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七章）5

　　黑石岗阻击战虽没有给山田的部队造成多大损失，但还是有效地迟滞了他们前进的步伐，这给太平寨的艾忠争取了不少时间。在日军的炮弹落在黑石岗之前，向大山及白志天已经按预定方案阻击了二十分钟，还真的把山田打疼了打急了。白志天见好就收，之后命令队伍撤出战斗。向大山随后跟进，没走多远就听到呼天啸地的爆炸声。白志天说好险，如果再晚几分钟我们都会被炸上天。向大山没接话茬，只顾闷着头走路，对白志天的话充耳不闻。突然，向大山止住步伐说：“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跑了。”
　　白志天不满地说：“向连长，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不叫逃跑，这叫撤退，往大里说叫战略撤退，真是的！”
　　向大山倔脾气又上来了，他说：“撤退也好，逃跑也罢，反正我是不走了，我要回太平寨。”
　　“什么？”白志天急了，“向连长，你又想搞什么鬼，难道艾局说的话像放屁？”
　　“随你怎么讲。”向大山把头一犟，“把我恩人留在太平寨我不放心，我得回去救他……弟兄们，我们回太平寨。”
　　“站住！”白志天大吼一声，“简直无组织无纪律，向大山、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做是要受处罚的……”
　　向大山也急了，他说：“顾不来那么多了，就是把我枪毙我也要去救人。白连长你可以不去，但我希望你不要拦着我去。”
　　白志天没辙了，他只得缓和口气说：“我知道你对艾局的感情很深，但这个时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再者说了，如果艾局知道你不顾大局擅自行动，他不但失望还会很伤心的你知不知道？”
　　向大山憋红着脸说：“白连长，不但我恩人有危险，还有、还有……”
　　“还有谁呀?我想起来了，你真正关心的是吕小姐，对不对？”白志天忽然间明白，向大山为什么不顾一切的要回太平寨，原来他心里放不下吕天赐。
　　白志天沉思良久后说：“向大山向大山，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担心他们的安危吗？可你也看到了，鬼子不但比我们人多，而且武器装备也比我们强，如果我们这样冒冒失失地回去，搞不好会全军覆没的……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白志天试图想说服向大山。
　　但向大山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白志天的劝导根不了任何作用。只见向大山单膝跪地：“白连长，我求你了，就让我去吧！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你……”白志天没防着向大山会来这么一手，顿时被搞得手足无措，他气恼地指着向大山说，“你这不是耍赖吗！你、你先起来说话……向大山，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
　　“你答不答应？”
　　“你、唉！我答应你，还不快给起来，像什么话真是的！”
　　向大山站起身来，说：“白连长，我今天把话说白了，如果我恩人怪罪下来跟你没关系，我一个人担着。”
　　“你担当得起吗?得，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但有一点，你必须得听我的，你能做到吗？”
　　“一定能。”向大山喜形于色，“这么说你也跟我一起去？”
　　白志天恼道：“我就怕你一根筋往悬崖里跳，唉！你已经往里跳了！”
　　向大山目的达到，自然不会与白志天抬杠，他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太平寨。
　　
　　此时，艾忠、仇海及二十多名战士正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跋涉。好在风歇雨住，一行人便少了自然界的压力，但每个人的疲惫明显写在脸上。仇海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忍，他建议艾忠是否让战士们休息一下？艾忠说我何尝不想！但是不行啊！仇海说是啊，我们在跟时间赛跑呢！艾忠说现在应该进入卯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我们必须要赶在鬼子进入山寨前赶到雷公庙与白连长他们会合。仇海不放心，他担心向、白二人能否按时到达雷公庙。艾忠说计划很周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没什么问题。仇海没吱声，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艾忠问：“仇干事，你为什么叹气？你在担心什么？”
　　仇海说：“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我心里总感到有些不安。”
　　艾忠止住步伐，问：“仇干事，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仇海强颜一笑：“哦，也许是我多虑了。”
