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过年（上）

　　年终的最后一天班，我们不用开机，主要是做机器保养与车间的清洁工作。将机器擦干净加注好油，地也扫干净后一早上便过去了。下午大家都不想上班，只是想着去老乡那里玩，没老乡的也想着早点跑出去逛街。可是那个行政厂长却堵在门口，我们只好老老实实地在车间等下班。
　　到了三点钟，那个厂长走了。一些人便开始往外走，我也走出去，只是走到了厂门边，心里想着：“我出来干嘛，难道我能去哪？”便走回到宿舍冲凉洗衣服。
　　四点半的时候，我正在走廊上晾衣服，却见宿舍旁的公路上，刘梅正走过来。我一看到她不觉得头疼，放下手里的晾衣杆喊道：“你是不是又来找我？是就回去了，我一会下来！”
　　她一听喜出望外，也喊道：“远乡哥，快下来。我还以为你还没下班，你快些下来哦！”我冲她看了一眼，继续挂自己的衣服，她就站在那看着我。一会儿挂完，便在宿舍里好好地整理了一下形象。先用梳子梳了一个左分，然后换了一件好看一点的衣服，便走出宿舍门往厂外走去。她看我出来，就往回走。我出到厂门边时，她已经到了。
　　我看着她娇柔的样子便问她：“你想去哪里？”
　　她想了想说：“这个时候了，还能去哪呀？我们就从这里往后街方向，随便走走就行了吧？”
　　我也想了一下，确实时间不早了就说：“也行。只是路上遇到杨六妹她们那一些人，你可要跟她们解释，我不想杨盛萍来了后伤心。”
　　“那我们还是走这一边，去贱屯玩吧，真的遇上谁，让我撒慌我做不到呢！我本来就是在挖萍姐的墙角。”
　　我不由苦笑一下说：“你挖不了的。同时提醒一下，你应该叫杨盛萍为妹妹，她比你小。”
　　她脸一红说：“哦，真的呀？我以为她比我大呢。”说完又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她做姐合适，我叫她妹会觉得别扭。”说完就看着我。
　　我无奈说：“你爱怎样就怎样，我看她是比你成熟多了。”
　　她努努嘴，然后说：“可我觉得我是很成熟的呀，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很正确的呀。”
　　我淡淡地反驳她道：“行了吧，每个人都会觉得今天做的事情都是很正确的，但第二天都会觉得昨天很幼稚。”
　　她听完却说道：“我才不呢。我不会想我昨天做了什么，只会想今天应该做什么，明天有可能会得到什么。这样才不会后悔。”
　　“你还是挺成熟的嘛，至少我想不到也做不到你刚才说的！”
　　她听了我说的话“呵呵”地笑着，也不说话了，只是想伸手来拉我的胳膊。我一让说：“你不能拉我。别人看见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有点不高兴地回道：“黄河水那么浑，就算干净的跳进去，也永远洗不清的。不如我们跳咱们家门前的那条河，不管身上多脏，一跳进去就干净了。”
　　我一听无奈地说：“别瞎扯了，好好走路，前面就要到街上了。”
　　她一听可不高兴了：“哼！只要是朝前走，好好地走和不好好地走，不是一样的都会到街上的吗？”
　　“你不觉得好好地走会快一些吗？”
　　“那可不一定。速度可不跟姿势成正比，你让铁拐李像你这样走，看他有没有瘸着走快。”
　　我懒懒地看了她一眼说：“行，你有理，我甘拜下风。不过马上就到街上，你还是先考虑做什么再说。”
　　她往前方看了看说：“那好像有一个坡呢，要不我们去爬坡。”
　　“那是什么坡？野坡没人去玩的。这街过去就是一条河了，只有这条街可以逛一下。”
　　“这街也太小了吧？我们走一下，一分钟够了吧。”
　　我看了一下，前面的街真的很短，大概是这几户人家因为后面有一家大工厂，就将自家房屋改成小店形成的。看看没什么逛的就征求她意见：“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天也要黑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她想想说：“那好吧。还想去河边看一看那黄昏的河岸呢，不过还未到河边应该天就黑了吧！”说完就也不进街，在路与街交汇的地方，拐一个弯，向山屯村走去。
