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七章）7

　　山田朝令夕改，视军令如儿戏。这虽然不是出自山田的本意，但中佐的推断让他不得不防。如其说是中佐推荐方原，还不如说中佐把方原当作一枚石子。这也正合山田之意，在无法确定的因素下投下方原这枚石子，纵然这枚石子陷进了深坑也不会损害大日本皇军一根毫毛。但是，山田的决定招来方原对他的极度鄙夷。山田从方原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他佯装不知，还顺势将方原美美的拍了一番。
　　山田说：“方桑，你对皇军忠心耿耿的，你的为促进大东亚共荣的做出卓越贡献大大的有。为了更好的发挥你的忠诚和才干，太平寨首功的非方桑莫属……”
　　方原是何等的狡猾，他不得不暗自揣摩山田话里的含金量有多重。作为一个铁杆汉奸，方原最怕的就是主子对自己的不信任，他希望每天都能接触到主子的笑脸。田上秀夫是他的主子，山田也是他的主子，但山田这个主子做事反复无常，这让方原很难适应。方原本就疑心太重，他觉得山田不会这么轻易作出让步，尤其是太平寨这块肥肉。瞅了眼山田脸上少有的微笑，方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老鬼子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鉴于山田在这支部队绝对的权威，任何形式的抵触都是自寻死路；但是，方原明明知道这就是一个陷阱，他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方桑，时间紧迫的，快快的行动。”山田就像一个催命鬼。
　　一向巧舌如簧的方原今天算是碰到克星了，山田的强势迫使方原必须尽快作出决断。无奈之下，方原只得呼兵点将向太平寨靠近。
　　此时已是上午十时，迷雾尽散，太平寨一览无遗。远远望去，巍巍城墙，郁郁松柏。安陆县志记载：太平寨源于西晋时期张昌起义时所建，古寨，古堡、石屋及石堡仍有保存，古风犹存，巍峨耸立……
　　此时，寨门大开，寂无声息。在距离寨门三十米处，方原畏首畏尾，进退两难。他在想，寨门既然开着就应该有人把守，就算向大山已经撤出太平寨，那么，清水的特种队应该出现吧。难道山寨之内另有玄机？难怪山田走到半途又退了回去，感情这老鬼子还是要老子当开路先锋啊！至此，方原这才明白山田的真正用意。方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命令部队原地待命，他要找山田好好理论理论。可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了，他忽然觉得与其跟山田白费口舌，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度过难关。只见方原一挥手，警备团四个大队长不约而同来到方原的跟前。方原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山田这个王八蛋想害我们，都给我多长个心眼……”
　　四名大队长不明就里，都面面相觑。
　　方原骂道：“都看逑啊！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能一涌而上，得派人先摸摸情况……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四个大队抽出一小队先行进寨，如有险情赶紧给我撤……”
　　有一名队长不解地问：“司令，不是说有皇军在里面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原“呸”地一声：“屁皇军，八成早就见阎王去了……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说不定他们正在寨子里寻欢作乐呢！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先派一小部分人先进去看看，小心无大错……都给我精神点，听见没有？”
　　四名大队长垂首是喏。
　　三十多名“黑狗子”鱼贯进入太平寨，他们哪里知道，方原这是要他们充当“先锋替死鬼”呢。
　　时间最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方原的意志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派去的士兵进去快一个小时了还不见任何动静，这使得方原急得头顶都冒烟。如果说派去的部下全部报销了总该弄出点动静吧！
　　方原急，山田更是暴跳如雷。山田严令方原立刻带部队进入山寨，如有延误军法处置。
　　方原这个气啊，他几乎把山田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了。骂也没有用，人家都把刀架在脖子上了，稍一犟脖就是身首异处……就在方原急得快要把心脏迸出来的时候，之见从山寨内匆匆跑出一“黑狗子”。方原一看，心又是一阵狂跳。
　　“报、报告司令，三、三队长让我来通知您，警报解除，安全！”
　　“真的假的？”
　　“不敢欺骗司令。”
　　“这么说万事大吉咯？”
　　“山寨空无一人，但我们搜出许多粮食。”
　　方原一喜蹦出三尺远，他自言自语道：“山田啊山田，你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失算了，太平寨首功归老子了……”
　　方原已经兴奋地忘乎所以，他急忙命令部队一窝蜂地涌进了太平寨……
　　这一切都被百米之外的山田看的仔仔细细，山田起先还以为是方原在执行他的军令，但隐藏在方原部队里的暗探回来报告说太平寨是一座空寨。山田当时就急了，他连忙命令部队要抢在方原之前进驻太平寨，却又被中佐给拦住了。山田大怒，转身就狠狠地给了中佐一记耳光。中佐虽然被打但依然坚持自己观点，他说：“大佐阁下，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就算方原抢先进入太平寨，但首功还是您的，因为是您在指挥这支部队，也包括方原的部队……”
