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10日星期五
作品名称:一个血透病人的自白 作者:清水闲人 发布时间:2017-05-17 11:06:08 字数:3112
看来今天到医院还是早了点。
当我走进休息室时通向透析室的大门还紧闭着。几个上午时段病人的家属坐在休息室两排凳子在聊天。然而,我坐下不久,休息室里也就陆续来了几个下午时段的病人,门口还出现了杨富元儿子的身影,只是没有看到他的父亲。我高得他父亲周三和周五同我们一样是做下午的。
“怎么没看到你爸?”周月仙在问了,她也奇怪。病友们一起,时间长了,难免相互间有一种惦记。
“已在里面了。”杨富元儿子回答。
周月仙接着又问:“你爸今天做上午的?”
“不是,”杨富元儿子说,“刚进去,今天也是做下午的。”
“哦,今天里面有空床,你来得早就让你先做了。”周月仙说,她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时,陈新华一家三口又来了,他还是躺在病床上,儿子在前,老婆在后,一前一后推着病床进来。进来后陈新华的儿子就直接走到透析室门口敲起门来。门“哐”地一声打开,出现护士伟娟的身影。她对陈新华儿子说:“你今天这么早下来的,还要再等的,我还不能给你爸上机。也好,你先慢慢来,先把你爸的体重称好。”
待这一家人进入透析室后,我听到对面凳子上坐着的上午时段病人家属在问:“这女人是陈新华的什么人?男的肯定是他的儿子。”
不知道是谁回答了这个问题:“这女的是陈新华的老婆。”
我又听到刚才问话的老头子又说:“天呵,我记得前年陈新华在这里做的时候还是年纪轻轻的,现在怎么变得这样的老草啊!”
我接了话说:“他也不大,好像今年也才61岁。”我好像记得他是与我同龄的。曾听人说,陈新华上、下牙齿都没了,加上病重后瘦的,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小老头。
“出院了!”
高胖女人王金花突然对着休息室门口大声说。我回转头来看,是柴祥春坐在轮椅上出现在休息室门口,他的儿子在后面推着,他的老婆也跟在儿子的后面。王金花是在同他们打招呼。
“昨天出院的。”柴祥春老婆回答。“唉,让他治死了,出院算了。”
我看看老人的气色,还不错的,只是两只眼睛看人的样子还是可怕。
“会不会冷的?”柴祥春儿子把他父亲推进休息室,在停住后问他父亲。
老人没说什么,只是两只戴着手套的手相互摩擦着,似乎还感觉到冷。
他儿子则接着说:“看你这两只手这么怕冷的,干脆把它剁了算了。”
“你怎能这样说话的。”边上坐着的周月仙对年轻人说。
柴祥春儿子闪了闪眼睛,没再说什么。还是紧跟在后面的柴祥春的老婆帮着儿子说了话:“怪他自己,这老头就知道天天骂人。晚上也不睡觉,整夜吵闹,让人不得安宁。”
“这段时间夜里我几乎没有闭过眼睛,”柴祥春儿子说,“夜里他觉也不睡,就吵着要这样要那样,不让我睡觉。看看,我的两只眼睛都充血了。”
“唉呀,”周月仙说,“服侍病人哪有这么简单的。老人家自己生了这种病心里也烦。”
“看看,我们能不能先进去。”柴祥春老婆没等周月仙把话说完就催促她的儿子说。只是透析室的门让陈新华的儿子进去后又重新关上了。
不知道是谁对这一家人说:你们走后门吧,那里可以进去。
柴祥春的儿子还真的推着轮椅出了休息室,走另一条通往透析室的通道了去了。
待这一家人走后,坐在我边上的女病人“眼镜”郑水凤感慨地说:“古人说话不错,久病无孝子呵!这儿子还算好的。我的第二个儿子说的话更让我气死。五年前我得了尿毒症,我这儿子怎么说?他对我说:妈,我的朋友的父亲也是糖尿病,他若是今天死了,你就明天死了,你死了后我就马上把你拉到火葬场火化了,骨灰则在我回家的路上一路撒回来。”
“还有这样的儿子喱!”周月仙说。
我今天的床位是24床。娟芬是我今天的“包干”护士。是她给我打的针。她今天的表现还不错,第一次没打中,第二次也就打中了。并也总结出了给我打针的“经验”:刚刺进去时会感觉到有一点阻力,不知道的人就不敢再打进去,其实只要顶住这点阻力稍微再扎进去就行了。
看来她的打针水平还行呵。
事后她还提醒我,说我的针口有点水湿,小心别发炎。我想这可能都是打这国产钝针的原故吧。我则对她说,下个星期打几次尖针,以保护一下针口。伟娟等几个护士曾建议我打尖针,说打尖针能避免针口发炎。只是我还是担心打尖针一来会发生渗血,二来会破坏隧道口的肌肉组织。
今天我上机算迟的了,上机时已一点半多了。
上机不一会,我就听到同房间对面23床的王春香在呻吟了。她先我上机。
徐医生开始为大家量血压。先走到了王春香床边。王春香对徐医生说她的胸口在一阵阵地痛。
今天这么早就有情况了?我想。
“你按着的这个部位是胃,这个地方痛应该是胃痛,不是心痛。”徐医生对王春香说。徐医生在一边给王春香量血压一边又对她说:“你的磷太高了,而钙又太低。我今天给你开了另一种补钙的药,要记牢,每次在吃饭时吃,连同饭一起咬碎吞下。原来那个补钙的药就不要吃了。”
娟芬拿来一台电动注射器,放到王春香床边,准备为她推一支葡萄糖。这是刚才王春香自己对护士娟芬提出的要求。
王春香对徐医生说:“前天,我也是胸口这里不舒服,让王医生给我推了葡萄糖就好起来的。”
在娟芬给王春香安装推针时,徐医生还对王春香说:“最好你还是住院检查一下胃,看看胃是否有问题?”
