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蓝苹果（七）

第七节、邂逅“保温桶”

我要转学了，原因是表叔被调回高中部。
开转学证这天，校长还想挽留我，说我是人才，调皮是调皮了点，但只要好好表现，终究是人才。
“我舍不得放你走呢，孩子。”
我也没什么主见，说不走是假话，我是希望又到一所新学校去逛逛的。
“不过，不论到哪读，都要尊敬师长，遵守校纪校规。”
校长还是在暗示我不该带头暴乱。
告别了，母校！告别了！我的伙伴！
我又开赴新的战场了。
这学校在区里很有名气，校址好，出了不少名人。
这里显然比原来的中学宽敞气派。
仅临河的操场就可容纳几千人。跑道四周站满高高的白杨、梧桐，屋后是低矮的青山，左边是一片绿草坪，都是读书游戏的好场所。校舍四幢楼，随地势，一幢比一幢高。最主要的是，交通方便，四通八达；最最主要的是，无法封闭式管理，条条大路通罗马；最最最主要的是，我外婆家就在附近。最最最最主要的是，还有几位老同学也转学来了，最最最最最主要的是，我在这里，不到一个礼拜，邂逅了我的“保温桶”。这么多好事串一起，你说我该不该高兴呀？我乐不可支，连走路都兴奋得蹦呀跳呀。
“哈罗！你好，阿华！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是呀。”
张明也来了？
我们分在同一个班级，他也是随他堂兄一起转来的。
“你看，那女生多胖？！”
“哪里？胖吗？”
“第三位，靠窗。”
“哇！”
我掩住嘴。
太胖了，连眼睛都眯起来了，说话时，满脸肥肉一颤一颤。浑身上下一起长的。
“这典型的是个保温桶呀！”
“对，保——温——桶！”
我们一唱一和。我们的议论招来讨伐。
“谁都敢惹？知道她是谁吗？”
学校里的老生有人不满了。
“谁呀？面子这么大？”
“班主任的小姨子。”
“哦，什么？小姨子？那又有什么？还能吃了我呀？”
我故意拖长声调。扯动嘴巴，斜着眼。
“是呀，还能吃了我呀？”
张明可真不愧是我的死党。
“哼，你自己找的，别怨我们没说哦。”
“才怪呢。”
我拖出舌头，张良晃晃拳头。
说也是，谁不好碰，偏偏是她？班主任还有个弟弟在我班，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怎都是皇亲国戚呀？要小心点。
每次看到“保温桶”，我们就心里发笑，她的外号被我叫开了，她自己还一点都不知道。
大家怂恿我去泡她，我本来对她没什么想法，只是，看她那么“肉”，又在开始就被同学认定不敢招惹，我才决定去惹惹她，看看我有没有这胆量。其实，这还不是主要因素。
班级里来了个摸底考试，我得了第二，第一被本地一位姓江的小个子同学夺取了。
第二次的单元测验我算扬眉吐气，夺回冠军。
我们就是班级里公认的尖子。我偏文科，他重理科。我们也英雄相惜，成了好朋友。某日，我们俩凑在一起，蹲在地上，演算第三次考试的总分，天呀！不分上下，毫厘不差，一模一样，真是怪了，都是482、5分，并列全校第一名。旧话重提，话题转到“保温桶”身上（保温桶是英语课代表，我们形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了）。如此聪明的女生，只有我们俩才配拥有呀，究竟该属于谁呢？我们口诛笔伐，难以统一意见。
“来，剪子石头布！”
“好！”
我伸剪，他伸石头，我再伸剪子，他伸布，几番冲杀，我们是不分胜负呀。那怎么办呢？
“我有个主意，下次考试，谁第一，就是谁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我们伸手拉钩。
“保温桶”还是很随和的，她带着微笑，从不以班主任的小姨子身份自居，很平易近人，我们有什么英语难题，都是找她帮忙，她也很热心，所以，她那胖胖的身躯，那满脸的肥肉，不那么令人恶心，反而是被她那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所吸引了，很多同学在背地里垂涎三尺呢。
我凭着一手漂亮的求异作文（曾在期考得满分）引得她的注意，而小江呢，有洁白的小虎牙，有骄人的数学战绩，也引起她的青睐，我们在她的眼里还是平分秋色呀。
如何打败小江，而且要公平决斗？那就只有用成绩说话了，“保温桶”是贤淑的，端庄典雅的（怎么与我的鑫源那么相似呢），于是，我拼了，我以从未有过的劲头去拼搏去学习。
我有我的如意算盘，我要走在时间的前头。小江是走读生，早晚回家，我暂时住校，所以，应该是近水楼台吧。我与“保温桶”接触的时间还是要多点呀。
清晨，丝丝寒意袭人，我早早起床。天都不是那么透明呢。手捧书本，且行且读，河边松软的沙滩踩上去咯吱咯吱，路人很少，一切那么安静，正是男儿读书时呀。累了，依在河边的小树旁，坐在沙滩的石头上，继续读书，英语，语文，历史，地理……
当走读生陆续来校，当耳旁隐隐传来早读铃声，我已读书一小时了。
中午，夏天炎热之际午睡时，尽管昏昏欲睡，我也选择躲在荫凉的大树下看笔记，这是一种自我摧残吗？不，应该叫挑战自我吧。冬天呢，就躺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读报。
傍晚，晚饭过后也有段时间是自由活动，我还是喜欢独自跑到屋后山上的，这里人更少，更静。曾记得，我可以在山上狂吼，撕扯着喉带五音不全地唱着属于自己的歌，我自编谱自填词。要么站子啊山顶，俯瞰四周大地，山不在高，有我才灵，我就像登临了高峰一样，晚风吹拂，很是惬意。我还喜欢在山间寻觅小草野花，摘一束，带到教室，芳香一阵，引得同学的欢呼，他们追问催问：“哪采的？”
我含笑不答。
“从实招来！”
大家一拥而上，把我围起来，放倒在地，或者把我抬起来，剁屁！（剁屁，我们自己发明的惩处方式，把人举起，把屁股用力地砸在桌子上，一下，两下，直到你求饶才罢手，这招很管用，大家都怕）
结果，山上的人慢慢多了，我的那片净土也被破坏了。
我知道，小江也在暗暗和我较劲，我们并不是因为“保温桶”，而是为了男儿的志气与豪言吧？
我失败了，我上了高中，尽管当时全校70多人，才9人考上县重点高中，但小江被某中专录取了，他是第一名，他捧走了铁饭碗。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第八节、重入江湖

