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蓝苹果（六）

第五、节改邪归正

改邪归正，是要有耐心与勇气的。
有件事，给我触发良多，我也就稍微懂得了读书的重要性。
班级里有抽烟的，他还抽黄烟呢，也就是家里自种的烟叶。他说小时他奶奶就爱吧嗒着水烟袋，还把他抱在怀里。于是他也对烟也产生兴趣了。他家里条件不错，爷爷是退休职工，爸爸在食品站上班，而且他娇生惯养，他也慢慢地学会抽烟，起初是觉得好玩，吸烟有风度，久而久之，习惯了。不时很大方地赏赐给我们，一人一口轮流品尝。于是，我们这些坏蛋，耀武扬威，在厕所里，宿舍间，吞云吐雾，时不时凑到同学跟前“扑”地一声，把烟雾喷到他们脸上，或者，趁他们打呵欠时，冷不防来个烟雾弹，呛得他们咳嗽不止。有向班主任告状的，少不了来个大清查。我们改为地下活动了，与老师打起游击战，半截半截的烟头藏在墙壁隙缝里。当然，我是没有烟瘾的，至于那位同学，如嚼鸦片，成瘾了。渐渐的，家里偷的烟不够分量了，他开始自己买，钱不够，开始偷，抢。终于东窗事发，他被警告，警告再警告，三番五次，最终被勒令退学了。
他似乎要疯了，一度消沉，并产生自虐倾向（这些是他家人告诉我们的，说他以头撞墙，成天不吃不喝，要么用丝带把自己的手死死地缠住，要把因吸烟而熏得焦黄的手指绞断），一个礼拜后，他家里向学校求饶，请求准许孩子回学校。可是，遭到拒绝。我们听说此事，一天晚自习后，几个狐朋狗友溜出去看望他。
他真的很憔悴很痛苦，见了我们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我想读书，是……是我奶奶害了我。我……恨奶奶！要不是，她经常抱着我抽烟，我也不会……不会上瘾……”
看着他后悔不及的模样，我们也心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们也很同情他，都希望他能回到学校，能好好表现。我的内心的看法是，怎可全怪奶奶，还是自己不好，戒了不就得了吗？不过我不敢说出来，我们就那样默默着，谁也不开口，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爸爸与爷爷看我们去了，自觉地走开，让我们好好团聚。毕竟，他有好些日子没开笑颜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深深吸一口，长长地吐出来。
我们怔怔的，他好像感觉到什么，有点不自然，过了一会，像下了决心，猛地把烟头一甩。
“不抽了，我要戒烟，戒了！”
思考了一会，他抬起头。
“我去练武，学武术！”
“好呀！”我一拍大腿，有几位也鼓起掌，这象征着同学的新生吗？只要不再沉沦，有追求有爱好就能摆脱出来。
依依惜别，我们一一握手，我们承诺，多去看看他。
他含着泪，送我们，一直送到学校大门口……
他真的练武去了，在家里挂着两个大沙袋，整天练拳击，他是要把满腹的怨气发泄掉吗？听说，后来，他精神失常了，再后来，他跳楼自杀了……
我们感到害怕，就是我们的同学，那么小就死了？假如不是吸烟，他会得神经病吗?记得我们临走的那天晚上，我们伸出手，叠在一起。
“一！二！三！”
我们祝愿他学好武术，成为一代大侠，打抱不平。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也嘱咐我们：“你们不要像我，不要吸烟，不要乱玩了……”
自此，我们收敛了许多，你说，我们这伙害群之马安分了，不就天下太平吗？我们上课不再戏弄老师，我们不再吸烟打架，甚至，我们还能老实地按时完成作业……
班主任不明就里，喜笑颜开。
“这些娃，还是能改好的哦，变乖了也蛮可爱的。”
我们这几位，本来就属于聪明的，稍加努力，成绩自然大幅度上升了。于是，表扬接踵而至。表叔没有把我玩水的事告诉爸爸，我自是感激他。
我们教室外边，有一块菜畦，经常是碧绿的，是表叔家的，表叔常精心地伺候着它。
一个冬日清晨，也就是准备早读了吧，我去打水洗脸。
“阿华，等会帮我点忙。”
表叔叫住我。
那天是表叔的语文早读，因为我已把要求背诵的篇目完成了，而且，菜园就在我们教室外边，完全可以一边干活看学生读书。
我去河里提水，表叔浇水。
河水清清，河面泛这冷光。
表叔叫我提半桶水，我为了表现自己，为了赎罪，特意打了满满一桶，结果，趔趄着，走几步，歇一下，水不停地摇晃，溅出来，把我的裤脚都淋湿了。
表叔弯腰浇水，我就叉腰看那湿润的地，鲜嫩的菜。它们经过伺候，精神多了，耳旁，书声琅琅，河水哗哗，眼前，青山含黛，菜叶圆圆，一颗颗水珠滴溜溜，似珍珠，如银蕊。
这次或许是我与表叔走得最亲近的一次了，表叔和我谈心，鼓励我，鞭策我。
在我的努力下，期中测试，我语文得了第一，数学进步也很大，连一向徘徊在及格线以下的英语也及格了。
原来生活充满阳光呀，原来学习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呀，原来成功的乐趣是无穷的。