　　到了山屯村，天也黑了下来，我们找了一家还开着的小食店走进去。这一家店只卖米粉，就点了两碗米粉。吃完走出来，我想想不对劲就问道：“你不是已经放假几天了吗？你为什么不去秦丽媚她们租房那里吃饭？或者杨盛金那里也行呀。”
　　“我怎好意思吗？其实我跟他们都不熟！”她有点为难地回答。
　　我想想也是，就说：“哦，这也是！我其实也不熟他们，那现在都吃完饭了，要不去公园坐一下，我们就回宿舍？”
　　“那好吧。不过你明天不上班，你要陪我到十点。”
　　“这天气有点冷，你不想躺床上舒服点？”
　　她摇摇头：“这有啥？我才不冷！反正还早，宿舍里太冷清，我一个人在宿舍总觉得不舒服。”
　　“明天你不是要去秦丽媚那里过年吗？要不现在就过去。过年了，治安不查暂住证，外面与她们一起睡既热闹又安全。”
　　“不去，明早去！我们现在就去公园坐，我累了！”她用坚定的语气说。
　　“可我想回去，我想早点睡，有点困！”
　　她不信地说：“明天再睡，现在这么早，你一个人在宿舍也不好呀！冷冷清清的，走吧！说那么多，站着多累呀！”说完往公园走去，我也只好跟了过去。
　　走进公园里，公园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大概都是一些不回家的人，来这里找在异乡的存在感。找了一个地方刚坐下她就说道：“你不是困吗？要不靠我肩上睡吧。”
　　我赶紧说：“我一进来就不困了。”
　　她“呵呵”一笑说：“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个啥？”
　　我叹着说：“你厉害呗，我怕！”
　　就这样瞎聊着，时间很快到了十点，我把她送回厂里，就往自己的厂里走去。路上不再冷清，昏暗的路灯下人都缓缓地走着，那一条曾经很僻静的路，现在也人来人往。回到宿舍里依然还没人回来，洗把脸后便沉沉睡去。
　　早上不知是几点了，迷迷糊糊里，便听道了有人在喊我：“姚远乡，你出来…姚远乡，你出来。”
　　“刘梅！”我心里想着，“天哪！这么早？这是不让活的节奏呀！”看看时间才六点半。我起身穿着睡衣便走出门外，到了走廊上我抱着双手小声冲她说道：“你要把全宿舍的人喊醒吗？等一下，我穿衣服就下来。”说完赶紧地向房里走去，外面颇有点冷。
　　穿好衣服，洗漱好后便出了宿舍往厂外走。过杨政的宿舍时，他的床上没人，应该是整夜没归。到了外面，刘梅今天打扮得真像要过年的样子，精心梳过而编织的独辨子，一件白色茄克，一条白色小脚裤，一双黑色高跟皮鞋。
　　看着她的高跟鞋，我心不由得轻松！这是不用长征的预兆。
　　“你干嘛？”出了厂门我便问道。
　　“我们去她们那里过年呀，难道我一个人去呀？”
　　“可是……”
　　“可是啥？要人家来请你呀？我现在请你行吗？”说完拉着我的胳膊娇声说，“走嘛。”
　　我耸耸肩说：“好，走吧，反正秦丽媚曾经邀请过我。”
　　她一下提高声音说：“啊，你这个骗子，赶紧走。”说完拉着我走去。
　　到了旧屋，我问道：“你知不知道她们租的房子在哪？”
　　“难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我们就在街上玩喽，等她们出来或遇到认识的人再说呗！”说完高兴地一跳。
　　“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也不看看你今天穿的什么鞋。”
　　“这有什么？就在这街上玩呗！又不走长路，或者我们去那公园坐，等到中午时我们再来找她们好不好？”
　　“不好，我得去吃早餐。你也还没吃的吧？去吃了早餐我们就去找她们。”
　　她不高兴地努着嘴，跟在我的身后往前走去。找了好大一会，终于看到了一个早餐店。我们走过去，买了四个包子每人两个，一边吃着一边向那天看到秦丽媚的街角走去。街上早起的生意人正在准备，为了这过年难得的商机。有些要去远处过年的人也早早从厂里面出来，匆匆忙忙往路边的站台跑去。到了街角往街边一站，刘梅就说：“你说我俩站在这像什么？丢人死了，而且路过的男人总要看我一眼。我们还是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吧！”