　　“不对。”艾忠强调说，“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作出肯定……说出来吧，让我参谋参谋。”
　　仇海缄默不言，眼神开始游离，最后落在吕天赐身上。艾忠随着仇海的眼神望去，吕天赐疲惫的身影印入艾忠的眼帘。艾忠不解地看了看仇海，之后又将目光落在吕天赐身上。驀地，艾忠心中一颤，脸上随之布满焦虑之色。艾忠一把握住仇海的手腕，说：“仇干事，向大山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仇海说：“这事很难说，但我们不得不防。”
　　艾忠也有同感，他说：“是啊，向大山为了吕天赐是不顾一切的……唉！都怪我，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仇干事，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情急之下，艾忠顿时乱了方寸。
　　仇海说：“现在不能确定向连长真的会干出那样的傻事，为防备万一，我们要作两手准备……”
　　“你说。”
　　“第一、由你带一部分人半途阻止他们进入太平寨。第二、另一部分人由我带领返回太平寨，如果向大山已经带队伍进入太平寨，我们可以考虑取消毁寨计划，你看怎么样？”
　　“好吧，我们分头行动。”
　　分手后，艾忠领着十余名战士抄近路直奔野鸡岭，艾忠希望能在野鸡岭截住向大山。一路上，艾忠还在想：向大山是否真的会做出这等傻事还是个未知数，关键是吕天赐不在向大山身边，加之这次鬼子的围剿十分凶险，为了吕天赐，向大山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出格的事。
　　艾忠不住地懊悔，早点把吕天赐送下山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还是自己的责任啊！不过，艾忠也在心里宽慰自己，也许向大山已经到了雷公庙，但愿如此吧！
　　当艾忠怀着复杂的心情赶到野鸡岭时已经是凌晨六点，再过一小时天就会大亮了。
　　等待是一种煎熬，希望与失望相互并存，艾忠的心情突然糟糕到极点。但艾忠没有表露出来，不仅仅是怕影响别的同志，关键是怕自己的烦躁会影响对事物的判断力。冲动是魔鬼，这是母亲在世时经常告诫自己的一句话。母亲去世多年，艾忠却把这句话一直挂在心里，不敢忘也不能忘。而如今，自己最信赖的弟兄是否成为冲动的牺牲品呢？但愿不会！
　　但事实否定了艾忠的判断，当白志天出现在艾忠的视野之时，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万万没有想到白志天也参与其中。那一刻，艾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但艾忠还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的雷霆之火爆发出来。白志天早就会料到必将遭到艾忠的侧目，但他没有料到会在野鸡岭碰到这位艾副局长。于是，白志天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向艾忠陈述事情的经过，末了还补充说要处分就处分他一个人。艾忠对此不置一词，而是用严厉的语调问向大山到哪里去了？白志天说向连长带着两名战士去了太平寨。艾忠气得狠狠一跺脚并斥责说：“胡闹，你、你们会闯大祸的……”
　　艾忠急，吕天赐更急。当吕天赐得知向大山因为自己不惜违抗军令时，她已经是花容尽湿。在旁人看来，吕天赐是急哭的，其实不然，吕天赐是被向大山的行为彻底感动了。而艾忠的“急”有所不同，情报显示，山田的部队正在向太平寨逼近，但白志天冒冒失失与鬼子走在同一条线上；如果与敌遭遇，后果不堪设想。也许，山田的部队正在接近野鸡岭。一刻都不能耽搁了，艾忠当即责令白志天绕过野鸡岭回雷公庙待命。白志天还在不识趣的问为什么要绕道？原路返回不是更近吗？艾忠冷笑一声，说：“可以啊，你是不是急着要吃山田为你准备的‘花生米’？”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志天这才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他瞬间脸红耳赤，同时为自己鲁莽惊出一身冷汗。由此，白志天在心里暗暗痛骂自己：白志天啊白志天，你是一个苕得不能再苕（苕：本地方言，意为傻瓜）的苕货，你差点闯下大祸知不知道……
　　“艾局，真是对不起！你处分我吧。”白志天由衷的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艾忠毫不留情地说：“处分肯定是有的，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要确保全体战士的安全，你能做到吗？”
　　白志天立刻表态说：“请艾局放心，我决不让战士们少一根毫毛。”
　　“我要的是结果。”艾忠手臂一挥，“抓紧时间撤离。”
　　“是！”
　　“等等。”
　　“艾局？”
　　“把吕小姐一起带走，要确保她的安全。”
　　“这……是！”
　　吕天赐不乐意了，她说要去找向大山。
　　艾忠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斥责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添乱！白连长……”
　　“到！”
　　“带吕小姐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