第六节、作文风波

新学期到了，高中部被迁走了，只剩下我们初中。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初三的大哥成了武林霸主了。
我们初二自然是老大不敢做，倒是可以在初一的弟弟妹妹前显威风的。
一天傍晚，墙报栏下围了一圈人。我也凑上去看热闹。伸长脖子的同学似一只只鸭。有争吵声。
踮起脚尖，原来，是初三的两位男生。
“撕下！撕下!你这是侮辱人格！”
另外一位据理力争。
“为什么说我侮辱人格？我没有，没有！”
他脸都涨红了。
“你以为你会写，就可以随便骂人呀？走，我去找校长。”
“你去，我不去，怕你呀。”
围观者越来越多，我听到有人在谈论，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墙报上张贴着一篇优秀作文《我的同学》，作文里有这么一句话：我的同学姓“安”，“庵”里不是住着和尚吗？于是，“和尚，和尚。”，同学的这个外号就叫开了……写的正是吵架的这位。难怪他如此气愤呢。
这两位同学都是属于牛高马大型的，幸亏写作文的这位脾气好，一直忍让着，当嚷着侵犯人权的这位扑过去撕扯他的衣领时，他后退，转身飞跑……
校长出面，做思想工作，才把这事摆平。
我们也学到“人权”这个词了，并开始使用，来捍卫自己的人权。
校园还是不平静的。
随着搬迁，后勤工作人员少了，势力弱了。
某日中午，我们聚集在教室里商讨军机大事：讨伐厨师！
我们就餐是十个人一席，按照预定的斤两把饭称好装在一个小木桶里，自己打。我们一直喊着饭太少，四两米根本不够吃，尤其是饭煮得凝成一团时，后面的人就没饭了，只好到前面同学碗里去扒拉。我们认定，厨师欺负我们，认为我们人小。再加上，寒冷的冬天，早晚打热水洗。厨师俨然像一位救世主，端坐在灶台前，举着长长的铁勺，很冷漠地给我们打水，哐当，哗啦，我们埋怨水太冷，水太少，早晨仅可沾湿毛巾，晚上才能没住脚背，这不是明白着欺负小孩吗？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为什么可以洗到热乎乎的水，可以吃得很饱呢？平日里的气要出了。于是，我们要起义要早饭。
大家摩拳擦掌，举手欢呼。
说干就干！
“打——水——了——”
那位剃平头，一向瞧不起我们的厨师又高高坐在灶台上，行使大权。
我们排着队，挨个接水。
轮到我时，我横下心，把脸盆搁在窗台上。
“拿开！拿开！”
厨师呵斥着。
“水这么少，怎么洗呀？再加！加点。”
“哼，想得倒美哦？！加？做梦！为什么加给你？你要加，其他人不也要加吗？”
“加不加？”我喊着。
“加！加！加！”
我的同学在后面涌上来，一齐喊着，有人开始敲起脸盆。
“嗙——嗙——嗙——”
厨师火了，举起铁勺就朝我头上抡下。
我一歪头，拿起脸盆，向他泼去。
“妈的，找死？！”
厨师骂着，跳下来，朝我冲过来。
我们早就做好准备，十几个人一起上。七手八脚，抓手，抱脚，搂腰，按头，扯头发。他完全失控了，他怎会知道我们预谋已久呢？我们齐心协力，把他架起来，真想把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愤。把他使劲按在水沟里，拳打脚踢，好不解气呀。
“风紧！扯呼！”
我们作鸟兽散了。
厨师竟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或许他也曾经告状，但我们的老师没有理会吧，厨师和孩子打架，终究是说不过去的。
他竟也对我们好了点，以后打水时，倒是一直瞪着我，水却不敢少，饭也不再贪污了。
我懂得了人权要去争取，我也隐约知道：哥们义气，团结就是力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