　　“那就去对面，那里有地方可以坐，也一样能看到她们。”说完我们就过去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她说：“你怎么知道她们一定会出来，面且一定会从这里出来？”
　　“这村后面啥都没有，她们要出来就是从这里。更重要的是，你看那前面是什么？”说完往那边指了指，那边是一个菜市场。
　　她看了一下说：“她们要是不买菜呢？”
　　“你说有那可能吗？她们人那么多，怎么地她们也要出来玩呀。”
　　她沉默了一会，对我说：“好吧，算你说对了。”说完起身从我身旁走过去了。我回头一看，原来秦艳与姚佳正从那巷子里走出来。秦艳还是那样，姚佳却像变胖了一些。
　　她们一见面就叽叽喳喳地说起来。我起身走到她们身旁，听了一半天也不明白她们在说啥。待得她们说完了，秦艳才看了我一眼说：“远乡哥看上去挺纯的一个人，怎么女朋友刚回家，这里又跟我们大美女好上了？”
　　我赶紧回答：“你别冤枉我，我可与刘梅没什么的，更别说什么好上了。”
　　她一笑说：“我们都看到你俩一起在这里来的，还不承认。”
　　我就对刘梅说：“你自己跟她们解释，我说不清楚。”
　　刘梅白了我一眼，对秦艳说：“你冤枉他了，他可是好人。我可想与他好上，人家瞧不起。”
　　秦艳感叹地说：“远乡哥，这样的美女你还瞧不起？你眼睛有问题了吧！”
　　我郁闷地道：“你究竟是要我与她好上证明我感情不专一？还是不好上证明自己感情专一呢？”
　　她们一听就“呵呵”大笑，秦艳又说：“我们就想看你笑话，才不管你跟谁谈呢！只是你不选我们的刘大美女，就是你的不对。”
　　我岔开话题说：“不跟你们说这些了。我们来与你们过年呢，欢迎吗？”
　　她高兴地说：“当然欢迎啦！本来我们就是出来去找刘梅，然后就顺便叫你的。你们来了就省了我们一大段路。”说完转身向巷子里走去。巷子里路不宽，路面还是原来的鹅卵石的老路面。房子都还是老房子，一栋紧挨着一栋。巷子里很阴暗，因为两边全是墙的关系。在巷子里转了几个弯，她们走进了一家小院子。里面有两间房，一大一小。我们走进大的那一间房，只见里面有人还在睡觉。全是铺的地铺，房间地面被四铺地铺占了大半，男的睡一边，女的睡一边。
　　男人就两人，杨政与另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女的有秦丽媚与张倩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姑娘。我在男的这边找了一个空位半躺下，早上起得早，实在还有些困。杨政看我躺下来就说：“要不进来挤挤，反正睡一会，我们就要出去玩了。”
　　我平淡地问：“去玩？去哪里玩？”
　　他看我不上心还是依然回答说：“DG人民公园。她们想去。”
　　我点点头说：“哦，那里过年应该很好玩，但可能有点挤。”就完就闭上眼假寐，杨政看我假寐在那里，也就不出声了。刘梅却走到我身边，也坐了下来，对我说：“我也困。”
　　我闭着眼说：“这边是男的，你去那边挤挤。”
　　她鼻子一耸说：“我才不管。”说完就半靠在墙上，拿了一条被子盖上，顺手就将没盖完的被子搭了一些在我身上。
　　秦艳与姚佳却坐在门边的炉子前，正在为他们准备早餐。
　　我们刚休息了一会，他们便一个接一个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排队准备洗脸刷牙。大概是嗅到了秦艳与姚佳煮出来的早餐味道。
　　秦丽媚洗完脸就走来我们身边对我说：“还以为你们也要睡懒觉。秦艳她俩起得早，就让她们去叫你，谁知道你们来得这么快。本来我可以睡到十点的。”
　　我黯然一叹说：“我也想睡到十点，可惜身边这个大姐得了失眠症。”
　　刘梅可不乐意了，驳斥道：“你一个大男人，不应该早起么？好不容易放的假，你就舍得让它浪费在梦里？”
　　我赶紧说：“你说得对，我没怪你，就随口一说。”秦丽媚看我们这样说话，就对刘梅说：“妹你是怎么了？像是与他关系不简单似的，远乡的女朋友不是你们一个厂的吗？”
