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匠心独运”

　　李姗姗和马继承离婚不难，难的是儿子马聚财难断。
　　马继承除了人品，人才还算不错。三十来岁，中等个，又是有权有势的大队长，在当时饿肚子的年月娶个美貌的黄花闺女也不成问题。再说了，李姗姗的心不在马继承身上，总是以学校忙为借口住在学校不回家。即便偶尔回家一趟，也不愿意和马继承亲热，李姗姗的磁力在马继承的心里慢慢消失了。
　　然而，儿子马聚财的归属问题双方争执不下。特别是马继承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孙子离开马家，李姗姗也坚决不让步。她心里明白马聚财虽然姓马，但并不是他马家的骨肉，她和刘辉爱出的果实决不能送人。为此李姗姗离婚的事被搁浅了……
　　
　　这天，李姗姗来到大队卫生所，迎面碰到了支书刘国友。
　　“李老师，来找继承吧，我们正要研究‘发明’问题，你有事我叫他？”刘国友说。
　　“不找他，我找医生，你们忙你们的吧。”
　　“好吧，那你先看医生吧。”
　　医生边为李姗姗把脉边问，近几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李姗姗一一作了回答。最后医生说：“恭喜你呀李老师，你怀孕了。”
　　“怀孕了？”李姗姗有些疑问。
　　“嗯，并且是个男孩。”
　　“摸摸手脖子就知道是怀孕了？并且还知道是男孩？”李姗姗吃惊地问。
　　医生看李姗姗不大相信，就进一步说出了他的理由：“滑脉流利到尺部，按之圆滑如滚珠；寸脉明显更是男；辨别男女要记住。”
　　这是中医脉学顺口溜中其中一溜。左右手都有三部脉，医生在给病人把脉时，把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放在病人手腕部靠大拇指一侧。无名指按的地方是“寸”，中指是“关”，食指是“尺”。如果脉象滑如流水，如圆珠滚动从“寸”到“尺”的话就是男胎，如果“寸”部圆滑不明，只显示在“关”、“尺”两部便是女孩。
　　与其说李姗姗怀疑医生的话，不如说她不想承认自己怀孕的事。上个月虽然在家住，可是马继承和她才有过两次那种事呀？旱地里的种子咋说发芽就发芽了？真要是怀孕了这个婚就离不掉了。流产要双方到场，马继承是绝不会同意的……
　　
　　县里领导有了调整，原县长调到外县了，现有原兵役局局长郑恒情任县长。郑恒秋军伍出身，作风正派务实，他上任的第一天就召开了县、公社、大队三级工作会议。会上郑恒清说：“同志们，我们都是共产党的干部，共产党干部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人民的公仆！我们要深入实际，了解民意，体恤民情。眼下‘三夏’大忙季节就要到了，一切都要为‘三夏’服务，要为百姓做点实际的。现在社员饿得站都站不稳，咋能承受住‘三夏’大忙的繁重劳动？我提议开仓放粮！让老百姓吃饱了、吃好了再收割麦子……”
　　
　　马继承从外地参观回来急于发动全体社员搞发明，支书刘国友不同意。刘国友说把县里的“三级会议”精神给马继承讲了。马继承说：“‘大干，苦干，加巧干’也是上次县里讲的，现在关键是‘巧干’。如何巧干？那就是要进行‘科研’，就是要‘发明’！‘磨镰不少割麦吗？’”
　　“继承呀，眼看就要割麦了，现在社员需要休养生息呀！社员就是农民，农民的本质就是干农活。你让他们搞发明，那不就是赶鸭子上架吗？”
　　“国—友—同志—，你这是……”马继承话说半截又咽下去了。
　　“有啥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你这是‘右倾’思想呀！农民咋了？农民中蕴藏着不可估量的力量！”
　　“我‘右倾’吗？我这是讲实际！”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听起来都有理。然而不可能公婆都有理。人们对客观事物的反映，会受到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会被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所左右。
　　刘国友接着说：“你看这样可不可以，你从各生产队中挑选出几个精干的，集中搞‘科研’搞‘发明’咋样？‘大胡笼’效果不会好的。”
　　“那行，就这样办。”马继承接受了刘国友的建议。
　　“继承呀，不要只顾工作而忘了家庭呀？”刘国友关心地说，“你老婆病了你不知道？”
　　“没听说呀？你咋知道？”
　　“刚才碰见的，我以为来找你的，可他说找医生，你去看看吧，关心关心老婆。”刘国友笑着说。
　　马继承来到卫生室，李姗姗已经走了。马继承问医生：“我老婆呢？”
　　“刚走。”
　　“我老婆得的啥病？”
　　“恭喜你呀大队长，李老师有喜了，并且是个男孩儿！”
　　“是么？真的？”马继承先是一喜，接着脸色阴沉下来……
　　马继承回到家里一脸不高兴，父亲马六问他也不搭理。父母都以为儿子工作有压力，也不便多问。