回想那段时光，我该怎样努力呀？
我在每月回一次家，扛点米，带咸菜，找爸爸要点零花钱。
我走在路上，也在学习，我可以一边走路，一边背书，把语文或者英语课文从第一课背到上完的一课。我还引以为乐，一点不觉得烦躁。
曾有次考试，考数学，在临考前，我做了个梦，梦见了题目，第二天，试卷上还真的出现相同的类型。我那喜悦呀，无以言表，我在想，心诚所致吧。最后，我总结出经验：考前要对自己充满信心，可以回忆所学的内容，不打无准备的仗。
我是为梦中的“保温桶”吗？是为我曾经的鑫源吗？
可惜，我这豪情只有三分钟热度。
我再次恢复了调皮捣蛋老样子，而且愈演愈烈。

1、牛刀小试

“过来！”
大个子（用那时的目光看，他至少有一米八几）手一招。
“何事？请吩咐。”
大个子是校长带来的学生，我们都是有恃无恐的。而他，凭借着天生的伟岸，嫣然是我的新领袖了。
“晚上有行动。”
他凑到我耳边。
“好，几个人？”
“我俩。”
“OK！”
因为心有所想，我心猿意马，捱到了下自习了。有同学加班，不走。
我瞟瞟大个子。
“走！走了！兄弟姐妹们，注意身体，我要锁门了！”
大个子把巴掌拍得山响，下了逐客令。
只听收书声，移凳声，吹灯声（我们晚自习以后想加班，要点起自己的煤油灯）……响成一片，好半天才把大家赶走。
大个子满意地打着响指，吹气口哨。
“现在就行动吗？”
“傻B，怕别人不会发现呀？别急。”
他竖起手指，嘘的一声。
“那我们去操场散步。”
我们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有同学就着月光在河里打水，洗衣，河边也隐隐有谈话声，是老师还是同学？月光很清幽，梧桐叶间投下影子，风吹起，沙——沙——沙——山村的夜晚确实安静，有山鸟间或鸣叫着，斜着掠出，人们都很小心，不忍打破这份安宁。我们蹑手蹑脚地贴近谈话的地方，想侦察一下，是不是谈恋爱的。
“嗯！嗯！”有人做咳嗽状，是发现我们的图谋吗？我们赶紧退回来，要是遇见老师或者高年级同学，我们又斗不过了。
绕操场转了一会，累了，就躺在乒乓球台上吧，小睡一会。
“行动！”
大个子用脚踢我。
我一骨碌爬起来。
“到底干什么呀？这么神秘。”
“走，马上知道！”
我们悄悄地溜进教室，大个子手电筒，挨桌把同学们的笔记本翻出来，翻到本子内的画页，他哗啦一下，毫不犹豫地撕下来。
是这样呀？我才明白。
“快动手，傻乎乎地干什么？”
于是，我们俩真像个贼，不小心碰到座位，弄出响声，大个子就骂：“找死呀，注意警惕！”这就是搞破坏吧？画页在当时还是算很珍贵的，我们都爱收藏。人都有那么漂亮的笔记本的。我们一个也不放过，把教室翻了个底朝天。我想象着明日清晨同学们惊讶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笑。
怀揣画页，我们撤！
“开心吧？还有让你想不到的。”
大个子还在打哑谜呢。
我只好跟在他身后，反正天塌了又大个子顶着。
我们趁着月光摸到教室外面，我们的教室正好就在路旁，而路旁又有一片竹林，是我们最好的屏障。大个子已趴在窗口，拧亮手电筒，哈哈哈，他竟然带了皮弹弓？你看，他眯着眼，拉紧弹弓，放！你听，教室内“当啷”，他把我们的煤油灯罩做靶子？打破了！又打破了一个。
“来，你试试。我们比赛，看谁打的多，不过，还是要小心哦。打一个，就隐蔽一下。”
我来了兴致，这可刺激了。
在地上摸着小石子，我借着手电筒光，瞄准！放！弹无虚发呀。
教室里还有谁的灯罩没被打？除了我们的好朋友的，我们自己的。
该收工了吧？
大个子还有下一步呢。
“打屋顶！”
竹林下边就是部分老师的宿舍，而且都是领导住的。
我有点发怵，迟疑了一会，我们可都是领导带来的，应该站在统一立场呀，搞破坏也不能破坏自家人吧？
可是大个子很固执，他坚持行动。
好吧。
“你看，我白天都把石子捡好老多。”
不错，是有几堆小石子，他可是处心积虑呀。
“跟我学！”
他抓起一把石子，奋力朝老师的屋顶掷去，然后马上俯下……
似响起一阵细雨。
我也学着扔起石子。
“一起扔，更像是下雨。”
那晚，新月弯弯，似乎是斜睨着我们这两个少不更事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