　　刘梅就对她说道：“很正常呀，杨盛萍回家了，我帮她看好他。”我不由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她却怒目回视说：“再这样看我！”
　　秦丽媚笑笑说：“这话说得不对哟，我们的大美女敢爱敢恨，怕什么哟。”刘梅胜利地看我一眼看说：“你看人家媚姐，说得多好。”我分别看了她俩各一眼，感觉自己不是她们的菜，就闭上眼，假睡去了。
　　早餐做好，秦艳让大家自己去盛，我与刘梅都说不要了，因为已经吃过了。感觉他们都吃完的时候，杨政对我说：“走了，就咱们三大男人，赶紧去做搬运工。昨天都下班晚，没准备过年的菜。”我点点头站起来，大家一起往菜市场走去。
　　走在路上，我问了下杨政，大家合伙过年，每人出多少钱。他摇摇头说不用。我就不理他，转身将五十元递给秦丽媚。她也不愿接。
　　我略带威胁地说：“不接我可不好意思吃白食！”
　　她摇摇头说：“哪用得了这么多？”
　　我坚持说：“我们不是有两人么？这才多少，拿着吧。”她也就接了。
　　到了菜市场，当我手里提着一大包的时候，便忍不住问道：“我们就九个人，这也应当够了吧？”
　　秦丽媚回答说：“还有几个人还在上班。”
　　我充满疑惑地问道：“大年三十还在上班？”
　　她感慨地说：“是呀，有什么办法呢？鞋厂就是这样，不加班就罚款。上一天班工资才十多二十块，罚一次就是50元，想不干却压着两个多月的工资。这些黑心的岛佬！”
　　我一听便继续问道：“那你今天怎么不加班？”
　　她用无奈的语气解释道：“我们三个是从昨天上班，一直到今天凌晨3点才下的班。我还算是好的，有些现在都还在上班，要不就已经来睡觉了。”
　　我一听颇觉得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来早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习惯了。有时我们凌晨5点下班，7点半又照样上班，甚至加通宵后又接着上班。”
　　我感叹道：“这你们都受得了？还坚持在这样的厂里上班几年了？”正说着，杨政他们已经把菜买完了，对我们说：“差不多够了，我们回去吧。”
　　回来放下菜后便开始计划今天的行程。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好一会，终于出来了一个结果。我听她们说出了结果就问刘梅：“你去不去？听上去挺好玩的样子。”
　　她反问我道：“你去不去？”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是怎么的，就只是想睡觉，感觉好困。”
　　她一听就说：“那我陪你睡。”结果大家的目光就开始看向她，杨政说道：“这是什么情况？你们这也太快一点了吧。坐飞机谈恋爱呀！”
　　刘梅不觉大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睡觉，我就在这里玩。”
　　秦艳看她的窘态就说：“刘梅姐，你陪我们去吧！我姐要睡觉，没人帮我看衣服。我与姚佳都要买衣服。”
　　刘梅看解了围赶紧说：“好呀，我去。”大家这才将目光离开她，她就小声地说：“人家三美女都要睡觉，你好意思在这里睡。”
　　我看了看说：“怎么就不可以，不是还有男的么？”
　　她眼一瞪说：“你必须走，否则我跟你没完。”我无奈地看看她，点了点头。
　　大家走出门，秦丽媚与那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却留了下来。我们到了等车那里，只见那里已经人山人海。看着那恐怖的挤车现场，我们不仅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情况？刘梅就提议道：“我们不如去镇上吧!这样我们就不用挤车了。”她们几个姑娘互相看着想了想，都同意了，然后一起往镇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