4点多钟,隔壁第二间病房有伟娟在向徐医生报告的声音:“周月仙,76—42。”
这应该是每隔一个小时护士对病人的血压监测。看来周月仙今天的情况又不太好。
徐医生说话:“脱水减200!”
控制病人血压下降的第一种办法就是停止脱水。停止脱水机器还是照常运转,排毒功能还是存在的。
伟娟应答:“好,脱水减200。”
伟娟声音刚落,我床边23床的王春香又在嚷嚷着要下机,娟芬跑过去到她床边对她说:“你的葡萄糖还没有推光。”意思是还不能下机。这几次,王春香都是提前下机的。今天时间还没到她又想下机了。娟芬动员她再坚持一下,等葡萄糖推完了再下机。
刚才伟娟报告的那个房间金妹又在报告:“水凤阿姨抽筋了,还有38分钟,她要求下机?”
没有听到医生的回答。也不知道金妹怎么处理。
我这一边30床祝灵仙又在叫护士:“医生,医生,我出汗了。”
娟芬拿了血压器过去为她量血压。病人出汗一般情况是出现高血压了。
一会,娟芬也在叫:“徐医生,祝灵仙血压176—92。”
30床祝灵仙果然是出现高血压了。
不一会,徐医生来到了30床床边,问病人:“肚子会饿吗?”还问了其他几个问题。
徐医生刚处理好祝灵仙的问题,23床王春香又在“呵唷,呵唷”地叫了。听到叫声音徐医生又到了23床床边。
“还有12分钟,下机算了。”徐医生看了看机器屏幕上的时间对病人说,转而又在叫:“娟芬,给王春香下机算了。”
“徐医生,姜美凤189—80。”刚才为22床病人下机的芬芳报出了病人下机后的血压。
“给她一粒药。”徐医生说。
娟芬也已过来为23床王春香下机。
整个透析室似乎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最后一个小时,也正是血透病人并发症多发的时段。
5点多钟,我自己也进入了恐惧和紧张的状态。
先是右手五只手指有时发生僵硬,不听使唤。后是十只脚指不受我的控制,一阵一阵痉挛。我只有强忍着,用意志控制住自己,把两只脚伸得直直,并用脚尖紧紧地抵住病床的靠背,丝毫不敢有半点的放任,不让十只脚指头的痉挛延伸到腿肚子上来。脚指痉挛还好承受,要是脚肚子痉挛起来那就要叫天唤地的了。
最后,实在是挺不住了,我深怕稍不留意不知道哪只腿就会抽筋起来,到时不可收拾。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下机。于是,我叫起了正从21床走过来的娟芬。
“娟芬,帮我看看还有几分钟?”我对走近我床边的娟芬说。
“还有八分钟。”娟芬用眼瞟了一下我的24号机后告诉我。
“给我下机算了。”我说,“两只脚想抽筋。”
“好的。”娟芬一边答应我一边从走廊上拉过来工具椅到我的床边,着手准备为我下机。
“下了算了,等会真的抽筋起来会很难受的。”娟芬说。“听你们大男人在床上叫起来,我们女人听了也可怕、难受。”
我想起了以前几个男病人抽筋时在床上大唤小叫、痛不欲生的情景……