　　马继承躺在床上，医生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翻腾着。我们好久就没干那事呀？怎么怀孕了呢？上个月虽然她在家里住，可那事只有两次呀？前几年那么多次数也没见怀上呀？马继承在心里扳着指头：学校只有校长是男的，不可能，校长五十好几了，再说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知道，她除了初恋情人刘辉外她不会爱上别人，别说他是个老头子。是不是刘辉？不可能，刘辉见了李姗姗跟仇人似的。他又回过头来问自己，是我马继承的吗？上个月初五我见她有“红”，十六、七同的房，对就是上个月不是十六，就是十七。照这样说这孩子真的是我的了？马继承高兴得从床上弹了起来：“爹，吗，你们又有孙子了，姗姗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的！”
　　“看你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是好事不会早说！我们还以为你工作有啥压力呢！”马六高兴地数落着儿子。
　　“快，快，把那老母鸡杀了，炖好鸡汤给姗姗送去！”母亲接着说，“以后叫姗姗回来吃饭，有孩子了营养要跟上。”
　　
　　河湾大队“农民发明研发小组”成立了。马继承为组长，另外三人是由马继承从各生产队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精明人”。有三队队长刘黑子，四队队长马秃子，还有个会点儿魔术的杨大山。
　　“农民发明研发小组”成立这天，马继承为了提高知名度，为了扩大影响力，召开了大队群众会议，并且还特意请来了公社书记胡秋到场。
　　马继承吸取了第一次吃食堂骚乱的教训，对这次会议做了充分的准备。会场主席台上边悬挂着“热烈庆祝河湾大队‘农民发明研发小组’成立”的横幅会标。主席台上中间坐的是马继承请来的公社书记胡秋，刘国友、马继承分别坐在胡秋的左右。刘黑子、马秃子、和杨大山胸前挂着大红花也坐在台上。
　　主会场用石灰线分界着，每个生产队坐在一块儿，队长都坐在前面。树上夹着高音喇叭，不时地发出“吱—吱”刺耳的噪声。
　　隆重的场面压抑着人们的心情，使他们不敢随意说话，会场一片寂静。人们在心里猜测着，今天究竟开啥会呀？总不能刚吃几顿饱饭又要变卦了？如果食堂再不让人吃饱谁还能下地割麦呀？他们看看胸前戴大红花的那几个，满脸不自在中带有几分傲气，这几个人没啥了不起呀？主席台前那随风飘动的红纸黑字，在社员们看来仿佛就是戏子的花脸，虽不知道那是啥字，但知道要唱啥戏。这几个人恐怕又耍啥花样了!
　　又一阵刺耳的喇叭噪音过后，会议开始了。
　　刘国友凑近麦克风说：“会议现在开始，下边有大队长讲话。”刘国友说完把麦克风递给了马继承。
　　“同志们，现在我宣布河湾大队‘农民发明研发小组’成立了！”马继承把“成立了”三个字叫得又响又长，期待着下面的掌声。可遗憾的是，除了公社书记胡秋那几巴掌外，剩下的是高音喇叭的刺耳声。
　　马继承接着讲了“农民发明研发小组”成立的意义，和筹办过程。接着说：“共产主义是我们伟大理想，但是光想不做不行，不走、光等不行。共产主义是等不来的，我们必须认准这个方向，迈开步子，跑步走向共产主义！”
　　“大家欢迎！”公社书记胡秋站起来鼓掌。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也学着胡秋的样子，边站起来边说：“大家欢迎！”
　　胡秋看着大家学他那样子，忍不住笑着说：“好了，好了，大家坐下吧。”
　　会场在一片骚动中慢慢又静了下来。
　　马继承接着说：“共产主义是什么？就是同吃、同住、同劳动，不分你我。生产队的牛、耕具、土地等等，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也不是书记的，是咱们大家的。我们现在就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块地里干活，以后还要在一块住。”
　　下边一片哗然。咋能在一块住呢？除了夫妻，就是一家的也有个男女之别。有的小声说：“像这样的共产主义，哼，我看不过也好，大锅饭把人都快饿死了。”
　　“大家静一静，大队长说的是，男的住在一起，女的住在一起，老的住在敬老院，小的住在托儿所。”胡秋解释说。
　　下边又是一阵骚动。夫妻俩分开那还叫夫妻吗？孩子吃着奶能住托儿所吗？
　　“静一静，接着听大队长讲！”胡秋站起来制止。
　　马继承接着说：“我们要想早日实现共产主义，怎么办？那就是七个字，苦干、巧干、拼命干！这七个字中难做的是‘巧干’。所以，我们成立了‘农民发明研发小组’！”马继承接着指着刘黑子几个说，“这几个是我们大队的能人，麦收也不让他们参加，让他们尽早拿出研发成果来！”
　　接着胡秋又讲了几句。肯定了马继承的工作成绩，要求其再接再厉，做出更大成绩。又鼓励了“农民发明研发组”成员，要求他们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拿出研发成果回报大家。
　　最后，刘国友说：“三夏大忙就要到来，除了研发组人员，我们全力以赴投入到‘三夏’战斗中，县里为了‘三夏’开仓放粮，让我们吃饱肚子，壮壮身子，我们就要拿出十分的劲来，颗粒归仓，不误农时！”
　　马继承成立的“农民发明研发组”，还真的不负众望，拿出了科研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