站出队列，一字排开。
里面有我的熟悉人。
那不是我们文学社的骨干吗？写得一手好现代诗呀，可惜，心术不正，才华不用在正道上，而且公然把女友带到自己的宿舍，同居……
他们几人却无有丁点惭愧与羞耻，傲然地望着抬下，一副大义禀然的气概。
我在想：假如，我被逮住了，我会遭遇同样的惩罚吗？我能和大哥大姐一样视死如归吗？那么，红呢？她会怎样？她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我信马由缰，不由探出头，望望前面的我的红。
她低着头，双手绞着胸前的头发。
胖子与大个子还是笑嘻嘻，俨然是死猪不怕开水泡的样子，还在打闹呢。
老班反背着手，巡视过来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提醒我们，不要说话，认真收听上级指示。
有人受不了了，队伍开始骚乱，有喊热的，有的干脆偷偷蹲到人堆里避太阳，有人举手遮着烈日。
老班小声提醒：“快了，忍一会。忍一会。”
其实，我们的老头子还真不错的，很少找我们的茬。
操场四周，有老师也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其他工作人员和家属也有观望的。我看到小陈冲我一做手势，坏坏地笑着，我赶紧扭过头，装作没看到……

现场批斗会总算结束了，队伍无精打采地开回教室。
“谈，谈，谈，开除你！”
胖子窜到我身边，对我耳朵吼着。
“你去死吧，开除你——”
我回敬他一记扫堂腿，嗓门比他还高。
我充满痛苦，我很烦躁了。
于是，情思泉涌。在草纸上写着画着:

想你

想你的时候
和星星对话
星星一个劲地把眼眨巴

想你的时候
向河水倾诉
河水自顾自地流淌着哗哗

想你的时候
依着那棵垂柳
如同
依偎在你的胸前
折成一团，扔给我的红，可是，纸团骨碌碌，掉到地上。眼明手快的鲁冰同学望望正在讲课的老师，弯腰捡起，低头偷看……
我那个急呀，想吼，不敢，想站起来，老师会说我神经呢？
但，我太冲动了，哗啦一下，踢开凳子，扑过去，当着老师的面，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猛击同学一拳。
“啊——”
同学大叫着，鼻血流出来，鲜红鲜红。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转移这里了，老师惊讶地回过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你，给我交出来——”
我一手指着那同学，根本不顾及他在流血。我气得牙痒痒了。
对方也很强悍的，硬着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给不给？！”
我再次抡起拳头，作势要砸下去。
“住手！李——华——你当我是瞎子呀？啊——”
老班发怒了，很少见老班动怒的。
“我……他……他拿我的东西——”
我总算找到理由。
“那你东西你在课堂就打人呀？”
老班还真的是偏袒我呢。
“你，到底拿他什么呀，惹他那么生气？”
“他写情书——”
“情书？真的吗？”
老师呲牙咧嘴地瞪着我，那眼神似乎要把我吃了，因为，刚刚开出了几对谈恋爱的呀，我还如此大逆不道，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稍微一动脑，马上反驳。
“你看了我写情书吗？我是写诗歌，不行吗？”
“诗歌？你上课不好好听课，写什么诗歌呀？”
老班再次发难。
“是，下不为例。”
我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
“你爱好文学我不反对，你要分清主次呀。”
老班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请快去洗洗鼻血。”
老班转头对那仰头止血的同学说。
那同学出去了，凶狠的瞪着我。
“你应该道歉的。”
老班索性不上课了，开始少有的政治教育了。
同学们都索然地趴着，无精打采地，有的要昏昏欲睡了。
“对不起。”
我很小声地对被揍的同学说着。
他还在气愤中，重重地摔着书。
“我揍你一拳，再说对不起，可以吗？”
“你想怎样？”
我又质问他。
“哼，走着瞧——”
“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