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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比赛

作品名称:再见,小抑郁      作者:依云轻风      发布时间:2017-05-20 19:14:48      字数:3230

  No.189
  山上的视野更开阔了,不仅看到铺在山下的村庄,还能看到进村那条弯弯曲曲的公路。偶尔有几辆车在路上过,远远看去,觉得像行驶在梦里。
  明水这段时间常梦到路,泥泞的路,忽然塌陷的路,有高高台阶需要冒险跳下去的路,这条弯得像画布上的曲线的路让他印象深刻。他才二十五岁,人生也刚开了头,他失去父亲,失去爷爷,失去经济上的靠山,又得了病,但他学习和工作的路又还算平顺,这段生命的旅途像不像这条路呢?往左弯一段又会往右调整一段,虽然是弯的,但一样也是在前行。
  他的心有些松动,但仅仅一会儿的工夫。其实,陶老师说的每句深深浅浅的道理他都能接受,只是想得通与做得到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他仍然没有力量管住那些随时冒出来的灰暗。
  他怅然叹息,抱住两臂默默祈祷,让一切都像梦一样过去吧,我必须回到真实的生活中。
  叶溪见他无语,就四下用手机拍照给明水看。这些画面果然让明水心动,有在屋顶追跳的猫儿,有年轻的胖妈妈在给儿子擦屁股,有黑衣老人弓着身子推独轮车上台阶,有主人给造新房的师傅们分烟。最有意思的是一群老人,他们在村头土地庙前的空地上晒太阳,来了一辆车,正集体扭头目送,几张古铜色的皱纹脸都微眯着眼睛。这景象竟隐隐含着诗意,让人想到了故乡这个话题。
  故乡,那个寂寞时落魄时可以倾诉与回归的地方。
  明水希望自己也有一个故乡,或者在山间,或者在水畔,或者在云里,或者在海上,他需要这样一个能放松身心的所在,放逐满心的忧伤。
  他没有,远山近水都是他乡。他的故乡是时光流里九十年代的东城,那里有他年轻时的爸爸和妈妈,有林荫道上缕缕阳光,有他年少时天真的嬉笑。
  爸爸止在了年轻,永远不会满面皱纹。东城十几年间的巨变、互联网带来的开放的世界他都没有看见。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呢?当他的同龄人渐添华发,度过黄昏的安详之时,他仍然是止在年轻的模样。
  一段不完整的人生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明水想起了文学家陆文夫。文革的时候,他怀着绝望爬上了灵谷塔,准备跳下去,当爬到第七层,他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我不相信人世间会这样,我还要看看。”结果他又活了四十多年,拥有了完整的人生。
  明水想起百度上陆文夫的照片,皱纹、华发、眼镜、笑容,如果他的生命止在了1964年,哪里还会有这些美好的存在。
  我也还要看看。明水心说。爸爸曾经那样咬牙切齿地写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他想做到的,我来做到。
  No.190
  “表哥,您老人家也拍几张给我看看,只接受不付出,这可不公平。”叶溪看明水咬着嘴唇沉思,就过来宣示自己的存在。
  明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有一条短信,是章彪的:“老弟,好几天不见你家有动静,出门了?”
  热心。明水想起这个称呼妈妈嫂子,称呼自己老弟的人,他从来都是憨憨地笑,似乎从没有受过苦。
  他给章彪回信,叶溪看到了章彪的名字,忽然叫起来:“这个章彪是不是媳妇腿不好?”
  “对啊。你认识?”明水也很惊讶,“他是东城人,你怎么认识的?”