　　中佐接着又说：“况且，我阻止您进入太平寨是有原因的……”
　　山田恶狠狠地问：“什么原因，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撤你的职。”
　　“哈依。”中佐力挺身姿，“我怀疑清水君的特种队已遭不测，不然他现在就站在您身边……”
　　“那又怎样？”山田咆哮道，“我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几个小毛贼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
　　“哈依。”中佐又一挺身姿，“大佐阁下，如果那些小毛贼在山寨里埋设足够的炸药呢？您看……山寨中树木茂盛，如果引爆炸药势必引起大火，到时候……”中佐说到这里就止住了，他是给山田留下遐想空间。
　　“会有那样的结果？”山田半信半疑。
　　中佐趁热打铁：“大佐阁下，我希望您再忍耐一小时，一小时后如果没有什么动静，我就不拦您。”
　　中佐的每一次推断都合乎逻辑，以致山田没有理由将其推翻。他也觉得中佐说的没错，如果山寨布满炸药，其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后果。山田犹豫了，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他不想因为争夺首功而冒险自毁前程。为了证明中佐的推断是对的，山田决定派出触雷队进入山寨。中佐说不必了，中佐还说难道一个警备团还不及几架探测器？
　　山田一听就懂了，他赞许地拍了拍中佐的肩膀，之后是一阵狂笑……
　　方原也在笑，他笑太平寨终于被他踩在脚下，他还笑这个曾经让他既痛恨又恐惧的地方终于被他征服了；他甚至还笑向大山的胆怯与懦弱，向大山不见了，跑得无影无踪了。
　　忽然，方原发疯似地登上寨墙，近乎竭嘶底里地狂叫道：“向大山——你也有今天啊，你别跑啊？你有种给出来呀……”
　　方原的狂呼乱叫让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充满了鄙夷，他就是向大山。
　　从方原的第一支小分队进寨直至全部涌入，向大山都看得清清楚楚。望着数百的“黑狗子”在山寨里上蹦下跳，向大山的双眼快喷出火来。用来引爆的手柄传感器就在向大山面前，只要他轻轻一按，方原的部队瞬间便会灰飞烟灭。但向大山没有这样做，他在等待最佳时机。按照预定方案，只要等方原及山田两支部队全部进入山寨后才能引爆。但是，三十多分钟过去了，除了方原的警备团在山寨里与所欲为外，山田的日军却迟迟不见动静。向大山有些急躁，因为他发现“黑狗子”正在山寨里作“地毯式”搜索。在“聚义堂”一处暗格里埋设有一百多公斤的炸药，如果被发现将会影响整个计划的实施。那么，包括储藏室、粮库及暗道里的炸药也会有暴露的危险。向大山心急如焚，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一起执行爆破任务的另外两名战士也急得不行，其中一个说：“向连长，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就引爆吧？”
　　向大山说先别急，让我想想办法。
　　另一名战士自言自语道：“如果把所有的黑狗子引到聚义堂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向大山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只见他先是拆解三根引线，最后仅留下一根通往“聚义堂”的引线。做完这一切后向大山命令说：“你俩在这守着，我去把敌人引到聚义堂。记住，枪声为号你们就引爆。”
　　“不行，还是让我去吧。”
　　“让我去，我保证完成任务。”
　　两名战士你争我抢。
　　“你们不要争了……方原要的是我，如果我出现了他们会全力以赴……”向大山指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是的，用一名普通的战士去完成引诱敌人的注意力或许会引起方原的怀疑；但向大山不同了，方原一直视向大山为心头大患，向大山亲自出马必然会使方原兴奋异常。
　　向大山的分析立刻让两名战士打消了念头，但其中一名战士还是道出了他的忧虑，他说一旦引爆可能会伤及到您。
　　向大山说这个就不用你担心，我有的是办法，我倒担心枪响之后你们犹豫不决，这才是我担心的问题。
　　战士说既然这样我也不会拖您后腿，我们就等您的枪声。
　　就在向大山转身一刹那，他不知道自己擅自改变计划是否违背了艾忠的初衷，假如行动失败，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向大山就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大喊了一声：“方原——”
　　向大山的吼声犹如晴天一个霹雳，把正在闭目养神的方原惊了个哆嗦，他“忽”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扯起嗓子喊：“是谁在喊本司令，是谁？”方原左顾右盼。
　　向大山的一声吼绝对是惊天动地，山寨之内立刻安静下来。
　　“方原——”向大山的喊声再次响起，“你不是在找我向大山吗？我来了！”
　　山寨内顿时一阵骚乱，方原更是心惊肉跳，他尖叫道：“弟兄们，我们中了向大山的埋伏了，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哈哈……”向大山的笑声仿佛来自天外，“方原，你不要惊慌，就我向大山一人……你有胆量跟我聊聊吗？”
　　“好啊！”方原壮着胆子说，“向大山，你敢出来吗？”
　　方原一边与向大山敷衍，一边指使手下四处搜索向大山的踪迹。
　　“让你们的人不要找了，我在聚义堂等你多时了。”向大山的声音像风一样在山寨上空盘旋。
　　方原想灭掉向大山的心情太迫切了，以致他根本没有去考虑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当方原带着所有的部下将“聚义堂”团团包围之时，向大山的枪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