  “他会拉二胡是吧?有个女儿?”叶溪看明水连连点头,就说起了章彪的往事。
  原来章彪是个流浪儿,四十年前跟着妈妈到了蒙阳,住在蒙阳庄家林的空房子里。后来他妈妈死了,他被当地叶家一个盲人收养,跟着他走街串巷唱小戏,算命。他们家离叶溪家不远,叶溪爸爸和那个盲人还是一支上的兄弟,所以时常过去照顾他们,叶溪小时候也去过,章彪就佯装给她算命逗笑。后来他长成大青年,开始在建筑队干活,有一次楼上的玻璃掉下来落到他头上,差点没了命。再后来就娶了外县一个瘸腿的姑娘,生了个闺女。养父死了,他也卖了房子走了,说是回老家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人家都说他是因为闺女,怕闺女长大了没法接受这样的身世,所以才离开了。原来他老家是东城,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叶溪感慨着。
  “他真是苦水里泡大的。”明水也感慨着。
  陆文夫受的是时代之苦,章彪受的是身世之苦,他受的是心灵无法安放之苦,这个世界,无数不同的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存在,而活着,是对苦最好的反击。
  清凉的山风不住地吹,衣角打在胳膊上啪啪作响。
  明水闭上眼睛,平复了下心情。他听到了村中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摩托车的轰鸣声,和放羊人把羊赶回羊群的吆喝声。
  他的心静了片刻,这片刻的安静已经够他打开几扇心窗,周围生命带来的鲜活气息冲淡了脑海中的阴霾。
  No.191
  下午,陶老师让明水和叶溪一起去果园帮忙。这片苹果园是陶老师堂弟的,已经追施了基肥,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郁的土杂肥气味。
  陶老师和表弟在修剪枝条,明水和叶溪负责清理地面,把落枝集中到地头上,他们还要掺空给果树浇冻水。小河就在附近,一人有两个涂料桶可以用。明水一手提一桶,叶溪一手提半桶,马不停蹄地干了一气。
  太阳暖和和地晒着山坡,一会儿就出汗了,叶溪招呼明水来喝水歇口气。两人在田埂上坐着,拧开矿泉水的瓶盖狂灌一气。
  “表哥,没出过这么大力吧?知识分子刨地——气喘吁吁。”叶溪看明水汗津津的样子,脸也透出了红色,就故意笑话他。
  明水听出话里的刺儿,反驳说:“我上班的两个学校都是新建校,搬桌子抬家具,体力活也没少干。这点儿活算什么。我一个顶你两个。”
  “我一个弱女子,你顶我两个那还不容易?有本事顶三个试试。”叶溪搬出了性别理论,开始挑战明水。
  明水又用瓶子堵着嘴,一气喝了个痛快,顾不上回应叶溪的挑衅。
  “好汉,这样大口喝酒的豪爽架势,是准备显示下威风了?来,露一手!”叶溪头发一甩,大拇指一翘,一副孙二娘的强调。
  明水被她逗笑了,想说什么却被水呛得咳嗽起来。
  叶溪大惊小怪地奚落起来:“唉,不敢接招就直说,也不用冒充风烛残年的吧?”
  明水咳了一阵,气息匀停了,就说:“好,那我们比比就是了。咱们以这一行为界,我浇南边的,你浇北边的,干完数数,看我能不能完成你的三倍。”
  “好,这多带劲!你放心,我不会耍鬼的,保证一棵树浇足两桶水。本表妹说话算话。”
  明水看叶溪表哥表妹越叫越顺口,还一副坚决弄假成真的架势,忍不住心里叹气。
  关心就是关心,疼爱就是疼爱,这么辛苦地表演不就是因为自己有病吗?
  如果自己没病,现在该多么幸福的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呢?他的心又忽的一沉,叹气也马上来凑热闹。
  答应了比赛就要干,虽然明水一秒之内失去了热情,但是在叶溪一溜烟儿提着桶跑掉之后,他还是迈开大步很快超过了叶溪。
  这一气干得那叫酣畅淋漓,两肩紧绷成支架,两手握成铜锁,两脚像临战击鼓的鼓锤,只看到两人在树缝间来回穿梭,叶溪还不时报出些数字,说些逞强好胜的话,激得明水全力以赴投入了战斗。
  陶老师和堂弟远远看着他们,堂弟说:“这俩人真有劲头,不像是城里人。你劝劝他们悠着点干吧。”
  “不,就是要让他爆发一下,知道自己还有冲锋陷阵的能力。”陶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终于,叶溪先叫停了,她卡着腰喘着粗气到田埂上坐下,明水也“扑通”坐了下来。
  陶老师堂弟来凑热闹,前后走了走,报出数来:“杨明水108棵,叶溪31棵,杨明水赢了!”
  “你赢了,表哥,小女子甘拜下风。不过还好,我们只比赛,没打赌,所以,你也没有便宜可赚,哈哈。”叶溪喝着水也没忘了逗趣,“要是你让我洗一个月的臭袜子那就惨了!”
  “就凭你,炒菜都不放盐,袜子还不得越洗越黑。”明水的裤子膝盖以下全粘上了土,脸上也被汗冲出了灰道道,两只袖子撸到了胳膊肘以上,还提起领子忽扇着散热,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但他目光明亮,心情轻松,打击挖苦的话也随口就来了。
  “表哥你真是鹰派人物,眼睛有穿透力,连我的袜子洗不干净都知道。”叶溪卷起裤腿,露出灰色的袜筒,“你看,这本来是双白袜子,愣被我洗成灰的了。晚上你帮我洗好不好?我相信只有你才能洗白它。”
  明水气得翻起了白眼:“哪有这样的?明明是灰袜子,非说是白的。你能把一条狗洗成一只猫吗?”
  “哎,那可不一样啊,连物种都变了,魔术师也没辙吧。我不就是让你把灰洗掉吗,这对你来说不就是小菜一碟吗?”叶溪绷着脸忍住笑,继续顺水推舟,想让明水投降。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明水抬起屁股去找陶老师了。
  叶溪冲着他的背影喊:“那可说定了哈,晚上我给你送过去。”
  明水捡起一块土,笑着向叶溪这边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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